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婚礼上,有个女人带着孩子,闯了进来。
孩子对着我身旁的男人喊爸爸。
满堂哗然。
宾客朝我指指点点。
但我不觉得难堪,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期待过这场婚礼。
1
我和何潇交换婚戒的时候,大厅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爸爸!」
何潇一顿,婚戒卡在无名指指节处,不上不下,尴尬至极。
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站在门口。
女人看到大厅里的景象后,瞬间红了眼眶。
看着,楚楚可怜。
就这么一滴眼泪,让何潇彻底忘了,这是我和他的婚礼。
女人抱着孩子,飞快转身离开。
「黛黛!」
他就这么撇下我,追着女人和孩子跑了。
婚戒在地上打了个转,滚到了司仪脚边。
一向嘴皮子利索的司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底下窃窃私语,无数怜悯、嘲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彻底,成了个笑话。
2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婚礼就这么结束了。
何父面色铁青,让保镖去抓何潇回来。
何母说会给我个交代,一向慈祥和善的脸,此时也不太好看。
从何潇的好兄弟口中,我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那是何潇的众多前女友之一,长相明艳,万里挑一。
二人分分合合很多次。
但在六年前,他们之间彻底结束。
只是谁都没想到,她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嫂子,阿潇和那女人就是玩玩,她怎么比得上……」
这句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
「我去个洗手间。」
何母怕我想不开,提出要陪我去。
「不用的,妈,我等何潇回来。」
3
我换下婚纱,然后往洗手间走,
中途却被丁耿堵住,拉进空包厢里。
我挣扎得厉害,他却扣住我的腰,语气幸灾乐祸。
「我拍了视频,要看看吗?」
他是来看我笑话的。
他眼里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落得如今的下场,叫他如何不开心。
我踹他一脚,冷冷道:「离我远点。」
他没听我的,而是打开了手机。
屏幕里,那个本应该和我一起朝宾客敬酒的男人,
此时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女人,大大方方出现在 C 市最顶级的商场里。
多么甜蜜的一家三口。
丁耿看着我,胜券在握:「蓝映,现在你后悔了吗?」
这段时间,他一直致力于,让我不好过。
「没有。」
他认定了我是在嘴硬,嗤笑一声:「要不要考虑考虑我,虽然我不可能娶你,但总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今天站在台上被人指指点点,并不让我觉得有多难堪。
可他的话,却像一把刀子,又快又准,狠狠扎在了我的心上。
「丁耿,我没有兴趣和你玩这种旧情复燃的把戏。」
他把玩着我的头发,俊朗的脸上,讥诮更甚:「要不要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他?」
我笑出了声:「我们什么关系?学生时代谈了个恋爱,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丁耿是我的前男友,好笑的是,我和何潇谈婚论嫁后才知道,他是何潇的好兄弟。
「更何况,你以为他会在乎?」
何潇并没有多喜欢我,只是何父何母觉得合适,所以才向我求婚。
我挣开丁耿,转身就走。
「如果我告诉他,他的岳父岳母是假的,他也不在乎吗?」
我的脚步顿住了,回头看他。
手机屏幕发出的荧光映照着他的眉眼,冷冷的,幽幽的。
我被他眼里的厌恶和嘲讽给刺痛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嫁给何潇的原因,
只是想用我的方式,替爸爸讨回一个公道。
4
我是我爸在垃圾站旁边捡来的。
他是个环卫工人,早年在工地干活时伤了腿,走路一瘸一拐,再没有包工头要他。
他孑然地游荡在城市里,然后,在垃圾箱旁,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
他学着做一个父亲,在一片废墟中,给了我一个家。
他背着我扫大街,没钱买奶粉,就煮米糊糊给我吃。
他还说,我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终于,我和所有孩子一样,长大了。
小学开学的前一晚,他带我去了商场,
给我买衣服,买书包,买文具。
他一张一张数着票子,黢黑的脸扬着笑容。
他说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要穿得漂漂亮亮的,才不会被别人看不起。」
那时候我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
教师节那天,只有我,没有给老师买礼物。
只有我,是从路边摘了几朵漂亮的野花。
可还没等我送出去,小胖就笑着抢过我手里的花,闻了一下,然后,把它们丢在脚边,踩得稀巴烂。
「这么寒酸的东西,也亏你想得出来。」
「你家这么穷,还不如去路边讨饭!」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他将爸爸的劳动和努力,贬低得一无是处。
「你闭嘴!」
他不听我的,反而洋洋得意:「你和你爸爸,就应该去乞丐该去的地方!」
我捂住小胖的嘴,我想让他别说了。
可他却一脚踹在我肚子上。
那是我第一次挨打。
