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扮男装在太子身边侍奉八年,眼看着老皇帝就要嗝屁。
只要他当了皇帝,我就是总管了。
可最近,这个太子好像有些不对劲。
一
早晨,我一如往常去服侍他穿衣。
我正低着头为他穿鞋,他却忽然对我说:「岑锦,最近本宫想纳几个妾,你去安排一下。」
我应着:「是,殿下。」
作为下人,这些事我不该多问,可这么多年,我从未从褚历口中听到过什么女子,我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于是我又问:「殿下,你喜欢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黑的白的?或者……都来一点?」
他弯腰理了一下鞋,犹豫了一秒,然后淡淡说了一句:「和你差不多就行。」
我愣了一下,然后又继续低头给他穿鞋了。
我知道,他说的不是脸,是身形。
好吧,我承认我当男人是矮了一点。
二
我对太子一向谨言慎行,更别说是他吩咐的事情。
于是我按着自己的身形,找来了不多不少十来个女子,可都没有他中意的。
也是那天之后,他好像生气了,罚了我三个月的俸禄,对我总是板着张脸,也不再有纳妾的想法。
我深感自责。
因为我好像把他那啥的兴趣整没了。
可再怎么样也不能罚我银子啊,还是三个月的。
于是我趁着给他收拾床铺的时间,「啪」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很快啊!
「殿下,小的知道错了,要打要杀都行,但能不能别罚俸禄?」
他捧着本不知名的书悠闲地坐在床边,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笑,「那就杀了?」
我一听,上前一把将他的大腿紧紧抱着:「也别……」
他动了一下腿,想抽出来,只是腿刚微微抬起,便僵住了,然后低声道:「放开。」
看出他又生气了,于是我赶紧放开他的腿,抬头却瞥见他耳垂上的一抹红。
「行了,回去吧。」
「那俸禄……」
他清了清嗓,重新拿起了书,将他的大半张脸都挡住了,然后说道:「下次注意。」
我生怕他反悔,匆匆退了下去。
三
又是一个晚上,老皇帝病情加重,褚历为他办了个酒宴冲喜。
他被灌了不少酒,我在外面驾车,和我一起服侍他的小德子在里面照顾他。
隔着一道薄薄的的帘子,我听见马车里面传来褚历说话的声音。
「最近吃胖了,嗯?」
小德子回:「回殿下,小的最近吃得也不多啊。」
他又说:「怎么还长高了?」
小德子回:「殿下,小的一直都是这么高啊。」
里面沉默了几秒后,又响起了褚历的声音:「本宫娶你,怎么样?」
「砰」的闷闷一声,马车颤了一下,我知道,是小德子跪下了。
我也差点没因为这句话,把马车开翻了。
褚历……喜欢男人,还是这种?
难怪我找什么女人他都不喜欢,原来是因为好这一口。
服侍他八年我都没有看出来,实在惭愧。
「殿下,您喝多了吧,小的……小的……」
小德子噎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也是这个时候,我停下了马车。
我俩和宫里的下人一起将已经睡着的褚历扶回了寝殿睡下。
出来的时候,我说:「以后荣华富贵了,可别忘了我。」
小德子一脸绝望地望着天,一句话也没说。
四
褚历似乎忘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一如往常地使唤我俩。
大概是看出小德子有些不对劲,他问:「小德子最近怎么了?」
好嘛,开始嘘寒问暖了。
我将茶水端到了他面前:「回殿下,小德子他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看着手里的书卷,应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今晚你替他当值吧。」
我也不好把话说穿,只能低头苦着脸答应。
回去之后,我把这事跟小德子说了,他听完,更慌了,死活要我去探探口风。
看他寻死觅活,无奈之下,我也就答应了。
……
当天晚上,褚历在处理公务的时候,我在一旁给他上茶,打算趁此机会帮小德子探探口风了。
我将茶放到了他旁边,小声说道:「殿下,今晚我替他当值,明天早晨,便由小德子来服侍您了。」
他没抬眼:「你来。」
我:「……」有太子的孩子像个宝。
都说真爱是欲说还休,看来,他对小德子是真心的,大概只是差个时机好好表白。
晚上没人,时机最好。
这么想着,我说道:「那明晚?」
褚历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却是眉头紧蹙的,「你就这么不想服侍本宫?」
完了,说错话了。
我赶忙跪下:「回殿下,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明晚还是小的来。」
好吧,他可能是想让他心爱的人多休息一会儿。
褚历没再说话,任我跪在他旁边,伸手翻了一页书,视线又回到了书上。
他的公务很多,需要忙很久,以至于我跪在那儿,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是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褚历的床上。
五
我猛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裳,确认没被动过,才捂着脸跑回了房间。
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我才缓过劲来。
该不会是我自己爬上去的吧?
可我完全没印象。
而且按照太子殿下的尿性,他也不像是会让别人睡他床的人啊。
我坐在房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到有下人来通报,说太子殿下下朝回来了。
是了,又是我去。
叹了叹气,我起身去了书房。
我到的时候,褚历也刚到不久,清晨的阳光透过他身后的屏风照在他脸上,衬得他的皮肤又白又冷,他拿着笔,低头不知在写些什么。
「殿下。」我低头叫了他一声,就走了过去。
「嗯。」他应了一声,也没抬头,「来帮本宫研磨。」
「是。」
我一边过去,一边在脑子里组织语言。
磨了有一会儿了,也没想出个合适的问法,索性直截了当地问了:「殿下,昨晚……」
褚历提笔轻轻蘸了点墨汁,挑起眉梢:「嗯?」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低着头跪了下去:「都是小的不好,竟然睡着了,还睡在……」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还请殿下责罚。」
不过褚历似乎没把这事当回事:「起来吧,都是男人,怕什么?」
「殿下不介意就好。」我咬了下唇,然后站了起来,又低下了头继续研磨,「小的下次一定注意。」
他默了几秒,半晌说出个我不太懂的话:「不用。」
闻言,我研磨的手一顿:「啊?」
「最近,就搬到离本宫的寝殿近些的房间吧。」他忽然云淡风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该不会是在暗示我吧?难道他其实是想让小德子搬过去?
于是我问道:「殿下,那小德子呢?」
褚历皱了下眉:「关他什么事?」
得,住得近了,什么活都得我干,他的「德妃」就能整日闲在房里,每个月还有俸禄拿。
我服了。
我也不敢向他讨公平,毕竟这种事,我不是被偏爱的那一方。
许是看我半晌没说话,他笑了下,然后起身,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小木盒,转身递到了我手里。
我犹豫地接了过来:「殿下,这……」
「打开。」
听他的话,我打开了。
精致的木盒里,静静放着一只珠玉簪子。
我咽了咽唾沫,然后合上了木盒,笑道:「殿下,这是要送给哪家的小姐啊?您吩咐,小的这就去。」
「先在你那放着吧,本宫这儿放不下了,你以为本宫叫你住过来是因为什么?」
「……」看吧,果然没好事。
……
晚上,我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小德子。
可他都敢直接对人家说想娶他,难道还不敢直接叫人家搬过去?
