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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心

1

吴秀娜是个有主意的人。

遇到韩治之后,更是机关算尽。

和池骋分手?不可能。

第一眼就藏在心底的人,怎么会轻易舍弃。

少年初见到如今站在他身边,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

况且池骋是那么好那么温柔。

那日学校门口遇到韩治,明眼人都能看到她的异常,而池骋安抚着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可是,她不能开口告诉池骋那些隐晦之事。

她不肯说,池骋也很好脾气地不再追问,只是淡淡一笑:「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那时池骋是不是特别失望呢?

她没有注意,也无心注意。

后来她问池骋:「出国留学的事,能不能尽快呢?」

出国留学,是她一直都有的计划,也是一直以来的梦想,为此她早就考了雅思,做足了准备。

而韩治的出现无疑是加速了事件促成。

池骋家一直支持他们一起出国的,池骋爸爸说,年轻人走出去是好事,现在这个时代发展迅速,日新月异,有了开阔的眼界,将来也好回来继承家业。

同时他也是个有旧时观念的老古董,言语间又要求他们回来后早点结婚,早日生个大胖孙子给他。

吴秀娜和池骋的恋情,是双方家长认可的。

她从小文静,骨子里却也叛逆,这种被人操控好了的人生本该是让人厌倦的。

出国,结婚,生子……对方如果是池骋,她心生欢喜。

吴秀娜走了一招险棋。

后来韩治又来过她家楼下,她包围得严严实实的上了他的车。

那男人拿下眼镜,夜幕之下的车里,他的眼睛泛着深邃的幽光,一点点地凑近了她,如同一头野兽,恨不得将她啃食殆尽。

事后她常常在想,他怎么敢呢?韩治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竟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在车里羞辱她。

她原想着小心翼翼地同他周旋一下,熬到她与池骋出了国,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可是深夜的小区楼下,她透过车窗遥遥地看到了夜空,是阴沉的令人绝望。

车内气息压抑,她的手紧抓在韩治的身上,指甲用力至深,恨不能掏出几个血洞,直接将他杀死。

可她是活生生的人。

那凶猛如兽的男人玩味似的看着她流泪,手掌摩挲她的脖子,哑着嗓子诱惑她:「跟我在一起,就那么令你厌恶吗?你有没有想过,以我的身份,足以让你呼风唤雨,这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事。」

吴秀娜厌恶地推开了他,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红着眼睛下了车。

跟一个疯子有什么道理可言呢,反抗过,也哀求过,一切都是徒劳和废话罢了。

好在从那之后,韩治消停了一段时间。

不久之后,她和池骋双双站在机场大厅,除了付娟临时工厂有事没去送她,所有人都来给他们送别了。

连她那好久不露面的爸爸也来了。

吴秀娜满怀希望地看着池骋,挽着他的胳膊,曾经年少清俊的男生,如今就站在她面前,笑容明朗,和煦如风。

可是临登机前,她在关掉手机的前一秒接到了韩治的电话。

那男人轻声低笑,声音如鬼魅:「吴小姐,你妈车祸正在医院抢救,不来看她最后一眼吗?」

如雷轰顶。

那年,最终是池骋一人去了国外。

她匆匆赶到医院,妈妈确实出了车祸,不过并不严重,中度脑震荡。

见到她还一脸吃惊:「你怎么来了啊?」

她哆嗦着声音问:「怎么回事啊妈,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

付娟气得不行:「我从工厂出来想着还有时间,说不定可以去机场送你,所以车开得快了些,结果在半路被一辆不长眼的卡车给撞了,真是奇了怪了,机场那段路是限制大车通行的,人已经被交警拘留了……」

手机里,静静地躺着韩治发给她的一条微信——下一次,你没机会了。

一句令人心生恐惧的话,使她颤抖。

池骋去了国外,她留下了。

然而去国外留学一开始是她的提议,在她后来打电话告诉池骋她不去了,电话那头她爱着的人沉默了下,然后说了一句——

「娜娜,你不打算给我一个理由吗?」

她捂着嘴,不敢发出哭声。

理由可以有很多,随口编一个也可以,但她知道,那些不是池骋要听的。

绝望的她找到了韩治,长久的压抑,使她目光里已没了惧怕,平静地问他:「韩先生,你有打算娶我吗?」

韩治扬眉,不可思议地笑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好,既然你没打算娶我,就是玩玩,我陪你玩,那么你打算玩多久?」