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吴老师!小芳打人啦!」
我想说不是的,是他先打我的。
可小胖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他将我撂倒在地,坐在我身上,开始揍我。
老师姗姗来迟,把我们分开,然后叫了家长。
我的爸爸,被人指着鼻子,骂垃圾佬。
他没有反驳,唯唯诺诺,朝男人赔笑。
在这一刻,我才意识到,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在他们眼里,穷就是原罪。
老师让我们握手言和。
我不想让爸爸这么笑,他笑得很难看。
所以我率先朝小胖伸出了手。
小胖爸爸却说:「握什么手?她和这个垃圾佬一样,全身都是细菌!脏死了!」
爸爸突然就怒了,抓住他的手臂,让他给我道歉。
小胖爸爸甩开他,满是横肉的脸上都是轻蔑:「道歉?」
「你们这种人,就是社会的败类!蛀虫!」
「老子一个月交几千块的税,都被拿来养你们!」
「你能活到现在,都是我的功劳!你还要我道歉?」
他的口水喷了我一脸。
而爸爸喘着粗气,气得全身发抖。
我牵住他紧握的拳头:「爸爸我饿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顿住了,低下头看我。
我朝他扬起笑脸。
他松开拳头,瞬间红了眼眶:「好。」
回家的路上,爸爸没有骂我。
他只是告诉我:「阳阳啊,咱们要好好读书,以后才能做个被人尊敬的人呐。」
我想要他也被人尊敬。
我想要他,挺直腰杆,坐在干净的餐厅里。
我想要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可这些一个都没实现。
他死了。
5
那时我上四年级,拿了班级第一。
爸爸问我:「想要什么奖励啊?」
我仰头看他:「想吃可乐鸡翅!」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好。
求救声突兀地响起来:「救命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阳阳,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爸爸去一下就回来。」
说完,他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往河边跑,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的双手在黑夜里胡乱扑腾几下,然后没了生息。
呼救声很快变成了大笑。
那个孩子从水里冒出头来,而我的爸爸,不见了踪影。
我差点忘了,在我眼里无所不能的爸爸,是不会游泳的。
我奔到河边:「爸爸!你上来!没有人掉河里!他骗你的!」
没有人回答我。
只有河水依旧在流动。
我终于找到人来帮忙。
而罪魁祸首正站在岸边,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
我疯了一般,扑向他。
「你不能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什么呢?
他说:「我闹着玩的,我又没要他来救我。」
但是对着我爸爸喊救命的人,是他啊。
我被他一脚踢开。
他是个大孩子,我打不过他。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毫不掩饰眼里的恶意和嫌弃。
「一个死瘸子,还学别人逞能。」
爸爸啊,你看看,你想救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你还我爸爸!」
眼看着他就要离开,我一口咬上了他的小腿。
他吃痛,另一只脚,一下又一下地踹着我的脑袋。
好疼啊。
但我不能让他走,爸爸是被他害死的。
很快,从远处打来两道车灯。
我大呼救命,我想要他们来帮帮我。
我好像快坚持不住了。
但我错了。
他们把我扯开,像丢一块垃圾似的,把我丢在河边。
「少爷,您先回家吧,剩下的事情,我们会解决。」
那个孩子冷冷地看我一眼,只丢下一句「不自量力的臭虫」。
他回家了,可我呢,我的家呢?
帮忙的叔叔上了岸,一脸不忍,朝我摇了摇头:「没看到人。」
警察终于来了,打捞起爸爸的尸体。
我让他起来,我说我饿了,我想吃可乐鸡翅。
他没有回答我。
在那一刻,我的天塌了。
我告诉所有人,爸爸不是自己跳下去的,是有人恶作剧,是有人骗他。
这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
但没有人相信我,也没有人,为他讨回这个公道。
我的爸爸,这样好的爸爸,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6
爸爸去世后,我被送进了福利院。
每一个夜里,我的梦里都会出现爸爸了无生气的脸和那个孩子的笑声。
再没有人,用苍老粗糙的手拍我的背,用轻柔的嗓音哄我入睡。
再没有人,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玩具,摸摸我的头,说:「咱们家阳阳,真是辛苦了啊。」
再没有人,用弯了的背脊,为我撑起一个家。
我哭着醒来,又哭着睡去。
我非常想要那个凶手来尝一尝这种滋味。
我每天都在打算着该怎么做。
他的身份非富即贵,那我就蹲守 C 市的每一个贵族中学。
终于,我找到了他。
我知道了他叫何潇,他的爸爸经营着一家医药公司,生活富裕。
他依旧喜欢恶作剧,将人堵在巷子里,用拳头说话。
后来他打伤了一个男生,他出国了。
他暂时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一直记得爸爸的话,努力学习,认真读书。
同时,我也密切关注着何家的动态。
在我高中时,他们公司研发的药物造成了病人死亡,受害人数达到三十人。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但他们没有付出代价。
在法庭上,专家出具的资料表明,药物中并没有诱发病人死亡的成分。
