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数日后。
地下的隐秘庇护所里,老鬼一身黑衣,坐在浓重的暗影深处,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小的匕首,在头顶石缝漏下的缕缕细光里,镶嵌着宝石的刀柄在男人有力的手指间不断游动。
丧尸们沉重的脚步声在头顶踩踏,接连不断,这种声音已经持续了七八天,说明这次的尸群是何等庞大,并且它们一直在城里游荡,没有离开的意思。
老鬼在思考的是:这种级别的尸潮入侵,那男孩能活下来吗?
……有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冒险出去?
如果再救他一次,自己的秘密……一定会被发现。
老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把后脑勺靠在粗砺不平的石壁上,深深地看着几缕淡淡的天光。
时间,不多了,给那男孩留的食物,也就够吃一周。
又或许……他早就被西格玛发现,吃得渣都不剩了吧。
————
白晶灯塔。
经过这些天的观测和估算,这一次的尸潮里,至少有上千只西格玛,这是一个大体的数字,因为西格玛长时间隐匿在黑压压的尸群里,犹如躲在潮水里的鲨鱼,根本没办法完全统计。
因为尸潮的到来,最近我过得更小心了,连气味很香的饭菜都不敢怎么做,基本都在啃罐头面包,喝奶粉兑的牛奶。
而在白晶灯塔附近的尸潮,在西格玛们吞噬了尼奥之后,它们在附近再也找不到食物了,逐渐开始退散回了城里。
可见,西格玛具有极强的群体性,也可能是它们要准备进行下一轮的进化,必须聚集在一起。
所以,白晶灯塔下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只尸伥。
即便如此,我也很小心,甚至用生石灰在门口撒了一圈,希望能隔绝一点气味,不被尸伥发现——它们可是会报信的!
可能是因为附近已经基本没有活人了,西格玛们没有足量的食物,所以有了开始提前进化的趋势——我有理由相信,如果食物充足,这些西格玛还可以长到更大的体型,再进行下一轮休眠。
在一个雨雪齐下的傍晚,西格玛们爆发了厮杀。
尸潮太宽广了,隐藏在里面的西格玛们发了疯一样地互相攻击,直接引暴了整个尸群,放眼望去,城里全是跟随着西格玛行动不断涌动的丧尸堆,就像是激起了一阵阵巨大的的黑色浪花。
震天的尸吼声直冲云霄,大雪飘飘摇摇地洒满整个天地,似乎要掩盖住世间所有的邪恶。
到了大半夜,尸群渐渐沉寂下来,雪也停了,圆月终于从厚厚的云层里钻了出来。
月辉下,一片黑色的坟茔连绵在一起,大大小小有数百个之多,那些是西格玛们最终抱团形成的尸茧。
尸鬼数量太多了,远远超过了结成尸茧的数量,没有加入尸茧的尸鬼们在黑色坟包间游离,不断疯癫地抽动、吼叫,就像是恶魔忠实的哨兵。
已经是二月了,这是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雪了吧?
春天……不远了。而上一个春天还在人世欢笑的人们,却再也见不到今年的树木长出嫩芽、开满花朵的样子了。
————
天亮了,洛迟钝地想。
在黑暗的密室里,他其实没有特别明确的昼夜概念,知道天亮了,是因为每天早上,因为这幢房屋的方位问题,总会有一缕阳光照到密室所在的墙壁上,光无孔不入,会透过微乎其微的缝隙漏进来一丝。
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一切又会归于黑暗。
天亮了……洛继续这样想着。他很渴,男人留给自己的食水都已经吃喝完了,他早就饿过头了,所以现在奇异地没有感觉多饿,但是特别渴。
黑暗里,洛艰难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发出痛苦的呜咽,长时间的饥饿和孤独让他的心态有了一些变化,他滋生出了委屈和怨恨,世上没有别人在意他,他只好怨那个救了他的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不要我……
他啃破了手腕的皮肉,稀薄的血液流进嘴里,洛只觉得很甜美,他像婴儿一样吮吸起来。
他要疯了,心里有个声音在嘶喊:
……出去……出去……出去找他,找到他……
洛舔了一口再也吸不出血液的伤口,凭感觉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走向那道微弱的光。
石墙艰涩的摩擦声慢慢响起,洛用肩膀顶着密室的暗门,用尽全力推开一条缝,他像一道薄薄的影子,苍白地从墙缝里钻了出来。
赤脚踩在地上,他的脚踝已经细得不成样子了,像冷脆的大理石雕塑。
一双湛蓝的眼睛也深深凹陷了下去,人是天旋地转的,他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白昼后,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一直在打哆嗦。
裹着那件华丽的皮草长大衣,洛慢悠悠地,左顾右盼着走出了房子。
呵出一口白汽,他看到了眼前连绵起伏的黑色坟茔,一个个比他还高,洛赤脚踩着硬化的尸甲外壳,脚底是破碎的人面和崎岖的人体,他或许是吓过了头,或许是饿过了头,一时间竟然也没怎么害怕,只觉得硌脚。
洛爬到一座高高的尸茧上,他太累了,目之所及都是尸堆,他根本找不到一个活人的影子,也走不动了。