我把我的这个想法告诉小德子后,他成功得慌上加慌了,并以死相挟,绝不搬。
好吧,我也不是矫情的人。
无奈之下,第二天我还是搬了过去。
白天,褚历难得给我放了个假,让小德子去了。
他路过我房门口的时候,我问他:「今天殿下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说:「殿下和平常……好像没什么区别。」
好嘛,装矜持。
我撇着嘴,又听见他说:「对了,殿下叫你晚些过去,说有事同你商量。」
「……」谢谢,已经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事了。
六
晚上我去到褚历那里的时候,他依然在办公看文章。
「殿下。」我叫了他一声,然后问道:「小德子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三日后有个小宴,你跟我去一趟。」他低声道。
就这点事?
「是。」我应着,「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闻言,他放下了书,朝我走了过来:「宴会要带女眷,你扮成女子,跟我去一趟。」
「我……我?」
「本宫身边,除了你瘦矮些,能扮成女子。」
我噎住了,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说道:「可是殿下,我没有胸,也不像女子啊,而且,您要找女子,不是满大街都是吗?」
「那个的话,去厨房找个面团就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再去外面找人,本宫嫌麻烦。」
面团?
回来还能做面条宵夜是吧?
真有你的。
「可是……」
「以后每个月给你加五两银子。」
「殿下,那天穿蓝色衣裳,还是穿粉色衣裳?」
褚历看着我脸上的笑,沉默了。
我知道,他大概是被我的忠心感动到了。
褚历转过了身子:「衣裳本宫会叫人给你送来的。」
「是。」
临走前,我身后又响起了褚历的声音。
「顺便将我放你那的簪子戴上。」
我转过身,规规矩矩地点了点头,然后才退了下去。
……
很快到了宴会那天。
衣裳早早地被送了来,我也早早地换上了衣裳。
褚历送来的是一件鹅黄色的衣裳,大方又漂亮,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般,很是合身。
出门着急,我穿着衣裳匆匆跑过去,却在门口,看见了正看着我这边出神的褚历。
「殿下。」
他微微回神,又跟个没事人一样,「你现在是女子,女子就要有女子的样子。」
我低着头:「回殿下,知道了。」
「簪子呢?」
他不说我都忘了。
我摇摇头:「忘……忘了。」
本以为又要被罚,但褚历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只是叫下人去拿了。
簪子送来后,我伸手去接,但褚历先我一步将簪子拿了过来。
他满不在意地将簪子拿出来,然后轻轻扶着我的头,将簪子戴在了我头上。
我能想象,这簪子和今天的衣裳很般配。
「劳烦殿下了,下次……还是小的自己来吧。」
他伸手摸了一下簪子上的珠花,听了我这话,轻嗤了一下:「你会吗?」
「……」你会,你会。
……
我们很快就到了,人很多。
下马车的时候,他的手背蹭到了下我的手,那一瞬的感觉,像细叶拂过心间,我看着他,差点呆愣在原地。
不过,他大概是不小心的。
「过来,挽着本宫。」
七
听见他的话,我有些犹豫地朝他挪了两步。
其他人不知道我是谁也就算了,跟着我们来的这些下人能不知道吗?
我迟迟不敢伸手过去,只在他耳边小说问了一句:「殿下,这要是传出去了……」
「那他们就会死。」
闻言,我便低下了头,不敢再问,然后小心翼翼地挽住了他的手。
我没再说话。
往里走的时候,褚历忽然轻笑出声:「你这手怎么跟个女人一样细软?」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笑吟吟地胡诌了一句:「是殿下喂得好。」
终于走了进去,我俩找了一处坐下。
但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有几个人带了女眷来。
没等我问出心中的疑惑,就听见有人调侃道:「臣还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身边坐着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娇美人,哈哈哈哈……」
褚历不但不说话,反而还笑着附和了一句:「到时候,还请各位大人来参加孩子的百日宴。」
我听得眉头一皱。
他和小德子怎么生孩子?
我不太敢想象那个画面。
而且,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如果非要小德子从了他,不仅给不了小德子名分,还可能随时甩了人家,找别的女……不是,男人。
虽然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但我和小德子共事多年,早就亲如兄弟,我自然不愿意看到他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时,助兴的舞姬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上来,穿着亮眼的衣裙。
可饶是那些舞姬看他的目光快拉出丝来了,他也完全没反应。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在意她们。
于是我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腕:「殿下,你看那个女子,还不错吧?」
要是褚历喜欢上女子,他是不是就能放小德子一马了?
他只是转头看了我一眼,勾起唇角,然后说了句:「是挺好看的。」
「……」敷衍人你真有一套。
这招不顶用。
早知道之前他说要纳妾,我应该仔仔细细地挑选的。
于是我又问:「殿下,您还想纳妾吗?上次是小的不够仔细,这次一定包你满意!」
觉得这个条件还不够诱人,于是我又加了一句话,压低声音说道:「还是让殿下你七天七夜都不想出房门的那种!」
褚历喝了口茶,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在听到我最后那句的时候,皱了皱眉:「少看些话本子。」
「殿下,咱们都是男人,不用害羞的,小的懂你。」
「是吗?」
他忽然挑眉反问了这么一句,我有些愣了。
我看着他浅粉的唇,只听见他缓缓说道:「既然这么了解本宫,不然,你来?」
我怔住了。
完了,褚历好像也看上我了。
八
怎么回去的我记不太清了,只是回去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褚历的那句话。
看见小德子的时候,我跟看见亲人一样朝他跑了过去。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我的想法告诉了小德子,本以为他会安慰我两句,可是他听完之后,笑得好大声。
「你看你,细皮嫩肉的,这么小一个,殿下当然喜欢了。」
「谁说的,殿下那晚不还跟你表白来着吗?」
我话音刚落,小德子就冲过来捂住了我的嘴:「你可别乱说啊!这事你知我知,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本来想给褚历找几个漂亮男人来的,不过看他现在那样,好像对这事已经不感兴趣了。
后悔啊后悔。
我心里正烦,小德子忽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笑道:「岑锦,别说,你穿着女装,再弄些红的绿的在脸上,还真像个女子,我当时都没认出来。」
我一听,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我长得这么威武,哪里像了?」
他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回去之后,褚历的那句话依然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弄得我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着。
于是第二天,我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就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去服侍褚历了。
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所以我全程都低着头。
一直到他下朝回来,我才清醒了点。
那会儿,我在给他换茶,他在听探子禀报宫里的事情。
「殿下,最近,七皇子和皇上那边已经有动作了。」探子说。
「嗯,知道了。」
跟了褚历八年,宫里的事情我还是了解一些的。
其实皇帝一直想立七皇子为太子,只是迫于朝堂的压力,不得已立了褚历为太子,但是表面上对待两人的态度都是一样。