我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何潇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枉顾人命,不择手段。
可我那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拼了命地学,没日没夜地学。
终于,我进入了国内最顶尖的大学——A 大,选择了制药专业。
我用我的整个人生做赌注,深入敌营,为的就是让他们付出代价。
在 A 大,我遇到了丁耿。
他是我黑暗人生中一抹微弱的光。
在他的死缠烂打下,我们在一起了。
可我和他差距太大,我生命中背负的东西太多,他不是其中之一。
大学期间,我想明白了很多。
何家的医药公司做得还不错,要成为里面的核心研究人员,我最少需要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
我等不了那么久。
我只能重新规划。
心狠手辣的何父也曾是个有情人,他和他的初恋齐女士,曾经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
只是何父为了生意,选择了商业联姻。
齐女士心灰意冷之下,离开伤心地,定居澳大利亚。
她是他心头的白月光。
而她历尽千帆,空有富庶生活,女儿、丈夫一一离开人世。
此时的她孤苦伶仃,常年待在医院,正需要人陪。
我向丁耿提出分手,义无反顾去了澳大利亚。
我接近齐女士,对她无微不至。
我隐去了爸爸的存在,在她面前刻意卖惨。
「我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对爸爸妈妈,早就没印象了。」
「但我记得妈妈的怀抱,您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我靠在她怀里,眼泪适时落下。
她也泣不成声。
我花了两年,让她主动对外宣称,我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
我有了一个合适的身份接近何潇。
那时的何潇啊,在国外镀够了金,早已接手家族的生意。
我主动应聘,成为了他的秘书。
小时候的我干巴巴的,何潇如何也想不到,如今美艳动人的秘书,是当年那个哭着要他还她爸爸的女孩,是他口中那个不自量力的臭虫。
7
在公司的年会上,我戴上齐女士送我的项链,一不小心,撞到了何父。
我惊慌失措,连连后退:「抱歉抱歉,董事长,我……」
他风度翩翩,将我扶稳,目光触及我的脖颈时,动作一顿。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这根项链……」
「啊,这是我妈妈送我的礼物。」
我笑容明艳:「妈妈说,这是她最爱的人,送她的礼物。她希望这根项链能带给我幸运,让我遇到真爱。」
这根项链,就是何父送给齐女士的。
他听到我的话,默然不语。
「可能有点好笑,但我妈妈生性浪漫,总是抱有奇奇怪怪的期待。不过,我的确遇到了很喜欢的人。」
他细细地打量着我,似乎是在我脸上,寻找着齐女士的影子。
「你妈妈,是齐星吗?」
我故作惊讶:「啊,董事长您认识她?」
何父没有明说他们是曾经的恋人,只是告诉我,他们曾经是高中同学,还一起上了同一所大学。
「你妈妈她……还好吗?」
我面带难过:「她去世了。」
他不可置信,嘴唇微张,然后,默默红了眼眶。
自年会以后,何父就处处关照我。
直到有一天,他问我:「你为什么选择来这里?」
齐女士嫁得不错,婚后生活优渥,她的女儿,自然也没必要,给人当一个小小的秘书。
我刹那红了脸。
何父会意,从我给出的种种迹象中,他知道,我是看上了他的儿子。
是啊,这就是我布的棋。
何潇花心,身边女人从来没断过,我没把握能拴牢他。
不如就从何父入手。
他把对齐女士的亏欠,都补到了我身上。
有了他的支持,我不仅顺利爬到公司的管理层,而且我和何潇的婚姻,也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8
「丁耿,别说傻话。」
齐女士和她的丈夫都已经去世,没有人会知道我的身份真假。
更何况,女儿这个身份,是齐女士主动给我的。
「我有个朋友,正巧是齐女士的主治医生。从他那里,我听到了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朋友?
丁家虽然经营着一家规模巨大的医院,人脉甚广,但我不认为,他的朋友会「恰好」是齐女士的主治医生。
丁耿调查了我。
可一个主治医生而已,他能知道什么呢?
「何家都懒得去查的事情,你费这个心干什么?」
我勾了勾唇,笑得轻浮。
「丁耿,你该不会是忘不了我吧?还真是个痴情种啊。」
他没有忘不了我。
大概是因为,六年前,我突然提出分手,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件事,伤到了他的骄傲和自尊吧。
毕竟他是天之骄子,想要什么都手到擒来,从没有人像我这样对他。
丁耿的下颚线突然缩紧。
我以为他会矢口否认,可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我抿了抿唇,冷声道:「我和何家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我和何潇,也没那么容易离婚。」
「AB 型血和 O 型血,生不出 O 型血的孩子。」
他竟然这么细心。
他根本不信,我是齐女士的女儿。可他们夫妻都已去世,他没法用 DNA 鉴定我们的关系,就去打探我们的血型。
丁耿将我抵到墙边,颇有些咬牙切齿。
「蓝映,你就这么想嫁给他,宁愿虚构另一个自己,也要嫁给他?」
我不打算现在就把真相告诉他。
毕竟,我要对付的,是他的兄弟,也是他事业上的合作伙伴。
他不一定会帮我,没必要赌这一把。
我耸了耸肩,故作轻松:「是啊,谁不想嫁入豪门呢。」
他欲言又止。
「真遗憾啊。当年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非要装穷小子,要不然这会儿我嫁的,可能就是你了。」
我故意攀上他的肩膀,他却别开脸:「别拿这些话恶心我。」
