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中暑了，一头栽倒在农业大学的试验田里。
醒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一个铁青的帅脸，
「同学，你砸断了我的毕业论文。」
1.
帅哥小心翼翼地拎着衣领把我拽起来，
我心想他还挺怜香惜玉，
正要扑腾着自己站起来，
他厉声制止：「别乱动，你刚才只压坏半篇论文，再扑腾，另半篇也没了」。
刚才我扑倒的地方，是一片已经蔫了的水稻苗苗，
它们七零八落，四仰八叉。
刚刚在旁边地头和人聊天的徐妙看这边气氛不对，赶了过来。
她嫌弃地擦掉我脸上的泥：
「韩学长，真的对不起！！你留安安一个电话，今后让她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
我内心？？？正要说话，被徐妙飞刀一样的眼神制止。
徐妙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加上帅哥微信，一边巴拉巴拉地替我协商赔偿方案：
「今后，学长你要是有什么杂活苦力，陈安安随叫随到！
「从此，晴天浇水，雨天送伞，中午送饭，陈安安就是你的跟班。
「要是心情不好，随时给她打电话！她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听了这丧权辱国的安排，我以为帅哥要推辞，不料他一口答应：
「行，你先阴凉处缓会，然后帮我把旁边那片地翻了吧。」
旁边那片地，一望无际，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片地还没种东西，暂时不怕你砸。」
我？？？我晒晕了也是伤员好吗？有没有点同情心？？？
但帅哥不看我，他满脸怜惜地望着被我砸倒的苗苗，
明亮深邃的眼睛里，有关切、有不舍、有疼惜，令人动容。
不知他看女朋友的时候，有没有此刻眼中的深情。
——
闺蜜徐妙扶着脑袋不太清醒的我到树荫坐下，帮我评估刚才造成的伤害。
「这么说吧，你几乎砸断了人家整个对照组。
「你可真会找地方，砸断的偏偏是韩木的苗苗。他是我们学校传奇学神，拿国家基金那种。
「你这种行为，往大了说吧，就是阻碍了农业科技进步，危害粮食安全。
「往小了说，可能害他研究生毕不了业。」
我顿时觉得自己羞愧难当，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我看向地头里探查秧苗伤情的帅哥。
他结实挺拔的背影竟有些萧索。
——
我抄起铁锨，来到帅哥刚才指的那片地。
这片地看起来很久没被耕作过，泥土在烈日下被晒出坚硬的外壳。
我挥动起铁锨，奋力往下筑，
「咔」的一声，铁锨大概筑下去两厘米，
我顺势一撬，撬起地一小撮灰不够冲一杯手冲咖啡。
我问帅哥能不能租一台挖掘机，
他看我的眼神像关爱智障，但还是耐下心来给我打个样，
他一脚踩在铁锨帮子上，借着身体的重量把铁锨往下送，木杆向上撬时，硬邦邦的土壳瞬间瓦解，露出松软的、潮湿的深处土层。
他挥动铁锨时，黑色 T 恤勾勒出他身体的曲线，极致诱惑。
我擦了擦口水，接过铁锨，
在帅哥冷酷的目光里，
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2.
我在烈日下翻了一天的地，
韩木悠闲地坐在树荫下，喝着我买的水，拿着电脑敲论文。
谁让我欠他的呢？
眼见太阳落山，帅哥慢悠悠地走过来，
我以为他要放过我，
「明早六点，在这片地边上等我，浇水。」
「可……我们宿舍七点才开门……」
韩木想了想：「现在去收拾东西，住我那里。」
听他这么说，我有点惊喜，有点紧张。
我陈安安母胎 solo，有生以来，没在男人家里过过夜。
他看了我一脸花痴，脸上竟闪过一抹羞涩：「想什么呢？我对你没兴趣。
「看到你，我就想到我死去的水稻。」
我竟然有些失落是怎么回事？
——
我带着行李箱到韩木家住下。
重体力劳动一天，肚子饿得咕咕叫，
正想问韩木点什么外卖，韩木说他会做饭。
我也不客气：「我想吃糖醋排骨、可乐鸡翅、红烧带鱼，再加个青蛤豆腐汤。」
帅哥扶额：「我真是欠你的。」
我打着帮韩木打下手的名义，在他炒菜时赖在厨房，偷吃了好几块糖醋排骨。
他漫不经心地说起：「待会有个中年女士来家里蹭饭。」
见我疑惑，他解释：「我妈。」
好家伙，认识第一天就要见家长了。
——
韩木的妈妈是个性格爽利的职业女性，她在门口玄关甩掉高跟鞋，大喊：「饿死了，饿死了，剧组饭太难吃了！」
她见到我，脸上闪过不可置信的表情。「韩木竟然有女朋友了？？」
阿姨拽住我的手，激动得不得了：「你好你好呀！！！老母亲我第一次见他带女孩回家！」
我赶忙解释，我和韩木萍水相逢，今日不慎砸坏了他的水稻苗苗，为了方便给他做苦力，只好借宿在他家里。
韩木妈妈激动地眼睛发亮，自顾自嘀咕着：「这是什么肉偿戏码。」
韩木端着碟子从厨房出来，脸颊瞬间红了，和我说：「别理我妈，她是个编剧，脑子……」,他停下来措辞：「脑子和别人不太一样……」
3.