额前有点过长的银白色头发散乱垂下,遮住了没多少生机的眼睛。
坐在尸堆顶上,他呆呆地,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倒也没有多害怕,就是有点……不甘心。
终于,几只尸鬼发现了他,从远处嘶吼着扑来,被这动静吸引,更多的尸鬼被惊动了,争先恐后地朝他涌去。
洛没有逃,他咧着薄唇笑了一下,就等着尸鬼们扑上来把自己撕碎。
突然,一声尖利的破空声响起,然后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洛猛地抬起头,他看见远处有人在放烟火,巨大的火花冲上天空,虽然没有在夜晚那么璀璨,但炸出了五颜六色的硝烟,也别有一种美丽。
尸鬼们被巨大的动静引走了,吱哇乱叫着冲向那边。
一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就站在百米开外的一座尸山上,点燃了几个巨大的烟花,随手丢进尸鬼群里,看着他们徒劳地争抢,众尸鬼如同黑潮,瞬间扑到他的脚边,将他淹没。
少年连滚带爬地往前几步,他嗓子早就干得发不出声音了,如同失声一样,嘶哑地「哈」了几声,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消失在尸鬼的包围中。
他闭了下蓝眼睛,心跳如擂,干涸的眼眶里却流不出泪水。
更多的烟花被丢到远处炸响,烟雾过后,尸鬼们像蜂群一样聚集着、涌向下一个火花硝烟四溅的爆点。
洛做梦一样地看着,那男人还站在那边的尸山上,脚底根本没有移动一下,身上也是毫发无损的样子。
尸鬼们无视了他。
这怎么可能?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世上怎么会有尸鬼不吃的血肉之躯?
洛瘫倒在地,看着那男人一步一步走来,还是冷如冰霜的脸,如同刀刻的锋利眉眼,他面无表情地抓起地上的少年,像拎着一只小鸡崽,左绕右拐,迅速消失在了尸堆遍布的建筑群里。
2034 年立春,X 病毒在全球爆发后的四个月,欧洲首次出现了能与尸鬼对抗的超级人类,因缺乏研究数据,其生物属性完全未知。
目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只有被异人带走的少年,和在白晶灯塔上远观的零。
27
尸鬼免疫!那个人竟然对尸鬼免疫!
这个观察结果太惊人了,我激动得蹲在了椅子上,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把着望远镜,生怕错过任何细节,直到看着那二人没了踪影才罢休。
接着,我又有很多疑惑钻出来——免疫,怎么产生的?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例如,西格玛会吃他吗?他可以和西格玛打吗?
仔细想想,应该是不行的,因为两次观测到此人,他的行为都比较谨慎,虽然这人很能打,但他还是尽量避免和其他人类、成熟体产生纠葛,没有产生过什么正面对抗。
那就说明——此人如果不是特别谨慎,就是没有厉害到能和成熟体对刚的地步,毕竟西格玛可以复苏,人类不行。
估计他也是肉体凡胎,不过是因为某种未知的因素,产生一些与普通温血生物不同的特性,让 X 病毒自动略过了他,未将他当作食物或寄主。
这是他第二次出手相助那个男孩,这种时代,就是亲爹都不一定会豁出命去救儿子,而且我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的痕迹,那男孩明显是个非常古老的欧洲少数族裔,长着一头稀有的银发。
神秘男人则有点像中国人,身形高大,五官非常立体,可能是个中欧混血。
他一再相助,估计是有些许怜悯之心的,毕竟那样漂亮的男孩子,连我看着都想怜爱一番,罪过啊…想歪了。
我真的很想知道那男人的身份,因为觉得他身上的秘密肯定可以给哥哥的研究带来帮助,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是不太现实的,对方非常警惕,我,也是。
而且满城都是尸鬼,对方会为了漂亮男孩子冒险,我却不会为任何人冒险。对于自己的定位,我非常清楚。
他看起来很有底牌的样子,但是我一旦陷入危险,那就是直接剧终,所以还是老老实实远观吧。
不过……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满腔疑问,我真是急得抓耳挠腮,但是上火也没用,对方躲得太好了,轻易看不见,要不也不会这么长时间才让我发现这个异数。
既然没有眉目,我就只好吃薯片,还有辣条芝士脆酥脆小威化糖盐花生……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又翻开一本尼尔·斯蒂芬森的小说,看小说打发在这里宅着的漫长时间。
庆幸自己提前搬了一堆小说回来,不然这乏味的日子里,我就只能天天和猫过不去了。
现在希望估计有半岁左右,虽然依然是幼猫范畴,但是因为喂得好,天天罐头猫粮羊奶粉,它长得很壮实,我抱它时间久了都觉得手酸。
以后估计是要长成小黑豹子的体格。
性格也很凶,只要菜架子在露台上,它一定在那儿守着,就想再逮个鸟儿雀儿的玩,可惜自从上次的大海鸟之后,再也没有收获了。
看得出来,它是个话少办事狠的角色,我这么佛的性格,怎么会养出这么个玩意儿?