我嗤笑一声,松开他。
「丁耿,别做傻事。和我离婚,何潇讨不了什么好。」
就算被戳穿,我也只是从亲生女儿变成养女而已。
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让何父对我心生芥蒂,但时间还长,我总会重新讨得他欢心。
「别为了争一口气,让他远离你。也别,让我恨你。」
「别叫我蓝映,蓝映早就没了。」
我有三个名字。
爸爸给我取名杨阳,说我是他的小太阳。
他死后,我怕何家抓着我不放,于是给自己改为蓝映。
与齐女士搭上关系后,我随她的丈夫姓,改为邬滢滢。
「下次看到我,和其他人一样,喊我嫂子吧。」
7
到了半夜,何潇才回来。
何父正在气头上,倏地起身,给了他一巴掌。
「看看你干的好事!」
这件事网络上已经传开了,不知道是谁拍下婚礼视频,发到了网上。
豪门的丑闻,让网民们津津乐道。
「爸!」
我惊呼,然后飞快走到何潇面前:「阿潇,你没事吧?疼吗?」
他皱眉,没看我,对着何父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吗?你把滢滢当什么了?你知道网上那些人说话多难听吗?」
我为他辩解:「爸,阿潇也不想这样的,谁都不知道,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
「滢滢一个大家闺秀,为了你,从澳大利亚来这里,给你当秘书,给你端茶倒水。你倒好!你……」
我打断何父:「爸,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个的吗?」
为了不让何潇产生心理负担,我和何父约定,绝口不提我是因为他才回国。
我只告诉他,我是何父老友的女儿,为了锻炼自身能力,才到这里。
这个处处为爱人着想的痴情人设,让何父对我喜爱更甚。
何父为我不平:「你这个傻孩子,你做了什么要说啊。」
我默默无言,眼泪滑过侧脸。
「爸,这件事情,我和阿潇会想办法解决的,很晚了,您和妈先上去休息吧。」
「我的孙子,只能是滢滢生的!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何父一甩手,上了楼。
我和何潇,也去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他就扯了扯衣领,看上去很是烦躁。
「爸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编造的故事,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我告诉他,我从小孤苦伶仃,依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 A 大。
学校百年校庆时,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风度翩翩地出现。
然后,捐出了一栋楼,资助无数贫困学子。
生活带来的苦难,让我的经历和思想远超于同龄人。
所以我对成熟稳重、心怀大爱的他一见钟情。
「我一直在努力,希望追赶上你的脚步,希望有一天,能站在你身边。」
「之后妈妈找到了我,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孤儿。她想让我定居在澳大利亚,我答应了她。」
「但我一直记得你,妈妈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在去世前,她鼓励我,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
他不知道的是,我朝他投去的目光,从来不是仰慕。
他也不知道,齐女士对我说的话,并非让我追求爱情,而是希望我,能放下仇恨,好好生活。
原来她看出了我笑容背后的沉重。
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从爸爸死去那一天开始,我最大的执念,就是为他讨回公道。
所以我不能答应她。她没有强求,只是安然一笑。
她说她会在天上看着我,希望我一切都好,然后就永远沉睡了。
「等处理完澳大利亚的事情,我就回了国。做你的秘书,也是希望能离你近一点。」
何潇虽然没有多爱我,但我总归是个漂亮女人。
此时这个漂亮女人毫无保留地倾诉对他的爱意,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他看上去有些感动:「这些事情,我竟然都不知道。」
我微微一笑:「你没必要知道这些细节,你只需要知道,我爱你。」
这样的深情令我作呕。
但演戏嘛,不寒碜。
他沉默了很久,才道:「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情。」
何潇啊,你的确应该对不起,但不是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情。
而是,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抛下我,让我成为笑柄。
但无妨,这些我都会还回去。
他的态度软了下来,我趁热打铁:「孩子你打算怎么安排?」
「如果你实在心疼孩子,可以把他接回家里来。他毕竟是你的孩子,是何家的血脉。」
「如果信得过我,交给我来带,信不过的话,让妈来。」
「妈一直想抱孙子,再怎么样也不会亏了他。」
「至于爸那里,他今天在气头才说出这种话,我会想办法说服他,让他接受这个孩子。」
这样贤淑大方的表现,让何潇很是满意。
他真的相信,我是爱惨了他,才会委曲求全、爱屋及乌。
「过几天我把孩子带过来,跟爸妈他们见一面。」
我的神情黯淡下来。
他很快会意,道:「至于张黛,我会安排好她,你是何太太,没人能动摇你的位置。」
「你很爱她吧?」
何潇的眉头突然紧紧地蹙了起来:「没有的事。」
说完,他就借口去洗澡,进入了浴室。
他真的没爱过她吗?那为什么会在婚礼上慌了神?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去追她?