那男人竟然认真地思考了下:「如果吴小姐乖乖听话,我想我对你的兴趣不会超过一年。」

吴秀娜笑了,上前半蹲在他面前,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

「韩先生,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了。」

回头,干净利索地给池骋打了个电话:「池骋,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最终回应:「好。」

可是,双方都没有挂断,她等了很久很久。

心痛得无法呼吸,捂着胸口蹲在地上,无声呜咽。

池骋又说:「你真的不想跟我说点别的吗?」

「池骋,你等我一年好不好,给我一年的时间。」

「好。」

她搬去了韩治的私人公寓,对付娟说打算考研,先去学校住一段时间。

付娟对她没去留学颇有微词,但年轻人的想法也是阻拦不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韩治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如常上课,如常逛街,与韩冰冰见了面,也是如常。

但大家心知肚明,她如今是韩治的秘密情人。

韩治带她出席韩家的酒会、画展。

心情好时也带她出海度假、马场射击。

送她各种名贵首饰,只要她流露出感兴趣的一面,韩治不介意任何价格。

慈善晚会上,她站在韩治身边,一袭奢华的水晶晚礼服,长发整齐飘逸,妆容精致,完美无缺。

遇到别的女人嫉妒的挑衅,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介意。

韩治宿在公寓的时候,她会买些水果,仔细地剥开,做个水果拼盘。

她穿着韩治的衬衫,长发盘起,与他一同窝在沙发上,韩治看电视,她喂他水果。

只是,电视喧喧嚷嚷,却没人的心思在那上面。

他们亲密无间,韩治会揽她在怀,握住她的手,随意把玩,清冷眉眼透出几分怜悯:「你现在的确很听话,让我感觉越来越没意思。」

吴秀娜的心一点点地浮现出希望,可惜,下一秒,这男人残忍地勾起嘴角:「这么努力地演戏,不当个演员可惜了,要不要我送你去演艺圈。」

「不用了,韩先生。」

手指一片冰凉,是韩治放在唇边轻吻了下,他幽幽地笑了:「你很想回到他身边?」

她怔了几秒,回过神来主动攀他的脖子,去吻他:「没有,世上男人有很多,但韩先生只有一个。」

是啊,谁能比得上韩治的身份和地位,更何况他还长得英俊,出手阔绰。

她瞒得很好,行事小心,作为韩治的情人,彻底将秘密二字贯彻到底。

池骋家和付娟甚至都不知道她和池骋分手的事。

回到池骋身边,是她一个梦。

时间久了,韩治对她,总有腻的那一天吧。

一年之后,转机似乎出现了,韩治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女人,是个女明星,明眸皓齿,万种风情。

而他也已经好久没来公寓了。

吴秀娜洗完澡,一个人窝在阳台看窗外,倒了杯红酒,点了支烟。

夜空澄净,漫无边际的黑,有星辰点点。

这样的繁星,在大城市是很少见得到的。

幼时,老家农村,倒是天天晚上都能看到,遥想起来也是恍如隔世。

她喝了红酒,犹豫再三,给池骋打了电话。

分手之后的第一个电话。

池骋那边正是白天,很快就接了。

寒暄的时候很客套,吴秀娜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她还是说:「今年放假会回来吗?」

「会的。」

「到时候我去接你好吗?」

池骋笑了:「好啊,我带礼物给你。」

她心里突然就生出无限欢喜,哪有什么不一样呢,只要能与池骋在一起,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

电话挂断之后,她又多喝了几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端着酒杯在客厅跳舞,脑袋晕乎乎的,感觉无比惬意,声调也缓慢动听——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将距离吹得好远……」

她穿着丝质睡袍,长发烫成了卷,染成了酒红色,因为韩冰冰说她小叔以前交往的都是妩媚成熟的女人。

如今站在韩治身边的那个女明星,也是微微的卷发,风韵迷人。

千篇一律的女人,新人终究替换旧人。

她低低地笑,脚步踉跄了下,手中红酒撒了出来。

接着却意外地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茫然地抬头,看到的明明是韩治,口中却不由自主地低声呢喃了句:「……池骋啊。」

