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了八年的人抛弃是什么感觉呢?
我十八岁时认识许戈,二十六岁和他订婚,订婚宴上,我收到了一份礼物,是一张 B 超单。
六周。
推算了时间,很好,六周前我们刚拍了婚纱照,他跪在地上说爱我一生一世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五脏六腑压不住的腥气往上涌,我抓紧手里的 B 超单,不顾他眼底的惊慌跟错愕,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1
许戈多爱我呢?
打开手机,入目的壁纸还是穿着运动服十八岁我们,许戈脸上沾着奶油,胳膊轻轻搭在我的右肩,对着镜头傻笑,那是多么好的一个少年啊!
我和许戈是少年情侣,大一那年冬天,许戈卖了自己的平板,提前准备了一个月,给我过了这辈子的第一个生日。
黑暗的教室里,他捧着蛋糕朝我走来,脸上是蜡烛摇晃的暗影,那微弱的烛光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温暖。
蛋糕,玩偶,蓝色的手链还有他。
我不可自拔地沦陷了。
2
和许戈在一起后,他真的往死了宠我,十几年没有过的重视,他攒着全都给了我。
我再也没洗过衣服,冬天有暖宝宝,夏天有冷饮,他还能准确记住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枣和红糖,只要我回头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
我妈离开的早,我爸一直不想让我上学,因为在老家,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可以卖好多钱,所以考上大学的时候,父亲不给我出学费。
我的学费是许戈在三十七度的天气里穿着玩偶服,热得浑身起疹子,傍晚在小餐馆里刷盘子把手泡得泛白才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你看,他当初是这么的爱我,轰轰烈烈,世人尽知。
放假的时候我不愿意回家,而那个时候,他的发小们在世界各地旅游散心,本该跟他们一样的许戈,却陪着我上着十个小时的班。
许戈的父母虽然都是知识分子,但从来没有不同意过我们俩,更没有嫌弃我那荒唐的家人。
我大学毕业之后,许戈的妈妈就立马开始准备我跟许戈的婚房,地段、设施、楼层一一考虑周到,而我要做的就是等待许戈的求婚。
许戈的求婚在我们毕业三年后,那是一个盛夏,树叶被晒得发亮,风里有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许戈带着我回到了大一时的教室,幸运的是那时候暑假,学校里没人,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无数张照片挂在教室里。
我顺着走廊走,看到了我们的第一张合照,满面奶油的他朝着镜头得意的笑。
那天,我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
还有我们一起远足,地下恋转变为地上恋的照片,大四的毕业他为我绾发戴簪的照片。
我的眼睛开始发酸了!
那个时候,所有同学家长都在为他们的孩子庆祝毕业,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是许戈穿过人群来为我绾发戴簪,那根簪子是他亲手做的,一根素银簪。
那么多的照片里,我一眼看到了许戈,大家都在喊毕业快乐,只有他在喊,「姜梨,我爱你!」
我伸手摸到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他青涩、浑身少年气,我回头看这个在我青春里拔得头筹的人,窗外的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让人忍不住地想靠近,他没变,他还是我的少年。
许戈单膝跪地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他跪在地上,说,「宝宝,我们家的客厅用你爱的米白色,窗帘用你说的湖蓝,家具只买你喜欢的,被子准备你喜欢的樱桃小丸子,我不跟你争辩了,只要你让我上床,我盖什么都行。」
我被他这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
地上的人忽然静默了一下,「宝宝,你知道的,我会很疼你的,你是我亲手挑选的家人,我真的等太久太久了。」
当戒指盒打开时,我彻底绷不住了,里面除了戒指,还有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两寸的红底照片,照片里我们穿着学士服,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那时,许戈就已经准备好了结婚证上的照片,在我们最好的时候。
许戈捧着盒子,眼尾泛红,声音数次哽咽,「宝宝,我……我们商量好的。」他举起那张照片,「你大一就答应嫁给我的。」
我看着他紧张得指尖都在颤抖,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点头,他是我的许戈啊!我怎么可能不答应他?