他到现在还在嘴硬。
原来恶毒如何潇,也会陷入爱情的陷阱呐。
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我倒了杯红酒,站在窗前,俯瞰楼下风景。
手机铃声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不是我做的。」
是丁耿。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嗯,我知道了。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我当然知道不是他干的好事,那段视频,是我让人拍了放到网上的。
手机里传来忙音,他率先挂了电话。
8
何潇动作很快,没过几天,还真把那孩子带回了何家。
张黛给他取名为张显。
她将他养得很好,圆滚滚的脸,很是讨喜。
餐桌上,何父神情冷硬:「你确定他是你的孩子?」
何潇道:「做了亲子鉴定,没错。」
「那你打算怎么办?把他接回何家,让我们养着?」
「张黛不同意,专家也说,把孩子留在母亲身边比较好,有利于他的成长。」
何父冷哼一声:「我看这个女人就是想用孩子做借口,让你不得不到她那边去!」
何母打断他:「孩子还在呢,别说这种话。」
我将剔了刺的鱼肉放在孩子碗里,道:「爸,妈,既然张黛不同意,那就算了吧。而且显显还小,又从小跟妈妈长大,突然要他和我们生活,也怕他留下心理阴影。不如就等他再长大些,也让阿潇和孩子多培养培养感情,到时候再带回来。」
「这样也好。」
何父松了口,何潇去张黛那儿去得更勤。
他们还常常以一家三口的身份,出现在幼儿园、游乐场、餐厅。
我装作不知道,其实乐见其成。
我还应该感谢张黛,她的出现,让我不用应付何潇,可以有更多精力花在工作上。
所以很快,何家父子就被税务局的人带走调查了。
那份匿名举报的材料,我收集了很久,成为何太太以后,我手中的权限更大,做起事来,也更加容易。
这才是第一回合啊,好戏才刚刚开始。
很多对何氏不利的消息放出来,何家一向擅长虚张声势,为了让大家觉得何氏一切都好,何母特意带我参加慈善晚会。
这天晚上,我带了张显。
「滢滢,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何母对我的行为有些不满,她虽然喜欢孩子,但这种正式的场合,带一个私生子来,显然不太合适。
我凄凄一笑:「妈,这是何潇授意的。他一直想把显显介绍给所有人。」
张黛的枕边风,还真是好使啊。就这么几个月,让何潇对她唯命是从。
何母叹口气:「滢滢,你得加把劲啊。」
这些天,何母忙着为我四处寻觅补药,而我的肚子,还毫无动静。
我当然不会为何潇生孩子,那让我觉得恶心。
我低头看张显,摸了摸他的小脸:「显显要乖哦,阿姨带你去认人。」
何母虽然不愿意,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装祖孙情深,把张显介绍给生意伙伴。
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嘴里却恭维着何母:「何太太真是好福气啊。」
我维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
不仅如此,在我的提议下,何母还以张显的名义捐了一些物资。
这样一来,张显是何家血脉的事情,人尽皆知。
9
抱着张显去洗手间的工夫,又遇到了丁耿。
其实早在晚宴时,我就感受到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
这次他行事更加大胆,直接将我堵在了走廊尽头。
厚重的窗帘将我们包围。怎么看,都不是要干好事的样子。
我穿着露背的礼服,陡然接触玻璃,刺得我发冷。
丁耿则伸出手臂,横亘在我的背和玻璃之间。
方寸之地,呼吸交融。
他低头看我,眼中星光破碎。
他沉默着,这样奇怪的态度让我摸不着头脑,只冷着声问:「你要干什么?」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我哪里出了纰漏。
「我没有骗你。」
他凑到我耳边,以极低的声音道:「是你举报的。」
他怎么会知道?他一直在暗中盯着我?
我做事求稳,要不然,也不会花四年收集何家逃税的证据。
他继续问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告诉我,蓝映。」
他的神情出乎意料地平静,攥紧我手腕的左手却止不住颤抖。
「丁耿,你除了盯着我,就没别的破事要做了吗?」
「嗯。」
他承认了,神态淡然,似乎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有一股愤怒陡然而起,占据了我整个胸腔。
他曾是 A 大最优秀的医学生,无数教授对他赞不绝口,他将来是要和他的父辈一样,成为行业顶尖专家的。
这是他的梦想,他理应去完成。
可他现在却想窥探我的计划,插手我的人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比我打算要告诉他的时候,提前了太多。
何潇虽然被带走调查,但还没遭到重创,丁家的立场不会改变。
所以我摸不准丁耿会怎么做。
可到底,他既然这么笃定我在对付何家,却还没出言提醒他们,
那迄今为止,应该是保持中立的。
「你不是很会调查吗?自己去查吧,丁耿。」
就算他告诉何家了又能怎么样呢,后面会出现一系列连锁反应,他们都阻拦不了。
「显显在喊我了,失陪。」
10
我提交的证据充足,他们逃税这事没得洗。
连补带罚,何家需要缴纳数亿。
媒体大肆报道,股票一跌再跌。
经此一遭,何父和何潇都憔悴了不少。
「爸,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何父怒声道:「公司的人都没问题,是不是你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时候,被人看到了账目?我看呐,那个张黛就有很大嫌疑!」
何潇揉了揉眉心:「不可能是她。」
「我看你是被她迷了魂!一出来就去找她,你还能做成什么事!」
何父抡起胳膊,就要给他一巴掌。
我瞄准机会,挡在何潇身前。
「爸,事情已经发生了,惩罚阿潇也改变不了什么。」
何父看着我,终究还是垂下了手臂。
这段时间,因为太「担心」他们,还要承担他们的大部分工作,我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等何父走后,我才提醒何潇:「现在还差了三千万,如果交不上这笔钱……」
你会坐牢哦。
我没把话说完,但何潇很清楚后果。