我发现韩木不是一个快乐的帅哥。
我第一次住进男人家，心情比较激动，睡眠比平时浅，总在深夜听到客房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我发现，连续三天，韩木都在半夜三点醒来，坐在阳台的吊椅上看天空。
他端着一杯咖啡，眼神空洞望向黑夜，每一根头发丝都显得寂寞苦涩。
我到了晚上，整个人特别情绪化。
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红了眼眶。
——
韩木听到我的动静，回头，正好看到我眼里的泪水淌下来，
他一下子慌了，走到我面前，低头观察我，
他伸出手，想要拍拍我的背，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会又放下。
「陈安安，你……」他眼神慌张又探寻，「是不是住在这里，你不开心？是不是我让你干活……」
我连连摇头，看到他急切关心我的样子更是难过：「……都怪我不好。」
在地里忙活了几天，我才知道韩木做农业研究有多辛苦。他表面上让我做苦力，实际上这些天，最累的活都是自己做，烈日下他汗流浃背的样子让我心里不是滋味。
韩木有些疑惑地看我，我哭着磕磕巴巴地念叨：「你辛苦那么久做实验，现在被我砸了，很多工作要推倒重来，还可能害你毕不了业……」
我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忽然就笑了，揪了揪我睡衣上的兔子耳朵：「瞎想什么呢？毕得了业，实验也不是推倒重来，原来的样本数量够了，只是要多等些天。」
我依旧哭得稀里哗啦。
「不是你的原因，」他柔声安慰着，「我失眠很多年了。」
——
等我终于哭够了，韩木给我热了杯牛奶，催我去睡觉。
我忽然想起：「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起来嗨。」
韩木？？？
我换了个闪闪亮亮的小裙子，涂上深红色唇膏，拉着他去蹦迪。
他好像没来过这种声色场所，看上去有些拘谨。
我给他点了两杯酒。
他酒量不怎么好，没过多久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傻笑，话也多了起来。
不愧是一个纯良的学霸啊。
我们坐在吧台边上，韩木傻乎乎地拨弄着我鸡尾酒上插着的阳伞。
陆陆续续的，开始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找他搭讪，他一脸蒙蒙的，傻乎乎地朝人家笑。
这样怎么行？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我怕他受到蒙蔽，拉着他到舞池里跳舞。
认识三天了，我第一次见到韩木完全放松下来的样子，
没有顾忌，没有忧虑，没有戒备。
他笑得真诚坦率，眼睛亮晶晶的，随着音乐尽情摇摆。
听到 Jonas Brothers 熟悉的 Year 3000 响起来，
舞池里一阵沸腾，
韩木估计不听流行音乐，不明就里看着我，
我兴奋地两手圈着他的脖子，蹦蹦跳跳地大声跟着唱：「And your great great great granddaughter, is doing fine doing fine.」
他双手搭在我的背上，
我们之间还留着礼貌的距离，
但我们看起来亲密无间，
我抬头见他笑得肆意，嘴角勾起，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微微低头，在我耳边小声念叨：
「is doing fine.」
我的心跳忽然就克制不住。
4.