许戈的母亲是癌症,恰好在许戈求婚后复发,为了照顾她,我们推迟了一切,当许戈妈妈情况好一点儿的时候,已经是来年了。
四月,天气小凉,我们拍了婚纱照,为了美,我挑选的都是清凉的裙子,许戈担心得不行,每次一拍完,许戈拿着毯子就往我身上裹,生怕我被冻到。
我们的婚纱照是在学校拍的,许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争取到的,因为他想让我们在爱情开始的地方修成正果。
婚纱照很漂亮,他说我美得不可方物,抱着我冷冰冰的照片不丢手,后来可能发觉了,过来一把抱住我,声音很轻很轻,有种得偿所愿的轻松,「宝宝,你知不知道我还有个愿望。」
是的,结婚证。
但我们这边的规矩是先订婚,订婚宴全程是许戈操办的,他不想我劳累,说只要我安安心心嫁人。
订婚在五月中旬,相爱的第六年,领证的日子他还特地找人算过了,是五月末,难以想象,他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会干这样的事,婚礼的日子也定了,是六月初三,天气不算热,许戈说这样我穿婚纱不热,妆也不会花。
当我穿着许戈精心挑选的月白色长裙,站在台上交换订婚戒指时,我真的觉得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是遇到了他。
可现在。
看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我发了狠地摘下来,用力地朝着地面一掷,戒指与地面接触发出两声清脆的声音,然后再也消失不见。
不管它多珍贵,脏了就是脏了。
许戈毕业后就进了事业单位,熬了两年,眼前就有个升迁的大好机会。
偶然的机会,我救了他顶头上司的独子,他顶头上司一家视我为座上宾,自然,他升迁的机会就是这么来的。
我迫切地想他也尝一尝美梦破碎的感觉。
我把属于许戈的那枚银戒连带着那张 B 超单一起放进包里,收起了手机,走出去,对着镜子开始补妆,泪痕被一点点遮住,刚刚哭得差点死过去的女人,很快容光焕发。
我很清楚,一瞬间的痛苦只能暂时地击垮一个人,而长久不停的痛苦好比小病缠身,慢慢蚕食心肺,钝刀子杀人才最疼。
我用八年守护的爱情,一朝梦碎,那么,不留下半条命,谁都别想好过。
3
可能是许戈对我太过于放心,手机里有我指纹,我趁他洗澡拿了他的手机,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放下手机的一瞬间,脑袋里灵光一闪,我点开了微信的切换账号,果然还有另一个号码看着那串号码,我搜索了一下我的手机,是许戈读大学时候办的当地卡。
微信一登录,什么都知道了,因为里面只有一个人。
头像是粉红色的卡通兔子,许戈还没有给她备注,昵称也特别可爱。
我像个小偷一样,表情扭曲地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聊天记录很短,大部分都是那个女人在发消息,那些信息让我恶心,最重要的是我发现她还没有告诉许戈她怀孕的消息。
我迅速拍下了他们的聊天记录以及那个女人的联系方式,然后把手机恢复了原样。
我知道那个女人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看我跟许戈撕破脸,然后她再以圣母的形象出现,可我又怎么会让她如愿?