她醉了,酒杯落地,红酒洒在地毯上,满室酒香。

抱着她的人,眸子却一点点地冷了下来。

那晚,午夜时分,她口渴,微微清醒,看到坐在卧室椅子上的韩治,背对着她,目光看着阳台窗外,一动不动,像一尊阴冷的雕像。

回过神来,她后背惊出一身汗。

犹记得,半醉半醒之中,她口无遮拦,推搡着他,对他说了很多犯浑的话。

「韩治,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呢,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我只是个普通人,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懂什么是爱吗,韩治你不懂,你这样的人,哪里会有真心。」

「我有喜欢的人,你知道吗,留在你身边再久又怎么样,我又不爱你,永远都不会爱你的……」

她说了很多,韩治一言不发,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床上,还替她盖好了被子。

眼下见她醒了,那黑影也是什么都没说。

卧室灯光昏暗,他起身,端了杯水给她。

「我不喜欢女人喝酒,以后不要这样了。」

「……好。」她嗫嚅地回答。

池骋回国的时候,她没有去接。

因为她正陪着韩治去了一处生态农场。

韩治喜欢骑马,并且骑术很好。

可她不会。

但没关系,韩治可以教她。

其实大可不必,马场很多私人教练,但他执意要亲自教。

「身体竖直,肘关节要弯曲,膝盖放松,脚踝放松……」

韩治认真起来,是极其苛刻的,好在她很聪明,认真地去学,很快就可以自己溜达一圈了。

韩治眼中有赞许,他喜欢一点就透的人。

那天马场还有其他人,经常出现在韩治身边的那位女明星也来了。

韩治坐在遮阳伞下与人谈事。

吴秀娜在场上遛马,原本遛得好好的,那位骑术精湛的女明星追了上来,扬手对着马屁股就是狠狠一鞭子。

一瞬间,马儿前蹄腾起,嘶鸣一声,发了疯地往前跑。

吴秀娜跌落下马。

摔得头脑发蒙,腰部剧痛,跟断了一样。

后来,拦腰将她抱起的是韩治,男人紧绷着下巴,凌乱的头发下,瞳孔微微敛起,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狠。

他动怒的时候,从来不知自己身上的危险气息,弥漫着杀意。

吴秀娜痛得一头汗,还不忘抓住他的衣袖,咬牙道:「韩先生,我还活着,您放心。」

接着她被送进医院救治,从此那位女明星再也没有出现在韩治身边。

不仅是韩治身边,电视上也再没见过。

韩冰冰说,她小叔的脸阴沉得吓人,那女明星恐怕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

韩冰冰还说:「可能你在我小叔心里,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吧。」

吴秀娜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不一样?韩治那样傲慢的人,只是不喜欢别人忤逆他而已。

