我仰起头,不高兴道:「还早点受伤?你是嫌自己受的伤还不够多是不是?」
算上之前看到他胸前的、行宫那次刺杀留下的和昨日的这些伤,光我知道的,都有三处了。
更别提那些我不知道的,宋瑾说的其他大大小小的伤。
他的眸中像是含着一层烟雾,手温柔地抚上我的头,嘴角却微微勾起:「心疼了?」
声音带着蛊惑的暧昧,眼睛则简直要将人溺死在里面,我心中咚咚一阵乱跳,推开他坐起身。
脸微微转向一边。
「谁心疼你了?」
说着我就要起身。
谁知他也立马坐起身,两只胳膊从身后一把圈住我,脸贴着我耳边笑道:「昨晚都哭成那样了,还说不心疼?」
我身子被他箍着动不了,只得将头转向窗子,「不心疼。」
「真不心疼?」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跳得又快了起来,我极力按下这莫名的悸动,语气尽量平静道:
「我只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当寡妇。」
背后之人身子一顿,半晌没吱声。
莫不是话说重了?
我正准备回头,揽着我的双臂却一个收紧,忽觉脖颈一热,是他落了个轻轻的吻。
低沉又温柔的嗓音随即在耳畔响起:
「芸儿,回宫后……我们就把合卺之礼行了吧?」
我瞬间呆愣住,合卺之礼……
他将我身子轻轻扳过来,我对上他的双眼,那里面含着的,是数不尽的丝丝柔情。
「芸儿,三年……已经过了。」
心里就像是突然跑进来一只兔子,上蹿下跳,我一时无措,目光却忽而瞟到他左臂衣衫上渗出的血迹。
怎么就忘了他左臂上的伤?我惊呼一声:「你这个人,怎么流血了都感觉不到疼的?」
急急地推开他起身,我就要开门去喊至正。
谁知他却拉住了我。
「芸儿,你夫君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如今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心头一暖,我回头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扑哧笑道:「你别拼命,我才不会当寡妇呢。」
他笑着伸出修长的右手,刮了下我的鼻尖,这才放开我,悠悠道:「原来被人心疼的感觉,这般好……」
我只觉鼻尖又酸又烫,赶紧别过头,「我,把宋瑾给叫回来啊。」
于是前脚刚踏出太守府大门的宋瑾,就被至正又请了回来。
宋瑾一脸无奈地看着严栩的伤处,一边给伤口重新上药一边意味深长道:「二殿下就算再克制不住,也得遵医嘱啊……」
宋瑾这人的毒舌,我以前便见识过,如今就连严栩都被他一句话说得面色赧然,竟心虚般地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我。
我立马给了他一记你看我干啥的眼神。
严栩转过头,硬着头皮扯谎:「就,不小心撞了一下。」
宋瑾眉毛挑了挑,「哦?这么不小心?」说着手上便用了些力,「那这次需得扎紧些,只能辛苦二殿下……忍着点了。」
忍着点三个字还咬得挺重。
我估摸,也就严栩和云鹤,在宋瑾的毒舌下,还能坚挺个一二,若是换了旁人,估计早就被他说得打个地洞钻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宋瑾给严栩重新包扎好了,我突然想起香囊的事。
昨夜实在太过慌乱,我竟忘记问他了。
「宋瑾,王如筠的那个香囊,她昨夜说里面放了迷魂草和丧魂散,可是真的?」
宋瑾抬头,叹了口气:「这两样确实都有,但却不止这两样。我本打算明日再过来时带来与你们说的,那个香囊我拆开后,发现里面是几种草药的碎末,而碎末包着的,居然是一颗豆大的珍珠。」
我和严栩同时道:「珍珠?」
他点点头:「只是那珍珠我却未看出有什么门道,如何看都是一枚普通的珠子,也还未想出这珍珠与草药放在一起是何用意。」
「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我皱皱眉,「是她让我帮她将香囊给庞诣的,可她又在香囊中下药,她既然心系庞诣,那庞诣得了这香囊,岂不也会中了这药草的毒?」
宋瑾摇摇头:「这便是她这香囊的妙处了,这几种药草混合后,香囊中迷魂草和丧魂散的毒,便只对女子有效了。」他指了指严栩的伤,「就像昨夜发簪的毒也是一样,对女子来说虽是剧毒,但对男子就不过是……」
严栩突然一阵咳嗽。
我这才想起,自我进来他都没喝过水,怕是口渴了,便给他倒了杯水。
我边递水给严栩边转头问宋瑾:「不过是什么?」
宋瑾看了眼严栩,回头对我道:「嗯,就是毒性,没那么大了。」