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不甘于只管理家族企业,
所以他四处投资,手边根本没多少可以挪用的资金。
现在又因为补税,花完了何父和他自己手里的钱。但是还差三千万。
能怎么办呢,骄傲的何家少爷啊,只能到处去筹钱。
何父气得发抖,却也只能帮忙收拾儿子的烂摊子,年逾半百了,还要放下身段求人。
但何家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能在金融界混出名堂的都是人精,也没给个准信,都等着看,何家怎么逆风翻盘呢。
11
在他们心急如焚的时候,我找上了丁耿的哥哥丁衡一。
丁耿在医学上颇有造诣,以后会继续父辈的荣耀,成为院长,管理家族医院。
但丁衡一不同,他在金融界混得风生水起。
我来时,他似乎并不意外。
他让秘书给我倒了杯咖啡,面带笑容,礼节上挑不出错。
但他接下来的话等同于逐客令:「阿潇已经来过了。」
这家伙是笑面虎,一向利益至上。
我抿了一口咖啡,慢悠悠道:「我和他目的不一样。他是为了借钱,而我,是来给您出主意的。」
他挑了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但坐姿懒散,显然没打算认真听我说话。
他大概觉得我大言不惭。
「我记得丁家的医院,有一部分股份在何家手里。」
两家关系的确不错,所以自家的企业,对方都有参股。
何家的医药公司,丁家也有一部分股份。
「何家这会儿缺钱,正好可以让他们低价卖出医院的股份。」
「这样一来,就将何家,彻底踢出了丁家的医院。我相信您有办法做到。」
丁衡一笑而不语。
我需要加大筹码。
「您不用顾忌两家的关系,毕竟,关系好不能当饭吃。」
我将准备好的股份转让协议书拿出来。
非嫁何潇不可的原因有二。
一是成为一家人后,我手里的权限的确比以前大了。
二是,何父用医药公司的股份,给我做了彩礼。
当然,我的嫁妆也不寒碜,齐女士给我留的东西,大半都进了何家的口袋。
「想必您有办法说服其他股东支持您,再加上我这份,何家的医药公司,可以改姓了。」
我并不担心他会拒绝我。
当年何家的药物出了问题,何家为了减少损失,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错误全都归结到了医生手上。
而那些医生中,有不少是丁家医院的。
虽然这些赔偿金额并不多,何家之后也给了丁家一定的补偿,但是有些东西是金钱补不回来的。
比如说名声。
自那以后,丁家医院的名声大不如前。
他们和何家的关系,自然也就淡薄了。
丁衡一脸上的笑这才显出几分真切。
看来他很满意我的方案。
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将何家踢出丁家的医院,又能将何家的医药公司收入囊中。
很划算。
「阿耿说得没错,看来你和何家真的有仇。」
我眉头微蹙。
「你的演讲很精彩,但到底应该怎么做,还得看阿耿。」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办公室的一面墙突然有了裂缝。
墙后是一间休息室。
而丁耿,就站在那儿,不声不响地看着我。
我们刚刚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丁衡一耸了耸肩:「爸把一部分股份给了他,阿耿不同意的话,你的计划没有可行性。」
劝说丁耿这件事本应该交给他,此时却落在了我头上。
丁衡一这人,还真是会躲懒。
12
办公室只剩下了我们俩。
我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走到他面前。
「查出点什么了吗?」
与我的轻佻不同,丁耿一动不动,仿若一尊沉重的雕像。
他垂着眼,下颌线崩得死紧,喉结缓慢地滑动着,发出的声音沉闷而晦涩。
他问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他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
「丁耿,我不相信任何人。」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人人都会选择利益。」
曾经我和他分手,是不想将他拉入复仇的漩涡里。
再次重逢后,我更没有什么立场向他求助,也从来不觉得,他会因为这虚无缥缈的爱情,就不顾和何家的友好关系来帮我。
他似乎是被我眼里的冷漠刺痛了,陡然拉住我的手,想将我带进怀里。
我避闪不及,一个趔趄,将他撞得连连后退。
然后,我和他双双倒在了床上。
他是故意的,可我却没有揭穿他。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消毒水味,刺得我鼻尖发酸。
我听着他的心跳声,逐渐与我的融为一体。
我们都没动,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享受着这难得平和安静的氛围。
「对不起,现在才回到你身边。」
就这么一句话,让我落了泪。
爸爸离开后,大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
我一个人背负着沉重的过往,背负着未尽的责任。
没有人诉苦,几乎也没有人和我并肩作战。
他捧着我的脸,郑重地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尽管去做吧,我在你这边。」
「嗯。」
「蓝蓝,你以前是叫刘淼吧。」
我笑出声,片刻后,又觉得悲哀。
何潇曾经对我们犯的罪,根本没在这世界留下痕迹。
也没多少人,记得我那过分善良的爸爸。
「不,我是杨阳。我的爸爸,是被何潇用一个恶作剧害死的。」
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爸爸并非死在有毒的药物之下。
我告诉丁耿,我那过于灰暗的过往。
听完后,他看上去比我还愤怒。
我安抚他:「我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审判很快就会来临。」
他将我抱得死紧:「辛苦了。」
「对不起,我为我以前说的那些话道歉,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但我……」
他叹了一口气:「是我太幼稚。」
他并没有自己说得那么糟糕。
他察觉到了不对,一直在调查我,但到底,他没向何家人透露半个字。
做得最过分的事情,就是在我面前放狠话。
「现在知道这一切,算晚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眼里星河璀璨,和六年前一般无二。