她住院的时候,通知了家里人。

病房里很多人,池骋和他爸妈也来了。

好在韩治不会来医院看她。

没人知道她和池骋的事,池骋爸妈还开玩笑说:「怪不得娜娜没去机场接人,原来是摔伤了,正好池骋回来了,让这小子好好地在医院陪你。」

池骋望着她,笑而不语。

后来,他果真在医院陪了两日。

从国外带给她的礼物,是一条十字架项链。

池骋在病房给她削苹果,眉目俊朗如往昔,可他微微抿着唇,言语间终究多了几分疏离。

病房气息压抑,连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忐忑不安,又心慌一片。

十字架,仍旧代表救赎吗……她眼睛红了,痛苦不堪。

2

池骋离开那日,她已经出院了。

可她依旧没去机场送他。

吴秀娜觉得,她暂时逃不出韩治的手掌心了。

一年,两年,直到她后来考了研,韩治都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

池骋那边,自然而然地也就散了,虽然谁都没有开口明说。

吴秀娜觉得自己挺可耻的,也很肮脏,她跟韩治那种关系,怎么还能要求池骋等她呢。

双方家长接受了她们的和平分手,虽然十分惋惜。

然而讽刺的是,在她与池骋彻底划清界限后,时隔不久,韩治给了她一张银行卡。

还有几处价值不菲的房产。

饶是她家那种家底,仍旧觉得他出手实在阔绰了些。

韩治说:「如果你想离开,现在随时可以走,但如果你想留下……」

这一天,她等了三年,意外来得太突然,她眼眶有些湿热,未等他说完,已经很快地应声下来:「韩先生,你说真的?」

声音隐隐有了哽咽,而韩治不知为何怔了下,冷笑着别过脸去:「你从来没有考虑过留在我身边吧。」

「也对,你不爱我,你有喜欢的人,我送了你那么多首饰,你脖子上只有那枚十字架项链。」

「吴秀娜,你走吧,我玩腻了,你也别成天恶心我了。」

离开韩治后,吴秀娜搬回了家。

她如今在自家公司上班,妈妈管理工厂,她帮忙管理办公室。

人一旦忙碌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等到又一年除夕,她都已经二十七了。

付娟让她去相亲,对方是与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周伯伯家的儿子。

两家人相约着吃了顿饭。

结果是周家儿子嫌她太正经,她嫌周公子轻浮,互相没看上。

吴秀娜长得是不错,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妹妹吴若涵悄咪咪地提醒她:「告诉你个消息,池骋哥目前也是单身,你还有机会。」

她与池骋,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了。

池骋回国后,自己开了一家资产管理公司,并且早就搬去公司附近去住了。

那晚,破天荒的,她鬼使神差地溜去他家楼下。

天气很冷,她穿着卫衣,戴着帽子,坐在楼下花坛,出神地看着他家灯火通明。

合该她运气好,因在年后,池骋那些日子就住在家中。

并且池婷出来倒垃圾,看到了她,转身进屋就告诉了哥哥。

池骋出来后,看着一脸错愕的她,笑容和煦:「吴秀娜,你是不是傻?」

她站起来,一时结结巴巴,涨红了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你在家。」

「大冷天的,你在这坐着干什么?」

吴秀娜尴尬地笑:「吃完饭出来溜达溜达,刚好走到你家楼下了。」

「那就不考虑进去给我爸妈拜个年?」

「可以吗?」

「你说呢。」

池骋向她伸出了手,她心里怦然开出了花儿,激动得差点落泪,迫不及待地去牵了他的手。

那晚,池骋爸妈很高兴,临时给她包了个大红包。

池骋在国外后来也谈过一个女朋友,可惜回国后就分了。

他如今一心扑在事业上。

家里希望他尽快结婚生孩子,提了几次相亲,他都没有露面。

吴秀娜长得漂亮,学历也高,而且家里知根知底的,池骋爸妈还是挺喜欢她的。

池骋妈妈给她泡咖啡,很直白地说道:「娜娜,既然你们俩决定在一起了,我觉得没什么相处的必要,改天约你爸妈出来商量下你和池骋的婚事吧。」

她的脸红了下。

「池骋爷爷天天念叨着要抱重孙,你们结婚后小两口可以单住,我们绝不打扰,只一点,希望你们尽快要孩子,趁着年轻身体好,可以多生两个……」

她的脸更红了,下意识地望向池骋,他正认真地削苹果。

削好的苹果递给了她,笑了下:「别听我妈瞎说。」

可是她接过苹果,轻声说了句:「我愿意的。」

然而这句话不知道池骋有没有听到,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苹果很甜,逗留一会儿,池骋送她回家了。