如果不是病入膏肓,他也不会把朝堂上的事务交给褚历。
所以,他大概是想趁自己还活着,除掉褚历,至少能有个理由废掉他的太子之位,然后让他喜欢的七皇子名正言顺地做太子。
明明都是自己至亲的骨肉,所以我挺不能理解的。
「派人盯着点七皇子那边。」褚历说。
「是。」那人回。
其实以褚历的能力,完全能扳倒皇帝。
可他还是惦念着那一点父子情,始终没有动手。
那人退下之后,我便也想退下去:「殿下没什么事的话……」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褚历说道:「他们这几日就要动手,这几日你就住到本宫房里来吧,记得动静小一些。」
他要我住过去,言下之意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可我总觉得哪里合理,又觉得哪里不合理。
褚历顿了几秒,然后又说:「把小德子也一并叫来。」
「哦……」我应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可是殿下,你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那我和小德子睡椅子上吗?」
「地上宽。」
「……」
……
我和小德子趁着晚上夜深人静,没带什么东西就搬了进去,毕竟来这儿是出于保护他,也住不了几日。
我们和他的床隔着一道珠帘和一扇屏风。
他的房间很大,我常常会想,他一个人住会不会太空旷寂寞。
入夜的时候,褚历还靠在床上看书,弄得我们俩也不能睡,在一旁守着他。
一直到我捂着嘴打了快二十个哈欠,他才终于放下了书,让我们歇息。
昨晚没睡好,加上今天又这么晚才睡,我困得不行,只叫小德子警惕着些,等到了明天换我来盯着。
我躺了下去,望着屏风上那还坐着的身影,就沉沉睡了过去。
……
早晨,我是被小德子叫醒的。
「我的老祖宗,快醒醒啊!我说这一大早的你去哪了,原来是跑到殿下床上睡着了。」
我刚想拂开他的手,却在听到他后半句话的时候,猛地惊醒了过来。
幸亏小德子拉住了我,不然我差点就从床上滚下去了。
我爬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怎么又跑到褚历床上睡了?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可不对啊,那我如何躲过小德子,又躲过褚历,然后一直睡到现在?
小德子说一清早就没看到我,难不成我还会偷跑出去,等褚历走了,又睡他床上去?
我越想越是汗毛乍起,后背发凉。
这事我一直想到了晚上,还是没想通。
眼看着就要到睡觉的时间,平时我躺下就能睡着,今晚却睡不着,生怕自己又跑褚历床上去。
不过正好,今晚我盯着些。
过了很久,也不知道外面是几时了。
我合着眼睛,有了点困意。
这时,屏风那头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我警觉了一阵后,听出来了那是褚历的脚步声。
只是,那道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我身边。
九
站我旁边搞啥?
我不敢动,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不会是怕我把他给小德子表白的事抖出去,所以杀人灭口吧?
不等我反应过来,我身上的被子就被轻轻掀开了。
衣裳摩擦的声音很小很小,我能感觉到,褚历的动作很轻。
可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敢睁眼,闭着眼睛装睡。
直到他将一只手放在了我的后脖颈,一只手放在了我的小腿弯,然后便轻松把我整个人抱了起来。
那一瞬,我差点没绷住。
难道是要把我扔井里?
我暗自下定决心,他要是把我抱出门去,我就跟他拼了。
可意料之中的开门声并没有响起,那薄薄的珠帘扫过我的头发,一阵痒意,我忍着没发作。
一直到他将我放到了床上,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把我抱过去的。
他将我放到了里面,然后自己睡在了床的外延。
可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怕露出什么马脚,只能翻身背着他,然后又默不作声地往里挪了挪,动作很小。
屁股都还没走多远,他的手就忽然放在了我的腰上,然后将我往回拉,直直撞进了他怀里。
「别装了。」他的声音还有着刚醒时的低哑。
我准备继续装下去的。
可又听见他继续说:「再装,扣俸禄了。」
太无耻了。
我咬着牙转过身去,抬头就看见他正笑吟吟地看着我,然后将手安分地收了回去。
不过他干什么不好,扣人俸禄。
他挑着眉,没说话。
「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生怕小德子听见,努力压低了音量。
他低头朝我凑过来了几分:「嗯?」
「您喜欢男人给你暖床?」我耐着性子回他。
「你是男人吗?」他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地喊出了我的名字,「陈锦。」
我能清楚地听到,他喊的是「陈」而不是「岑」。
陈锦,那是我的真名,他不应该知道的。
「小的当然是男人了。」我顿了顿,又解释道,「还有就是,殿下,你舌头被烫了吗?」
「是吗?」他眼里的笑,和那天在宴会上的一样。
我刚点头,那边就传来了一阵声音。
褚历微微偏过头,往珠帘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低声说道:「小德子醒了,过来些。」
我磨磨蹭蹭的,不想过去。
他倒也不着急,只是淡淡看着我:「本宫不怕被小德子发现,不过你的话……」
听见小德子正往这边走,我心一横,还是将头埋进了被子,然后朝他挪了过去。
倒也不是我怕,只不过要是被小德子看见,解释起来就更麻烦了。
他将手放在了我的头顶,揉来揉去的,还美其名曰:「你头太大,被子挡不住。」
「……」
隐约听见小德子嘟囔了一句「怎么听见有人说话来着」,接着那脚步声就渐渐小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想把头探出来,却被他轻轻按了下去。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还没走,再躲会儿。」
我听完,安静了几秒。
可人没走,他怎么敢说话?
我服了。
刚要掀开被子,他就把被子拉了下来,一副「劫后逢生」的样子,说道:「人刚走。」
「……」
我想骂他,可他毕竟是太子,于是我到嘴边的话还是噎了下去。
我深吐了一口气:「殿下,你这样捉弄小的,很有意思吗?」
十
褚历看着我的脸,想了几秒,然后点头:「还行。」
「……」人麻了已经。
「殿下,你大半夜叫个男人与你同睡在一张床上,传出去也不好听啊。」我苦口婆心地劝他。
他一点没听进去我的话:「本宫一向我行我素,从不在意外面的流言。」
我差点没翻个白眼晕过去,「可这事传出去,以后小的还怎么和宫里的妹妹们玩啊?」
「年纪不大,玩得挺花啊。」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几秒,「看来还是太闲,俸禄太多了,嗯?」
「不……不多啊……」我一紧张,都结巴起来了,「殿下只要不扣俸禄,什么都好说。」
我话音刚落,旁边就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褚历按住我,示意我不要出声。
他大概是早就发现了。
不多时,薄薄的被子上就一前一后地背上了两道漆黑的影子。
我知道,他们就站在床前。
也是这时,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冲进来几个侍卫。
床前的人一惊,就想跑路。
我还未反应过来,褚历已经起身将其中一人踢翻在地,另一人要跑,却已经被侍卫围住了,窗外一道黑影闪过,侍卫再追出去,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殿下恕罪,属下失职,让他给跑了。」侍卫说道,「属下这就带人去追!」
「不必了。」褚历顿了顿,继续说道,「把今日刺客夜闯的事传出去。」
「是。」
被惊醒的小德子匆匆跑来,着急地看了一大圈,最后跪在了坐在床边的褚历面前:「殿下,不好了!岑锦不见了!是不是被那贼人给……」
我蒙在被子里,真想上去给小德子的那乌鸦嘴来一下,不过他醒来看见我不在,就这么着急,我心里还是十分感激的。
「他没事,在本宫这儿。」
「?」他以后不做人了,那我还得要点脸面的。
气不过,我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他,让他别说了。
我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听见小德子问了一句:「殿下,您笑什么?」
「行了,把贼人都带去,好好审查。」
即使知道这些人都是七皇子的人,那也得走个过场不是?
