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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竹马BE了

周显回国了,还带回了一个女人。

零下十摄氏度的天,我在机场冻得发抖。

他把身旁的女人揽在怀里,凑在耳边问她:

「冷不冷?」

1.

我和周显从小一起长大。

周显从小就是个混不吝。

七岁的时候我无意撞到他在洗澡。

他羞得满脸通红,恶狠狠地要我对他负责。

初中,我第一次来生理期,校服裤子脏了一大片。

好事的男生指着我的屁股窃窃私语,边说边笑。

周显跑到校外给我买姨妈巾,脱掉校服围在我的腰上。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天放学后周显把那几个男生打了一顿。

高中,他跟着一群人骑摩托摔了。

眉骨破了一小块,流了好多血。

他身边的兄弟叫我去看他,结果反被他骂了一顿。

「你叫她来干嘛,吓到了怎么办?」

他们都说,周显不近人情,但总对我是不一样的。

他每买一辆新车都会第一时间找师傅加个后座。

即使那个后座和整辆车极其不协调。

他也还是我行我素。

「家里小姑娘要坐,不加她会闹。」

那个时候,周显把我护得极好,磕了碰了他都要心疼。

周妈妈看了,总会把我揽在怀里哄着我要我将来给她当儿媳妇儿。

周显出国那天,也是在这儿。

他捧着我的脸,指腹在我泛红的眼圈上揉了揉。

「哭啥,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娶你。」

声音干净又温柔。

我埋在他的肩头哭个不停,眼泪浸湿了我给他织的围巾。

2.

周显回国那天我特意穿了他最喜欢的那件驼色大衣。

想象着他见到我兴奋的样子。

北京零下十摄氏度的天,我在机场冻得忍不住跺脚。

周显的妈妈站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你这孩子,多穿一点嘛。」

我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周显推着两个行李箱出来,一黑一白,他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站在人群中十分抢眼。

他没急着在人群中寻找我们接机的身影,反倒回过头。

我这才看到跟在他身后的人。

一个身形单薄但漂亮的女人。

小姑娘岁数不大,穿着一件薄款白色羽绒服,手上戴着不太合适的男士手套,噘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

周显腾出一只手揽过她,在她的耳边问:

「冷不冷?」

3.

周显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我们。

他牵着女孩的手向我们走过来,一步一步,走进我的世界。

三年未见,他的肤色变得有些深了。

但即使这样,他也还是好看。

身旁的女孩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周显这才想起来要跟我们介绍:

「妈,阿渝,这是我女朋友,苏橙。」

他笑得亮眼,嘴角泛起两个酒窝。

侧过头对苏橙介绍:

「阿橙,这是我妈,还有我妹妹,姜渝。」

妹妹……

多么讽刺的称呼。

上学的时候我长得矮,跟在周显后面格格不入。

总有人问周显我是谁。

每到这个时候,周显总是笑得肆意,一边揉乱我的头发,一边跟别人介绍:

「这丫头啊,我的小不点儿。」

或许是以前的事过去太久了,才只剩我一个人记得。

小时候妈妈工作忙,总是托隔壁的周妈妈照顾我。

冬天,我和周显会窝在沙发里,只露出两颗圆圆的脑袋,看怎么也看不完的动画片。

那个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妈妈下班接我回家。

现在想想原来小时候的我就已经意识到了:

我和周显的感情,经不起距离的考验。

当初不过几米的距离都会让我心慌,更何况是如今茫茫的大洋呢。

可惜,这个道理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

4.

再过两天就是周显的生日。

和往年一样,我提早去了商场给他准备礼物。

生日那天,一大早他就打来电话。

依旧是吵吵嚷嚷的,像他以前的性子。

「阿渝,别忘了我生日,还有礼物。」

还没等我答应,电话那头又传来一个女声,是苏橙。

「姜渝姐姐也可能没有空吧。」

我猛地意识到她应该不是很想让我去周显的生日会。

我垂下头,手指揪紧衣服下摆,眼睛看着桌上给他买好的球拍:

「嗯,医院要加班。」

周显遗憾地「啊」了一声,然后嚷嚷着等我出差回来再跟我算账。

过了几天,我收到了一个好友添加请求。

手机屏幕上,苏橙的头像闪动。

「姜渝,插足别人的幸福有意思吗?」

我不明白,拨了个电话给周显。

接电话的是酒吧的服务生。

「这位先生在我们这里喝醉了。」

我连忙套上外套赶了过去。

到那儿的时候,周显正靠在苏橙的肩上,嘴里喃喃着:

「阿橙,我和姜渝真的没什么的,她就是我邻居家的妹妹。」

说完这句话,周显就睡了过去。

苏橙看我的眼神充满调笑:

「姜渝,你都听到了吧。」

我点头,拉开门。

走出门的那一刻,我转过身告诉苏橙:

「我希望你记着,我从来没有插足过你们的感情,之前没有,之后也不会有。」

「至于周显,我不喜欢他了。」

5.

我变得忙了起来,主动要求加班。

医院的同事都暗地里叫我工作狂。

但我知道,只有工作才能让我暂时放下那无疾而终的十几年。

「姜医生,那个人又来了。」

一进办公室,助手就皱着眉头跟我汇报。

我摆摆手告诉她不用理。

助手说的那个人叫盛宴,父亲是当地有名的首富,老来得子,宠得不行。

「为什么不让我进?」

「你又没病,我为什么让你进?」

「谁说我没病,我肚子都要疼死了。」

…………

我打开门,两人顿时噤声。

盛宴在我对面坐下,两只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抿紧双唇等待着我的训斥。

我揉了揉眉心:「盛宴。」

「在。」

他两眼顿时放光,我仿佛能在他身后看见一根摇晃的尾巴。

「说说吧,小少爷,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他眼珠子四处转转,手捂着胃:「胃疼。」

我长叹一口气,严肃地看着他:

「这个理由你已经用过三次了。」

他有些着急,像是生怕我不相信。

「这次是真的,我是真的胃疼,昨天晚上差点疼晕过去。」

什么胃疼能疼晕过去?

我走过去,对着他说的地方戳了两下。

「是这里吗?」

他点头如捣蒜,疼得龇牙咧嘴:「就是这儿。」

「恶心吗?」

「有点想吐。」

我点点头,收回手,在本子上记下。

「姜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两眼湿漉漉地看着我,表情诚恳。

「初步判断是急性阑尾炎,割掉就好了。」

怕吓到他,我又加上一句:

「小手术。」

「那我是不是需要住院啊?」他小声问我,声音听起来有点可怜。

我把报告单递给一边的助手,回答他:

「手术后需要观察一周。」

说完,我让助手送他去做检查。

临出门的时候,盛宴回过头问我:「姜医生,我做手术的时候你会陪我吗?」

鬼使神差地,我又想起了周显。

高二运动会,他跳高跟人家逞能摔断了腿。

周显的父母刚好出差,我跑到医院去看他。

看到他躺在病床上,我哭得一塌糊涂。

「不疼的。」

他摩挲着我的头发,温柔地哄我:「阿渝会陪着我的,对不对?」

当时的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

我以为我会和周显一直这么走下去。

消毒水味刺激我回过神。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盛宴湿漉漉的眼睛。

我顿在那里,过了好几秒才应声:「好。」

6.

周显会来医院是我没想到的。

他进病房的时候,我正举着一勺白粥往盛宴嘴边送。

「你们在干什么?」

带周显进来的助手见情况不对,连忙关门跑掉。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明明我和盛宴之间什么都没有,可当周显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还是莫名其妙地内疚了一下。

我强装镇定:「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他的语气很冲,字里行间是压抑不住的怒气,好像是我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我明白周显为什么会突然间生气。

我和他心里都万分明白刚才的场景有多么熟悉。

只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那天,我们散得并不是很愉快。

他走后,我又端起那碗白粥。

盛宴拍着胸脯,一副虎口脱险的样子,脖子上的玉石随着他的动作晃荡。

「你前男友啊?」

我摇头。

「那就是你哥?」

我苦笑:「小孩子打听那么多干嘛?」

他噘起嘴,语气不满。

「我就问问,看他刚才那样子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呢。」

我指尖一顿。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好多声音。

声音的主人大都来自小时候的同学。

「姜渝,我打赌,周显他肯定喜欢你。」

我红着脸摇头,警告他们不许胡说。

「你怎么不信呢,没发现吗?他只对你一个人上心,那么多女生追他,他可从来都没答应过。」

「就是,那天我看校花还因为向他告白失败哭了好久呢。」

曾经那么多信誓旦旦的赌约,最终都流失在过往的回忆里。

我也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要跟我打赌的人。

不然,我一定要抓住她,指着苏橙的照片对她说:「看吧,你输了,周显不喜欢我。」

7.