二人在楼下告别,吴秀娜主动吻了他的脸。

然后脸红心跳地回了家。

吴若涵还没睡,吃着零食在沙发看电视,头都没抬地打趣她:「还挺主动呀。」

她顿时心塞了下:「你怎么能偷看呢。」

「我又不是看你们的,看帅哥呢。」

「大晚上的哪里有帅哥,撒谎都不会。」

「谁撒谎了,你过来看。」

吴若涵拉她到窗口,指着小区外面的马路。

路灯下停了辆黑色轿车,有个男人斜靠在车身,安静地抽烟。

那道颀长身影,令她心头一颤。

是韩治。

吴若涵说:「我都观察好几天了,他经常来,每次都是这个点,抽完烟就离开。」

「而且他总是看我们家的方向,姐,是你的桃花运还是我的桃花运啊,我怎么看他有点眼熟?」

窗口有风,吴秀娜只感觉风往衣领里灌,凉到了骨子里。

好巧不巧,韩治抬头望了过来,下一秒,她脸色苍白地躲了过去。

就在今晚,她的手刚刚够得到池骋,离幸福那么近。

「哎,他走了。」

吴若涵说完,再回头,吴秀娜已经回了房。

有了她的提醒,吴秀娜时常在晚上偷偷望向窗外。

但那次之后,韩治再没来过,她松了口气,又隐隐担心。

与池骋再次确定关系后,她快速地搬去与他同住了。

都是老大不小的成年人了,付娟也不太管她,对于池骋,付娟是满意的。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期,他们早上一起出门,各自去公司上班,中午会发个微信告诉对方今天吃了什么,然后晚上家里见。

她偶尔会亲自下厨,煲汤煮面。

西红柿鸡蛋面,葱花和香油放一点,很简单,但香气弥漫。

池骋跟朋友聚会,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窝在家里看郭德纲的相声。

生活安逸,令她忘乎所以。

直到那日池骋与几个朋友聚会,喝多了让她来接。

她匆匆赶去,看到的人都很眼熟。

那是与池骋一同留学回来的几个大学校友。

其中有个叫于青青的女同学,她认识,都是同一学校的,而且上大学时她追过池骋,追得还很紧。

后来她与池骋一同出国留学,在第二年的间隙,两人好上了。

回国不久就分了手,池婷曾告诉她,她哥哥是被甩的一方。

而此刻池骋正靠在前女友的肩上,醉得迷迷糊糊。

吴秀娜皱眉,上前将他扶起来,与众人告了别。

青青望着她,眉眼带笑,意味深长。

那目光令她十分不悦。

那晚,池骋回到家,难受得厉害。

吴秀娜帮他煮了醒酒汤,喂给他喝。

又帮他换了衣服,擦脸擦手,直到他躺下的时候,她才呆呆地坐在床边。

同学聚会而已,池骋很少喝得一塌糊涂。

半夜,她睡在池骋身边,迷迷糊糊听到他呢喃了一个名字——

「青青」。

意识瞬间惊醒,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近了他,想到听清楚一点。

这一次,果然是听清楚了,他做了梦,一头的汗,声音茫然无措:「……青青,别走。」

吴秀娜当头一棒。

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摸着他的脸:「池骋,醒醒。」

呼唤有用,池骋没有再呢喃,握住了她的手,梦魇也醒了。

但人却仍是茫然呆愣的。

「你做梦了,梦到了什么?」

她凑过去,流着泪,吻了他。

年少时爱慕的少年,从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吗?

最先动情的是她,追赶着他的是她,表白的也是她。

主动联系的是她,从谈恋爱时便是如此,若不是她刻意维持,池骋不会给她任何回复。

她跟杨思菱有什么区别呢?

她与韩治在一起的那三年,池骋身边有个叫青青的女朋友。

并且,他在午夜时分叫着她的名字。

她搬来与池骋同住,平时都是各住一个房间。

池骋没有碰过她,他没有提那种要求。

而她自然也是不好意思提的。

可今晚,她控制不住地想将自己交付给他。

半醉半醒,池骋要了她。

窗外树影婆娑,纠缠之中,池骋吻了她的眼睛,像是清醒了一些,眼神怜惜。

「娜娜,你哭了。」

吴秀娜喜极而泣,还好,他知道此刻同他在一起的人是谁。

后来,她朝池婷打听过于青青与池骋分手的原因。

池婷说,好像是于青青觉得我哥对她不上心,耍小性子,以分手来试探,结果我哥同意了,她又反悔了。

「哎,我哥那样的人,我妈都说他没心没肺,在国外那些年,都没往家里打过几个电话,回来后又搬出去住了,他就是那种性子冷的人,跟他计较什么呢。」

是啊,池骋的冷,她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可是倘若这性子冷的人,不知不觉爱上别人了呢?

