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未婚夫参加同学会回来，神态非常奇怪。
脸上潮红，衣领也有点皱，身上还有可疑的甜味。
我心生疑虑。但事情远比我想象得更惊人……
1
周睦和我是青梅竹马。
我们同龄。27 岁这年，在双方父母的祝福下，我们订了婚，打算 30 岁就结婚。
周睦一直希望我能早点嫁给他。「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被别人抢走了。」
我捏捏他的鼻子：「本来你就不用担心。」
因为我的整个人还有心，都完完整整地交给他了。
除了他，我没谈过别的男朋友。
但周睦是有过一个前女友的。
那时候他上大一。我学习成绩比较好，考上了我们省最好的医学院。周睦成绩差一点，为了离我近，他去了和我同城的一所二本。
但就是大一这年，我短暂地失去了周睦。
我们上高中的时候虽然已经互有好感，但约好了以学业为重，上了大学再正式在一起。
谁知周睦一进大学，就在学生社团认识了一位学姐。
他们相处的细节，我不得而知。只是多年后我才听共同朋友提起，说那个学姐当时对周睦一见钟情，然后穷追猛打，没几天就追到手了。
所以，大一一整年，周睦和我的关系都停滞在冰点。
直到大二一开学的时候，周睦主动找到我，说希望能和我在一起。
那天我哭得很惨。
也说不清是因为竹马失而复得，还是因为委屈。
周睦看我哭了，赶紧抱住我赌咒发誓，说他之前只是一时糊涂，现在是真的真的醒悟了。「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就这样，我们的爱情长跑正式宣告开始，一跑就过了那么多年。
我是学医的，必须要读完博士才能有出路。而周睦本科一毕业就进入社会工作了，用他的话来说：「要好好赚钱才有底气娶你啊。」
我们把订婚日子选在了我博士毕业一周后的周末。仪式结束后，我妈妈和周睦妈妈相拥而泣。两家父母都说，孩子们有了最好的归宿，这下子终于放心了。
然而，这样的幸福快乐很快就迎来了挑战。
一切始于那个古怪的夜晚。
2
订婚之后，我和周睦就搬到了一起住。
我的事业也很顺利，成功进入本市三甲医院的外科。
虽然工作很忙，但我还是负责为周睦料理衣食起居，尽全力把一切照顾得井井有条。说实话，这是很累的，但我甘之如饴。只要他舒适、幸福，我就满足。
晚上在家里，周睦用双臂环着我的腰感叹：「老婆这么贤惠，我可得好好努力，要不然愧对你的付出呀。」
我在他额上轻吻：「你得对得起我，可不能在外面做坏事哦。」
「我哪敢，我老婆可是外科大夫。就算我不怕你，还能不怕手术刀么！」周睦松开我，用手比量着手术刀的长度，「这么长，锃亮的，多吓人。」
我笑着用拳头捶他。
周睦在一家公司做广告销售。他这个人就是有种令人信赖的气质，因此工作也顺风顺水，每月工资加绩效进账可观。
但说实话，我对此也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干这份工作，周睦难免要陪客户、拉关系，这就不可避免地要出席各种应酬。就算我知道他是个可靠的人，但难保他接触到的人也干净。就算他再本分，长期受环境影响，也可能有变化。
而周睦很懂我。
他知道我的顾虑，于是每去一个地方之前就会跟我发微信报备。他还说：「我媳妇不愧是学医的，心就是细。」
就是这样的周睦，在去那次同学会之前却并没有跟我说实话。
那天，我同事临时有事，让我替她值班。原本我早就提前备好食材，打算回家给周睦做晚饭，但既然同事有急事，我又刚进医院不久，不好拒绝，于是只能给周睦发微信，让他自己叫个外卖吃。
像绝大多数时候一样，周睦秒回我的微信：「遵命！老婆大人放心！」
那晚确实有些邪门，连着来了三四个急诊病人。我和急诊科的同事一起处理，忙着忙着就到了半夜。
好容易有了空，我一看墙上的挂钟，居然已经这么晚了。拿出手机，竟然一条微信、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如果是以前，我几个小时没有消息，周睦一定会夺命连环 call，或者至少也会发微信过来问候我。
这天的情况，太奇怪了。
我拨了周睦的电话。居然也没人接。这一刻，我真的很想立刻跑回家去看看情况。但医院值班不能中途离开。我只好劝自己不要疑心生暗鬼。周睦一个大男人，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了，不会有事的。
那天，我彻夜未眠。早上一到轮班的点，我立刻换下衣服往家里赶。
冲进家门，我大喊：「周睦！周睦！」
没人。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于是我疯了似的给周睦打电话。
这次，他总算接了：「喂……哦，忘了跟你说了，我临时和客户有个约，昨晚就没回家。」
我气得在电话里大骂他。
周睦连连道歉，说昨天喝酒喝得时间早，又喝多了，所以没听到电话和微信。
听着他不停赌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心里的气也就渐渐消了。
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们两个之中的赚钱主力。
我是个新手医生，收入不上不下。周睦努力奋斗，也是想给我们的未来打下良好经济基础。
有些事，不应该想太多。我这么告诫自己。
没几个小时，周睦就到家了。
他一进门就张开怀抱抱住我。在他怀里，我确实闻到了酒味。
但……除了酒味，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味道。
这时候，周睦像是想起什么，轻轻将我推开。
「昨天客户太猛，给我喝吐了，是不是我身上有味儿，熏到你了？」
不对，不是呕吐物的气味，是一种混合了甜香的古怪味道。
再看看他。面色潮红，衣领还有些皱。
但我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帮他换了衣服。
周睦似乎是很累，冲完淋浴出来，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他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
我没忍住，将它拿在手里，输入了开屏密码。那是我们正式在一起的纪念日日期。
翻看微信记录，我不由得诧异。
周睦的微信里有个群，叫「永远的情谊」。在那个群里，我看到了大学同学聚会的通知消息。
在群里，周睦积极响应，说自己一定参加同学会。所以，昨天晚上他其实是参加聚会去了。
而微信中其他的聊天记录没有任何异样。