韩木真的是很靠谱、很靠谱那种人，
我们蹦迪回来，
天已经蒙蒙亮，
他把我送回家里，自己回到学校浇地。
我睡到晚上吃饭才起来，
头迷迷糊糊的。
他已经在厨房里做菜了。
我捋了捋头上的鸡窝：「你睡得好吗？」
韩木拿着铲子扭头看我，他迟疑了一秒：
「还好，睡了一会。」
还好什么？
他的黑眼圈都要掉在地上了。
「你能和我说说吗？你是今天有事要忙，还是睡不着？」我试探问着。
韩木关火，把菜盛到碟子里，
他并没有直视我。
「睡了一会醒了，就干脆起来做事情。」
他面容疲惫不堪，却依旧把自己打理得清爽，胡茬剃得干干净净，黑色 T 恤上有洗衣粉的香味。
不像我，脸都没洗就倒在床上，现在还一头乱发、满身酒气。
「你失眠……有去看过医生吗？」
我想了半天，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还是用最直白的话问出来。
他也不介意：「我看过，看过很久了，但我的情况只能吃药。吃药就会每天很昏沉，脑子不清醒，什么事也做不了。」
我堵在厨房门口，不知说点什么。
韩木打断话茬，拽着我睡衣上的兔子耳朵，把我带到餐桌那边去。
他真的是很礼貌、很尊重别人的人，
我们住在一起好几天，他总是很注意，不会和我有任何肢体接触，
就连昨晚跳舞，也是我主动环住他。
——
我可能真的是这些年和男人接触太少了，
他揪住兔子耳朵这个动作，让我自作多情地觉得有些宠爱意味在里面。
「你……」
「先吃饭吧。」他不想再谈了。
看到我不甘心地还想问点什么，
他低垂着睫毛，有些自暴自弃的语气：「你知道吗，比起失眠，我更怕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我怕荒废掉时间。」
——
我白天睡了一天，
到了晚上就很清醒。
躺在床上滚来滚去，
看到客厅里灯还亮着，
我决定做点善事。
韩木窝在沙发里，抱着电脑敲字，
昏黄的灯光下，他细碎的、柔软的头发茬给人一种毛茸茸的质感，
让人莫名觉得很温柔，
「你……还有很多工作吗？」我问他。
「今天的已经做完了，提前做点别的，」他又敲了几下，把笔记本扣上，探寻地看着我。
「我可以抱抱你吗？」我直入主题。
他有点惊讶，我赶忙解释：「你也别想这么多……我不是……」
「不是喜欢我，还是，不是同情我精神状态不好？」韩木问得直白，语速也比平常快很多。
他还坐在沙发上，我低着头看他，却依然感受到他的压迫感。
「有一点点喜欢你，不过你别有压力，我这人很肤浅的，纯粹就是觉得你长得好看，你不需要有什么反馈，」我拐回正题，「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用我优秀的睡眠质量感染一下你，给自己积累一点好人好事。」
「就试一下呗，有枣没枣打两竿子。」
韩木有点无语地看着我。
「还抱不抱了？」我没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垂下身子抱住坐在沙发上的他。
韩木没有抗拒，
他挺好闻的，
但这个姿势挺累的。
后来，我就和他一起躺在沙发上，
听着他先是急促，后来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
然后我就睡着了。
5.
「你再睡一会，我去学校浇水。」
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旁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韩木正撑着站起来。
空调有点凉，他还拿小被子把我裹裹好。
我听他小声嘟囔一句「像小猪一样」，是有点欣赏的那种口气。
我翻个身，抱住沙发上的抱枕蹭蹭，好软。
——
他回来时，一手拎着早点，一手抱着一个玻璃大罐罐。
是宜家那种，做泡菜的密封罐。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罐子递给我，
我像两只爪子抱着松果的小松鼠一样，端着他的大罐子，
整整一罐的松果，一颗颗整齐码放在里面，
很朴实的礼物，可爱得不得了。
「学校旁边的松林摘的吗，园艺大叔有没有追杀你呀？」
我笑眯眯地抱着罐子望着他。
他别扭地看向一旁，笑了，
他笑起来的侧脸也挺好看的。
——
韩木今天有点黏人。
我吃完早饭，背上电脑要去图书馆自习，他竟然跟着我到玄关，看着我穿好鞋子，一路目送我出门，把我搞得很不适应。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又发微信问我回不回家吃饭，我们明明之前每天中午都是各吃各的。
下午，又收到他信息，问要不要一起去超市。
这就很反常，韩木这个人，虽然专业原因经常在户外工作，但内心其实是个阿宅，非必要不出门，每天一单超市到家。
我啃了一天书，很想吃梅子果冻，就和他说一会到家门口给他发微信，叫他下楼，我们一起去。
我大概又学了半个小时，收拾好东西，看到韩木坐在图书馆门口的长椅上，拿着本书，看得心不在焉，时不时瞟向图书馆大门的方向。
