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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SARS更恐怖:辽宁锦州连环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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㑤。

这个《新华字典》都查不到的生僻字,你认得吗?

它曾经出现在一起令人发指的谋杀案的犯罪现场。准确地说,是在死者的尸体上——凶手残忍地用利刃在死者背后刻下了这个字。

在所有于现场目睹过此情此景的侦查人员眼中,这个几乎没有人能明了其含义的字,像一个诡异而神秘的符号,蕴含了凶手半遮半露的重要信息,只要破解了它的来龙去脉,也就揭晓了案件的真相。

这起案件发生的背景,和如今很相像。席卷天下的瘟疫浩劫,今年发生过一次,17 年前也发生过一次。

那就是 SARS。

普通人在天降大疫之时,只想求生,只想平安。

邪恶之人,却趁乱作恶,搞得人心愈发惶惶。

2003 年 6 月中旬,辽宁省锦州市,夏天刚刚来临。此时,SARS 的恐惧还没完全从人们心头散去,大街小巷就又传起了恐怖的小道消息:

锦州有个变态杀人狂。

据说这个变态杀人狂专杀女人,流窜在大街小巷,能够轻而易举地溜入他人家中,行凶之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乍一听,这似乎只是无稽的都市传说,但在锦州市公安局古塔分局的民警们看来,这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市井流言。事实上,真有那么一个变态杀人狂,警方也正在为了抓到他而义愤填膺、殚精竭虑。

时间往回调到 2 周前,罪恶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死者叫林妍,31 岁,是附近一所中学的女教师。平日里她独自住在距离学校不远的锦州市古塔区民治里的宿舍里,5 月 31 日上午,她的丈夫在给她送饭时,发现了尸体。根据推断,林妍的遇害时间就在当天凌晨 1 时左右。

林妍的住处在一栋 6 层楼房的最顶层,周边环境毫无特别之处,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横死于此处。

民警们第一次踏入犯罪现场,就已经确定,这是一起凶杀案。现场一片混乱,床上散落着啤酒瓶和罐头,还有咬过几口的苹果。地上同样是乱成一团,除了吃过的食物外,还有一副散落在地的扑克牌。

死者林妍仰躺在床上,一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头朝东南,脚向西北,浑身赤裸,脚上却穿着袜子和黑色的高跟凉鞋。

掀开被子,惨不忍睹。林妍的身上有 10 多处刀伤,最致命的刀伤在颈部,阴部也有被刀划伤的痕迹。但奇怪的是,法医检验发现,林妍没有受到任何性侵犯,室内也没有留下精子等 DNA 证据。

更让人迷惑不解的是,林妍的背上,被人用刀刻下了一个看不懂的字:㑤。这个字笔迹整齐,笔画清晰,不像是紧紧张张随意刻上去的。林妍的丈夫辨认后证实,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伤痕,当然也不可能是出自林妍之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凶手在杀死林妍之后,逗留现场,有意刻下的。

这也太大胆了吧?警方猜测,在残忍杀死林妍后,凶手没有急着逃离犯罪现场,他先是不慌不忙刻字,紧接着坐在现场,喝了酒,吃了苹果,还玩起了扑克牌。粗略估计,在杀人之后,凶手与尸体同处超过 2 个小时。

凶手为什么非得冒着极大的风险,干下这些事?

当时他处于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之中?

那个没人认得出的字,与林妍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民警们翻遍了《新华字典》,都查不到这个字的来历。最后,是在一本老版的《康熙字典》上查到了这个字。

㑤,读 miáo,是媌的另一种写法。至于媌,《康熙字典》是这么解释这个字的:「《扬子·方言》凡好而轻者谓之娥,关东河济之间谓之媌。《注》今关西人亦呼美好为媌,闽人谓妓女为媌。」