去同学会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周睦为什么要对我撒谎，说是见客户去了？
3
这件事实在太蹊跷，让我难以释怀。想来想去，我决定联系周睦大学时的班长李亨。
一天下班后，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给李亨打了电话。
通电话时，我单刀直入问起同学会的情况。李亨在那头支支吾吾，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个人，我在跟随周睦参加各种聚会的时候见到过好几次，是个直肠子老实人，不太会撒谎。
说起来，他还欠我一个人情。
「那天有没有跟周睦过去关系好的女同学去呀？」我问李亨。
对方憋了半天：「嗯……没有吧？我记不清了。」
偷看周睦手机的时候，我明明看到微信群里的聚会通知就是李亨发的。对谁去谁不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既然他这样回答我，那多半就是有了。
怪不得人家总说，同学会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情，也发生在我和周睦身上。
「李亨，不是我为难你，是我现在真的需要知道真相。」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原本最不想说的那句话，「之前你妈妈生病，是我帮忙找的大夫做了手术。我现在说这个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也帮帮我，别让我当大傻子，行吗？」
李亨的母亲之前体检查出乳腺癌。我听周睦提起后，帮他四处托关系找人，最终找到本市最权威的医生来做了手术，如今老人家已经痊愈。
我知道，任何人听到这样一句恳求，都无法无动于衷。
果然，李亨叹了口气，向我说出了事实。
听完他的话，我仿佛被丢进了一座无底冰窖，整个人像是在不断下沉，周身寒冷无比……
次日，我跟医院请了假，没去上班。
周睦倒是早早出门去公司了。我醒来时，他人已不见踪影。
从他夜不归宿那次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几天。这些日子里，周睦几乎天天早出晚归。
做销售原本也不用一直坐办公室，所以过去周睦很少准点去公司打卡。眼下这反常的举止，倒更像是做贼心虚，不愿意面对我。甚至有可能是……去私会那个女人？
我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最恐怖的是，这些可怕的猜测，总有一个是真的。
望着床头柜上我和周睦的合影，我忍不住出神。那是去年夏天我们在三亚度假时拍的。在海滩上、椰树下，我们相依相偎，笑得那么甜蜜。
眼泪夺眶而出。
我用手擦掉泪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多年的学习与科研生涯，早已教会我一个冰冷的事实：人是高等生物，但归根结底也只是动物。动物的本性，常常是普通人难以突破的。
既然周睦真的有问题，那么，我就要快速决断。
我不再纠结，划开手机，正要打开「查找位置」功能。就像许多刚刚坠入爱河的情侣一样，我和周睦在刚刚相恋时，给对方的手机都设置了位置共享。
我的这个功能至今也没关闭。抱着赌一把的心情，我想看看周睦的。
结果却是，我找不到他的位置信息。
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睦的手机定位，就早已不再向我开放了。
想到过去的种种甜蜜美好，还有我全身心的投入和付出，我感到深深绝望。
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正在渐渐将我吞噬。
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就是本市。
直觉告诉我，这将是一通非常重要的电话。
我接听：「喂？」
「你好，是柴菲菲吗？」那边传来娇柔的女声。
我的心「突」地一跳。
「我是。您哪位？」
「你好，我叫苏月，我是周睦的前女友。」
这句自我介绍简单直白，却将我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4
那天在电话里，李亨已经跟我坦白交代了：
周睦是在同学会现场见到了苏月。
「确实有点奇怪，她是我们学姐，按理说不会来参加我们班的聚会，可是却出现了。聚会结束之后，他们俩就……一块走了。」李亨越说声音越低，「菲菲，对不起，我当时应该拦住周睦的。」
这就是他告诉我的事实。
想不到苏月这么无耻。我还没主动找她，她倒先来联系我。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她可能的答复。我觉得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劝分，二是示威。但对方说出的话，还是令我震惊。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周睦喜欢我，当年一进大学就抛下你和我在一起？为什么多年不见，在同学会上一重逢，周睦就忍不住又回到我的怀抱？」
「……你什么意思？」
苏月轻笑：「眼见为实。周睦在你面前表现得再好，也可能只是表演。你就不想看看他在别的女人面前是什么样子？」
我气得发抖。这些话在我听来，无疑是当面打脸一般的羞辱。
苏月自顾自说下去：「如果你想更了解你这个未婚夫，今晚 7 点到凤凰区中山二路的 La Vita 餐厅来看看吧。」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手机还举在手中，我整个人呆住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独自在家中，坐立难安。
我知道，苏月一定乐见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但她说的话确实有效，像是在我心里放了一枚定时炸弹，计时器正在一秒一秒倒计时。
如果我不亲眼去看看，这颗炸弹就会立刻爆炸，将我的精神彻底摧毁。
想了半天，我横下一条心。
既然已经知道周睦对不起我的事实，那我也不怕亲临现场，去看看这个人的真面目。
或许只有这样，血淋淋的事实才能逼我快刀斩乱麻，做出最后的抉择。
晚上 6 点 50 分。站在 La Vita 门外，我还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脆弱。