——
晚上他又做了我爱吃的糖醋排骨，我扒了两碗饭。
他吃得不算多，我总觉得他在偷偷看我。
但我抬起头，想对上他的眼神时，他又立刻低下头，扒拉碗里的菜。
我刷碗的时候，他跟到厨房里，转转悠悠，说是擦一下橱柜。
橱柜明明干净得不得了，看得出来，我住过来之前，他都不怎么做菜，厨房里一点油污都没有。
厨具也是很新的一整套，这些天没用到的那几件，标签都没有拆。
——
我洗完澡，打算回房间换上睡衣。
他一直跟着我到房门口。
我戏精上身，佯装惊恐：「你……你怎么可以跟着美丽的年轻女性回房间……」
他耳朵一下子红了，
红得滴血，让我想摸一摸，
他不好意思地看我，然后微微扭过头去，小声问：
「那……你进屋之后……
「……今天还出来吗？」
我，一个看过无数少女漫画、言情小说、暧昧影片的见过世面的成年女性，
听着这句话，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我不敢看他，迅速地微微点了下头，
然后像躲什么一样，打开门缝刺溜一下钻进去，
扑到床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脸好热。
这是什么羞耻的问题……
6.
在床上骨碌了几圈之后，
我觉得不对，
我和韩木今天有点太暧昧了。
我仔细想来，今天他黏着我，多少有点报恩的心态。
就像你救了一只流浪小猫，冷酷小猫开始每天把自己捕猎的死老鼠叼给你当礼物。
就像去心理咨询的人，会克制不知爱上自己的咨询师，
但这些都不是喜欢。
韩木前两天还说，见到我就想到他死去的水稻。
我们之间，就是很纯粹的肇事被抓和劳动偿还的关系，
我不该利用韩木对我的依赖和信任，
来满足自己对他单箭头的心动。
除了抱着他睡（？）以外，不能再给他发出暧昧的信号了。
——
可是他开始不停地给我发信号怎么办？
我晚上醒来想去个厕所，发现韩木在偷偷玩我的头发，
他手指转着我的发尾，还偷偷凑近想闻一闻。
我心里嘀嘀咕咕地，想继续装睡，
但我真的很想上厕所，
只好拽住他手腕，冷酷道：「不许玩了，这个要单独收费的。」
被他这么一搞，我心痒痒地睡不着。
反正他也睡不着，我一会揪揪被子，一会调整下枕头。
「陈安安你不要乱动。」韩木语气不善。
「这个枕头角度不对。」
他应该是又失眠了，人有点暴躁，直接抬起我的肩膀，把枕头抽走了。
「？」
然后他直接把一只手臂垫在我脖子下面，另一只手从上面搂住我。
「好了，不要动了。睡觉。」
这未免也太亲密了吧？
我分明感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垫起刚刚好的高度，
他温热的呼吸打在我耳畔，
我心跳就突突突突的。
7.
我被他搞得睡不着。
我已经开始有点喜欢他了，超出迷恋他外表的那种喜欢。
他再这样诱惑我，我可要陷进去了……
——
那天后半夜，我被一声闷雷惊醒。
韩木还睡着，但他睡得很不安稳。
他皱着眉头，呼吸乱而急促，眼角有隐隐的泪痕，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的。
应该是梦到什么难过的事了吧。
我犹豫着要不要推醒他，却发现他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衣角，把我锁在怀里面。
我只好小声对他说：「没事了，别怕……」
又是轰隆隆地一阵响，天空突然像是兜不住了，暴雨哗啦啦落下来。
睡梦中的他又往我身上缩了缩，他鼻息声粗重，像是在梦中啜泣，平日里高大劲瘦的他，此刻在我怀里，像一头被暴雨淋透、无处遮蔽的小兽。
看到他毫无防备的脆弱一面，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有一遍一遍重复着：「没事了，会好的」。
梦里的他那么难过，我的安慰却干干巴巴的，应该没什么效果吧。
不久雨声逐渐和缓，韩木的呼吸声也逐渐平息下来，我拂了几下他的背。
希望接下来的都是好梦。
——
他醒来时候有点不自然。
「陈安安，昨天……昨晚我没说什么吧？」
「没有啊，不过你做噩梦了吧，眉头一直皱着？」
他愣了一下点头：「抱歉啊，吵醒你了。」
我注意到他一只手攥着，头也低垂下来，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
「不是因为你啦，昨晚雷声太响了」。
我避开这个话题：「今天不能出去买早点了，我煮点水饺吧，你吃几个？」
他很自然地帮我烧上水，倒在锅里，又泡了两杯早餐红茶。
香气飘扬，是浓郁香甜的果香，在阴冷晦暗的雨天里，让整个人都温暖松弛下来。
「韩木，你知道……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和我说对吧？」我抬头对上他平静的眼神，「……要是你想说的话……不想说也没有关系啊……」
他点点头朝我笑了，是那种很淡的、眼睛里带出来的笑意。
「我知道。」
8.