我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神情,倒不像他了。
然后,他就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目光深情而坚定。
压抑多时的情感如同潮水般,从深海奔涌而出,来势汹汹,几乎快要压倒我。
我们凑得越来越近。
这是一个阔别多年的吻,珍重而虔诚。
这时,办公室外响起敲门声:「聊完了吗?还不结束的话,何家该上门要人了。」
丁耿拧眉,松开了我。
等我整理好后,他才道:「进来吧。」
丁衡一看着凌乱的休息室,沉默半晌,低笑一声:「你俩还真会挑地方。」
我的脸红了大半:「我先告辞了。」
「等会。」
丁耿凑近我,眼睫微颤,指腹蹭了蹭我的唇角:「口红花了。」
丁衡一调侃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
我咳嗽一声,落荒而逃。
13
回到何家,我不得不装出一副心情沉重的模样。
何潇面带怒气,大概又是在哪碰了钉子。
「阿潇,我父母在澳大利亚有些人脉,我去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帮忙。」
他的神情这才稍有缓和:「啊对,那你去找找他们吧。」
命令的语气。
但我并不生气,毕竟,他也没多久的好日子可以过了。
和何家人打完招呼,第二天我就登上了飞机。
起初,我每天打电话给何潇汇报情况。
他也会和我抱怨,今天又碰到了什么钉子。
「丁衡一这个狗东西,竟然想要回医院的股份!」
他骂骂咧咧,咬住这点股份不松口。
我温柔地劝他:「没事,他不愿意,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何家早先干过很多缺德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就连与何家一向交好的丁家都袖手旁观,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搅进这趟浑水里。
后来,我三天给他打一次电话,再后来,三天变成了五天。
我享受他语气中的焦急和无助。
「阿潇,我们会渡过这个难关的,不要急。」
可离还钱的期限越来越近,他怎么能不急?
「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在拜访爸爸的老朋友,他说能借我四百万。」
「这么点钱能干什么!」
我耐心地安抚他:「我们慢慢筹,总会筹到的。」
「慢?你要我慢?再交不上钱,我就要坐牢了!」
「实在不行,我们把医院的股份卖给丁家吧。」
「邬滢滢,你脑子里是不是有包啊?」
我冷笑一声,挂了电话。
然后,将那张电话卡,丢到了海里。
我来澳大利亚,就是度假的。偶尔打个电话,像逗狗似的逗逗何潇。
这是一段难得的惬意时光。
海风腥咸,阳光明媚。
何潇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卖出了医院的股份。
还清债务后,在他以为一身轻松的时候,医药公司召开股东大会。
我也回了国。
众目睽睽之下,我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摘下墨镜,朝何家父子打招呼:「好久不见。」
何潇气得差点拍案而起:「你去哪里了?」
「度假,澳大利亚阳光太大,把我都晒黑了。」
我朝他伸出手臂:「喏,你看。」
何父看起来苍老了不少:「滢滢你……」
看来他们还没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还以为,我只是在生何潇的气呢。
我瞥了何父一眼,对丁衡一微微颔首:「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丁衡一和何潇之间剑拔弩张。
因为何潇的失误,逃税一事被发现,股票一跌再跌,这些事情已经触犯到了股东们的利益。他们自然对何潇心生不满。
再加上丁衡一的利诱,果然,股东们都倒戈了。
「就算你们都支持他又能怎么样?我手里的……」
何潇不说话了,他想到了什么。
丁衡一笑容儒雅,手持股份转让协议书:「如果再加上这一份呢?」
何父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何潇拍案而起,指着我骂道:「邬滢滢!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在他们眼里,我温顺柔弱,是个再听话不过的妻子和儿媳。
可此时,我却撕下绵羊的外衣,露出内里真正的自己。
「惊喜吗?」
接下来,还有更惊喜的哦。
何潇目眦欲裂,随手摸了一样东西丢我:「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我不躲不避,任由手机砸到额头:「何先生的家暴行为大家也都看到了。」
我朝何潇从容一笑:「我会将相关证据呈交给法院。我们离婚吧。」
何潇额头青筋暴起,猛然冲过来,但还没挨到我的衣角,就被丁衡一一拳揍翻在地。
「打女人算个什么东西?」
场面一团乱,保安冲过来,将二人分开。
看着鼻青脸肿的何潇,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经过他身边时,我轻轻说了一句:「猪头三。」
14
丁耿在楼下等我,看到我头上的伤口,就要上楼找何潇干架。
我拦住了他,他却转头找丁衡一发脾气:「哥,你怎么搞的啊?蓝蓝上去是帮你忙的,不是挨打的。你不是学散打吗?连何潇都打不赢,你算什么男人?」
话越说越过分。
我抢过他的手机,挂了电话。
「蓝蓝,何家是不能回了,我找好了房子。这段时间你得小心一点,何潇和他爸一样阴毒,要不这段时间我搬到你那儿住吧,也好保护你。」
我挑了挑眉:「我还没离婚。」
「我不介意。」
「不行。」
他也没再缠着这件事不放。
到了晚上,我出门倒垃圾时,刚好和他撞了个正着。
「Surprise!」
他刚洗完澡,浴巾只裹了下半身,露出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
刘海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就连瞳孔都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是故意的,哪有人会洗完澡打开家里大门啊。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得多练练。」
他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撇了撇嘴,转身回屋。