也就是说,这个字在中原地区的释义是轻柔、美好,是用来形容漂亮女子的。但是在福建一带,这个字被用作对妓女的称呼。

难道凶手是想说林妍是个妓女吗?但是民警们走访后确定,林妍为人正派,社会关系简单,根本就不是什么妓女。

那么,凶手是出于对女性的贬抑和仇恨,而污蔑他的受害者是个妓女吗?这也许是一个突破案情的角度。

但凶手并非等闲之辈,他具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进入林妍的宿舍,对他来说轻而易举,门锁没有任何阻碍,来去之后门窗也仍然完好无损。

行凶之后,他没忘记仔细擦拭留在现场的指纹与足迹。警方还认为,林妍脚上的袜子与鞋子,是凶手故意给死去的林妍穿上的,目的也是要扰乱视线。

对现场反复勘查后,警方终于找到了凶手溜进房屋的方法。

6 楼林妍住处的正下方,就是 5 楼住户阳台的雨棚上,警方发现了一个脚印。经过询问,邻居们都表示,这个脚印不是他们留下的。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是案发当晚,凶手踩在雨棚上溜进房间时留下的。

林妍的丈夫也透露,因为夏天天气热,妻子喜欢开着阳台的窗户和大门通风纳凉。也正是这小小的疏忽,让凶手轻易闯入了房间,在黑暗中举起屠刀,挥向熟睡中的林妍。

锦州是个小地方。在警方侦查案件的过程中,谣言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锦州的各个角落。有人说,这个杀人恶魔长了翅膀,飞进房间将人杀害;有人说,凶手还将继续作案,目标就是那些独自在家的女人们。

群体恐慌逐渐蔓延开了。防盗网生意火爆,家家户户都盘算着赶紧在阳台上安装防盗网或者铁栅栏,没装的,即便天气炎热也不敢晚上开窗睡觉。单身女性更是不敢独自居住,从早到晚提心吊胆。

人心惶惶,锦州市公安局的民警们面临着极大的压力。

当身边的人们前所未有地重视起阳台防盗网的时候,这个现象有一天终于把办案民警的视线吸引到了正确的方向上:等等,从阳台闯入、独居中年女性,类似的行凶手段和对象,他们不是在一个多月前曾经见过几次吗?

他们面对的,难道是一个连环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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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 年 5 月 3 日,对住在锦州市凌河区榴花里 14 号楼 6 楼的陈秀来说,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30 多岁的她,一个人住在榴花里,平常上班回家,两点一线,生活十分规律。

这一天,她在公司加了一会儿班,直到晚上 8 点左右才匆匆往家赶。时间尚早,夏季天黑得也晚,陈秀走在这条每日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步伐轻松,丝毫没有感到害怕。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有点不对,似乎有什么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她走那人也走,她停那人也停。一回头,却只看得见身后一片漆黑的巷子。

陈秀开始害怕了,连忙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回自己的住处。直到跑进房间,关上大门,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陈秀惊魂未定,可是想想刚才的遭遇,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呢。她安慰自己,好在人没事,今晚就早点睡吧。

说是这样说,陈秀这个雷打不动的电视迷,洗完澡,还是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看起了每天必追的连续剧。

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北面阳台传来了一点响动,「啪嗒」一声,像是有人踢到了什么东西,让她顿时从剧情中清醒过来。

陈秀站起身,正想走到阳台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谁知道从黑暗中,突然伸进了一只脚。还没等陈秀反应过来,一个穿着普通、戴着黑色头套的男人,就站在了她面前。

陈秀吓得尖叫一声,立刻拔腿就往门口跑。刚拉开大门,那个男人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拽住她的衣服,抱住她的腰,使劲想要把她往屋子里拽。

陈秀意识到危险将至,生死关头,泄气不得。她手脚并用,拼命挣扎。男人没料到一个女人在危急时刻能够使出这么大的力气,竟然跟着陈秀一起摔倒在门口。陈秀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救命,两个人倒地的巨响加上陈秀的呼救,终于引起了隔壁邻居的注意。有个邻居开门看是怎么回事,男人见状不好,立刻撒腿就跑。

受到惊吓的陈秀,在邻居的陪同下报了警。警方很快抵达现场,调查后很快确定,陌生男人是从阳台潜入的,幸好陈秀还没睡,才行凶未遂。只是警方也无法确定,这个男人究竟是为财还是为色。