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后,已经快到凌晨了。

我的头昏昏沉沉的,以至于我在小区门口看见郑文兴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郑文兴是我的继父。

母亲去世后,是他在抚养我。

郑文兴酗酒赌博。

经常会因为我没钱给他买酒用皮带把我吊起来抽打。

扁平的皮带抽在后背上、腰上,铁质的扣子有时会在光洁的皮肤上划出一条沟壑。

郑文兴从不打我的脸。

因为他喜欢大力地捏着我的下巴,欣赏我等待被打时扭曲的脸庞。

我尝试过报警,可警察每次只会淡淡地瞥上我一眼,然后当着我的面接过郑文兴递过去的香烟。

门吱呀一声关上后,等待我的是漫漫长夜。

有时候,他也会摸着我胳膊上的伤疤问我:「疼吗?」

然后晚上喝了酒后,继续咒骂赚了钱的人,把喝剩的半瓶啤酒泼到我的脸上。

我不再寻求帮助,装作无事发生。

这样的生活,我过了三年。

初三那年,郑文兴酒驾撞了人,被送进了监狱。

我解脱了。

我以为我可以瞒周显一辈子,直到他硬要我换上他送我的碎花裙。

「谁干的?」

周显眼眶蓦然红了,死死地盯着我胳膊上烟头留下的伤痕。

我强忍着不让眼里的泪流出来,笑着安慰他:「我不疼了。」

那天晚上,从小到大一直坚信「男人流血不流泪」的周显,抱着我哭了整整一晚。

他把我领回了家,告诉我:「阿渝,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我发誓。」

我跟他开玩笑:「谁要你保护,我自己可以。」

一向吊儿郎当的周显却显得格外认真。

「我说真的阿渝。」

我不知道当初周显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几分真心。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孩儿年少时都会发过这样的誓言。

总之,当初的我,信了。

看到郑文兴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只剩下周显一个人。

电话拨出去的时候,我后悔了。

我忘记了,现在的周显已经不是只属于我的周显了。

没等我挂断,对面就接通了。

听筒处传来的是男女交叠的喘息声。

我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窝在墙角整整一夜,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8.

我以为我和周显会像现在这样慢慢淡出彼此的世界。

多年后再有人跟我提起他,我也只会苦笑一下,跟对方讲一句:「已经好久不联系了。」

没想到的是,我还是低估了苏橙对我的恨。

接到苏橙电话的时候,我刚做完一台手术。

电话里,苏橙用她黏到发腻的嗓音跟我抱怨周显对她有多么多么地贴心。

我静静地听完,然后问她:「有什么事吗?」

或许她也没有想到我会那么平静,声音一顿:

「我和周显打算这周末出去玩,你也一起吧。」

我皱起眉头,刚要开口拒绝就听见她对另一旁的周显说:「姜渝姐姐说有空。」

接着周显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那太好了,我还担心她不会答应。」

想起上一次医院的不欢而散,我没有再推辞下去。

电话挂断后,苏橙怕我不来,甚至还特意给我发了一条微信。

「姜渝,你不会因为心虚不敢来吧?」

我摁灭屏幕,没有回复。

直到出发那天,我才终于弄明白了姜渝的目的。

车上,苏橙坐在副驾驶,突然转过头。

「姜渝姐姐,抱歉,忘了告诉你了,我们这次去的是海边,不过你放心,你可以穿我的泳衣的,周显给我买了好几套呢。」

语气却没有丝毫的抱歉。

一股凉气瞬间侵占了我的全身。

我已经很久没有穿过泳衣了。

不只是因为身上难看可怖的伤疤,更多的是我讨厌别人看我时的眼神。

妈妈去世后的三年里,郑文兴不是没有做过走错房间之类的事。

他会在我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推门进来,两只眼睛坦然地在我身上打量。

我浑身像是栽在了水泥里,动弹不得。

在发现我锁门后,发疯似的把卧室的门锁全部撬掉,并且扬言如果我再锁一次门他就会把门全部拆掉。

从那以后,我开始避免穿各种清凉的衣服,即使是夏天也依旧是长袖长裤。

海边,苏橙挽着周显的手,笑得甜美。

比基尼衬着她白皙火辣的身材,反观我,烈日下仍是万年不变的衬衫和牛仔裤。

「姜渝姐姐怎么不换衣服啊?」

我抬头看向周显。

周显看着我的表情有些晦涩,他拧着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我的眼睛里浮起一层雾。

水雾把眼前 27 岁的周显淡化,留下的是 18 岁的他。

高三暑假,几个玩得好的同学提议去游泳馆玩。

周显却冷不丁地投了反对票。

「换个地方。」

问他理由,他只是说他不会游泳。

大家最终决定把游泳换成了爬山。

回家的路上我问他为什么撒谎。

他手里还拎着我的黄色书包,挑着眉看我。

「我撒什么谎了?」

「你明明很擅长游泳。」

当时在场的只有我知道周显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游泳运动员。

听完,他撇撇嘴,两指一搓在我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笨蛋,我要是不这么说,你又不会拒绝他们。」

我浑身一震,从回忆中惊醒。

眼泪有没有流下来,我已经顾不上。

因为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回忆 18 岁的周显。

27 岁的周显还在等着我欣然答应他女朋友的热情邀约。

「好。」

我点头。

我突然意识到,好像只有我被困在了那个夏天出不来。

大家都在向前看,只有我,又一次被抛下了。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第二个周显会抱住我说:「我带你走。」

我抬脚就要往更衣室走。

「姜医生!」

「阿渝……」

…………

我以为我幻听了。

可我的眼睛告诉我,不远处挥着棒球帽叫我的确实是盛宴。

他小跑着过来,在我面前站定,比我要高出大半个头。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仰起头看他,烈日的阳光让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盛宴熟练地把手中的棒球帽盖在我的头顶,替我挡住了大半刺眼的阳光。

「跟你一样来玩儿啊。」

说完,他看向我身后,然后凑到我的耳边,小心翼翼地问:

「姜医生,要不要跟我走?」

9.

这是我第一次忽略周显。

任凭他在身后怎么叫我,我都没有回头。

我和盛宴光着脚踩在沙滩上,身后的影子交织重叠。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顿了顿,还是加上了一句:「说实话。」

盛宴的表情像是个旷课被抓的小孩子,挠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医院找你,她们说你休假了。」

我顺着他:「然后你就跟着我来了这儿?」

他点头,有些蔫头耷脑。

我站定,叹了口气。

「盛宴……」

他好像知道我要开始说教,指着我身后的方向叫着:

「姜渝,你看那是什么?」

我被他的手势吸引过去,以至于没有意识到他变了对我的称呼。

盛宴指的方向是个剧组,几个工作人员注意到我们在往那个方向看冲着我们跑过来。

「先生小姐,打扰一下,能麻烦你们帮个忙吗?我们缺两个助演,我看二位的形象很合适,就想着过来问问二位的意见。」

大叔笑得很和善,可我确实没有过拍电影的经历,生怕搞砸了人家的拍摄进程。

我刚要开口拒绝,就听见一旁的盛宴叫道:「好啊。」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被盛宴拉进了影棚,换上了一身戏服,看样子角色是个女巫。

估计是导演看盛宴的样貌长得好,连给他的戏服都要比我精致一点。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看颜值的。」

我摇着头上下打量他。

不得不说,盛宴换上这身吸血鬼的衣服后,浑身的稚气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坏笑地弯下腰,对上我的眼。

「怎么,女巫小姐,爱上我了?」

我怔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盛宴才点了点我头上的女巫帽。

「待会儿记得接词儿,不然丢脸的可不止你一个。」

我这才回过神,猛然意识到他说的是吸血鬼公爵的一句台词。

回到宾馆的时候,周显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客厅,旁边的苏橙倒是笑得开心。

我冷静地跟他们道了句晚安,就听见周显含着愠怒的声线:

「阿渝,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苏橙捂着嘴掩饰不住眼角的笑意,顺着问我:

「姜渝姐姐,交了男朋友就该告诉我们啊,也省得我和周显那么担心你,还以为你被拐走了呢。」

听到苏橙对盛宴的称呼,周显的眉毛猛地一皱:

「你们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气,冷声回他:「是又怎么样?」

说完,我默默地回到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行李返程。

路上,我收到了苏橙发过来的消息。

她说:「姜渝,你赢了。」

我笑她幼稚,反手把她删了。

10.

我想我和盛宴一定是有着莫大的缘分,才会让我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又遇到了他。

他慢悠悠地停下他那辆骚包的卡宴,打开半截车窗。

「姜医生,这么巧。」

我礼貌地冲他微笑。

「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我想婉拒,但他大有我不答应就缠我一路的架势。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总归我的假期还没结束,索性也就由着他了。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一处小村庄前。

我本以为以盛宴这样的少爷品味,不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他好笑地盯着我,像是在期待我会有什么稀奇的反应。

我单手解开安全带,头也不抬地回怼:

「就怕你把我卖了还不够油钱。」

…………

盛宴果然是好眼光,这个村庄从外面看着平平无奇。

里面却是个引人驻足的庙会。

逛庙会的时候,盛宴的眼睛一直在四处瞟。

「你找什么呢?」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起左看右看。

他突然眼睛一亮,展开了笑颜。

「找到了。」

说罢,拉着我的手就往不远处的首饰摊去。

摊档老板的目光在我和盛宴之间游移,笑着问:

「帅哥给女朋友买支簪子啊?」

我正打算着该怎么解释,就听见盛宴回答:

「成,不过现在还不是女朋友。」

盛宴笑嘻嘻地拿起一根簪子,学着老板的样子给我绾上发髻。

「真好看。」

盛宴对我从不会吝啬他的赞美,即使听到很多次,我也还是会忍不住心里一暖。

偏远的小镇没有烟火禁令。

大家都赶早在江边占好位置,准备一睹烟火大会的盛况。

我和盛宴也不例外,拼死拼活在人群中找了个狭小的空间。

一个只够我们两人喘息的空儿。

盛宴一边替我拦着周围人群的压力,一边跟我抱怨:

「奶奶的,早知道这么多人就不带你来了。」

我很疑惑,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了他额角的汗滴上。

想来小少爷平时这种活动也没参加过多少,人一多,就控制不住地烦躁。

我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盛宴没有伸手接,反倒可怜巴巴地抱怨起来:

「姜医生,你看我手里哪还有空拿纸巾啊。」

这话倒是不假,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此刻手里各提了三大袋方才血拼的东西。

盛宴最擅长撒娇,见我吃这套,偏就叫个没完:

「姜渝,好姜渝,你替我擦擦嘛。」

我低声警告他:「不要再叫了。」

盛宴却不是能轻易听人指挥的人物。

见我脸红,他垂下头,在我耳边叫得更加放肆:

「阿渝,求求你了。」

我的耳尖霎时红得像是被蚊子叮了十口,肿痒难耐。

生怕这个小少爷再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我连忙把纸巾贴了上去,胡乱擦了两把,再也不敢抬头看他。

11.

放烟火前,众人开始倒计时。

我和盛宴被周围的气氛鼓动,跟着叫喊起来。

「五!」

「四!」

「三!」「二!」「姜渝!我喜欢你!」

我惊得瞪大双眼,侧过头去看他。

期盼已久的烟火在此刻绽放,我看清了。

烟火下,盛宴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的,是我。

而周围震耳欲聋的漫天烟火是神明在替盛宴喝彩。

终了,世界重归沉寂。

众人散去,河边只剩下几个摆渡的老人。

我抬起头,冷不丁地撞上盛宴的眸子。

突然发现他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一路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相视一笑后,盛宴问我,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

「刚才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我起了玩心,故意逗他。

「什么?」

果不其然,把他急得上蹿下跳,舌头都快打结了。

最后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只闷头怨我:

「阿渝,你欺负人。」

「我欺负你什么了?」我尽量不让他听出我语气里的坏。

盛宴叹了一口气:「算了,那我就再说一遍。」

说罢,他对上我的眼,眼神诚挚。

「阿渝,我喜欢你。」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盛宴没有在开玩笑。

「可是我们认识才不过几个月。」

我试图跟他讲道理。

「姜渝,」他打断我,「我认识你的时间比你想象中的要长很多。」

「我要出国了。」

我的话音一落,盛宴怔住了。

「我要出国了。」我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时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的。」

盛宴突然变得激动,手指哆嗦着掏出手机要订机票。

我摇了摇头。

他颓了下来,再抬头时眼尾通红。

「姜渝,你是不是故意想要拒绝我?」

我还是摇头。

「那是因为周显?」

「与他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是我自己,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12.

我在加州住了三年。

修了几门自己喜欢的科目。

我不常跟朋友聚餐,总喜欢一个人去海边吹风。

这里,没人会在意我身上有多少过往的伤疤。

我屏蔽了有关国内的一切,包括盛宴。

这里的朋友总说:「姜,你太无趣了。」

我笑而不语。

我想起了盛宴跟我表白的那天,在我家楼下。

他死死拉着我的手腕问我:

「你要去多久?」

我说:「不一定,也许几年,也许一辈子。」

我很少接陌生电话,尤其是国内打来的。

但那一次,我莫名地划成了接通键。

对面好像也没料到我会接听,顿了两秒才传来那句我好久都没听过的「阿渝」。

周显的声音一下子把我带回了十年前。

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研学游。

傍晚,我和周显并肩坐在一个小山坡上。

他两手撑在身后,突然没头没脑地对我说了一句:

「姜渝,我喜欢你。」

我说:「我也喜欢你。」

十七八岁的周显,有着那个年龄男孩儿独有的坏,故意装作没有听见,硬要我多说几遍才罢休。

我不肯。

两人打成一团。

漫天的星空下,他问我:「阿渝,我可以亲你吗?」

我害羞地点点头,心里埋怨他怎么连这个也要问。

两唇相碰不过几秒。

他的脑袋埋在了我的脖颈处,毛茸茸的一团,刺得我耳朵发红发痒。

半晌,他才闷声对我说:

「不好意思,阿渝,我不会。」

学校里不是没有暗恋他的。

节假日收到情书和巧克力更是家常便饭。

怕我吃醋,他甚至想过把微信名直接改成「姜渝的狗」。

我笑他幼稚。

他却不以为然:「你个小没良心的,也不怕我被人拐走。」

当时我半真半假地问他:

「那我们阿显会被人家漂亮小姑娘拐走吗?」

他绷直嘴角摇了摇头,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被他周身的温暖裹挟,听见他说——

「我要陪姜渝一直到牙齿掉光。」

很多年之后我仍会记得那天有风,周显穿着一件蓝色格子衫,手里拎着我爱喝的豆浆。

后来,我在国内,他在国外。

每月,我都会给他打上几通电话,隔着半个地球对他嘘寒问暖。

我们从最开始的无话不谈,到我说他听,再到最后只剩下简短的问候。

我以为,只要我再等一等,等到周显回国就好了。

现在想想,当初的我真是傻得可以。

你要明白:

当一个人跟你连话都不想聊下去的时候,你又能指望他对你还有多少的爱呢。

周显二十岁的生日是在国外过的,现在想想当初苏橙应该就在他的身边。

她在他吹蜡烛前给他唱生日祝歌。

他会在一众朋友的簇拥下给心爱的女孩一个吻。

女孩儿会歪倒在他的怀里撒娇。

大家会为两人的甜蜜拍手叫好。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除了远在中国故乡的那个累赘。

电话里,周显告诉我,他要结婚了,女方却不是苏橙。

我愣了一下,还是道了声恭喜。

两人又是一阵无言。

周显还想问我点什么,被我打断:

「以后就不要再打来了,话费挺贵的。」

他听完,「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后,我猛然想起那天苏橙给我发的最后一条微信。

心里突然无比地苦涩。

周末,是学校一年一度的万圣节晚会。

我成了班里的倒霉蛋,被抽中去门口接待来宾。

凯蒂是我的室友。

见到我还坐在门口,她急得大叫:

「哦上帝,你怎么还在这儿,舞会都要开始了!」

说罢,不等我拒绝,硬塞给我一套衣服,把我推到了更衣室。

礼服是暗黑色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我一时搞不明白这衣服和万圣节有什么关系。

美国人最喜欢捣乱。

大厅里一片漆黑,只剩下几丝惨白瘆人的冷光。

我对这里不熟悉,没走两步就猛地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面没有回应。

就在我以为我是不是惹到什么难缠的家伙的时候。

一顶帽子稳稳当当地盖在了我的头上。

他开了口。

是熟悉的嗓音。

「找到你了。」

「女巫小姐。」

灯光几乎是瞬间点亮。

三年未见的人就站在我面前,脖子上还戴着一块和他此刻的身份十分不相配的玉石。

盛宴番外:

盛宴第一次遇见姜渝的时候不是在医院,而是在学校的走廊。

那个时候他刚打断电话里父亲对他严苛的教导。

姜渝就这么撞到了他的身上。

讲实话,姜渝算不上多么惹眼的美女。

可就是那么一撞,生生地闯进了盛宴心里的天地。

他看着她蹲下身捡掉落的书,嘴里还在不住地向他道歉。

盛宴注意到,散落的书页间夹杂了几张照片。

主人公毫不意外地都是同一个人——周显。

就在刚才,他的父亲还在电话里还提到了这个名字。

盛宴暗啐了一句倒霉。

选修课,他独自占据一张桌子。

学校的同学大都知道他的脾气,没人敢过来扰他。

就在盛宴准备翘课的时候,姜渝背着书包乖巧地走了过来。

「同学,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盛宴愣住了,僵硬地点了下头。

顺势松开了原本准备掏书包准备溜走的手。

课上,盛宴偷偷瞥了几眼姜渝。

她是个乖巧的学生,即使是选修课也是格外地认真。

他常常会看出神,有一次甚至被几个朋友拍了下来在饭桌上取笑。

「盛宴啊盛宴,真没想到,你小子也有今天。」

盛宴一把夺过那个记录了他和姜渝的第一张合照,小心地塞进皮夹。

即使那张照片把他拍得像个舔狗,他也甘之如饴。

因为姜渝,他没有再逃过那节选修课。

他和姜渝也在他的安排下又坐了几次同桌。

姜渝对人一直都是冷冷的,甚至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一次课上,姜渝罕见地没有听课。

笔尖在暖黄的信纸上沙沙作响。

盛宴注意到,信纸的开头,她用娟秀的笔迹写下:「阿显,见信安。」

那也是盛宴第一次尝到心被揪起浸在柠檬水里的滋味。

从小顺风顺水的小少爷第一次尝到了挫败感。

毕业那天,姜渝穿着一身学士服,在樱花树下笑得温暖。

他偷偷地拍下一张照片,洗出来,放在钱夹里三年。

毕业后,他依旧没有放弃。

他认定周显配不上那么好的姜渝。

因为在他看来,姜渝付出的要比周显多得多。

她每周会固定给远在异国的周显写信,而收到回信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她会给他寄去她亲手织的围巾,会因为租房差点被人家欺负后,忍着泪跟电话对面的人说她一切都好。

周显回国,她慌了神。

平日里一直咒骂周显的盛宴却乐开了花。

他赌对了。

周显带回了另一个女孩。

盛宴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开始光明正大地出入医院,不厌其烦地挂姜渝的号,只为和她多说几句话。

他喜欢听姜渝叫他的名字,喜欢听姜渝无奈地训他。

盛宴想,他可能真的栽了。

以男人的角度来看,盛宴可以断定,那日的周显吃醋了。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他周显才是局外人。

他鼓起勇气向姜渝告白,却意外得知她要出国的打算。

好,她走,那他就等。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三月的加州,万里无云。

再见到姜渝的时候,她身上穿着他精心准备的礼服。

脸上是他期待已久的表情。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牵起了她的手。

「女巫小姐,好久不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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