池骋去洗澡,她第一次动了看他手机的念头。

可是不该看的啊,青青与他的聊天记录,几乎每天都有。

虽然大都是女方在说,他鲜少回复。

青青说:「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从前了吗,池骋,我后悔了,我真的好爱你,好想你。」

「池骋你说话啊,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池骋回复:「我已经有娜娜了。」

「如果没有吴秀娜,你会回到我身边的吧?」

「不知道。」

「你爱她吗?还是只是因为她很不错,是个乖巧听话不会抱怨的女朋友,你觉得她刚好合适,让你感觉轻松,对吗?」

「池骋,你觉得我黏人,爱发脾气,是因为我心里有你啊,你心里清楚,你根本不爱吴秀娜,别自欺欺人了,即便不是我,也不会是她,你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跟谁在一起都是徒劳。」

「闭嘴,别说了。」

吴秀娜可以想象到,一向好脾气的池骋是如何变得烦躁,简单回了几个字,扔了手机在桌子上,仰头闭目。

她只觉手脚冰凉,头脑也冰凉,冷得直哆嗦。

3

那天,天蒙蒙亮,她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池骋这里。

清晨的早点铺子刚刚开门,她漫无目的买了些早点。

无处可去,拎着早点回了自己家。

路过药店,还不忘进去买药。

她清醒得有些残忍。

到了小区楼下,意外地又看到了韩治的车。

她心里一沉,上前看了一眼。

透过车窗,看到韩治坐在主驾,后仰着睡着了。

他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独自开车出来呢。

韩治身边从来都是左拥右护,带着保镖的。

她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年,有一次韩治要带她去山顶看日出。

她说:「可以不去吗,我起不来。」

韩治说:「不可以。」

她低声嘟囔:「一群人跟着,哪里是看日出,不知道的还以为华山论剑呢。」

声音很低,但韩治听到了,难得地笑了一声。

后来,他独自开车带她去了山顶。

山川秀美,日出壮观,她惊叹不止,回过头去,看到韩治漫不经心地靠在车上,点了支烟。

他其实很爱抽烟,烟瘾很大。

男人的眸光透过眼镜,目不转睛地望着日出,一向冷漠的神情竟有半分柔和。

她那时不知,韩治这样的人,树敌太多,想让他死的人也太多。

下山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冒出一辆货车,开得特别快。

紧接着枪声响起。

吴秀娜尖叫一声,发现挡风玻璃被打碎了。

韩治的车仍然开得很稳,这种情况下,他竟然没慌,嘴角勾起冷笑。

半路,他们弃车而逃。

韩治拉着她,在山林里跑。

两个人,目标太大,她又穿着裙子,是个累赘。

可他没有抛弃她,虽然她事后回想,觉得韩治完全可以将她推给那几个杀手,这样他逃脱的几率会更大。

性命攸关,毕竟他这样心狠的人,应该做得出这种事。

可他没有,拉着她钻进山林,林子枪声作响,飞鸟乱窜。

合该他们运气好,韩治在山坳处找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二人藏到了岩石底下。

吴秀娜紧偎在他身边,原本害怕得直发抖,可是突然抬头看到他似笑非笑地看她,莫名的就不紧张了。

他说:「华山论剑,刺激吧。」

那么紧张的氛围,她「噗」地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上了嘴。

二人逃命的时候,韩治是护着她的,枪声乱响,他的手臂被打到了。

流了好多血,吴秀娜的脸都白了。

后来,联系上高成,高成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那之后,她有大半个月没见到韩治。

听说他在治疗枪伤的同时,悬赏重金活捉那几人。

捉到之后,下场挺凄惨。

吴秀娜时常后悔,不该多嘴,虽然她在韩治身边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她也不想他出事的。

总之从那以后,韩治出现之地,戒备森严。

可眼下,二人明明分道扬镳,他又为何几次三番地跑到她家小区。

吴秀娜有些紧张,难道他是反悔了?

她与韩治在一起后,其实他身边很少有别的女人。

除了那个害她摔下马的女明星,韩治后来几乎独善其身。

接触久了便知,其实他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他喜欢的是征服的快感。

但鲜少有女人需要他征服,他只需勾勾手指,很多女人就迫不及待地上前了。

思及过往,吴秀娜有些后怕,但定了定神,还是拍了拍他的车窗。

韩治睁开了眼,望向窗外,眼中片刻茫然,很快又清醒,恢复如常。

他打开了车门。

吴秀娜坐在了后座,将手中的一杯现磨豆浆递给他。

「刚买的,还热呢。」

他坐在前面,她看不到他的脸,只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接过。

「韩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秀娜心里忐忑,提醒他:「说过的话,就不能变了。」

韩治轻笑一声:「当然。」

她于是放下心来,又迟疑着问:「那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话间,韩治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的痕迹上,眸光眯起,紧抿着唇,脸色变得难看。