晚上许戈抱着我的时候我推开了他,他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反而又黏了上来,握着我手的时候他忽然打开了灯,仔细看着我光洁的手。
「老婆,你的戒指呢?」
我轻描淡写地道,「今天喝的太多,不记得放哪了。」
「丢了?」许戈声音大了些,立马开始拿手机,拨号的时候还安慰我,「没事老婆,一定还在酒店,我问一下,丢了也没关系,我再给你买更大的。」
我背过身,不想再搭腔,许戈怕电话吵到我,给我掖了下被子去外面客厅打电话。
第二天一早,许戈起床上班,临走给我准备了早餐,以往我会美滋滋的享受,可现在,它们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我的头像是跟许戈的结婚照,所以那个女人通过的很快。
我自报身份,表明自己想要见她一面,对方犹豫了几分钟,回了一个好,时间地点是她定的,地点在人民公园东门的咖啡厅。
那里人来人往,这个姑娘还是有些谨慎的,可再谨慎也没有用,我的目的不在此。
4
下午我请了假,应了许戈顶头上司妻子梁夫人的约,我们逛街做美容,地点我定在人民公园附近的一个商场。
临近五点,许戈打来电话,问清楚地点后要来接我,我羞涩地朝着梁夫人一笑,梁夫人夸我好福气。
「许戈对你的心,让人看了真实羡慕得紧啊!」
我心里苦涩,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还好还好,我们去看看喷泉吧!听说刚建的。」
我拉着梁夫人往靠近门口的地方走,眼看着就要到了约定的时间,我给许戈发了消息,「梁夫人正在兴头上,你到了等我一会儿。」
许戈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包。
公园门口的停车位是满的,唯一可以等待的地方只有那家咖啡店。
我对梁夫人说要去上个洗手间,离开梁夫人,我匆匆向门口走去。
短短五分钟,我的手心已经冒汗了,虽然知道许戈背叛,可我还是心存侥幸,我多么希望这是个误会啊!
我刚到没多久许戈就发来一条信息。
「我到了老婆。」
咖啡厅外面,我亲眼看着他走进咖啡厅,然后看着某个方向愣在原地,我顺着他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蓝色的碎花裙,白色的帆布包,很平常的皮囊,但,胜在年轻。
我看到许戈走了过去,他背对着我,看不清表情,不过半分钟,许戈猛地转身,动作带着怒气,可没多久,就被那个女人纠缠住,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副可怜样。
看许戈僵硬地转身,我就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喜当爹这种好事,许戈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5
我用了极大的忍耐力转身,走回公园,现在不是我露面的时候,心如刀绞的我继续跟梁夫人谈笑风生,算的许戈处理完后给他发了消息。
许戈来接我的时候脸色并不好,但还是陪着笑脸一起送走了梁夫人,上车以后我故意问道,「脸色那么差,怎么了?」
许戈摇头,「没事。」
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只是开始,好戏还在后头。」
晚上我硬是拉着许戈一起写请帖,淡绿色的封面,栀子花树下是一对穿运动服的男女,选请帖的时候我俩一眼就相中了。
许戈的字很好,可今天有失水准,写了没几个,他就说自己累了,改天再写,是啊!心早就不在这里了,写这个无异于折磨。
我没说话,自己工工整整的写了一份请帖,然后印上同样淡绿色的火印漆,晾干。
这是我的爱情,理应有个结尾,纵使不如意。
写请帖的时候,许戈一个人抱着手机发了好久的信息,我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然后趁他洗澡的时候再次拿走了他的手机。
看到他们的聊天记录以后,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许戈明确提出,这孩子不要,甚至连打胎的时间都安排好了。
他这么狠心又果断,一点儿也不像我认识的许戈。
许戈一向沾枕头就着,可今天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嫌弃他打扰我睡觉,把他赶去了隔壁,换作以前,他肯定撒娇求饶,可今天,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今夜对许戈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我登录上另一个微信后,看到了那个女人发过来的无数条短信,她把我骂得我狗血淋头,对于她的指控,我全部收下。
没错,是我故意让许戈认为,她在逼宫,我就是在赌,面对那个女生的信息轰炸,许戈只字不言,只转了五万块,所以我赌他还爱我。
果然,那个女人见许戈厌恶她,立马用肚子里的孩子来挽留他,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许戈会让她打胎。
我并没有理会她的恶毒语言,她就算全部知道又怎样,她没有胆量告诉许戈。