我们在家里自习时，韩木忽然站起来，走到窗边，把厚厚的窗帘拉起来。
不光是客厅，还有他的房间、厨房、露台，每一个窗帘都严丝合缝地拉好，然后把房间里的所有灯都打开。
把雨和雷电彻底隔绝在屋外。
我忽然有个直觉，韩木应该是害怕下雨。
——
中午时候，我学得脑袋发蒙，忽然很想吃个炸鸡。
「我出去买点吃的，你要带点什么吗？」我在玄关壁橱挑挑拣拣，找了把很大的伞。
「家里有点菜，我给你做，别去了好不好？」他语气莫名软软的，有点撒娇的感觉。
我做个鬼脸：「我从小就这样，越是天气不好，越是家里没有的东西，我越想吃。你听没说过禁忌诱惑，就是这个感觉。」
「那你摸电门被打过吗？」
「……」
而且吧……我没好意思和他说，我等了一个多月，终于有机会穿一穿我激情网购的明黄色小雨鞋。
我从到货就一直盼下雨，可偏偏每天都是晴天。
我把玄关柜子上的小熊塞到他手里：「你和它做伴，我一会回来。」
韩木还是一脸忧虑，
「小区里树这么多，风大容易高空坠物……」他在我面前挪来挪去，像只焦虑的企鹅，「安安，我们明天一起出去吃好不好？」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我安安诶！
我为什么还有点不好意思？
明明周围所有朋友都叫我安安的!
眼看着脸就要没出息地热起来，我赶紧逃离现场：「我会避开树和高楼的，一会就回来，放心。」
他还在门口愣着，我已经关上家里大门。
——
我从一楼电梯口出来时，却看韩木从楼梯间匆匆忙忙跑下来。
他穿着一件我没见过的宽大的长款风衣，防雨的材料，巨大的帽子盖住半张脸，这种天气穿应该很有安全感。
「走吧，一起去，」他冰块脸，撇着嘴角，像我强迫他一样。
「这么开心吗？」他不情不愿地跟着我，「陈安安，你这个打鱼的鞋，买来之后闲置这么久，终于有机会穿了？」
？！
他是怎么知道的？
9.
我穿着短袖 T 恤，越走越冷，
我还是图样。
打伞完全没用，风太大了，豆大的雨点斜吹在身上，没走多远已经要湿透了。
韩木把风衣拉链拉开，把我裹在他风衣里面，另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把我一整只搂在怀里。
嗯……是挺暖和的。
不过这样……看起来不太好吧？
我的背紧贴在他的胸膛，他身体辐射出的热量透过我打湿的 T 恤传递过来，光天化日之下，我紧张得手指都抠在一起。
我一紧张就身体不协调，被半固定在他身前，小步向前挪着，后脑频繁地磕在他肩膀和锁骨上。
韩木一声闷哼：「你头骨还挺硬的。」
「……」
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搞得我整个人很僵硬。被裹在他风衣里的手紧张得不知往哪里放。
思绪很乱，东一下西一下的，我忽然就很庆幸，今天早上洗了头。
——
「韩学长好！」
对面忽然来个年轻男孩和韩木打招呼，我吓得一愣，为什么这种天气也能碰到熟人。
因为我心里有鬼吧，又和韩木保持这个姿势，脸突然就特别红，下意识地往韩木怀缩了缩，试图用他风衣领子挡住我的脸。
就很徒劳。
对面的男生像是参观动物园一样，目光毫不遮掩地看着我们俩。
嗯，有幸碰到了农大八卦协会会长。
韩木就很从容，停下来给他看，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内心很崩溃，
对面男孩笑嘻嘻的：「学长，你女朋友啊？你们好甜蜜嘿嘿嘿嘿……」
韩木也不答话，朝对面点头笑了一下，然后搭在我肩膀的手轻拍了拍：
「还愣着呢？走吧！」
10.