「是。」
听见脚步声渐渐小去,我想探出头来看看。
不料,褚历又躺了下来,拍了拍我的脑袋,想让我再躲一会儿:「还没走完,再躲躲。」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不是?
我当然是不信了,于是拿开了他的手,掀开被子,却看到了就要走出去,听见动静又回过头来的小德子。
四目相对,我尴尬地移开视线,却看到了在一旁偷笑的褚历。
……
这之后,小德子一直躲着我。
我知道,这事在他脑子里一定是诡异又复杂的。
天还未亮,我就把他堵在了厨房,然后一股脑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说到褚历问我「你是男人吗」的这句话的时候,小德子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他问:「殿下怎么会突然问你是不是男人?」
我细细一品,觉得他的话的确是难以入耳,忍不住叹气起来:「他这话是过分了些,咱们以前,那不都是大男人吗?他何必说这般难听的话?」
关键是,还不止一次。
莫非,褚历发现什么了?
可不对啊,我对他一向小心谨慎,他不可能发现的啊。
说起这个,小德子也是十分有感触,说着说着,竟然还哭了起来。
他哭了多久,我就在厨房为他开解了多久,他那眼泪才止住。
……
早晨。
下朝后,从朝堂回来的不止有褚历,还有一些谣言。
有大臣上奏,说看见褚历那日去宴会中,带去的其实是个男扮女装的男子,只怕他有龙阳之癖,作为太子,对未来的国家不利。
又有大臣说,他这几日总与两个男子睡在一间屋子。
而这一切,又和褚历多年没有娶妻联系起来,一切的事情就变得十分合理了。
据说朝堂上,老皇帝问起他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不慌不忙地否认了这事,声称自己喜欢的是女子而非男子。
老皇帝当即就想为他寻一门亲,大手一挥,打算把王家小姐指给了他,做太子妃。
十一
听随行的下人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往前凑了凑:「然后呢?」
他继续说:「咱们殿下当时就拒绝了,还好皇上只是随口一提,没下旨,不然咱们殿下可就是抗旨了!」
我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可褚历明明喜欢男子,又在朝堂上说喜欢女子,这犯的不就是欺君之罪了吗?
他也是心大。
还没等我想明白,我就又要去服侍褚历了。
……
褚历今天好像很闲,只是一个人靠在软榻上看书。
听刚才来报的人说,太子遇刺的事已经传出去了。
而今晨,皇帝听闻了这事之后,担心得又将褚历叫了过去,细细关心询问了一番。
问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皇帝把那晚抓到的刺客给要了过去,说太子遇刺受惊,要静养几天,人还是交由七皇子来审问。
褚历没说什么,都一一答应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事,他今天才能这么闲。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岑锦。」褚历忽然叫我,「今日,父皇说要为我指婚,是与王家小姐。」
我皱了皱眉。
他不都拒绝了,还提这一茬干什么?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点了点头:「是。」
「你觉得王家小姐怎么样?」他问。
我想了想,说道:「听闻王家小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自然是……」
他听完,放下了书,然后看向了我,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这门亲事,本宫还未曾给父皇答复,既然如此,本宫这就派人去应下这门亲事,如何?」
他说话的时候,那双好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啊?」我都快人格分裂了,「殿下,您……不是已经拒了吗?」
我看着褚历,眼看着他目光滞了一瞬,旋即又把书拿了起来。
我看不见他的脸了,只听见他说道:「你都知道了?」
「回殿下,都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好冷。
「谁告诉你的?」
「回殿下,是刘顺。」我咬了咬唇,总觉得没好事,于是又问了一句,「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沉默了几秒才说道:「退下吧。」
「是。」
……
第二天一大早,七皇子就派人送来了消息。
说是李大人的儿子因为当年同褚历出征北方被陷害,死在了军营,他将怨气都集中在了褚历身上,才派人暗中动手,想杀了褚历为他儿子报仇。
这个理由在我看来,挺站不住脚的。
但对别的人来说,是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
刺杀皇子是大罪,皇帝将李大人砍了头,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 入夜。
我和小德子难得明天早上都不用当值,最近发生的事又很多,于是他拿来了些酒和小菜来我房里,我俩准备痛痛快快地喝一杯。
「岑锦,你觉不觉得,今天殿下好像心情不太好?」小德子问我。
我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怎么了?」
「那刘顺,可能是偷了一会儿小懒,被殿下给发现,殿下当时就罚了他打扫整个后院,说他太闲了。」
听小德子眉飞色舞地说完,我忍不住感慨:「只要不是罚俸,那都不叫罚。」
我俩碰了个杯,他就又继续说道:「你掉钱眼里了?以后又不娶媳妇,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嗤之以鼻:「养老,懂不懂?」
小德子听完,「哈哈哈」地笑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我俩喝到了半夜,喝不动了,双双栽在了床上,一人睡一头。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小德子的一声惨叫把我从美梦中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低头一看,他滚到了地上,嚎了一声,没醒过来。
我再抬头一看,褚历就站在我面前。
「殿下,您起这么早啊?」我说完,往窗外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高高挂在夜空中的月亮。
我坐了起来,皱起眉头:「不是还没天亮吗?」
他低头看了看,然后踢开了小德子连同他的衣裳,将我的衣裳捡了起来。
是了,喝了酒的后半夜,热得我头昏脑涨的,就脱了一件外衣。
拿着我衣服的褚历,旋即坐在了床上,然后倾下身子,将我抱进了怀里,说的几个字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又带着些无奈:「你一个女子,好的不学,还学会喝酒了?」
我脑袋是不大舒服,但我也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这一句话。
我揉着发胀的脑袋反驳道:「你才是女子。」
「你答应嫁给本宫,本宫就相信你不是女子。」
这两件事之间,好像没什么联系啊。
我想了想,摇头。
他似乎没恼,只是笑着又继续说道:「那本宫问你几个问题,都回答了,就给你加俸禄,如何?」
他那样的声音,好像在哄小孩子一般,又低又轻,听得我心里直痒痒。
不过其他的我没听太清,但是「加俸禄」这三个字我是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我点头答应了。
「想不想以后都不愁银子花?」
我思索了两秒,点头:「想。」
「想不想以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思索了一秒,点头:「想。」
「想不想让本宫……」
后半句我没听清,只是在他问出「如何」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点了下头,然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十二
我们做下人的,一向起得早,饶是喝了酒,也会早早地就醒过来。
只是在醒过来时,我望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屋顶,陷入了沉思。
这不是褚历的房间吗?