进去之后，我可能就要面对人生中最惨烈的一次恩断义绝。
但我咬咬牙，还是举步走进餐厅。
服务生热情招呼我。我在大厅中环顾四周，并没见到周睦。
我告诉服务生，我是独自用餐的。
「我想找一个角落，比较清静的位置。」
坐在餐厅东北角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我看到不断有男女顾客进进出出。
来之前我就在想一件事：我要怎么才能认出苏月？毕竟我从未见过她，而她既然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也很可能见过我的照片、知道我的长相。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一件事。
就在不远处的位置，有人站起身环顾全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我脸上。
那是个年轻女人，微微卷曲的长发披在肩上，大眼睛向我眨了眨，红唇娇艳丰润，肤色雪白。
她穿了件绛红色深 V 包臀连衣裙，尤其显身材，该有肉的地方丰满，该苗条的部位纤瘦。我简直怀疑她是故意站起来向我炫耀。
虽然她只是冲我微笑，什么也没说，但我心里清楚。
毫无疑问，这位艳丽美女就是苏月。
我不自禁地想到自己的平胸、瘪屁股，心中五味杂陈，双手双腿都在发抖。
苏月一定是提前到这里等候周睦的。女人跟我打完这个无声招呼，就又坐回原位。她背对我，姿态优雅，喝着服务生端上来的茶。
这几分钟里，我如坐针毡。
直到我真的看到周睦本人进了餐厅，径直向苏月大踏步走去。
我的眼泪无声流下来。
看两人的动作，亲热得如同蜜里调油。周睦旁若无人地将手覆在苏月臀上，女人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伸手搂住他的腰，上半身紧紧倾靠在我这位未婚夫身上。
接着，这对狗男女坐下来，脸凑得极近，两张嘴像是要吻上一般，说着悄悄话。
我的头里嗡嗡响，眼前一阵眩晕。
但没过一分钟，眼前出现的情形再次刷新我的认知。
一个令我绝对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餐厅里。
5
是李亨。
不仅如此，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出乎我预料。
我上次见到他时，李亨穿一身简朴的灰色夹克外套配牛仔裤，戴着一副玳瑁眼镜。
而今天他西装革履，也没戴眼镜，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不但如此，从他和服务生打招呼的态度来看，李亨大概是这家高档餐厅的常客。
看到他，我假装看菜单，用菜单挡住自己大半张脸，只从纸张上方悄悄窥视这三个人。
只见李亨远远便望见周睦和苏月，面带笑容走过去。那对狗男女也连忙站起身迎接李亨。三个人的态度不像是见校友、老同学，倒像是会见商务合作伙伴。
我脊背上一阵发凉。
告诉我周睦和苏月旧情复燃事实的，正是李亨本人。怎么现在他们倒像关系很好的老友？
霎时，我还忽然意识到另一件事。
对李亨，我的了解其实十分有限。我并不知道他的职业是什么。
上次见面，是他因为母亲治病的事情来我和周睦家里登门致谢。他衣着简朴，以至于我想当然地以为他是个公务员，或者中小学老师。
但假如今天我是头一次见到他，肯定不会那么想。
他此刻谈笑风生，一副在社交上游刃有余的样子，看上去非常有本事，像成就不错的商人。
李亨一坐下来，就和周睦聊个不停。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苏月的背影。她正半倚在周睦身上，姿势小鸟依人。两个人一看就是关系亲密，而且亲密了很久，交情绝不是一天两天的。
由于离得太远，我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
正在我着急的时候，手机忽然振动。
来电的竟然是苏月。我下意识抬头望向她。从背后方向看，这女人正在玩手机。
而周睦和李亨聊得忘我，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我接起电话。苏月没说任何话。但通过听筒，我能清晰听到两个男人的交谈内容。
我心中一凛，当下也顾不得揣测苏月的意图，屏息凝神听下去。
「亨哥，还是得谢谢你。」这是周睦的声音。
接着是李亨接话：「人家菲菲是个好姑娘，你到时候也别做得太绝了。」
他们不但提到我，似乎还是在说什么关于我的计划。
「不会的。我只是怕她影响咱们的大事。」
周睦说着说着，语气忽然变得轻佻起来。
接着是苏月一声轻轻的娇喘，还有咯咯娇笑声：「干什么呀。」
听上去像是狗男人摸了她一把。
「亨哥交给我的事情，我当然会好好完成。到时候亨哥吃肉，我跟着喝点汤……」周睦的脸偏向苏月，低声说着下流话，丝毫不以为耻。
听到这些，我又想吐又头晕。
这个人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阳光大男孩。现在的他不但恶臭，而且令人恐惧。
到这个份上，我无法平心静气听下去了。
按下手机上的红色按钮，我逃也似的从后门离开了餐厅。
漫天繁星之下，我像个落水狗一般仓皇逃窜。
满心只想着赶紧远离那个地方，远离那几个可怕的人。
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决堤。信步走在街上，我头脑不受控制，开始回忆和周睦过去种种。
我恨自己没出息，都到这个时候了，本能想起的竟还是那些甜蜜温馨的画面。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我感觉自己那么孤独。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进了家门，我只觉得疲惫无比。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瘫坐在沙发上，我的身心都得到片刻安宁。
直到这时候，我才有余力回想今天这诡异的一切。
周睦的前女友苏月，故意引我去往她和周睦见面的地方。而这场聚会上的另外一个人，是我之前很信任的周睦的老同学李亨。
苏月浓妆艳抹，而李亨西服革履。
这两人的状态，都令我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更不要说苏月故意给我打电话，让我听两个男人对话的事。