有时候真的很费解,我会捏着猫的的腮帮子问它,不知道它听不听得懂。回答是不可能回答我的,牙印子倒是管够。
没有小时候可爱了……如果猫永远都不会长大该多好?
如此混过了半月时间,天空慢慢有了早春的颜色了,变得碧蓝起来。峡谷河的冰开始融化了,数夜之间,冰凌全部解冻,峡谷里再次有了河水奔流的轰鸣。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在喝小米粥,猫吃奶粉泡粮,原本以为是个悠闲的日子,没想到山下之城的尸茧突然破裂。
伽马,终于诞生了。
X 病毒的演化是一步一步越来越类人的,因为它们最初是以人体组织为基质,无形中有了进化的参照物,只不过在战斗力上,远远比人类更快、更强,而且复苏的能力让世间所有生物都望洋兴叹。
断体可以重生、受伤即刻愈合,它们应该是没有痛感,也没有恐惧,就是天生的毁灭者。
相较于西格玛,伽马长得更像人形了,它们已经进化掉了佝偻的驼背,是一个个至少三米高的血红巨大人形,头上有许多角状凸起,脸的部分依然丑陋潦草,是蜂窝状的表层组成的三眼窟窿——没有鼻子。
整根脊骨就像狰狞的蜈蚣一样扎在后背上,生满长长短短的骨刺,全身都是开开合合的呼吸孔。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新的特征:伽马腋下到后背的位置,长着数十条长长短短的节肢触手,收拢在一起的时候,如同两爿须状的、血红色的邪恶披风,一旦张扬开,就能像蜘蛛一样,洞穿四面八方的生物,甚至靠着这些节肢,倒爬上建筑高层。
现在我已经基本适应了这些长满让人产生严重密恐的怪物了,能够手不抖地画完其肖像。
伽马比西格玛可怖,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都有点好奇它们最后会让阿尔法长成什么样?想必越恐怖,就越是魔物们眼中的「美人」吧!
我只能恶趣味地这样想。
西格玛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例如,曾经在被末日军捕捉前,山下之城的西格玛即便被打得落花流水,依然没有舍弃本地的意思,宁愿在这里战斗到族群的最后一只,直到把远方的同类召唤来。
也就是说,没有巨大的刺激,西格玛是不会挪窝的。
伽马不一样,它们一诞生,就表现出了强烈的群体狩猎特性,这次孵化出来的伽马有两三百头,它们对着太阳摇头晃脑了半响,立刻集结起来,先在城里完成了第一次杀戮。
伽马似乎具备了更高的感应能力,一些隐藏得很深的人类、动物被找到了——神秘男人和他的少年不在其中,看来那人本事确实不小,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屏蔽了伽马对那少年的感知。
伽马残忍地张开节肢,把这些猎物四脚朝天地钉在地上,才慢条斯理地生生咬开他们的胸腹,一口一口吃柔软的内脏,为了抢食,几头伽马可能会把一个人生拉硬扯成几份。
它们只吃活的,而且一边吃一边享受残虐猎物的快感,我似乎看到了伽马类人的骷髅脸上,露出很像狂笑的表情……
进食的时候,它们会从全身的蜂窝状孔洞里喷出血雾,应该是一种愉悦的表达。
这些东西,好像开始具备情绪了……想到哥哥说的,第五期成熟体已经产生了智慧,确实是有可能的。
此时此刻,我是如此地庆幸,峡谷里的铁板桥被炸掉了,而这条河流的冰冻期很短,冰层早在尸茧破裂前融化了。
不然伽马一旦上了山,发现我是迟早的事情。
它们已经有了利用节肢倒挂爬上房屋楼层的能力,说不定只要群体叠加起来,就可以翻过这看似光溜溜的灯塔墙壁。
目前看来,它们依然是不愿意下水的,只不过对浅水的畏惧已经基本消除了。
也许到了阿尔法阶段,河流也拦不住它们了……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拦它们。
等那一天到来,我该怎么办?