我扶着发酸的额头,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和话语。
多得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像是做了一场梦。
但我清楚地记得昨晚,褚历到了我房里,说要给我加俸禄来着。
可我怎么会跑到他房里?
难道……我真的已经财迷到这个地步了?
我的一声叹气刚落下,一阵翻书的声音就随之响起。
我下意识地坐了起来,歪头循声看去,就看见了屏风后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低头拢了拢衣裳,我才发现衣裳已经被人换过了。
我心下一惊,赶忙起身跑了出去,就看见了坐在书案前的褚历。
我步子顿了一下,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才发现想问的东西太多,都不知道先问哪一件,最终只低声喊了一句:「殿下……」
褚历看着我,眼底的笑意正浓,「过来坐下。」
我总觉得没好事,刚想拒绝,他却又开口了:「过来。」
拧不过他,我磨磨蹭蹭地过去了,然后坐在了他对面,问出我觉得先下最要紧的事:「殿下,昨晚……我的衣裳是……」
「本宫亲自换的。」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不用谢。」
听见「亲自」那两个字的时候,我突然好想爬上房顶,然后从上面跳下来。
大概是看到我一脸便秘,褚历又继续说道:「难道你想让别人发现你是女子?」
我攥在一起的手顿了顿,迟疑了几秒,然后缓缓抬起头,满眼都是震惊:「殿……殿下,你怎么知道?」
「你是女子这事,其实本宫早就……」
听到他的前半句,我就咬牙切齿地起身捂住了他的嘴:「殿下,你小点声啊。」
褚历漫不经心地看着我,然后伸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放了下来,低笑着「嗯」了一声。
他浅笑着,又继续说道:「你昨晚可是答应了要嫁给本宫。」
他语气平淡,那双含笑的眼睛却紧盯着我。
「什么?」
从没这么近地看过他那张生得极为好看的脸,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感觉自己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自我决定女扮男装入宫,我就做好了永不嫁娶的准备。
可他莫名其妙提这么一嘴,现在这算怎么回事?不能是真的喜欢我了吧?
我别开了视线,深吸了一口气,怀疑他脑子可能有那么一点问题,甚至可能传染了一点给我。
直到他不知从哪拿出一张摁着我手印的东西时,我愣住了。
黑色的字是他写的,废话很多,总结下来就是,我答应要嫁他,如果反悔,便要拿一千两银子做抵。
这厮趁人之危,玩阴的。
「明年的今日,本宫娶你,可好?」
他忽然问了我这么一句。
我愣住了。
他身为一国太子,若是想娶谁,强娶了就是。
如今大费周章让我摁了手印不说,现下还问了问我的意见。
可我这样的身份,自然只有做妾的分。
如果只是做个妾,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我抿了下唇,然后小声问道:「我能说不吗?」
那一千两银子对我来说,跟天文数字一样,不过,也算是有那么一线希望,否则若真要强娶我,我是无论如何也要逃走的。
他应得干脆:「不能。」
「那为何是明年?」
他倾身朝我靠近了几分:「你想明天也可以。」
「那倒不用……」我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移了些,「那个,殿下,你说要给我加俸禄的事……」
「嗯,本宫说到做到。」
「殿下,你真是个好人。」我差点没高兴得哭出来。
问完这事,我就打算开溜了:「殿下,库房还有些事需要小的打点……」
「去吧。」
我没再说话,一溜烟跑了出去。
……
我在库房跟个陀螺一样安排打点了一下午的事情。
忙的时候,脑子里反倒空些。
终于闲下,又想起晚上还要去服侍褚历的事,我一阵头疼。
我不大想看见他,至少今天不想。
于是我和小德子换了换,今晚他去,明早我去。
晚上准备歇息的时候,我脱下外衫才发现,里面的衣服没有被换过。
所以他说的给我换了衣裳,就这?
十三
早晨,休息了一两日的褚历便又要去上朝了。
我起得挺早,正带着人搬着书到书房,一个下人便匆匆走了过来。
「岑锦,那个王家小姐来了,说是想找人问问殿下的喜好什么的,小德子不在,我这就想到你了。」下人说。
王家小姐?
我回过神来,问道:「是被殿下当众拒婚的那个?」
下人点点头,就叫我先过去了。
褚历当场把人家给拒绝了,人家不依不饶找上门来问喜好,不用说,肯定是一场恶战。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去了。
我远远地就在庭院看到了坐在亭中的王家小姐,穿着一身藕色的衣裙,那风迎面朝她吹来,将她额前的碎发吹起。
那画面,我差点看愣。
好恨,如果我是男的,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她也看到了我,抿唇朝我一笑:「听你们宫里的人说,你叫岑锦?」
「是。」我点头。
她看着我:「长得还真是清秀,我还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男子。」
「姑娘说笑了,做下人的,要长得清秀俊俏做什么?」
王家小姐低头一笑,问起了正事:「岑锦,太子……平日里喜欢吃什么?可有什么喜好?」
她问,我就答。
王家小姐一直到午后才离开,我俩聊得还不错,她临走前,还说过几日再来问问。
送她离开,我才匆忙赶去了书房。
……
后面的一个月和往常过得一样,我依旧老老实实地服侍褚历。
那天,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也没有对我说过什么。
只有那个王家小姐,偶尔会带些吃食来,说是她亲手做的,却没着急给褚历,只让我先尝尝味道如何。
味道很好,好到我都没想到,她一个富家小姐,怎么能做出这样好的味道的吃食。
所以每次我尝完,都是两眼放光地一顿猛夸。
又是一日。
约莫是午后了,我在书房为褚历做好该做的,便要退下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侍卫就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
「殿下,是王家小姐的信。」侍卫说道。
得,不关我事。
我刚要走,侍卫脚尖一转,将信递给了我:「岑锦,是给你的。」
空气凝固了几秒。
我尴尬地抬头看向了褚历,发现他也在看我,那含笑的眼神,好像在说:「能耐了?」
我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
这王家小姐,不会是想通过我来追褚历吧?