一切，都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精神涣散，茫然来到开放式厨房。
案台上刚好摆着一杯水。
「口好渴。」我将这杯水一饮而尽，接着木然走回卧室，拖着沉重的身体倒在床上。
这些狗血经历令我不堪重负。我拿起手机，给关系最好的朋友、一起长大的发小江琳发一条微信：「琳子，我心情不好，有空陪我聊聊吗？」
看看时间，我忽然想到，江琳爱玩，现在这个点她大概正好在聚餐或者喝酒。
连日来的焦虑、劳顿和痛苦，折磨得我身心俱疲。
握着手机没躺几分钟，我沉重无比的眼皮逐渐闭合，整个人昏睡过去，像是坠入无底黑洞……
再醒来时，我只觉得头痛欲裂。而身上似乎裹着凉凉的织物。
我心中大惊，眼睛还未睁开，手摸上自己身体——
我居然一丝不挂？
过度的恐惧使我迅速惊醒。我睁大双眼，只见面前是一个男人的裸背。
男人的背冲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
6
我猛然起身。
男人一动不动，看上去睡得很沉。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探过身子，我去看男人的脸。
是周睦。
我的心这才放下来。
看来是我最近精神太紧张，居然连他的背影都认不出来了。
但紧接着，我感到一阵强烈恶心。
看眼前这一幕，应该是周睦回家后发现我睡着了，在这种情况下与我发生了关系。
说得严重点，这属于强奸。
而且，假如我有意识，绝对不会同意跟他亲热。毕竟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刚刚目睹了他和苏月那令人作呕的一幕。
想到苏月，我回过神来，一摸枕边，抓到自己的手机。屏幕显示现在是凌晨 1 点。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锁屏上有 20 多条新微信提示。我连忙打开看，全都是江琳发来的。
「菲菲你怎么了？」
「菲菲你怎么不说话！」
……
我又看了下手机通话记录。
江琳在昨晚九点钟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这个电话是被接听了的。
也就是说，是周睦回到家后，听到手机响，帮我接了这个电话。他大概告诉江琳我睡着了，她也就没再找我。
我又打开微信看了下。果然，江琳的消息都是在打这通电话之前发来的。
望着身边这个曾经与我最亲密的男人，我的心渐渐冻得硬了。他令我心冷，彻底心寒。
周睦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想必是非常疲劳了，对我的动作丝毫没有察觉，睡得极沉。
环顾四周，看着这个被我收拾得井然有序的家，想到冰箱里还有一些我提前准备好装在保鲜盒里、要做成晚餐犒劳周睦的食材，我的鼻子又是一阵阵发酸。
这个男人曾说，不敢背叛我，因为我是外科大夫。
「就算我不怕你，还能不怕手术刀么！这么长，锃亮的，多吓人。」
一想起这句话，仇恨与酸楚在我心中迅速交织，令我胸口生闷。
忽然，我心里似乎掠过一个念头。
是什么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我抓心挠肝，拼命试图想起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此时，周睦忽然说了句梦话：
「喝！再喝两杯！」
说得含含糊糊，倒真像是酒后的醉话。
我紧咬下唇，在心里飞快盘算。
事不宜迟，得先抓紧时间离开这个地方，再做打算。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拿上我之前外出野营时用的大双肩包，把证件、贵重物品和一些贴身衣物等一股脑塞进去，接着便夺门而出。
在出租车上，我给江琳打电话。
过了好久她才接，听上去应该是被我从睡梦中叫醒的：「喂，菲菲，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我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你得收留我。」
「什么？」那一边，江琳的声音里满是疑惑。
半小时后。
坐在江琳家里，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听完之后，江琳久久没说话。
过了良久，她才皱着眉开口：「这件事太奇怪了。」
「是的，根本不是周睦出轨这么简单。」我深吸一口气，「苏月和李亨，似乎都有不可告人的动机。」
苏月主动联系我、给我透露线索，看上去的确有点像是在示威。
但后来，她在餐厅主动给我打电话的行为，却更像是在透露信息。
难道，苏月并不是真的跟周睦复合了？
说实话，他们在一起的亲密样子，令我心如刀割。
但我在日常其实一向是个理性的人。我善于也热衷于分析看到的信息，我相信亲历的一切一定都有背后的原因。事情绝不只是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转头望着江琳，发现她也正在看我。
江琳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非常了解对方。看到她这个眼神和表情，我就领会到了她想说什么。她是个直率的性子，父母都在公安系统，父亲更是一位资深老刑警。她自己也天生爱冒险，目前是个全职攀岩教练。她的口头禅是：「别想，赶紧去做。」
我平时总揶揄她，说她是拼命三娘，一言不合就开干。
但此刻，我很庆幸我认识江琳。有她在，我心中平添极大勇气。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周睦不知道江琳家的地址。
「我要是你，我就直接……」她话说一半就被我打断。
「直接去找苏月问个清楚。」我接上话头。
我和江琳相视一笑。
但当我真的试图这样做，却发现有种神秘阻力已悄然出现，横亘在我和真相之间。
7
我在江琳家给苏月打电话，却发现那个女人失联了。
她的手机号已经打不通，我拨过去，那边的提示音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怀疑是她自己——或者什么别的人用她的手机拉黑了我，于是用江琳的手机拨过去。还是一样，提示空号。
我与江琳面面相觑。
直觉告诉我，这绝不是正常现象。
就在我们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我的手机再次响了。这一次，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个人前人后两张皮的未婚夫周睦。