惊慌之下的陈秀没看清楚男人的长相,只能大概地描述这个男人的体形:「和我个子差不多高,人很瘦小。」

这就是「5·3 案件」留给警方的全部信息。由于信息量少,加上犯罪未遂,案件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该来的总会来。

时间仅仅过了半个月,5 月 18 日,同样是凌河区,住在卫东街一栋居民楼 6 楼的住户刘珍,也遭遇了入室行凶。

刘珍年近 40,是一所大学的副教授。当晚,在母亲家过完周末的她,骑着单车踏上回家的路途,到家的时间是晚上 8 点左右。

时间还早,锦州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刘珍在楼下将单车锁好,拿着钱包就往药店跑。最近有点感冒,SARS 的疫情刚消停,她担心传染了儿子,那可不好。

买好药,刘珍又走到广场,看了一会儿大妈们扭秧歌。都散场了,她才走回家里去。

第二天是工作日,刘珍要到学校上课,于是她洗漱完毕,就上床睡觉。关了灯的房子里,静悄悄的。没人想到,一场犯罪正在悄悄地酝酿。

睡了一会儿,刘珍被憋醒了。她觉得呼吸困难,似乎有人在掐着自己的脖子。睁开眼,虽然入眼皆黑,但她明显感到,真的有个人正骑在自己身上,一手掐脖子,一手捂嘴巴。

刘珍挣扎起来。骑在她身上的那个人意识到刘珍醒了,低下头,在刘珍耳边低声威胁道:「我要掐死你。」

是个男人。一个陌生的男人。

换作其他胆子小一点的女性,大概这时候已经被吓得半死,根本无力再反抗。但个性要强的刘珍心头却涌上一股勇气,她在心里怒骂:

「你想掐死我,我还想掐死你呢!」

竟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力气,刘珍一把将骑在她身上的男人推倒在地上。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刘珍就冲了上去,和男人在地上厮打起来。还别说,刘珍虽然是女性,但体力却丝毫不输面前这个男人,男人一时间被她打得无法还手。

刘珍一边与歹徒搏斗,一边大叫自己儿子的名字。21 岁的儿子正读大学,平时不会住在家里,刚巧当天晚上他有事耽搁了,干脆不回去,留在家里陪独居的母亲住一晚,于是就在另一个房间睡下了。听到母亲这头的响动,不明所以的他也从房间里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没想到物色好的猎物还有帮手。男人听到又要来一个人,无心恋战,丢下作案工具——一根 70 厘米左右的木棍,飞快地穿过客厅,从大门逃跑了。

在撕扯中,刘珍曾经一把拽下男人的黑色头套,可是由于全程没开灯,刘珍和儿子都没有见到对方的面容,只知道他是一个身高 160 厘米左右、身材瘦小的男人。

扯下的黑色头套,也不是什么专业的犯罪工具,只是一件黑色背心,在正面开了两个洞,袖口处用透明胶粘了起来,随便套上,非常简陋。

刘珍的儿子还回忆起一个奇怪的细节:男人在逃走的时候,和他迎面撞上,竟然和他迅速地握了一下手,说了一声「谢谢」。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由于和「5·3 案件」作案手法类似,行凶时间接近,警方将这两起案件并案调查。但两起案件都是入室手法老到,现场没留下什么证据,一时间,对这个神出鬼没的入室歹徒,警方也是束手无策。

之前的两起案件都没有造成人身伤害,但如今,「5·31 入室凶杀案」发生了。这三起案件,有着太多的相似点,比如受害者都是住顶楼,凶手都是从阳台溜入房间作案,反侦查意识极强,未留下任何关键性的证据。

看来,在经过之前两次试探性的试验之后,凶手的心魔终于到了非杀人不足以抑制的程度。这一次,林妍再也没有陈秀和刘珍那么幸运。

值得注意的是,凶手的心理状况十分特殊。刻在林妍背后那个奇怪的文字,对刘珍儿子的那句道谢,似乎都反映了凶手变态而复杂的心理。

警方确信,他们遇到的是一个极难抓到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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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5·3 案件」「5·18 案件」与「5·31 案件」合并在一起侦查之后,方向显得明晰起来,警方的调查工作也就加快了脚步。