可相处这些天下来,她也不像这样的人啊。
褚历叫侍卫先退下了,盯着我手里的信,说道:「拿来。」
且不说我是不是个女子,就算我现在是个男人,我和王家小姐所有的事,宫中下人都看在眼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于是乎,我就把信递了过去。
从他拿到信到看完信,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可褚历的表情,就从「有点好奇」变成了「我想杀人」。
「殿下,平日里你也不爱看戏,在哪儿学的川剧变脸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王家小姐明明清清白白,这会儿我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他眉头皱了半晌,才问:「这几日她带来的吃食,你都给吃完了?」
我听完,点了点头:「回殿下,小的以为,王家小姐让小的尝菜,是为了殿下,毕竟……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不过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么想着,我问道:「殿下,信里面写了什么?」
他视线慢悠悠地落在了我身上,将信随手扔在了桌上:「她说,她要和你私奔。」
十四
私奔?还是和我一个身份卑微的下人?
我扯着唇角,一脸勉强地朝他笑了笑:「殿下,你怕是看错了吧?」
「没有。」冷冷淡淡的两个字。
「难不成是王家小姐瞎了眼了?」
他视线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冷着的脸上忽而淡出几分笑意:「她若真是瞎了,便不会有今天这事,反倒好了。」
我不大明白他这句话,皱着眉低下了头,酝酿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说道:「殿下,那我能不能拒了王家小姐。」
「你若拒了她,她又来找本宫怎么办?」
听了他这番话,我心疼自己的同时,又忽然有些同情他了。
好像的确是这样。
「也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蓦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抬头:「什么办法?」
他那双含笑的双眸一直紧盯着我:「你嫁于我。」
第二次听到他这番话,我心里倒是比上次平静了不少。
「做妾啊……」我蔫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忍不住低声感叹,「那还不如私奔呢。」
「谁让你做妾了?」大概是我嘟囔的那句被他给听到了,他说完这句,又继续说道:「本宫说娶你,自然是做本宫的妻子。」
我愣了几秒。
娶我一个下人,做太子妃?
两个身份天差地别,让我如何相信他这番话?
「殿下,凭你的身份,难道还不能拒绝个女子吗?」我问。
他笑:「一劳永逸。」
「……」
我抿着唇,垂下了眼:「殿下,实话同你说了,自我决定入宫的那日开始,我就没想过嫁人,您若只是一时兴起想逗逗我,大可不必这样,我虽爱财,但不贪财,有些东西,是不属于我的。」
言下之意很清楚,我自知,我这样的身份,是配不上他的。
「十年前,你还是陈大人家中最受宠的小女儿吧?」
他的一句话,将我所有封存的记忆敲醒。
是了,十年前,我还是陈家锦衣玉食的幺女。
我爹在朝中为官,只因正直清廉,不与那些贪污之人同流合污,受人孤立,被人陷害,处处都受到打压,家族逐渐衰落。
娘说,做男子,虽然苦些,但总归不会被恶人欺辱。
在那段家中只能勉强维持生计的日子,我求爹娘塞些银两,让我女扮男装入宫了。
回忆戛然而止,我轻吐了一口气,问道:「殿下,这些你都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问完,我心里就有了答案。
看样子,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
我垂着眼:「这件事,我考虑考虑。」
褚历起身,朝我走了过来,停在了我面前,蓦地伸手,将我拥入了怀中。
我懵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唾沫,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心跳得这么快,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
「陈锦。」他叫我的名字,「我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不论是哪一方面,我们,都很般配。」
一时间,我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么多年,我对褚历从没有过其他想法,因为我很清醒。
只是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有些动摇了。
……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在路上撞到了小德子,他安排完手里的事情,就匆匆赶到了我房间。
彼时我还在撑着下巴对着茶杯发呆,连小德子走到我面前都没有发现。
他嘀嘀咕咕地对我说了半天,我没听进去,只是抬头问他:「小德子,你觉得……我和殿下配吗?」
小德子目光一滞,显然是被我这话给噎住了,「岑锦,你是不是又吃多了?」
「……」你才吃多了。
轻轻叹了叹气,我的目光又回到了茶杯上。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殿下了吧?」他一脸错愕地凑到了我跟前。
可喜不喜欢?
我犹豫了两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拉来一张椅子坐下,看我愁眉苦脸,又说道:「咱们宫里这么多人,其实……殿下平日里,最疼的就是你,什么苦差事都找借口不让你做,有几晚你忙得没用晚膳,殿下还让刘顺做了些放到小膳房,就料定了你会去偷吃,怕饿着你。」
我没说话。
道理虽是如此,这话怎么这么不中听?
他一顿,「而且,咱们同为这宫里的,你看看你那俸禄,一天天的,都快涨天上去了。」
我闪烁的目光望向了他,很快便收了回去,「也不多嘛……」
「还有,你自从七皇子寿宴回来,便高烧数日,咱们殿下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你,知道的说是你与殿下主仆情深,不知道的……」后半句,他压低了声音,「还以为殿下好龙阳呢。」
「而且啊,你男扮女装同殿下参加宴会那日,说你是全京城最好看的女子都不为过,你一个男子,你生得这样娇小,不惹男人喜欢才怪呢。
「再说了,且不说配不配,对方是否真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嘛。」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德子这嘴这么能叭叭呢?