我的心一下子悬起。
「接，不用怕，我罩着你。」
接通电话的时候，我的手有点抖。打开扬声器外放，周睦的声音瞬间充满整个客厅。
「菲菲，大半夜的你去哪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江琳抢先一步发话：「周睦，你好，我是江琳，菲菲在我家呢。我这边有点事情，想请她帮帮我，菲菲就直接过来了。你放心啊，她很好。」她一边说，一边向我使眼色，「菲菲，你跟周睦报个平安。」
「嗯，我在江琳家呢。」我顿了顿，补上一句，「你别担心。」
短短两句话，却是我费好大力气才说出来的。
江琳又向周睦那边说：「我这边事情紧急，你别介意。」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大半夜把菲菲叫过去？」周睦的声音疑惑又不满。
该死的男人，都已经彻底背叛我，竟然还对我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这令我感到恶心，又有一丝不安，甚至使我莫名联想到苏月的神秘失踪。
周睦这男的，真的现身说法，教会我什么叫作「人心隔肚皮」。相处多年，我好像并不了解他的真实面目。
「家里的事。唉，我也不太方便跟你细说，跟我爸妈有关。」江琳满口跑火车，胡乱回应着周睦的问题，眼睛却看着我的脸。
她不无担忧，伸手过来拉住我的手，示意让我别焦虑。我向她勉强笑笑，点点头。
忽然，我想到一件事。
「亲爱的，」为了诱导周睦说出我想知道的消息，我忍着恶心唤他，在心中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他，「你这两天怎么安排？要是忙，我就在江琳家多待几天。」
「是，我最近特别忙，跟客户的饭局特别多，都没时间陪你。」周睦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听起来像是有点内疚。
于是我跟他说好，我在这边多住几天。
挂断周睦的电话，我和江琳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有一点我想不通。既然李亨跟你说破了周睦和苏月见面的情况，而李亨和周睦也见了面、聊过这件事，为什么周睦在你面前还要坚持撒谎？他应该知道你已经很清楚他和苏月旧情复燃。」江琳靠在沙发上，歪着头分析。
我冷冷一笑：「这我倒是不奇怪。因为周睦这个人，死要面子。」
在一起的这些年，周睦一直非常注意自己在别人面前的形象。哪怕这个「别人」就是他的亲人、恋人和关系最亲密的朋友。
而事到如今，要想查明真相，最关键的突破口还是在苏月身上。
江琳点头，表示同意我的看法。
但现在要找苏月，难如登天。唯一的联系方式也断了。
江琳忽然灵机一动：「等会儿。」她打开自己的手机，在微信里找到周睦，接着打开了他的朋友圈界面，「你说，会不会有一些信息是周睦屏蔽了你，但忘记屏蔽我的？」
江琳从来不给任何人的朋友圈点赞。周睦确实有可能因为她存在感太低，忘记屏蔽。
「找到了！」
我的闺蜜不愧是刑警亲闺女，居然真的找到了一条线索。
若干天前，周睦发过一张照片，对我是不可见的。这是周睦的一张自拍，前景是他的一张大脸，背景则是个包房似的地方，深紫色的灯光昏暗，黑色大理石墙壁反光。还有模糊几个人影，看上去有男有女。
其中有一个男性的背影，很像那天我在西餐厅看到的李亨。
这张照片配的一行字是：「老同学相聚，特别开心。」
而画面右下角有一盒没拆封的纸巾，上面印着 logo。江琳把照片放大，截下那个 logo，用搜索引擎的搜图功能查了下。是本市夜店「Joyful Pub」。
我和江琳对视一眼。
既然没有其他线索，我们就必须得到这个地方看看。
8
去那间夜店之前，我原本没抱太大希望。
毕竟，周睦、李亨他们在那里参加同学会，是很多天之前的事了，时间甚至早于我值班联系不上周睦的日子。也就是说，在 Joyful Pub 的那次同学会，周睦完全没跟我提过。
那天晚上，我应该也是在值夜班。
但当我和江琳戴着棒球帽来到夜店，拿出周睦的照片打听时，服务生的表情却忽然变得微妙，「这位客人我有印象的。不过我们不方便透露客人的隐私……」
江琳把一个摸上去不薄的信封塞给服务生。
对方立刻会意，看四周没有他的同事才小心收下，然后一脸神秘地说：「这位客人现在是我们这边的常客，而且好像玩得很大呢。」
「你们还有这种服务？」我不禁微微皱眉。
服务生慌忙摆手：「误会了！千万不要乱说。只是我经常看到这位客人带好几个漂亮小姐姐，还有几个三四十岁的男客人一起来，喝到凌晨才走，每次都是一起叫商务车离开的。这事儿很怪啊……」
见我和江琳一脸茫然，他接着说：「您想，假如只是聚会喝酒，最后都会分头打车，各回各家。这种一群人包车走的，通常是后面还有活动。可是都凌晨三四点了，除了去酒店还能……」
年轻人越说越兴奋，脸上逐渐露出低级的笑容。
江琳急忙打断他：「行了。」她是怕我难受。
听着这些话，我心里确实不好受。
但相比之下，困惑盖过了悲伤。听上去，周睦像是在组织什么奇怪的聚会。不仅有陪酒的美女，还有一些「三四十岁的男人」？我心念一动，又在手机里翻出李亨的照片，拿给服务生看。
「这个人也是每次都来吗？」
服务生皱着眉打量手机屏幕，隔了半晌才说：「他出现得少一些，有时候参与，有时候不参与。不过这人也有一点怪。」
他停顿一下，接着神秘兮兮地说：「这男的从来没喝多过，永远都很清醒。」
我一愣。
很难说，李亨是酒量太好还是根本没喝。
最后，江琳用自己的微信小号加了服务生的微信。晚上，我们回到江琳家，她又给对方转了一笔钱，说下次如果周睦、李亨再出现，请他通知我们一声。
服务生很聪明伶俐，没主动问我们的意图，只是说：「男人有这种情况也很正常，小姐姐们消消气，气出皱纹就不好了。」
「看来去这种地方捉奸的女人挺多。」我苦笑。
而最可怕的是，周睦的问题不仅是出轨这么简单。
我和江琳都没想到，没过多久，Joyful Club 那边就有了新消息。
那天之后，我照常去医院上班，江琳白天也还是去攀岩馆教学生。周睦偶尔发微信来问候我，我只推脱说江琳最近状态不好，我晚上陪她一起住，叫他放心。狗男人就也没再说什么。
三天后的晚上。我正要换下白大褂准备下班，江琳给我来电话。
她语气特别急切：「我 5 分钟之后到你们医院门口接你，咱们去一趟那个夜店。」
当我俩并肩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江琳给我看了她收到的微信。
那是一张照片，李亨和周睦前后脚正在往包间里进，身旁还有几个男男女女。
服务生告诉江琳，他们今天包的是大房间，来的人也很多。「房间里灯光很暗，你们跟着我混进去应该不成问题，但后面的事就看你们自己了。」