大概夜里十二点多,我听到隔壁的房门响了下,紧接着是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许戈出去了,他去哪我心知肚明。
他是个谨慎的人,下定决心做的事咬着牙也会做到底,所以对于堕胎这件事,尽管有违良心,可他一定会亲眼看着她堕胎的。
孩子是那个女人最后的筹码,可令许戈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居然同意去堕胎,而且乖巧程度令人生疑。
许戈走后,我订了个闹钟,强制自己必须睡觉,因为明天还有一场我的大戏。
早上七点,闹钟响起的时候,我的手机收到了两条信息,看着里面的内容,我不屑地笑了,私人医院,许戈还真是谨慎。
再看许戈发来的信息,说是单位有事,连夜走了,让我早上记得吃早饭,可真是个体贴的老公啊!可惜脏了。
八点的时候,我拿了亲手写的那份请柬去了梁太太家,梁太太拿着喜帖说了好半晌的吉利话,可这话听到我耳里却是完完全全的讽刺。
就在梁太太拿出点心的时候,我泛起干呕跑进了洗漱间,外面的梁太太紧张得不行,我一出门她就拉着我的手问。
「你那个多久没来了?是不是晨起干呕,身上疲惫啊?」
6
我闭着眼睛点点头,一副难受的样子,梁太太还欲多问,我忽然捂着肚子喊痛,这可吓坏了梁太太,慌忙喊来家里的阿姨掺着我,又急忙让司机去开车。
路上梁太太急忙给相熟的医生打电话,那个医院却不是我要去的,我抬头看着梁太太,声音轻弱,「梁太太,我有个相熟的医生在私人医院,我一直找他看病的。」
看我缓了过来,梁太太依了我,让司机改了路线,我闭着眼睛把戏做完,可一瞬间还真有点难受。
到了医院以后,梁太太让阿姨拿了我的身份证去挂妇科的号。
妇科在二楼,阿姨在排队挂号,梁太太扶着我上了电梯,电梯不过几秒钟,而我一直在祈祷,祈祷老天帮我一把。
电梯门打开就是等候区,五排蓝色的椅子,我的眼睛迅速扫过去,没有看到我想要看到的人。
梁太太扶着我坐下,冰冷的椅子好比此刻的心,就在我认为计划失败的时候,电梯门开了,许戈就那样走了出来,穿着昨天的衣服,虽然戴着口罩,却难掩倦色,手里拿着一张白纸,不用猜,肯定是 B 超单。
按照他谨慎的性子,一定会亲自确认她到底怀没怀孕。
许戈身后跟着那个女人,她也是满脸憔悴,抬起头四处张望,跟我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微微冲她点了头。
「别,别让我打胎!我求你了!许戈!」
女人毫无预料的一声尖叫让周围的人纷纷抬起了头,当然也包括我旁边的梁太太。
7
许戈明显不满意那个女人的所作所为,厉声道,「闭嘴,跟我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旁边的梁太太站了起来,「许……许戈?」
许戈的目光终于看了过来,我缓缓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戈,脚步踉跄地走过去,一把抓过许戈手里的单子。
我胸腔起伏,浑身直抖,狠狠盯着他,猛地把单子甩到他的脸上,以及我忍了好久的巴掌,啪的一声,许戈的脸歪到了一旁,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整个右手都麻了。
「老婆,你……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许戈扑通跪在地上,拉着我的手。
我咬着后槽牙看着他,「别碰……我!脏!」
许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老婆,老婆我没有……」
原本我准备了一肚子的尖锐刻薄的话,可这个时候只有不争气的眼泪,泪水缓缓弥漫上眼眶,我心痛得喘不过气了。
旁边的梁太太指着许戈的鼻子骂,但到底还是有修养的,话不带脏字,却字字珠玑,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里面有我安排偷拍的人,只要视频传出去,整个林城的人都会看到,抛弃八年爱人逼小三堕胎,我连标题都帮他们想好了,到时候许戈晋升无望,而那个女人在林城更无立足之地。
许戈想要靠近我,却被梁太太拦着,我本想开口说句话的,可我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像开了闸一样,蹲在地上,身体哭得发抖,眼睛发黑。
「许戈,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男人!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个良心狗肺的,你们快结婚了啊!你你让姜梨怎么办啊!她跟了你八年!八年啊!」
是啊!八年的爱情让我一朝变成了毒妇,收拾小三,毁掉他苦心经营的事业,坏了他的名声。
可我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这是我杀了一半的自己才换来的。
我的五脏六腑就像别人揪着一样,喉咙里腥气往上涌,心口好像有针在扎一样,原来这就是心痛的感觉。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梁太太居然没走,眼睛还红红的,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她,次次利用,她还这么关心我。