他搬到了我家对面,打着保护我的幌子,实则有事没事就来蹭饭揩油。
好在我心情不错,并没有和他计较。
15
还没有等何家父子从重创中缓过神来,他们又被警察带走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当年为了掩盖药物出问题这个事实,做了很多非人的事情。
比如威胁病人家属,比如……杀了病人家属。
开庭那天,迎来了一个重要的证人。
是从何潇被税务局带走后就消失了的张黛。
何潇啊,你的自欺欺人,到此为止了。
何母从旁听席倏地起身:「你疯了?他是你孩子的爸爸!」
张黛盯着何潇,一字一句:「不,他是我的仇人。」
「还记得我吗?我的爸爸,是被你活生生打死的。」
「你们明知道有问题,但什么都没做,你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补救。」
「后来等妈妈死了,病人的家属们聚集起来了,我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们见利诱不成,就威胁我的爸爸。最后,直接杀了他。」
「我说得对吗?何潇。」
对啊,她才是刘淼。
何家有钱有势,而那时的她,不过是一个高中生。
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潇让一个混混顶罪,而他自己,依旧逍遥快活。
所以她藏在人群里,整容改名,用一个全新的身份接近何潇。
她和我不一样,她用感情做利器,能将何潇伤得更深。
「这些年来,我们这些病人家属都活在愧疚和恐惧中,终于,你们倒了。我们才敢站出来,告诉世人,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何潇剧烈地抖动着,眼睛红了。
他不敢看她。
啧啧啧,何潇和他爸一样,也是个痴情种。
「对不起。」他这样对张黛说。
她回他:「你好好接受制裁吧,狗杂种。」
真飒。
我朝她竖起大拇指。
庭审结束后,我们俩一起去吃了顿饭。
我率先举起酒杯:「敬你。」
她朝我一笑:「也敬你。」
我俩认识挺久了。
爸爸那件事,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要想让何潇受到法律的制裁,必须找到其他罪证。
他那样嚣张跋扈的性格,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养成的,自然也不会一天两天就消除。
果然,从药物事件的受害人入手,我发现了端倪。
刘淼消失了。
何家人日理万机,有三十户人家等着他们处理,怎么会防备一个小小的女高中生呢?
我找了五年,才找到刘淼。
那时的她,改名为张黛,是何潇众多情人之一。
但她怀了孕,不想让何潇知道。
所以我带她去了澳大利亚。
无数个黑夜里,我们互相依偎,谋算着怎么对付何家父子。
在我递交的那些证据中,最关键的账单,就是她拍给我的。
何潇信任她,可比信我多得多。
这从一开始啊,就是针对他们而设下的甜蜜陷阱。
张黛对付何潇,我对付何父。
我们成功了。
16
何家父子入狱后,我和张黛带着显显去探望了他们。
出现在会见室的只有何潇一人。
他瘦了不少,好像不太好过的样子。
我目带嘲讽地看着他,像在看一摊垃圾。
「显显,你来看爸爸的是吗?」
显显退后了一步。
他五岁了,他记得妈妈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
「显显,我是爸爸啊,你走近一点,让爸爸看看你。」
显显没动。
他祈求的目光,转到了张黛身上。
张黛也在看一摊垃圾。
反倒是我开了口:「何潇,我来给你送惊喜了。」
「这是显显最后一次来看你,因为你,根本不是他的父亲。」
他的怒气很快被点燃。
显显是他的软肋。
「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我将亲子鉴定书甩给他,上面写着,他们俩,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父子关系。
「你第一次看到的那张,是我伪造的。这张才是真的。」
张黛为什么要外走他乡?因为她怀的,根本就不是何潇的孩子啊。
我早就说过,这是一盘大棋。
我故意将孩子带到慈善晚宴,让他出现在众人面前。
何父不是好面子吗?何潇不是疼这个孩子吗?
那我偏要告诉他们,这个孩子,是假的。
他和他们,没半点关系!
不仅如此,我还告诉了所有人,何家愚蠢到把一个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当宝贝。
何潇愣了半晌。
「张黛,不是这样的,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他像一头落入陷阱的猛兽,嚎叫着,痛吟着。
原来他也会受伤啊。
「邬滢滢!我从来没得罪过你!」
张黛开口说了来这的第一句话:「你连你犯的罪都不知道,你怎么不早点死啊?你这种人,活在世界上就是浪费空气!」
「你根本不配为人,下地狱吧你!」
我笑了:「是啊,你也不想想,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有孩子呢?」
「何潇,离死刑还有那么久,你会想起来的。」
何潇气得发抖,拳头不停地砸向玻璃。
可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孩子了啊。
「离婚协议书请你尽快签字,要不然,我无法保证你妈一切都好。」
他被狱警带走了。
快意充斥在我的胸腔里,我几乎要喜极而泣。
爸爸你看到了吧,我做到了。
「干妈,不要哭了。」
显显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椅子,用稚嫩的小手为我擦去眼泪。
「干妈别伤心,以后显显会保护你的。」
我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干妈没有伤心,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人在最开心的时候,是会哭出来的。」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朝我伸出一只手:「显显饿了,想去吃饭。」
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我和张黛相视而笑,一左一右牵着显显的手,奔向属于我们的未来。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