我和江琳对视一眼。
她安慰我：「别怕，我陪着你。」说着拉住我的手。我这才发觉自己手心全是汗。
9
走到包间门口，从门上的半透明玻璃往里看，我发现服务生确实没夸大其词。那里面的灯光暗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我和江琳相对看了看对方的打扮。我们今天很默契，穿的都是卫衣、牛仔裤。江琳略有准备，带来两顶棒球帽，我们一人一顶戴在头上。看上去，我们像两个青涩的女大学生，完全不像「来玩的」。
服务生在一旁端着盛酒的托盘，打量我们。
他不愧是做服务行业的，一眼看穿我们心思：「没事儿，这里边穿什么衣服的都有。」
江琳点点头，转而拍拍我的肩膀，低声说：「自信点。」
服务生推开包间的门。
原本在封闭的门外听上去闷闷的音乐声，随着房门打开猛然喷泻而出，直扑我脸面而来。吵闹的旋律和强劲的节奏，每一声都击打在我神经上，令我肉跳心惊。
在昏暗的光线中，借着帽檐的掩护，我观察着房间里的一切。
在我不到三十年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奢靡的情景。一群红男绿女在疯狂扭动、尖叫，香槟酒喷得到处都是。美女裸露的长腿搭在男人们的大腿上，浪笑回荡在宽阔的房间内，比烂俗音乐更刺耳。
在人堆里，我看到了熟悉的那两个人。周睦和李亨。
然而他们的状态，确实令我十分意外。首先，他们身边竟然都没有美女相伴。
其次，李亨就像是这个场子里的男主人，坐在长沙发中间靠右的位置，斯文地端着一杯红酒啜饮。周睦则像是他的跟班，环绕在他周围，不停给大家倒酒。
在李亨左边位置也就是长沙发正中间，坐着一位精瘦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一看就有些异样。身处眼前这种环境，这人居然还西装革履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
忽然，我感觉有人拽了拽我的手。是江琳。她在我耳边小声说：「小心点。」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众人都在狂欢，根本无人注意到我们。
这时，随着一段热舞告终，那个精瘦男人忽然站起来，高举双臂大喊着什么。
是韩语。
我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因为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我很爱在课余时间看韩剧，所以也能听得出他讲的是韩语。
男人语速越来越快。而其他人似乎也并不关心他在说什么，却向他拥过去，看样子像是想抱住他。
我不禁瞥了一眼周睦。
他距离我并不远，所以光线虽然不明亮，我却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狂热痴迷，而是面带迟疑，甚至可以说有些茫然。
看上去，周睦似乎没有真的融入氛围里。
坐在我身边的江琳小声嘀咕：「我的妈，不会是邪教吧？」
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眼前的美女们好像发了狂似的，对着那个韩国男人做出种种丑陋又令人惊异万分的动作。男人则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周睦和李亨，以及其他几个看上去人模狗样的男人也陪侍在那个韩国人身旁。
尤其是李亨，他的地位似乎比其他人更高些。韩国人唯独搂着他的肩，与他窃窃耳语。
我和江琳僵在当场。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疯狂蹦跳着的女人，一头撞在我和江琳身上。女人手里原本端着酒杯，这么一撞，一整杯红酒全都被泼在我胸口。
「怎么回事……」我咕哝。不过，相比于眼前的诡异情景，衣服脏了又算得了什么？
那女人头发很长，遮住了半张脸。她向我凑近后，忽然微微抬起头来。
我这才看清她的样子。
居然是之前失联的苏月！
我太震惊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月显然比我有心理准备，或者说，她一定是故意来接近我的。
其他人仍然沉浸在狂欢中，无暇顾及四周。有几对男女已经彻底失控，当场做起野兽勾当。其余的人围着他们拍手、尖叫，简直像是一场荒唐可怖的马戏。
见此情此景，我连忙低声对苏月说：「跟我出去一下。」说完转身跟旁边的江琳打个招呼，示意叫她随我来。苏月却示意江琳不要跟来：「人多容易被发现。你跟我来。」
我担忧地看了江琳一眼。
江琳小声说：「别担心我。」想想她是个健身专家，小时候甚至拿过市级青少年散打冠军，我便向她点点头，跟着苏月走了。
苏月引导我顺着人群最外面一层摸到墙边，又找到一个小门。
她看上去轻车熟路，不费什么劲就打开了门。
门那边光线更暗，没有光透出来。包间太大，众人的喧哗声被我关在小门之外。我跟着她，一同弯腰俯身从门里走过去。这是一条暗道，不知道这种高级娱乐场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设置。
苏月在前面走，我亦步亦趋跟着，一直走出去好远。
出了暗道，我发现我被她带到了大街上。苏月把我从洞口拉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终于说上话了，柴菲菲。」
我们找了一家 24 小时营业的面馆。在那里，我听苏月讲述了全部真相。
听完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完全不了解我的枕边人周睦。
这一切，竟然是一场精心密谋的惊天骗局。
10
我和苏月各点了一瓶可乐，对坐在餐桌两边。看着桌上没擦干净的油星，我深深感受到命运的荒诞。
苏月注意到我困惑的表情。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女孩，在上大二那年，加入了学校的摄影社团。在那里，她认识了一个学弟。学弟是个典型的暖男，对她非常好。女孩把学弟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而学弟对她的感情却似乎并不那么单纯。
「可是我听周睦说，是你追的他？」
苏月微笑着摇头，笑容却莫名有些凄凉。
「其实，我并不是苏月。」
「什么？」
「是不是很荒唐。」眼前的「苏月」泫然欲涕，看上去似乎非常悲伤，甚至绝望。