看我醒来,梁太太握着我的手告诉了我一个晴天大霹雳。
我怀孕了。
8
在我这个年纪,一般的女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欣喜若狂的,可是我却百感交集,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许戈知不知道?」
梁太太握着我冰凉的手缓缓摇头,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梁梨,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我却摇头,这个孩子来的恰恰是时候。
「姜梨,许戈在门外,你们还年轻,未来的路长到你难以想象,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我的世界都坍塌了。
此刻的我就像一个将死的人,拼命地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梁太太,我最后拜托您一件事。」
因为心力交瘁,加上孕早期反应过大,我在医院躺了两天,许戈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怀孕了,只当我气晕了头,他倒是日日来医院,不上楼,就在楼下失魂落魄地坐着。
而我正在盘算着下一步。
我本可以在咖啡店直接捉奸的,可这样就少个有分量的见证人,梁太太是最合适的人选,而医院是最有说服力的地方。
许戈父亲年轻风流,差点有了私生子,所以许戈格外痛恨私生子,而我第一步就是让他知道私生子的存在。孩子是那个女人进入许家的通行证。
在我和许戈翻脸之前,她不可能这么早说出来,所以我设计的「假逼宫」令那个女人早早亮了孩子这张底牌,也让许戈方寸大乱,急着处理掉这个孩子。
我只不过表现得很愤怒,一副要跟许戈翻脸取消婚礼的样子,这个女人便巴不得我早点给她腾地,迫不及待地把医院地址发给了我,期待我去医院跟许戈闹。
可她太天真了,我怎么可能就单单闹一场呢?
毁他事业、名声,让两个人被唾弃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我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我要让他许戈,由骨到心,生不如死!
9
第三天的时候,许戈的父母来了。
也是,视频放出去以后,没人能坐的住。
我花了一大笔钱让这条视频上了热门,现在估计林城人都已经知道了,而且我请的人很敬业,许戈和那个女人的脸格外的清楚。
网友的力量是强大的,他们被人肉的很彻底,那条视频下面的评论把两个人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收回手机,看向窗外,许戈的父母连拉带拽地把许戈拖走了,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动作就是许戈父亲出面活动,哪怕降职背处分,也得留住这个金饭碗。
可单位怎么可能要一个随意翘班还丑闻缠身的道德败坏之人,而且梁太太早就跟许戈的顶头上司下了死命令。
许戈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本来是第三天就出院的,可我一直到了第四天才出院,出医院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还穿着那天的衣服,只是戴着口罩,头发乱糟糟的,双眼通红,看到我以后愤怒跃然脸上,我站在保安亭旁边,和她一个伸拉门的距离。
「姜梨!你算计我!你知不知道我被幼儿园开除了!我没有工作了!我已经上了整个行业的黑名单了!」
我扶着肚子慢慢板直身体,微微缓了口气,「我要医院地址,你要我跟许戈撕破脸。」我朝她摊摊手,「互相成全而已,哪有什么骗不骗的。」
「那条视频是你找人拍的吧!你压根不是成全我,你是要毁了我,毁了许戈!」
我冷冷一笑,「我从十八岁就期待的亲情,爱情、家庭被你们两个亲手撕碎、践踏,你们毁了我所期盼的一切,难不成我还要恭喜你们吗?」
「果然是你!」
那女人已经愤怒的没了理智,大力拍门,正好一辆车进来,推拉门缓缓打开,那女人冲了进来,一副找我拼命的架势。
她向我扑过来,完全不顾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看来是真恨毒了我。
幸亏保安在她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从保安亭跑了出来,她破口大骂,恨不得抓花我的脸,掐断我的脖子,可我忽然开始同情她。
没了工作的话,她还不至于如此愤怒,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许家的,可看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是两头空。
我没打算欣赏一个疯女人,叫了车,绕过她就要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我要告诉许戈,让他知道是你让他丢了工作,被人戳脊梁骨,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幼稚啊!