十五
下午些时候,七皇子褚如来了。
不过七皇子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我没多想,端着茶进去的时候,两人已经坐下了。
「皇兄,父皇说,你我走动太少,难免会淡了兄弟情,今日臣弟闲来无事,这便备了些小礼,来你宫里坐坐。」褚如笑盈盈地说着。
「无碍。」褚历亦是朝他扬着唇角,「毕竟你我之间,本就没什么兄弟情。」
七皇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不过脸上依然挂着僵硬的笑容。
褚历这嘴,也真是不饶人。
别人都是拐弯抹角的,他倒是直接。
我端着茶,将茶放在七皇子面前后,转身便要退下。
「等等。」七皇子出声将我叫住。
我回过头,站到了一边:「七殿下,还有何吩咐?」
他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什么也没说,而是转头看向了褚历:「父皇最近身子不大好,前段日子跟我说,身边缺个做事麻利,细心大胆的下人,我看他就不错,不若……让他去父皇身边当差吧?」
听到是为老皇帝要人,我心就凉了半截。
因为不过是个人而已,于情于理,褚历都应该给。
不过怎么又是这个老皇帝,他怎么还不嗝屁啊。
「她跟了我八年有余,宫中上下的事物还需交由她来打理,父皇若要人,明日本宫便亲自挑人,送给父皇。」褚历说。
褚如语塞了一阵,只能笑着说道:「皇兄,他不过是个下人而已,皇兄若是为了个下人与臣弟争论,被那些多嘴多舌的传出去,不好。」
「她不是下人。」
我望向褚历,愣住了。
他说不在意别人的想法,还真不只是嘴上说说。
七皇子尴尬地看了我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褚历示意我先退下。
我走后没多久,七皇子就离开了。
临走前,又说老皇帝过几日要办个家宴。
那一晚,他的那一句「她不是下人」,不知在我脑海中循环了多少遍。
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说不上来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甚至分不清对他到底是喜欢,还是感激。
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不过也不讨厌。
要不是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我真心会以为,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拿我来寻开心而已。
我懒得多想,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很快便到了家宴那日。
原本今日应该是由小德子来的,可他昨夜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跑了一晚上的厕所,人都快拉虚脱了,我便替他来了。
家宴一如往常地进行着,直到七皇子走进来,将这份寻常打破了。
他走进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总觉得他好像看了我一眼。
那感觉,搞得我心里挺不舒服的,总觉得没好事。
我这种不适的感觉持续了一会儿。
大概是我想多了。
我这个想法刚一出,坐在对面的不知哪个大人就忽然说了一句:「太子殿下,不知是不是下官眼花,下官总觉得……殿下您身边那下人,与那日宴会您带去的女子有七八分像啊!」
那一瞬,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身上,包括高高坐在上面的皇帝。
「听吴大人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他……不会本就是个女子吧?」
我视线缓缓扫过这几个说话的大人,发现那日宴会,他们根本没有去。
就算去了,我那天脸上全是厚厚的胭脂水粉,根本不可能认出来我是谁。
这会儿,七皇子正在一旁低头笑着喝茶。
是他。
原本这事是可大可小的,搪塞一个理由就能把这事糊弄过去,直到不知谁忽然高声说了一句:「如果真是,那岂不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四个字一出,场上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欺君,那是死罪啊!
我当时就跪了下去,低着头:「小的不敢。」
这期间,褚历都没有说一句话。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因为老皇帝和七皇子联手,而我又确确实实犯了欺君的罪,就算说的理由再好,也没用。
我低着头,又在他身后,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神情。
「父皇,儿臣认为,这件事有关皇家颜面,需得详查。」七皇子向皇帝说完,转头又看向了褚历,「皇兄,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万一此人入宫有什么别的目的,对皇家不利怎么办?切不可放松警惕啊!」
老皇帝本就想抓褚历的小辫子,这下好了,我就是那小辫子。
这会儿,我要是褚历,一定会赶忙撇清关系,免得太子之位不保。
所以,他要是这么做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半晌,褚历才说道:「不劳父皇费心,他是儿臣宫中的人,既然父皇怀疑,那自会处理妥当。」
我垂着头,却看到褚历身侧的手紧攥着。
七皇子紧接着就说道:「话虽如此,不过皇兄,欺君乃大罪……此事不容小觑,若是不当众查验他,怕是难以服众啊!」
他刚说完,便有几个大臣跟着附和。
那几个,都是七皇子在朝中的人。
我慢吞吞地抬头,看向了七皇子和他身边那几个大人,看着他们那副丑恶的笑脸。
「嗯,七皇子说得在理。」老皇帝一副深思熟虑后的样子,猛地咳嗽了两声,「来人!」
我心里暗叫不好。
褚历一步步走到今天,吃的苦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今日要是为我出头,这么多年的努力,或许便要白费了。
七皇子是想让褚历在皇位和我之间选一个吧?
「不用验了。」
「我看谁敢?」
我与褚历几乎是同时开口。
那一瞬,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时,发现他也在看我。
我咬了下唇,便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老皇帝:「小的入宫,是想接近太子殿下,可殿下一直以来都忙于朝政,始终没有看小的一眼。」
「你说你,要使美人计,扮成男的做什么?」不知是哪个大人在下面嘀咕了一句。
我没说话,就又听见老皇帝说道:「来人!此人接近太子,居心叵测,押入天牢,三日后斩首!」
十六
我被带到了天牢,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
这一天,不知被人拷打了多少次,要我说出是谁派我来接近太子的。
刚开始,我会说没有,可无济于事,因为他们都是七皇子的人,我索性,就不说话了。
我浑身湿透地坐在阴暗潮湿的墙角,不知身上的是脏水还是汗水,闭着眼睛靠在墙上,细细回想自己这些年到底得了多少银子,够不够我爹娘生活。
至于褚历……
其实我不是什么娇气软弱的人,只是想起他的时候,心里忽然发了一阵酸,红了眼圈。
也是这个时候,安静的大牢里传来一阵声响,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睛,眯眼看过去,看到的便是抓着牢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德子。
我抿了下干涩的唇,站起身子扶着墙走了过去。
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许久没有喝水和说话,嗓子有些哑了。
小德子大概是发现了,抹了抹眼泪,「岑锦,你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然后难受地咽了咽唾沫润润嗓子,「小德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死了之后,你把我这些年的积蓄,都拿给我爹娘。」
「你少说这些丧气话,这件事你瞒我这么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他咬牙忍着眼泪,「我想去求殿下想办法救你,可自那天之后,我连殿下的影都见不着了。」
被拷打的那几天,我也曾自私地想要他来救我。
明明是这样的时候,可我唯一想到的人,却只有他。
对他,我心里大概是喜欢的吧。
「你回去,告诉殿下,不用费心来救我了,只要我爹娘下半辈子无虞,我便死而无憾了。」我说。
小德子咬着下唇,坐了下来。
我和他聊起往事,聊了很久,一直到他被官兵赶出去。
牢里很黑,我分不清是夜晚还是白天,只是在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在轻轻吻我的脸颊。
那吻从我的脸颊到了我干涩的唇上。
有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了我的脖子上,那是我冰冷的身子在这些天里,唯一感受到的温暖。
……
终于到了第三日。
这最后两日,那些狱卒没有再折磨我,像是新来的狱卒,我看着眼生。
几个人给我拿来了很多吃食,还说起王家小姐也曾来过,不过被挡在门外了。
我问他们:「大哥,我什么时候能上路?」
几个大哥笑笑:「见过着急吃饭的,没见过着急上路的,现在外面正打得不可开交,谁还管你啊?」
我愣了,「打?」
「嗯,你还不知道吧?」一个狱卒吃着饼,含糊不清地说道:「就前两日,皇帝突然病重驾崩,七皇子第二日便谋反了,非说皇位是他的,还说皇帝临终的遗嘱里说了让他继承皇位。」
「放他的屁!」
「……」
这大哥突然暴躁,差点喷我一脸饼屑。
十七
我又在牢里度过了几日。
七皇子被打得溃不成军的消息传来的那天,我终于走出了大牢。
在牢里的那几日过得还不错,换了身衣裳,我这身子倒也好了许多。
不过走出去看见太阳时,我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衣裙,还是恍如隔世,像是重生一般。
走出去没几步,就看到了朝我笑吟吟跑过来的身影。
那是王家小姐。
她一上来就拉着我的手:「岑锦,跟我走吧。」
我愣了愣,「王姑娘,你也看到了,我……是女子。」
「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了。」王家小姐笑得灿烂,「你若愿意,我便带你隐居深林,从此不问世事。」
「……」
不……不是吧?