「我叫林星。」女孩下定决心对我说，「苏月是我的孪生姐姐。她跟爸爸姓，我随母姓。」
我震惊万分。
林星告诉我，她这次出现，是专门为了追查苏月的死因。
「苏月……死了？」我惊得快要说不出话。
林星点点头，眼泪先掉下来，「是的。我姐是自杀的，已经好几年了。」
我静静等她整理好情绪，努力掩饰好内心的恐惧与震动。
林星告诉我，苏月的确是我的情敌。她与周睦是在男方上大学后，在学校社团里认识的。苏月是学姐，周睦是学弟。
这些信息，全部都没错。
「当时周睦追她追得很凶。我家是本地的，周睦经常跑去我家找我姐姐。后来我才知道，他对同学、朋友都说是我姐对他穷追猛打。可是事实并不是那样。有一次摄影社全员一起去喝酒，我姐一觉醒来就发现……」
说到这里，她好像很痛苦，说不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让我想起前几天那个奇怪的情景。我全身一丝不挂地醒来，而周睦背对着我，躺在床上……
「等等，她是不是被下了药？」
林星迟疑着：「我也有这种怀疑。」
「苏月和周睦是为什么分手的？」
「是因为……」
林星刚要回答我，忽然，她的脸色变了。
「别说话，跟我来。」她立刻背转身，拉着我从小饭馆的后门溜出去。我的心怦怦直跳。看林星的样子，她刚刚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危险的人，所以赶紧把我拉走。
果然，我们闷头前行，一直走到挺远处一条暗巷里，这时林星才顾得上向我解释：「刚才我看到他们的人了。」
我点点头。
忽然，我看到林星背后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个男人，虽然在我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脸，但这人的样子很熟悉。
是李亨。
我拽住林星低声说：「快走。」然后就拉着她要往旁边一条岔路上跑。可惜我们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百忙之中，我瞥见李亨正转过头来往我们这个方向看。
我和他的眼神刚好对上。
「站住！」男人大喝一声，向我们冲过来。
我急忙拉着林星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不管我曾经认识的那个李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善茬。
如果真的被他抓住，我和林星会面对什么？
我一边拽着林星狂奔，一边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幸运的是，没跑出两条街，我们就误打误撞来到一处热闹的露天夜市。这里的人摩肩接踵，街旁有此起彼伏的小贩叫卖声，顾客们兴致勃勃地砍价。这一瞬，我感觉简直是上天把全城的人都派来拯救我了。
林星在我耳边低声说：「已经看不见李亨了。」
这男人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令我感觉无比异样。
「你和李亨很熟吗？」人群里，我气喘吁吁地坚持向前走，百忙之中还不忘了问她。
「要接近他替苏月报仇，当然得付出一些代价。」林星回答。
11
最安全的地方，还得是江琳的家。
她家用的是指纹锁。之前我搬来住的第一天，江琳就拉着我在锁里录入了指纹信息。
刷了下手指，门应声而开。
我心中一宽。因为房间里灯光大亮着，而江琳本人正坐在沙发上，身披浴巾，手捧着热茶。她看上去有些心烦意乱，听到我开门的声音，明显是吓了一跳，迅速转过脸望过来。
见到我，江琳哭了。
我连忙把呆立在门口的林星拉进来，然后立即关上家门。
江琳已经冲过来抱住我：「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也不接！」我摸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很多未接来电。
我告诉我的好闺蜜，刚才情况实在太紧急了，我没顾得上看手机。
这时，江琳才注意到我带了一个陌生女孩回来。
「她是谁？」
……
我们三个女孩坐在江琳家宽大的豪华沙发上。听完我对刚才情况的叙述，江琳愣了好半天。
「这么说，你不是苏月，你是苏月的妹妹？」
林星点点头，神情沉重。
「你刚才说……」我忽然想到这样问似乎不太礼貌，于是把话头又咽了回去。
林星非常聪明。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而此刻听到我这半句问题，竟然立刻明白我想问的是什么。「接近李亨，说难也难，说简单也很简单。刚才在夜店你也看到了，他是在组局，组一些有男有女的局。」林星顿了顿，「年轻漂亮的女人，是这种『局』里不可或缺的甜点。」
我和江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星凄然笑笑：
「在很多人看来，我就是一个贱女人。但为了替姐姐报仇，再大的屈辱我也愿意忍。我爸是个赌棍，我们小时候爸妈天天吵架，有时候还要动刀。要是没姐姐保护我，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今天。我接近周睦和李亨，就是盼着能找机会为姐姐讨回公道……」
说到这里，林星泪如雨下。
我去给林星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江琳则气得脸发红：「你别哭，咱们既然遇上了，就把这些账一起跟那几个狗男人算清楚！」
林星抽噎着，用最简单的语言把事情向我们说清楚。
原来，当年周睦考入大学后，迅速结交了李亨。李亨这个人外表忠厚朴实，内心却有些扭曲变态。他家境不太好，就怂恿相对有钱的周睦带他一起出去吃喝玩乐。
也就在两人相识后不久，周睦在学校活动中认识了家境贫寒，但容貌姣好、身材惹眼的苏月。
「据我姐姐后来告诉我，她推测当初把她害得那么惨的，除了周睦，还有李亨。」林星像是鼓足了勇气，才一边流泪一边说出后面这几句令我无比震惊的话：
「李亨为了讨好社会上的一些富家子，从上大学那时候就经常『组局』。周睦用感情骗了我姐姐，名义上拿她当女朋友……其实……」
说到这里，林星再也讲不出一个字，双手掩面，放声大哭起来。
我和江琳对视，看到对方眼中都满是沉重。
苏月作为寒门少女，一定是在那一次次的肮脏「聚会」中，沦为那群禽兽的猎物。
这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
我感到脊背一阵阵发凉。
我自认为与周睦相知相识多年，非常了解他的人品和个性，却不知他竟然有如此阴暗恐怖的一面。