我叹了口气:「只是她一个深闺女子,竟会配这样的毒药,还有那样的机关暗器。」
严栩摇头道:「真没想到,王家居然连女子都养成这样。」
宋瑾若有所思:「不过她的这些手法,倒是和江湖上的一个门派很像。」
严栩问道:「哪个门派?」
「二殿下可听过洗心派?」
严栩蹙了蹙眉:「是那个传说中可以帮人除去记忆和改变容貌的邪派?」
「没错。」宋瑾道,「不过邪派的说法只是江湖上以讹传讹罢了,洗心派的人大多是懂医的,且会根据男女老少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药,做的大多是收人钱财替人解忧之事,并不会伤人性命。」
严栩想了想:「你是说,有可能王家,和洗心派有些关系?」
宋瑾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这样高超的草药术,不是一般杀手就能做到的。」他顿了顿,「只是洗心派一向活跃在齐岳两国,北梁倒是从未听闻有此派弟子,我已传信给了一位故人打听一二,看能否得到些线索。」
正说着,至正敲门而入。
「殿下,王如筠醒了,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开口。」
我想了想,问道:「从她身边人入手呢?她那个婢女呢?」
至正摇摇头:「那个婢女是个哑巴,且不识字,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只是,那个婢女却不是天生哑巴,今早让大夫看了,说应是早年服过软香散,解药用得不及时,所以才变成了哑巴。」
软香散……
昨夜王如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再试最后一次吧。」
就是说,以前,她也对我不止一次动过杀心。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严栩,只见他也面露惊诧。
「难道……当时给我下软香散的,竟是她?」
严栩想了想,道:「芸儿,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你,给你下药的那两人,其实三日后便被发现死在城外一个野山坡上了。」
小锦,死了?
我愣愣道:「你不是说……一直未抓到吗?」
他摇摇头:「幕后之人确实一直未抓到,杀手行事太利落了……一直未敢告诉你,是怕你害怕。如今看,若是王家人做的,倒也说得通。」
我理了理思绪:「那么,若是王如筠雇了小锦,让她给我下软香散,然后再将我卖给勾栏之地……」我苦笑一声,「她当真是很恨我。」
我转头对宋瑾和严栩道:「草药是给我下的……但她对庞诣有情,珍珠她应是给庞诣的。」
他们二人的事,怕只有问问庞诣,才能知道。
「严栩,你昨夜说庞家的罪算是洗清了,那庞诣可会放出来了?」
严栩嘴角微勾,摇摇头:「芸儿,你还真以为是我抓的他?不要太小瞧庞诣这个人,这次可不是我抓的他,而是我刚开始实行计划的第二日,他便主动来找了我。」
我突然反应过来了,「他找你……将他关起来?」
严栩点点头:「他早发现了庞家身上背着的命案,此次不过是和我一道做了个局,引出庞家他那个表哥,顺道还收拾了他的二叔三叔。他哪里是在坐牢,他是在借我的手,清理门户。」
「那他如今已经出来了?」
严栩点点头:「他今日上午应该便回庞家了。」
怪不得他一直和我说庞诣没事。
宋瑾收拾好了医箱,对我道:「不如我回去将珍珠拿给你,你拿着问问庞公子,或许能有什么新的线索也说不定。」
我想了想,道:「我和你一道回去吧,拿了珍珠我便回张府,再去寻庞诣问这事。」
宋瑾看了眼严栩,笑道:「那我在门口等你。」
宋瑾出去后,我刚要说话,便被严栩一把拉到怀里,耳边传来带着酸意的声音:「一听他出来了就要回去,就这么急着想见他?」
我抬头眨了眨眼:「见谁?」
他头抵着我的额头,轻声无奈道:「你说见谁?」
我笑道:「我昨儿又是一夜不归,虽给张家带了信,但今日你既好了,我总得回去才行,和见谁又有什么关系。」
他理直气壮地看了看自己的左臂:「我没好。」
我:「啊?」
他继续道:「你看看,真没好……」
我看了眼,故意道:「可都包扎好了啊……」
他皱皱眉:「芸儿……」
我不再逗他,只揪着他胸前的衣襟轻声道:「庞诣是我的朋友,我初来原州,他是我在这里自己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自小在宫中长大,能交心的朋友很少,所以,我对他,真的只有朋友的关心。」
严栩摸着我的发,悠悠道:「他对你,可不只是朋友的关心。」