我转过身,看着被保安挟制的女人,「都这个份儿上了,他都自顾不暇,不过你要说便说,我求之不得想看到他知道真相的样子,会不会更加的痛不欲生呢?」
「姜梨!」
「你别走!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你……」
上车以后,我报出一个酒店的名字,回到酒店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晚上九点,手机快要被许戈打爆,其中还有领导和同事的电话。
我给领导回了个消息,然后发了一封辞职信,处理好工作,我开始处理我们的房子,婚房写的是我的名字,因为许戈说,「写你一个人的名字就行,我有你就足够了。」
当时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感觉自己三生有幸遇到许戈,可有什么用呢?他都不爱我了啊!
我迅速联系了中介,把房子低价挂了出去。
处理完所有的事,我的手机又响起来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直觉告诉我是许戈,我是要见他的,可还不到时候。
我在酒店住了三天,大病一场,烧得糊里糊涂的,还是被客房服务员发现紧急送往医院,等我醒的时候,我感觉跟许戈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因为缴费我给早已没电的手机充上了电,刚开机,就有无数个未接来电和信息蹦出来,我点开信息,有梁太太的一条短信。
「姜梨,看到信息以后速回电话。」
信息已经是两天前了,我拨了电话回去,梁太太接的很快,可她的话让我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姜梨,许戈母亲去世了。」
10
「那个女人见许家到现在还没有态度,自己上门理论,可许戈母亲是个最守规矩的,直接告诉她,外头的野种不配做许家的孩子。」
「那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两个人起了争执,许戈母亲的身体你也知道,一气之下进了医院,抢救无效去世,而那个女人怕摊上事,立马咬住许戈,报警说许戈强奸她,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证据,局里还没动作,不过许戈开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梁太太后面说了什么我都记不得了,电话什么时候挂的我也不清楚,我的脑子还混沌着,明明大仇得报,可为什么我的眼前一片模糊,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出院后,走在街上,明明是盛夏,可我却感觉身上凉浸浸的,进了花店,选了一束白色的小苍兰,香味清新淡雅,许戈母亲最爱的花。
今天是她的复三,理应来看看。我仔细擦了她的照片,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头,再抬头,泪又是满脸,「抱歉,我没想到会伤到您的。」
她待我极好,不在乎我的家庭和不成器的爹,反而处处安慰我,出事以后她没有联系过我,聪明如她,哪里想不到是我做的,只是心疼我罢了。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停了下来,我认识那是许戈父亲的车。
我看着许戈的父亲先下车,失去至亲之人的他精神明显不济,老了些,可身影依旧挺拔,许戈是后来下车的,弓着腰低着头,感觉像被压垮了一样。
「走吧!」我对师傅说。
回到婚房的时候,恍如隔世,今天有来看房子的人,中介带着人进去,我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卧室的梳妆台抽屉里有个小锦盒,我拿起来匆匆出了卧室,不愿再多待。
看房子的人又压了些价格,我知道自己这是个赔本买卖,可我还是答应了,签完合同我给许戈发了一条消息。
以前的同事老公是一中的教导主任,所以我轻松就进去了,走进学校的时候,看着那些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他们站在光里,处于这辈子最好的时候,我忽然就羡慕的不得了。