……
一只巨大的伽马倒挂在一座房子的屋檐下,节肢张开,像蜘蛛一样撑在四周,类人的头脸翻转过来又翻转过去,黑洞一样的巨口快速翕动着,应该是在发出某种信号。
伽马集结到了一起,一纵一跳地,用飞快的速度追随着领头,它们朝着周围的乡村、城镇扫荡而去。
如今,伽马的进化更加完全了,它们现在不再畏光,且有了更加坚硬的节肢、脊骨,已经具备了远程猎杀的能力,它们的领地不再局限于某一处,开始出现明显的游牧倾向。
屠杀,全面蔓延。
28
凛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自从上一次,将军在会议上宣布帝国已经覆灭的消息,凛明显觉察到,整个实验室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如果不是军方还想要他正在制作的 34-19 号抑制剂,实验室高层们可能早就发难了。
越是极端时期,人们心中的恶念越是压制不住,凛的实验分析数据多次让其他人下不来台,他们只等一个机会,就要一次性把他打进尘埃里。
这里从来都不是他的家。
此刻,凛端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正隔着玻璃,出神地凝望着生物安全柜里的一支制剂——美丽的蓝色,带着细微的荧光反应,这就是已经制作完成的 34-19,在凛的理论设想中,能够完全抑制 X 病毒五期变异体的信息素。
根据不同阶段的成熟体特性,凛提出了一个假设:X 病毒不是地球的原生病原,它最大的起源可能,是某次宇宙探索任务带回的生物污染。
因为将军始终不允许凛和史密斯对话,他也从来没有证实过这个假设的真实性。
基于起源假设,凛发现了 X 病毒不具备抗水的机制。
它有厌水性。
最大的可能就是:X 病毒曾经存在的生存环境里,从未出现过水的因素。
当然,随着进化到第五期,它已经完全适应了水环境,只不过依然有一定的排斥现象。
凛从水生物里提取的信息素,成了抑制剂的关键。
但是为了保命,凛从未透露过,34-18 和 19 制剂是从什么生物体中提取的信息素,具体的合成流程又是什么。
凛知道,一旦他们榨取完了自己的价值,那么就是卸磨杀驴的时候,五十星帝国绝不会允许一个外国人带着 X 病毒泄露的真相走出实验室,那会是永远的丑闻——即便帝国已经亡了。
他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现在是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操作间的门被两个持有武器的士兵推开了,凛中断思考,将咖啡杯轻轻放在桌上,他闭了下眼睛,然后带着微笑转身。
军方的人、实验室的高层、还有一些从未谋面过的面孔,一起来了。
老将军脸上阴沉沉地,掀起眼皮看了凛几眼,所有来的人都盯着凛,他们没说话,施压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凛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推了下金丝眼镜,他彬彬有礼地对着安全柜做了个「请」的手势。
里面只有一支制剂,明显就是人们渴望的 34-19,这支药剂,可以让人类成为某种意义上的进化者,根据之前 34-18 的表现,X 病毒无法感染注射药剂的人,成熟体也会失去感知到 34-18 注射者的感知能力。但是因为未知原因,34-18 突然失去了效果,导致军队在交战中损失惨重。
现在,它的加强版 34-19,将会是全世界都会争抢的宝贝,有了这个筹码,足以再次聚集起足够的帝国力量。
至于制作它的人,就不必存在了。
……
老将军将目光重新转向凛,嘶哑着声音开口:「公式和配方呢?」
凛笑了一下,狐狸眼在镜片后诚恳地望着将军,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人们沉了脸。
两个士兵接到了示意,大步向前,举起枪托,对着年轻科学家的后背狠狠砸下!凛痛哼一声,身子歪到一边,下意识地想伸手扶住桌子;又是一枪托,他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将军吩咐:「剁了他的手指头,不用着急,一根一根来!直到他说为止。」
人们吁了一口气,开始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将军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有人赶紧给他递上一根名贵雪茄,划燃了火柴。
将军吐出一口烟,士兵已经压住凛,正在试图掰开他紧握的拳头。凛低着头,咬着牙,冷汗滑过鼻翼,滴到了地上。
一个士兵抽出了短刀,在实验室的灯光下,刃口反射着幽幽的冷光。
「不配合?那就直接剁手吧。」将军又喷出一口烟雾,眯起了血丝密布的眼睛。