通过「5·31 案件」中凶手留下来的那个脚印,以及前两次受害者的陈述,警方大致勾画出了凶手的素描画像:

身高在 160 厘米至 168 厘米之间,体形较瘦,年龄在 40 岁上下,心理可能受到过某种刺激,有犯罪前科,反侦查意识很强,对市区地理环境非常熟悉,善于攀爬。

摆在锦州警方面前的,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凶杀案,谁也说不准凶手第一次得手之后,犯罪的欲望能抑制多久,什么时候会再次出击,谁又会不幸地成为他的下一个猎物。

因此,必须尽快破案。

警方迅速派出民警,深入锦州的各个小区和街道,白天监视,夜晚蹲守,尤其是对一些单身女性居住的地方进行重点监控。

但千防万防,总有疏漏。6 月 13 日,又一起入室凶杀案被发现了。

死者叫于忠先,45 岁,是个生意人。她与丈夫分居多年,在被害的前一个月,刚刚搬进位于古塔区长安里的顶楼房子里。

警方进行尸检后发现,于忠先已经死亡 2 天,死亡时间大致在 2003 年 6 月 11 日晚。

请各位注意这几起案件发生的时间间隔:5 月 3 日,5 月 18 日,5 月 31 日,6 月 13 日——基本上按照每两周一次的频率发生。在 5 月 31 日杀害林妍后,即使心底的兽欲被极大地舒缓,但如此强烈的刺激也仅仅只能让凶手得到两周的满足,就像药劲一过,瘾头一来,什么都无法阻止他实施罪行了。

这是一个危险之极的罪犯。

继续看案情。

因为女儿谈恋爱不在家,自己又与丈夫分居,于忠先就一个人搬进这间朋友的房子里。邻居对于忠先的印象不深,毕竟她才刚住进来不到 1 个月。没人知道当晚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有隔壁那家回忆,她大概是在 11 日晚上 9 点左右回的家。

于忠先不是一回到家就立刻遇害。据邻居反映,他们听到了放水、洗澡的声音。事后民警们在浴室里也发现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脱下来的内衣。

从洗完澡出来,到上床睡觉,最后到死于非命,于忠先生命的最后几十分钟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永远无法全部知晓了。我们看到的是,和林妍一样,她死状凄惨。她是被丢弃在现场的一把斧头杀死的,脸上留下了凶手实施的多处砍伤,整张脸血肉模糊,都被砍变形了。

通过调查,警方尽力还原了一个可怕的罪案现场。

当晚,于忠先回到了位于顶楼的房子里,她并不知道,凶手尾随在后,看好了地形。在于忠先洗漱完毕上床睡觉后,午夜时分,他从楼梯口的窗口沿着角铁爬入那间房子的阳台,事先在地上铺好报纸,再趁于忠先熟睡时,向她举起了斧头。杀完人后,凶手同样很仔细地清理了犯罪现场,还拿着抹布,擦拭了室内以及室外楼梯里的脚印,最后从容离开。

警方心知肚明,这又是那个入室连环杀手犯下的罪案。

他依旧谨慎。但这次,警方收获了非常重大的线索。因为他也许没有留下什么,却千不该万不该地带走了什么。这,就是案件的突破口。

于忠先的妹妹记得,她姐姐有一部手机,但是在犯罪现场却未找到。12 日早上,也就是于忠先刚被杀害的那个早上,她打过一个电话给姐姐,但手机却关机了。

她打了好几次,姐姐的手机一直不通。到中午 12 点,她发了条短信,让姐姐看到后尽快给她回电话。

13 日早上 9 点左右,于忠先的妹妹再次拨打姐姐的手机。这次没有关机,而且还接通了。她朝着电话「喂喂」了好几次,那头却是一片沉默。

她虽然不知道姐姐此时已经死亡,但心里已是疑窦丛生,不过还是安慰自己也许是姐姐太忙,接了电话没来得及说话。于是,她又在中午 12 点左右,再次打通姐姐的手机。

这次的通话,更是让她疑惑不解。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于忠先熟悉的嗓音,而是「咯嗒咯嗒」以及「轰隆隆」的声响,十分嘈杂。她对着电话喊了几声,终于有人说话了!可回应她的,却是一个带着关里口音的男人。