以前的教室废弃了,成为了堆放桌椅的杂物间,我拖了个凳子来坐,外面放着跑操的音乐,那音乐让我响起那个时候,夏天跑操后总是很热,许戈总缠着我的后桌换位置,只为给我扇几分钟的风,明明自己都热的满头大汗了,也不舍得给自己扇一下。
冬天跑操,手冻得不行,许戈会提前的把暖宝宝捂热,然后再给我,一个暖宝宝只能热两三个小时,他每次都能精准的算好时间,及时给我续上温暖。
开门声打断了我的回忆,许戈站在我的面前,胡子拉碴颓废迷茫,眼睛里的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球,他看着我,嘴唇翕动,眼尾泛红,情绪开始激动。
「老婆,你去看过妈了吗?」
我微微点头,「节哀。」
他双手捂脸,忽然跪在我面前,细碎的哭声带着哭腔,「老婆,我真的错了!我不爱她,我只是那天喝多了酒,我有多爱你你是知道的,我犯了最不应该犯的错,我恨不得自己去死,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当然知道他还爱我,可他没有十八岁那年爱我了
他哭得厉害,声音断断续续的,「老婆,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原本这个时间,我应该已经把你娶回家了,你穿着我们一起挑选的婚纱,我抱你回家给爸妈磕头,红包我一个不留全部上交,晚上我们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这才是我们的生活啊!」
许戈的话何尝不是我这八年来的全部期盼,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别过脸擦了下泪,然后推开他,「许戈,你知道的,在那个晚上我们就没有可能了,哪怕我们一起幻想了八年的未来就要眼前,也没有可能了。」
许戈拉着我的手,大声的喊,「不,老婆,你听我说,我会弥补的,我们相爱了八年,这八年我全心全意爱着你……」我打断他。
「视频是我拍的,工作是我害你丢的,让你成为万人唾骂也是我做的,最重要的是你母亲去世有我的一份责任。」
「我爱你!可我依旧爱你!没有你我生不如死,老婆,你知道我很乖的,我不得已犯了一次错误,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啊!」
他哭得像个孩子,紧紧抱住我的腰,让我动弹不得。
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波澜,不可否认,我还爱着眼前的这个人,可那又如何,我们终究是不可得了。
我从包里掏出那个锦盒递到他面前,他看到以后反应很大,「老婆,你不要这样,我真不能没有你!」
我打开了锦盒,深深吸了一口气,「许戈,这银素簪是我毕业那天你亲手替我戴上的。」
「银簪,通体雪白意指纯洁,可现在,我们都已经配不上它了。」
我拿起那枚簪子,凉凉的,强硬的塞到许戈手心里,许戈原本要推给我,可我忽然一句「我怀孕了」,让他失了神。
我看着激动得说不出话的他,把一张 B 超单递给他,明明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可他盯着看了很久,手在不停地颤抖,可见他的紧张和激动,可我却又要做一个坏人了。
「他只有五周,还不知道男女,医生说太小了,还没有一颗绿豆大。」
许戈脸上的表情在回笼,惊喜逐渐爬上了脸,他看不够似的,甚至伸出手想摸摸我的肚子。
就在他快碰到我的时候,我缓缓开口,「可你已经有了别的孩子,这样对他不公平,所以他离开了。」
许戈的手停在空中,猛地抬头看我,不可置信地盯着我,想把我盯出一个洞,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戈,就在我们开始的地方结束吧!」
说完这句话,我推开他,他那么大的一个人,竟就这么被我推倒在地,半天没有动弹。
我拿起包起身,关门时,看到他把 B 超单子紧紧抱到胸前,转身下楼,听到教室里,他哭得声嘶力竭。
下楼的时候,一朵大大的木棉花落在我的脚下,我回头看,依稀还可以听到他的哭声。
我离开林城的时候只有梁太太来送我,她告诉我许戈的父亲为他奔走了许久,各方打点,可许戈居然完全没有动作,就这么任由那个女人诬告。
火车一直北上,一枚银戒被抛到半空中,再也消失不见。
十八岁的花终究凋零在了八年后的盛夏。
(全文完)
署名:酸辣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