对面男生走远后，我一个箭步从韩木风衣里跳出来。
额，跳太远了，直接到了伞外面。
我尴尬地又挪回伞下。
韩木一脸问号的表情。
「我们这个姿势……不太合适……」
他也不说话，好整以暇看着我：
「我已经湿了，不能害得你也……」
我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韩木扯了一下嘴角，尽力保持严肃，看着我苦苦挣扎。
我就很自暴自弃：「我们这样，别人会误会我们的关系。」
「你怕被谁误会？」他终于开口了，好像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是重点吗？？？
被谁误会也不行呀！
我还是给他罗列了一下：「你的同学，我的同学，你的老师，我的老师，外卖小哥，出租司机……」
韩木面色有点冷：「你的同学里，有哪个特定的人，是你特别不想让知道的吗？」韩木抓的重点真的很奇怪，这个阅读理解能力不知道怎么成的学霸。
「……倒也没有这么具体。」
我们拎着一桶炸鸡，各自别扭地回了家。
——
刚才气氛太诡异了，我吃过午饭，就溜到他书房里，想一个人静一静。
韩木和我说过，书架上的书随便看。
他的书很多，类型也丰富，我挑了一本在阿拉伯沙漠探险的游记。
翻开扉页，一张塑封过的胶片照片掉出来。
是两个长得很像的人在山间的小溪旁。
一个很明显是韩木，十七八岁的他就挺闷骚，一张冷冷的、酷酷的脸，眼睛中却看得到笑意。另一个应该是他双胞胎哥哥或弟弟吧，脸上很开朗的、热情洋溢的笑容，阳光下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勾着韩木肩膀，青春无限。
韩木比现在要单薄一些，还是高中男孩的身材，但背挺得很直。
看来这些年锄地让他结实了不少。
我脑补着，他们兄弟俩要是上的同一个中学，绝对拉风得不得了。
一个冷酷毒舌，一个开朗热情，就很符合校园小说的设定。
不过在学校里，应该是韩木的哥哥 or 弟弟更受欢迎。
毕竟韩木看起来太高冷了，让女生觉得可远观不可亵玩。
另一个男孩子就是典型的拉风校草形象，我能想象，他书桌里总有别人偷偷塞进的小礼物，打球中场休息时一排女生争着给递水。
——
「你还有双胞胎呢？他看起来性格好好。」我到书房门口扒着门问韩木。
他目光在我手上的照片停留了一会：「我弟弟，已经去世了，高中毕业那年。」
我一下子像被人拍蒙了：「对……对不起，我这就放回去……」
照片里的男孩子，看起来那么健康阳光，生命力那么旺盛一个人，我眼睛忽然酸酸的。
韩木看了看我，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垂头看向电脑屏幕。
11.
晚上雨小多了，我微信开始噼里啪啦地响。
我的「郊区山头遛弯群」里二十多条未读。
今年夏天热得离谱，大家都在空调房里闷坏了，雨后天气凉爽，群里吵着到北郊的山区河谷徒步。
群里只有 5 个人，都是很好的朋友，我就夹带私货（？）问韩木要不要一起去。
韩木毫不犹豫地摇头。
「安安，你也不要去了好不好？」韩木说这话时软软的，有点祈求的语气，让人忍不住想答应。
我发现了，韩木这人很会见风使舵。他好不好说话，完全看他当时占不占上风。
想阻止我做事情又没什么正当理由的时候，就会撒娇一样叫我「安安」，嘲笑我穿雨鞋蹚水时又立刻变回「陈安安」。
「可我好久没有出去玩了！！！在家闷着好无聊！！！」
「雨后山区不安全的。」
我就知道。韩木是那种特别谨慎，安全意识很强的人，不给危险可乘之机。
「你放心，是那种很缓很缓的缓坡，周围也没有悬崖什么的，沿路就是一条很浅的小溪，掉下去也就刚没脚踝……」
我还在巴拉巴拉地说，韩木却凑得越来越近，让我有点害羞的近。
大概就是壁咚还没有咚的距离，我只能仰着头看他。
但应该是我想歪了，他一副很正经的样子，眼神认真得不得了：「今天降水量很大，土壤湿度都饱和了，水渗不下去，一旦明天……」
怎么突然这么学术？
仰着头太累了，我想把韩木推远一点，他一下子抓住我手腕。
「！！！」
我忽然就觉得手腕很烫，说话都没了底气。
我给他解释：「我们群主是学地质的，去这种荒郊野岭很有经验。而且他超靠谱的，提前给景区打过电话了，工作人员说明天照常开放……」