「我姐姐呢?」她问。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你姐姐现在在长春,电话要没话费了,你给你姐先交上。」

说完这句,电话就挂了。

于忠先的妹妹越想越不对劲,觉得做生意的姐姐是不是被绑架了,心里忐忑不安。没过多久,警方就联系了她,告诉她姐姐被杀死在家中的消息。

通过这一段陈述,警方经过讨论,认为电话那头的陌生男子,很可能就是这几起凶杀案的凶手。

那么,如何找到他呢?

根据于忠先妹妹在电话中听到的「咯嗒咯嗒」和「轰隆隆」声响,警方判断凶手是在一列火车上,再对手机信号进行追踪,最终确定手机被带到了沈阳。

那么,凶手乘坐的火车是哪一趟呢?通话记录显示,于忠先的妹妹打电话是在中午的 12 点 24 分,在那时候正奔跑在铁轨上、以沈阳为目的地的火车,正是在山海关与沈阳之间往返的 K641 列车。

列次锁定了,接下来,怎么确定凶手是哪一个人呢?

要知道,在 2003 年,乘坐火车是不需要检查身份证的,人们随意买张票就能上车,想通过车票追查凶手,不太可能。

但是别忘了,2003 年 6 月,SARS 余波未绝,所有乘坐火车的旅客都需要填写一张健康卡,方可上车。特殊时期的特殊措施,没想到正是破案的关键!

警方通过调查,发现从锦州站登上 K641 的,共有 257 名乘客,其中男性 159 人,女性 98 人。依靠这 257 张健康卡,警方对 16 节车厢的每一个人进行了排查。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作,警方不仅要对照每张健康卡的人名、电话、地址,还要寻找到相对应的那个人,了解他(她)6 月 13 日前往沈阳的原因,去往沈阳后又去了哪里,以及最重要的——6 月 11 日那天晚上,做了什么。

很快,一个名叫刘洋的人进入了警方的视线。这个刘洋之所以引起警方的注意,是因为在这 257 个人中,只有他留下了假地址和假电话。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留下假的信息呢?

但信息是假的,又怎么寻找这个刘洋呢?

警方猜测,这个刘洋此前会不会也乘坐过 K641 呢?于是他们查询了前几个月的健康卡,发现刘洋这个名字果然多次出现,每次都是早上去沈阳,晚上回锦州。

警方认为,刘洋大概还没有料到警察已经摸到了他的行踪,近期必定会再次乘坐 K641。一旦他再次上车,就必须填写健康卡。警方征调了省公安局的笔迹鉴定专家,专门蹲守在检票处,等待刘洋的出现。

果不其然,写着相同笔迹的人再次出现了。只是这次他在健康卡上填写的名字,不是刘洋,而是朱旭。没话说,先拿下。

连环杀人案件就此告破?连夺两命的凶残歹徒就要落网了吗?

高兴劲儿还没过,民警们的心头就被浇了一盆冷水。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个叫朱旭的人,经过受害者的辨认以及行踪调查,并非凶手,因为他没有作案的时间,不在场证据十分充分。

之所以要使用假名坐车,根据朱旭的交代,只是为了逃票而已。他是个药品推销员,每日需要往返于沈阳与锦州之间。为了省点钱,他特地找了铁路系统的朋友,借了「刘洋」的铁路工作证,这样坐火车就不用钱。

千辛万苦,抓了个逃票的。大失所望、打击士气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线索又断了,案件再一次陷入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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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摆在锦州警方面前的,是两起凶残的入室凶杀案,与仿佛抓不到任何尾巴的凶手。