我刚要拒绝,又看到了匆匆跑来的小德子。
他看到我,又差点哭出来,把一个很沉很沉的袋子递给了我:「岑锦,兄弟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你以后不能在宫里当差,咱们便见不到了,这些都是我这些年的积蓄,你拿着……找个好人家嫁了,如果有机会,别忘了回来看看我。」
我看着他的眼神,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
他好歹也是个大人了,怎么跟个小哭包一样?
「银子我有……」我想拒绝。
毕竟他这些年也不容易。
「陈锦。」那头,有人忽然叫我的名字。
我偏头看去,是褚历。
旁边这两人也是一惊,大概是没想到褚历会来,喊道:「皇上。」
他略过了那两人,步子停在了我面前。
我抬头望向他的眼睛,他那双微微泛红的眼里满是克制不住的思念,温柔缱绻。
「回宫吧。」褚历看着我,拉起我的手便要走。
不过,回宫?
回去又让那些大臣编排我?
我越想越觉得不妥啊,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王家小姐和小德子。
注意到我视线的两人都一齐望向了天空。
「今天天气还真是不错。」王家小姐说。
小德子附和:「姑娘说得是。」
我:「……」
番外一
一切发生得太快。
七皇子没得好下场,在牢里折磨我的那几个人,听说第二天就被拖出去,砍去了双手双脚。
回到宫里没几天,我就去见了爹娘。
我爹一生清廉,兢兢业业,在褚历登基之后,便有人举荐我爹。
我爹也因此升迁,我家变成了书香门第,而我,也成了名门之后。
曾经的岑锦,早已因为欺君而被斩首,现在的我,只是陈家的小女儿,陈锦。
还暗自庆幸捡回一条命的我,就糊里糊涂,成了皇后。
他说要娶我,是真的。
不过这在我看来,很草率。
但在褚历甚至其他官员大臣看来,这并不草率。
可我只是想做个平平无奇的总管而已。
哎。
我看这总管的位置迟迟没有人顶替,便在用完晚膳后,跑去了御书房。
褚历登基之后虽忙,但每晚也总会来陪我。
我觉得这事还是需要一点诚意的,于是学做了些点心,一同带了去。
下人推开门后,我就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将食盒放在了他的桌上,然后站到他身边,弯腰在他耳后小声说道:「皇上,你看,这总管的位置一直空着,也不是事,对不对?」
他弯了下唇角,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将我拉了过来,抱在怀里,「嗯,是个问题。」
有戏啊。
我乘胜追击:「那你看,我去当怎么样?」
「你去做了总管,那皇后谁当?」
他这一句话,反倒是把我问蒙了。
我哪知道谁当?
眼看着希望就要破灭,我继续说道:「皇上,你后宫里除了我又没别人,我去做了总管,总能帮你分担一些事情不是?」
褚历想了几秒,一脸认真地说道:「眼下是有一件事情需要皇后分担。」
「嗯?」
「朝中那些大臣催完立后,眼下又要催立太子的事了。」
「那些大臣真是疯了,眼下,拿什么来立啊?」我撇撇嘴,觉得那些大臣挺不可理喻的。
他低头亲我,「所以,才要皇后分担。」
「……」我好像懂他是什么意思了。
第二天我才知道,我觊觎已久的总管位置,被小德子这货给坐了。
番外二
我是褚历,多年前,我还只是一国太子。
日子最苦的那几年,是我身边一个叫岑锦的人陪我度过的。
那几年,我四处受到打压,但他总是会鼓励我。
我想,若有朝一日我东山再起,一定让他此生都衣食无忧。
直到我发现,她其实是个女子。
那年被人刺杀时,她为我挡下一剑,为她包扎伤口时,才意外发现她是个女子。
我并不觉得她进宫是有什么目的,因为她待人的真心,我看得见。
那时,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把报答救命恩人这件事交给别人。
她坚强勇敢,胆大细心,有我在其他女子身上看不到的闪光点。
但我还是暗中派人调查了她。
我不敢想她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于是在很久很久之后,在让她以后衣食无忧的基础上,再加上了一条:娶她。
……
后来,我终于快要扳倒七皇子了。
若说以前是暗中偏爱她,那么此刻起,我便是放肆,光明正大,毫无遮拦地对她好。
我不怕遭人闲话,更不怕有人以此作为把柄来要挟我。
因为,只要我想,这江山,就可以易主。
不过,她不想被人说闲话,于是我的光明正大,就只能变得不那么光明正大了。
那天看见她穿着我为她量身做的衣裙出来的时候,我愣住了。
她一定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
……
她被关押进大牢的那天,七皇子加派了人手。
即使我暗中派人做点手脚,也只能勉强保住她的性命。
平时我罚都舍不得的人,却被他们下此狠手。
我要他们加倍奉还。
于是当天晚上,我去见了我父皇。
是我一直惦念着那虚假的父子情,其实这么多年,他从未有一刻把我当成过自己的孩子,只因我出生时,他的另一个皇子病死了,他便觉得,我的出生,是不祥。
那天晚上,我跟他说了好久的话。
比如:「父皇,其实九公主并不是你的亲女,而是兰妃和李太医的。」
比如:「其实您挂念多年的先皇后没有死,而是假死之后,和当日就辞官回乡的张大人私奔了,现下,已是儿女双全。」
比如:「后宫中最受您宠爱的琴贵妃,所生的六个孩子中,唯有被您送去冷宫后死去的十二皇子是和父皇你所生,其余的……」
我细细说几件事,就转身离开了。
在我离开后不久,宫里就传来了父皇驾崩的消息。
我也曾经想要做一个孝顺的孩子,可是,他却没有给过我一丝生路。
……
我去到牢里时,她已经是满身伤痕。
我想立刻就带走她,却也知道,还有七皇子要处理。
她就这么安静地被我抱在怀里,乖乖的,我没忍住,亲了亲她。
……
终于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娶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我问她愿不愿意,她没说不愿意,也没说愿意,只是红着脸别开了脸。
大概是我让她想起了这么多年受的罪,她抱着我,哭了好一会儿我才把她哄好。
……
后来的许多年中,曾有很多大臣想让我纳些妃子。
我都拒绝了。
因为我不认为治理国家需要靠联姻。
而且这一生,我也只会娶她一人。
……
很多很多很多年后的某天。
我退位之后,研究起了菜谱,打算做给她尝尝。
她晃着蒲扇,笑眯眯地问我:「想不到,你还会研究这些?」
我说:「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
一句话,唤起了多年前的那段记忆。
她笑了好半天,才说道:「不用,我的心,你不是早就得到了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