「不要去了好不好？」他软着声音求我，很担心的语气。
他已经彻底摆烂，开始明目张胆撒娇了？？
韩木弯下身子，下巴搭在我肩膀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故作轻松的语气：「你这样就有点不讲道理……」
然后他突然就抬头吻住我，
是一个很深很深的吻。
此时的他，不像平时的沉稳克制，有些绝望又疯狂的意味。
我被他紧锁在他怀里，心怦怦地跳到嗓子眼。
脸很热，腿很软，脑子很乱。
有凉凉的东西落在我脸侧，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是韩木的泪水。
他整个人都显得湿漉漉的，我红着一张脸，在他怀里不知所措。
「不要去了好不好？」过了不知道多久，韩木在我肩头粗重地喘着气。
「你怎么了呀？」我用手指沾着他脸上泪水。
「陈安安，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虽然这话完全没有逻辑，但我也顾不了这些了。
脑海中一大片烟花炸起来，他竟然也喜欢我！
但我又觉得自己的雀跃有些不合时宜，因为韩木此刻看起来如此难过。
「安安，不要去了好不好？」对这件事他很执着。
他低下头一下下蹭着我鼻尖，像是诱惑，像是哄骗，他直视着我，眼睛红红的、湿漉漉的，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我们那年暑假，只是下了很小很小的雨，但洪水一下子就沿着河谷汇下来……」
我知道韩木在说他弟弟，照片中阳光下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年。
我抱住他：「我知道了，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12.
我红着一张脸，打开微信群，和朋友们道歉。
「宝子们，对不起，我要鸽了。」
今天这一天，也就脸红了 20 多次吧，没出息啊没出息。
韩木一只手炒着菜，另一只手还拉着我，搞得我只能单手发微信。
我们这个样子，让我想起那些平日我最讨厌的酸臭小情侣。
——
「明天没空吗？不然改期？」群主很贴心。
我就很想炫耀是怎么回事，很嘚瑟地回复：「不用啦，个人感情原因哈哈哈哈哈。」
群里另外四个人队形很整齐：
「！」
「！！」
「！！！」
「！！！！」
我在农大的闺蜜徐妙紧接着就回复：「陈安安，你是不是压了人家的草，还把人拐走了？？？」
其他人很迷惑：
「草是怎么回事？？」
「知情人士快说说草的故事？」
我看着手机傻笑，赶紧连发了几个大红包。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赶紧在群里嘱咐大家注意安全，不行就改期。
——
我就这样和韩木黏黏乎乎地过了好几天。
我觉得他有点肌肤饥渴，每天在我旁边转来转去，有一点机会都要拉拉手摸摸头抱一下，
他高冷的外表下，是恋爱中毫不掩饰的炽烈的心。
——
晚上韩木的妈妈来家里吃饭。
她一进门就发出土拨鼠尖叫：「安安你们在一起了啊啊啊啊！」
她两手抓着我的手上下摆动：「我就知道哈哈哈哈，韩木从来不带同学回家里，我都觉得他没什么朋友哈哈哈哈。」
我：「……」
韩木：「！！！」
韩木想把我拽走，但他妈妈不停地补刀：「安安你都不知道，自从你住过来，他就不让我回家吃饭了，我在剧组都饿瘦了……
「安安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演员啊爱豆啊，我找机会带你围观。韩木平时都 2g 冲浪，可惜了我这么好的资源。」
韩木一脸冷漠：「她不追星。」
「好像……也可以……追？」
然后我就被他拉回厨房。
他紧贴着我，声音带着蛊惑：
「喜欢哪个明星啊？
「男的吗？
「有我好看吗？」
夺命三问。
他亲我一会，就抛出一个问题，我被搞得脑袋发昏。
你妈妈就在外面！！你倒是小声一点啊！！！
「陈安安，那句话你还没说过……我都等好几天了……」
他又要亲下来了，
我把他推开一点，红着脸看着他：「韩木，我也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