锦州市内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每个小区几乎每个楼门口都会安排民警蹲守,民警不仅把犯罪嫌疑人的特征背得滚瓜烂熟,还随身携带手机,方便联系。火车站布置了 24 小时监控的摄像机,也有民警巡逻,专门对小个子男人进行排查。

但是,即便织出了如此一张大网,却仍然网不住那个狡猾的凶手。

警方知道,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那部消失的手机。看来,只有再次从手机信号这条线索着手。

这次,警方锁定了沈阳南站昆山路附近一个二手手机市场,于忠先手机的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

警方开始一一排查市场里的手机商贩。很快便找到了,是在一家老板姓姜的手机店里找到的。

姜老板很配合,幸运的是,他记性也很好。虽然每天来往店里的人很多,但他却对那个卖手机的中年男子印象颇深。他记得,那一天,这个男人拿着手机走进店里要卖,姜老板给了个价格,那个人不太满意,就拿着手机走了。但很快,他又回来了。

姜老板回忆说:「他磨叽了半天,才成交的。」

因为男人的去而复返,姜老板的记忆才那么深刻,才可以清晰地描述出他的长相:年龄在 40 岁左右,170 厘米以下,中等偏瘦。姜老板还特意提到:「他长相有点老,皮肤黑黑的,很像那种下岗打工的人。」

警方眼前一亮。这和陈秀、刘珍对凶手的描述基本符合。

而且这时候,警方决定抛开既定的先入为主的想法,不再被「刘洋」误导,重新对 K641 的 257 名乘客进行排查。有了如此清晰的描述,警方最后筛选出了 13 名重点嫌疑对象,他们全都符合年龄在 40 岁左右、身高在 170 厘米以下、体态偏瘦、皮肤有点黑的条件。

更有力的是,警方特地把姜老板从沈阳请到锦州,协助辨认犯罪嫌疑人。

13 名犯罪嫌疑人站成一排,出现在姜老板面前。姜老板一个个仔细辨认,很快就指着其中一个人,斩钉截铁地说:

「就是他,卖手机的就是他!」

这一回有人指认,总该破案了吧?但警方吸取了上次假刘洋的教训,没敢松口气,而是立即将这个人列为重点对象,马不停蹄地进行调查。但结果仍旧让人大失所望,这个人既没有犯罪的时间,也没有犯罪的证据。只靠姜老板的辨认,不能作为确定犯罪嫌疑人的唯一证据。

怎么办?站在警方面前的 13 名嫌疑人之中,究竟有没有那个残忍的凶手呢?

此时,距离「6·11 案件」发生又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按照前几起案件发生的规律,凶手可能又要出动了。那几天,民警们精神高度紧张,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接到报案电话,说又在哪儿哪儿发现了新的死者。

但最紧张的日子过去了,没有新的案件发生。这让民警们大为振奋,因为这也许说明凶手受到了影响,改变了行为模式,也就是说,他们此前的工作并不是一无所获,他们逼近了凶手,让他感到了压力……也许凶手就在这 13 名重点对象之中!

警方信心倍增,决定对这 13 名重点对象进行测谎仪测试。测谎专家一共设置了 7 道题目,其中 12 个人都成功通过了测试,只有 1 个人,3 次测验都表现异常。

这个人叫许贵柱。

许贵柱是锦州人,40 岁,身高 168 厘米,当过铁路职工,但因为扒窃被判劳动教养 2 次。1991 年,他又因为盗窃被判刑 9 年,因此丢了工作离了婚。现在,他与第二任妻子和 2 岁大的孩子住在锦州市凌河区新制北里。

面对警方,许贵柱是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字也不吐。问他是否在案发时刻出过门,回答没有;问他为什么去沈阳,回答是去找在沈阳铁路局工作的张某,请他帮忙找工作。民警审问了他好几次,都碰了铁板。

他的妻子同样百般为许贵柱开脱。问到许贵柱夜晚是否经常出门,他的妻子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从来不晚上出门。问到许贵柱是否有一件黑色的背心,回答是不记得了。