而就在此时，我忽然想到那件蹊跷的事情。
……醒来之后……发现周睦赤裸上身，背对着我躺着……
一阵强烈的恐惧感迅速攫住我的心脏。
「对不起，我不想冒犯，不过我想问，你姐姐当时遭遇这一切的时候……是被迷晕了吗？」我艰难开口，总算问出这个问题。
林星愣了下，点点头。
我瘫坐在沙发上。
江琳见我这样，眉头紧皱：「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我想，此刻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许比我之前想的，还要复杂和可怕。
林星像是察觉到什么：「难道你也经历过？」
「我只是怀疑，现在还不能确定。」我简单回答，接着说，「当务之急，是我们立刻去公安局报警。」
12
在警察局，我还知道了一些新信息。
林星在夜店包间里主动向我示警，其实并非出于偶然。而是她有意为之的。
说来也巧。命运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一直拼命将我们几个人的人生捏合在一起。
事实上，林星做完笔录出来后，借着派出所里明亮耀眼的白炽灯光，我看到她的脸，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女孩走到我面前时，似乎注意到我脸上的疑惑。
「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我迟疑一秒又问，「或者说，我见过的那个人……是你姐姐？」
林星笑了。
我发现，她的笑容居然这么美。
「你终于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姐还在上大学，有一次因为被周睦折磨得很厉害，加上她本身身体就不太好，最后，在大街上晕倒了。」林星顿了顿，「是那座城市一所医学院的一名女生刚好路过，及时救了她。那个女生，就是你，柴菲菲。」
这太令我震惊了。
「我是在调查姐姐事件的过程中发现了你。当初你救了姐姐，不留姓名，却在办住院手续的缴费单上留下了一点信息。姐姐死后，我几乎把她留下来的蛛丝马迹都查了个遍，这才知道世界上有你这个人。但我很快就发现，你居然是周睦现任的女友……」
林星快要说不下去了。这个真相，对她来说的确非常残酷。
拯救过姐姐生命的人，居然就睡在间接害死她的凶手身边。
当然，更感到难以接受的人，是我。
在这个时刻，我不得不相信真的有「命运」这回事。
所以，这就是林星主动找到我、提示我的原因，对吗？
我问出这个问题。
林星点点头：「我不能坐视不理。你是个好女孩，不应该和周睦这种人搅在一起。如果没有人告诉你真相，你的一辈子可能就会这么毁掉。你救了姐姐的命，我也应该救你。这是我……还有我姐姐苏月，对你的报答。所以我才想办法接近你，引你一步步发现真相。我知道，我和李亨他们已经成了同一摊烂泥，要摆脱他们对我来说也很困难。扳倒他们，只凭我也不够。我其实既是在救你，也是在自救。」
听了这一席话，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江琳在一旁听着。她维持着理性：「到这一步，咱们该报警了。」
我点头，拨通那个电话。
警察叔叔的办事效率非常高。很快，李亨和周睦就被抓获。事情的真相，是一名女警官在后来告诉我的。
原来，看似老实淳朴的李亨，其实早在多年前就与某境外势力勾结。这个跨国犯罪团伙致力于选取各地美女，对全球范围内的富豪阶层实施性贿赂，借此达到自己经济犯罪的目的。
那天我们在豪华包间见到的那个韩国人，正是团伙中一个中层头目。
李亨作为他的走狗，在助纣为虐的过程中获得了巨大的金钱利益。他由此越陷越深，甚至不惜坑害老同学们，以组织同学会为名发展下线，勾结「下线」一同物色可以被充为工具的女性「猎物」。
法网恢恢，正义之剑不会饶恕任何一个罪人。韩国头目和李亨目前都在接受中国法律的制裁。而令我感到五味杂陈的是，周睦的确是李亨发展的真下线，我却并不是周睦的猎物。
去市第一监狱探望周睦时，隔着玻璃窗，我看到这个男人泪流满面。
从对讲电话听筒里，我听到他哽咽着告诉我：
「菲菲，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你要是恨我，是应该的，我没有怨言，但我希望你明白……」
曾经，他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我青春回忆里最亮眼夺目的一道阳光。然而此时此刻，就因为对金钱无止尽的贪欲，周睦成了阶下囚，留着犯人特有的圆寸对我痛哭流涕……
眼前一切，是如此不真实。
如果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大概还是会在那些青春洋溢的岁月里，无怨无悔与他相爱。毕竟谁也无法预知未来，曾经爱过，就不后悔。
但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是如此，周睦也是如此。
周睦入狱，是数罪并罚，判得还是很重的。其中有一条罪行与我直接相关，就是强奸罪。
在我和江琳的协助下，警方调查出那晚的真相。
原来，我确实是被周睦迷晕了。通过小区和公寓楼监控，我们还发现，那天晚上李亨也来到了我家。也就是说，周睦是要把我「献给」李亨。
当从女警官口中听到这些之后，我几乎崩溃了。在一旁的江琳用她业余运动员特有的强健臂膀支撑着我，才让我不至于瘫倒在地。
见我这样，女警官不由得加快了语速：「你别慌。最后他们没有真的那么做。」
她说，据周睦和李亨的口供，李亨是到了最后关头犹豫了。「他想到当初他妈妈得病，还是你主动帮老人家安排了住院和手术。」女警官说完这些，也不自禁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李亨最后一丝善念，还有林星主动示警的勇气，居然都是由我过去不经意的善举引发的。
望着眼前的周睦，我表情木然。
或许，此时此刻，才是我真正与过去告别的时候。
为了林星、苏月姐妹，以及更多还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女孩，我必须做得更多。
走出监狱大门，我拨通了一直与我保持联系的女警官的电话。
「关于抓捕境外势力的行动，只要有我能帮忙的，请务必告诉我。」
挂断电话，我仰起脸，望向天空。
蓝天特别蓝，阳光也分外灿烂。
我想，是时候甩掉阴霾，迎接崭新人生了。
-完-
□ 察克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