「我,说!!」
凛奋力甩开一个士兵,他抬起脸,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再不掩饰自己的仇恨,眼睛里亮得就像有火苗在燃烧。
人们又吁了一口气,大多露出轻松的表情来。将军呵呵呵地冷笑几声,看着凛轻蔑地摆摆手,说:「我还以为你多么有骨气,没想到是高看了你一眼。那就好好说吧,别特么跟我耍花招。」
两个士兵放开了凛,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一面演算用的白板前,抽出一支马克笔,唰唰唰地写下一个复杂的式子。
将军看不懂,几个实验室研究人员却激动地凑了过去,反反复复推演了几遍,朝着将军点点头,表示公式成立,就是他们一直算不出来的 34-19。
凛默默地看着地面,没再说什么。
很快,他被粗暴地推着关进了实验室的一间独立办公室,门被反锁了,两个士兵铁塔一样守在外面。
将军让人从安全柜里取出来药剂,命令研究人员立刻进行活体实验,验证其有效性和免疫程度。
凛知道,只要活体实验完成,证明有效,其他研究员再复刻出 34-19,自己就该死了。
黑暗的办公室里,他摸索着坐下来,靠着一堆装满过期文件资料的纸箱和杂物。背后和肩膀被砸伤的地方不断剧痛,凛咬着牙,默默地忍耐着。
等待着。
活体是一个蒙着眼睛的女子,她穿着志愿者的衣服,被带到了一间四面是玻璃的隔离实验间。
她坐在了椅子上,有人用束缚带绑住了她的手臂。
女子有些不安,但是为了获得珍贵的食物,她没有反抗。
蓝色的、闪烁微微荧光的 34-19 被慢慢注射进了她的大臂肌肉。
所有人紧张地透过玻璃看着她,将军也忘了快要燃到手指的雪茄烟。
五分钟过去了,女子没什么异常反应,实验人员取下了她的眼罩,女子被强烈的灯光晃得眯了下眼睛,再睁开,原本灰绿的瞳仁里,有了一圈微微荧光的蓝色影子,再一眨眼,又消失了。
实验人员穿着隔离服,退到安全距离,他们将一只装着 X 病毒一期神经网状体的玻璃器皿,慢慢推到了女子面前,网状体蠕动着,有着很强的活性。
女子被吓了一跳,她见过这种从丧尸身体里钻出来的怪物,这个东西是会攻击人类的,只要有活人气息,它就会像章鱼一样弹起来紧紧缠住人,然后从七窍的任何一个孔洞钻进人体。
女子剧烈挣扎起来,但是被束缚带紧紧绑着,她根本躲不开。玻璃器皿停在了女子面前,距离她不到十公分,网状体就像一只畸形的骷髅,它不断蠕动着,却一直没有去攻击女人。
五分钟、十分钟……成功了!
人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有人甚至流出眼泪,拥抱到一起。玻璃器皿被撤走了,女人松了一口气,实验人员仔细观察了她的情况,又抽了她的血液,检测后确认,她确实已经产生 34-19 的超级抗体。
女子喜极而泣,她被撤了束缚带,重新戴上了头罩,专门有人带着她走下实验台。
她将会获得一份充足的食物,并且从此拥有不被丧尸伤害的特权。
女人被工作人员牵着走出了玻璃间,她激动得全身颤抖。
此时距离她注射 34-19,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活体实验结束了,人们聚集在一个休息厅里喝着红酒,吃精致的点心,他们在热烈地讨论这了不起的药剂。
女人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她在头罩下面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我有点喘不上气,能不能把这个罩子拿下来?」
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拒绝:「不行!快走!」他闻着空气里的食物香气,迫不及待地想送走这个活体后,赶紧去加入庆功宴。
女人又颤抖了一下,她痛苦地弯下腰,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呕……想吐……」
她一把扯下头罩,脊骨毫无预兆地扭曲,向后弯折成一个直角,疯狂地抖动了几下,她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凸起,眼睛突然翻了上去,变成了狰狞的白眼珠。
脊骨猛地折回来,一切发生在几个呼吸间,没等那个工作人员反应过来,女子已经尸变了,它大力扑倒了他,张开涎水和黑血喷溅的嘴,一口咬在他的脸上。
……
整个地下实验室,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穿过长长的走廊和多道推拉门,工作人员的惨叫声被宴会厅里的欢声笑语和音乐彻底掩盖了,帝国最后的权贵们,依然沉浸在东山再起的美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