说罢,他继续道:「今日回去后,让非翎他们帮你将东西搬过来吧,你住在张府,我不放心。」
我抬头疑惑道:「王家的人,不都被抓了吗?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他道:「外面又不光只有王家,总之你住过来,我放心些。」
我想了想,道:「好,但明日吧,我今日,还有事要和蕙芯说。」
和宋瑾一道去拿了珍珠,我便回了张府。
本想去蕙芯屋里寻她,谁知她屋门开着,人却不在屋内。
桃桃笑道:「小姐和少爷都在老太太那里呢,云姑娘在屋里等会儿小姐吧。」
我便笑着道了声好。
走到桌前,桌上放着一幅半掩的画卷,似乎画着一个宫装美人。
只是画中之人的眉眼,却是如此眼熟。
我心中一惊,手颤抖着打开画卷,顿觉浑身血液凝固。
熟悉的宫装,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一切。
画中之人,是我。
这幅画,还是三年前,北梁使者来访时,大齐的宫廷画师所作。
北梁当时来求秦晋之好,带的是大皇子严漠的画像。
而父皇定了我去北梁后,便赐了崇宁公主的封号,并命宫廷画师也为我作了画像,再由使者带回北梁。
这幅画像,我后来并未在梁宫见过,也从未在意过。
可如今,它却出现在张府,出现在蕙芯的书桌上。
一丝冷汗从背脊滑落,进鹏一向爽朗清举,作为商人,心思玲珑通透。他心中虽早已知晓我和云鹤非简单身份,但从未开口相问,更是愿意接纳我住在张府这些时日,必不可能在背地里调查我的身份。
而蕙芯一个闺阁女子,更不应和这些有所瓜葛。
如今原州知晓我真实身份之人,本应只有宋瑾一人,那又会是谁,将这幅画给了蕙芯?
「……姐姐?」
我回过神来,猛然抬头,蕙芯和进鹏正一前一后进入屋内,两人见我站在画卷前发呆,均脚步一滞。
「画上之人……果然是……云姐姐吗?」
事已至此,隐瞒已没有必要,况且他们二人,皆是我所信任之人。
我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关上门,回头轻声道:「这画上之人,确实是我没错。」
蕙芯愣愣道:「可是画上写的……崇宁公主像……姐姐……你……你是……」
我看了看进鹏,他的表情微怔,但却比蕙芯镇静得多,便叹了口气:「之前……确实因为一些原因,对你们隐瞒了身份。」我对上进鹏的双眼,「我确实是齐国的崇宁公主。」
进鹏只是微怔了一瞬,便摇头笑道:「说实话,蕙芯刚拿回这幅画时,我还不大相信,但现在想想,却觉得小云你,确实从来都是公主之姿。只是……」他顿了顿,「你既是三年前来北梁的崇宁公主,那岂不是,本来你和二殿下便是……」
我无奈笑道:「我和他,确实本就是一起祭过天地的未婚夫妻,不过……因着一些原因,在原州,我的身份还不能被人知道。」
若是我此时在原州暴露身份,则严栩之前所做,便是欺君之罪。
「这幅画像,照理应在上京宫中,却为何……」
进鹏走过来,看着画卷道:「今日李思枫外出谈事,李家老太太本是邀了蕙芯去府上聊天,谁知蕙芯到了才知,老太太早起时不慎摔了一跤,虽无大碍,也需郎中施针才行,下人怕蕙芯等着无聊,便将她带到李思枫的书房稍等。」
进鹏看了看蕙芯,她接道:「谁知我在书房才坐下,便有个下人送了这个画卷来,说是有人送来给思枫的,因他最近也常拿些书画之作给我看,我只以为这又是他从哪里寻来的佳作,便……便打开看了。谁知上面画的竟是一个宫装女子,而且,和云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蕙芯咬着唇,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我……我吓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拿着画卷……跑回来了……」
进鹏继续道:「蕙芯回来就找了我,我只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因你也不在,便先拉着她去问了我家老太太李家的情况。李家和张家一样,也是在原州几代从商,李思枫虽在上京求学过,但也未去考取过功名,到底是何人会给他送这画卷,又为何会将这画卷给他,却是不知。」
我眼神无意瞟到屋内墙上挂着的另一幅山水画,这也是李思枫之前送给蕙芯的。
我指着画上的落款道:「进鹏,你平日也研究书画,可知道这个叫谷春生的人?」
进鹏愣了下,走近道:「谷春生?那是岳国有名的画师,北梁人虽对他不甚相熟,但是岳国怕是上到老妪下到幼童无人不知吧。」
原来如此。
岳国传来的戏,琉璃山的风俗,谷春生的画,不过皆是试探。
他早就怀疑我了。
只是他的身后之人,是谁?