这个许贵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没有工作,但在家人的眼中,许贵柱却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爸爸。他对老母亲最孝顺,百依百顺,老母亲说什么他都会去做,从不说违拗的话。对妻子,也是敬爱有加,相敬如宾。对孩子,疼爱非常,从不打骂。他在家里到处贴着自己亲手写的治家名言和美德警句。这样一个有人品、有文化的人,完全不像是一个连环杀手。

虽然他的妻子神情惊慌而又故作镇定,让警方怀疑她在说谎,但是夫妻俩油盐不进,法律上又不能以测谎结果判定许贵柱的犯罪嫌疑,要抓他,还要有更确凿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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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很快就出现在警方面前。

还记得吗,「5·18 案件」中那个勇敢的刘珍,曾经扯下凶手的黑色头套?在头套里边,技术人员发现了 3 根头发以及几滴汗斑。

有了头发,做 DNA 测试就很简单了。警方立刻对许贵柱进行 DNA 采样,并将物证送往辽宁省公安厅进行检验。

检验结果很快出来了。这一回证据确凿,那 3 根头发,就是许贵柱的。

另一方面,在警方的压力之下,许贵柱的妻子也终于吐露了实情:丈夫不是夜夜都待在家里,他经常在晚上出门,而且一宿不归。

至于那件黑色背心,许贵柱妻子交代,自己在结婚时给丈夫买过两件,一件穿坏了做了抹布,另一件则不知去向。根据许贵柱妻子的描述,她买的背心,与那件改造成头套的背心,样式是一模一样的。

许贵柱说过自己去沈阳是为了找一个姓张的朋友,可他的妻子说,他们早就已经和张某没了来往。警方调查也发现,张某是个下岗职工,早已不在铁路局任职。

有了确凿的 DNA 证据,又有了妻子的口供,凶手是许贵柱这一点,已经是十拿九稳。

那么,为什么姜老板没能把他认出来?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当时许贵柱正牙疼,牙龈红肿,两边的腮帮子都鼓起了大包,整张脸变成了倒三角形。只见过许贵柱两面的姜老板,自然认不出来这个脸肿得不成样子的人,就是当时向他兜售手机的那一个。

好在没因此而让他逃脱。

民警再度提审许贵柱。

许贵柱开始不愿回答,以沉默对应民警的所有问题。随着审讯的深入,终于肯张嘴了,可口供一天一个样。刚开始不承认,后来终于承认自己杀人了,但又不愿说出作案细节,说了细节,却又不承认自己留下了物证。

如此反复,也让民警看到了许贵柱混乱的内心。

许贵柱交代,自己通常是尾随受害者知道她们的住处,直到夜深人静之时,再通过各种方式从阳台潜入,进去行凶。他之所以懂得擦拭指纹和鞋印,是在 12 年的牢狱生涯里学会的。

对于杀了两个人的事实,许贵柱很痛快地承认,但一旦触及性变态、变态狂等词语,他却又不愿说话了,只是低下头,皱眉叹气。

直到 7 月 15 日,许贵柱终于第一次对「性」这个字做出了反应。

民警询问,现场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许贵柱回答:

「是。」

顿了两秒,他突然说道:

「说我杀人行,奸尸我没有。我不是变态。」

民警再次问,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许贵柱回答:

「我就是为了看,为了观赏。」

种种的话语显示,许贵柱似乎把自己杀害的两位女性当作美丽的战利品,彰显的是他强大无比的力量。

但为什么会在死者身上刻字,为什么对死者多次砍杀,为什么对着死者打扑克,许贵柱却始终不愿意说出原因,更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作案动机。被问急了,许贵柱就说:「你们谁也猜不着我是怎么想的。」

他将此作为一个可以炫耀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独享这份隐秘的快乐。

2003 年 12 月 25 日,许贵柱被判处死刑。那时候,SARS 的阴霾已经在中国散去,东北从天而降的白雪又年复一年地把黑色的土地覆盖。

许贵柱至死都封闭着自己的内心,直至带进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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