蕙芯颤声道:「思枫他,难道会对姐姐不利吗?」
我苦笑道:「至少他在通过你不断试探我的身份,再加上这个画卷,怕他已经十有八九认定了我崇宁公主的身份。」
进鹏思忖半晌,问蕙芯:「这幅画,李思枫是不是应该还未看过?」
蕙芯愣了下:「应该是吧……这个画卷到我手上时,还是包着的,应该是刚刚送来……」
「我觉得有个法子,兴许能行得通。」
进鹏的法子,是拿另一幅画像,替换了这个,让蕙芯还回去李家。
这个法子虽不能说万无一失,但起码可以拖延些时间。
只是李思枫毕竟是蕙芯的未婚夫婿,在我看来,蕙芯是真心喜欢他的。
进鹏像是看出了我的内心所想,道:「小云,你不必担心,张家和李家虽有婚约,但云兄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和蕙芯,不论如何,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接着,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蕙芯,笑道:「我先去寻个画像来,你们俩聊聊。」
门开了又关,我对上蕙芯微红的双眼:「蕙芯,将你置于两难的境地,对不起。」
蕙芯抹了把眼角的泪:「云姐姐在说什么呢,自从姐姐来了张家,我便一直将姐姐当亲姐姐的,若非如此,也不会看到姐姐的画像,便……便……」
这件事,最受伤的,便是蕙芯。
眼前的姑娘,曾在我初来原州时,给了我堪如亲姐妹般的温暖。
蕙芯抽了下鼻子,继续道:「云姐姐不必担心的……就像方才哥哥说的,如若我一定要在姐姐和思枫之间选一个,那我一定是……选姐姐的……思枫他,大抵也没那么喜欢我……如今想来,近来的几次见面,他皆是时不时通过我打探你的消息,当时我还以为……其实我……也觉得放下挺好……」
可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几分。
我知道,她对李思枫,是交付了真心的。
曾几何时,我也替她开心,能寻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是多么的幸运。
但却未想到,这个李思枫,竟藏着如此深的城府和算计。
我轻轻地走过去拥住她:「蕙芯,不要顾及我,如果李思枫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只要遵循自己的本心就好。」
她头靠在我肩膀,泪珠终于滚落:「姐姐,他不喜欢我,我知道的,我感觉得出来……」
我轻声道:「我三年前来北梁时,五哥曾与我说,莫让自己没了选择,我那时不懂是什么意思,可现在我知道了。不论你交出去多少心,你都可以收回来的,所以不要怕。」
这样好的姑娘,是值得被更好的人捧在手心里的。
蕙芯抬起头,泪珠还挂在眼角,「那姐姐呢?姐姐交出去过心吗?」
我摸摸她的头:「交出去也收回来过,正是这样,如今的我,才更能看清自己的心,也更敢于再次交付真心。」
蕙芯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那姐姐的心……是交给二皇子了吗?」
我叹了口气:「那个啊,就是个挺长挺复杂的故事了。」
陪蕙芯一道用了午饭,我想了想,让灵犀给庞家传了个信,便拿着画卷先回太守府找严栩。
谁知至正却告诉我,严栩和庞诣,正一起在后院议事。
我本想寻至后院,却在半路碰到了从后院出来的庞诣。
他整个人和一个月前相比并无甚变化,手中一把折扇,风流潇洒之姿依旧,让人感觉他并不是遭了一顿牢狱之灾,而只是去游山玩水归来。
见到我,他怔了一瞬,便展露了那个我熟悉的笑颜:「小云,好久未见。」
他走近一步,眉眼虽带笑,但神情却略显怅然:「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我方才的心声,才让我这就遇见了你。」
我也许久未见他了,便笑道:「见到你还是如此神采奕奕,我便也放心了……你家的事,我略微也听说了一些,这些日子,想必你也十分辛苦。」
他苦笑摇头:「有些事情,只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做。庞家到了我这辈,其实已有了衰败之势,内里盘根错节,混乱不堪,我若再不出手,庞家怕是,也就到这里了。」他顿了顿,「王如筠的事情我听二殿下说了,只是我此时对她,也是一头雾水,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惊道:「你……不记得她?」
庞诣苦笑:「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我拿出袖中那枚珍珠:「你看看,这个珠子,是她之前让我给你的。」
他拿起珠子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摇头道:「小云,说实话,这珠子,太普通了……那几年,老爷子有了让我接手当家的想法,为此我二叔三叔没少算计我,我不得不一边低调行事,一边演出一副浪荡公子不堪重任的模样,那时候……不知送出去多少这样的珠子给原州的姑娘。」
我想起那日湖边王如筠说的话,忽然灵光一闪:「那你可曾在望熙湖救过谁?」
他仔细回想了下:「若是这个,五年前,我去望熙湖游玩,还真救下过一个想轻生的姑娘,当时为了安抚她,确实也将随身带着的珍珠送了一颗……难不成……」
这大抵便是了。
他摇摇头:「若真是这样,却是讽刺,我当初救的人,却险些成为害你的凶手……」他顿了顿,看着我道,「小云,对不起。」
我笑道:「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庞诣,你救人没有错,王如筠害我这件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无须挂怀,更无须自责。」
此时午后阳光正好,暖洋洋地倾洒在我们身上,他怔了一下,只微微低头轻声道:「为什么……要这般好呢?」
我:「啊?」
他却没有说话,抬头看着我,半晌又道:「我只觉得,既庆幸自己遇到了,又有些后悔自己遇到了。」
我愣愣问道:「遇到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继续道:「若从未遇到,便不会有更多奢望……放手时,也不会心生不甘,难以割舍。」
他眸光微闪,面带笑意看着我:「比喻虽不恰当,但壮士扼腕的心情,我如今……也算是体会到了。」
「庞诣……你……」
他却突然收起了方才的几分恍惚,笑道:「准备何时离开原州?」
我想了想,道:「估计……快了吧。」
是啊,严栩这边事情做完,我就要离开原州,和他一道回上京了。
他犹豫了片刻,道:「之前有个东西,一直想给你的,只是今日未带……不如离开之前,再见一面吧,也算是我给你饯行。」
我轻声道:「好。」
他笑笑:「刚回庞家,事情着实太多,那我便先走了。」
我点点头,他从我身边走过,只是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小云。」
我回头,与他四目相对。
「那次和二殿下掰手腕,我是……真的很想赢。」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就觉得心中也有些酸,便呆呆地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
「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还未反应过来,我已落入身后之人的怀抱,严栩双手从身后环着我,声音带笑:「不是说明日才过来吗?怎么这才下午便来了,难不成是……想我了?」
我回头笑道:「你怎么走路都没声?你是猫吗?」
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看着方才庞诣离开的方向,明明意有所指,声音却带着微不可察的一丝委屈:「是你看得太入神了,都没听到我过来的声音。」
我和严栩回屋,将画卷之事告诉了他。
他蹙眉道:「这个李思枫背后之人,怕是和赵紫芊脱不了干系,否则也不可能拿到这画,只是他们既然已起了疑心,如今我又在动他们的人,换画的法子估计拖延不了多久。等这边事情结束,我们便赶紧回京。」
我点点头,他继续道:「至于这个李思枫,倒是有些意思,我先让至正查着这人底细,你和张家的人,最近最好都不要与他再有接触。」
我道:「好。」
「只是芸儿,」他皱了皱眉,「若真是赵紫芊在查你的身份,以她的作风,必不会只是查查这么简单,我怕她还会有别的动作,在我们离开原州之前,谨慎起见,你最好……莫再随意出门。」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不安,他像是看透了我一般,拉起我略冰的手:「芸儿,莫慌,一切有我。」
说着就将我轻轻带到怀中,也不知是怎么的,如今他的怀抱竟比吃了定心丸还管用,我轻轻在他怀中蹭了蹭,长嘘了一口气。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不过这画上之人,确实让人看得入神……若不是你真人在这儿,我估计真要看一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