吴秀娜心里莫名地有些害怕,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紧接着,韩治冷笑一声,眼中泛着寒光:「下车。」

声音冷漠阴沉。

吴秀娜尴尬了下,很快打开车门。

韩治开车离开,现磨豆浆从窗户扔出来,洒落一地。

真没素质。

她的笑凝固在唇边,上前捡起杯子,找个垃圾桶扔了进去。

她心里清楚,韩治是个疯子,她不能陪着他发疯。

相比待在他身边,哪怕池骋不爱她,她也愿意陪他走下去。

现在不爱,总有一天会爱的吧。

就如同她为了站在池骋面前,努力了那么多年。

可是,这一次,上天好像没有站在她这边。

这天晚上,因临时要给甲方文件盖章,她开车去了办公室。

那么晚了,没想到二楼预算部一个新来的员工还在加班。

她有些惊讶:「工作不用这么拼,太晚了先回家吧。」

那男孩刚刚大学毕业,一脸青涩,还很内敛。

她家公司规模不小,员工也很多,有些职场内斗在所难免,新来的员工被老员工刁难也是有的。

吴秀娜隐约知道一些,预算部的主管是公司老人了,脾气不是很好,但业务能力强。

她这个名义上的小老板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那男孩默默地关了电脑,跟着她下了楼。

天气预报有雨,出去的时候果然下大了,公交车已经没了,下雨又不好打车,她好心问他住在哪里,打算送他回去。

结果人家住的地方是西城区,离得有点远。

但话说出去了,又不好反悔。

雨天车速较慢,吴秀娜开了快四十分钟,才把男孩送到西城区的家。

返程路上,已经快十一点了。

单身女人开车,途经一段人迹罕至的公路,难免心慌。

结果越慌越乱,雨下得大,视线不好时突然前方蹿出了什么东西。

猛烈的刹车,似乎还是撞上了。

吴秀娜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想下车去看。

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下车。

她掏出手机,给池骋打了电话。

接通后,却是女人的声音。

「娜娜吗,池骋在我这儿,喝多了,今晚不回去了。」

是于青青。

说完,那懒洋洋的声音就挂了电话。

真让人浑身发抖。

先前撞到的那东西,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是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车灯的照耀下,吴秀娜看到他一头一脸的血,身形高大,站在雨水中,凶狠地盯着她,如同鬼魅。

她第二个拨出的,是高成的号码。

其实她胆子很小,和韩治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事都是他在帮忙解决。

刚考完驾照的时候,有一次汽车追尾,对方也是凶神恶煞的汉子,她第一反应就是报警。

结果交警来了,认定她全责,对方又狮子大开口,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高成出面来解决的。

后来韩治看着她,轻笑一声:「挺有骨气,倒是不嫌麻烦。」

再有状况,她已经学会第一时间打给高成了。

这次,她又打了高成的电话,高成告诉她,锁紧车门,不要下车。

她很怕,雨夜之中,那人已经脚步蹒跚地上前,拼命地拍她的车窗。

她不敢去看,抱着头趴在方向盘上。

韩治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他说:「别怕,等我。」

他们来得很快,在车外那人捡起砖头砸车窗的时候,高成上去就是一拳。

后来,她哆哆嗦嗦地上了韩治的车。

韩治拿过一张毯子,包在了她身上。

毯子很熟悉,可爱的卡通小鹿图案,是她从前在公寓住的时候买的。

那晚,她又回了公寓。

洗了澡,喝了杯热水,心里才平静下来。

她对韩治说:「是我撞到了人,我好像又是全责。」

惶惶不安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小鹿。

韩治戏谑地看着她,声音起了玩味:「如果你愿意,没人会知道你是全责。」

她的脸刷地白了,猛的抓住了他的衣袖:「别,韩先生……」

「嗯?」

「我全责,可以赔钱,多少钱都认,别那样做。」

「哪样做?」

韩治低头看着她的手,轻轻笑了:「多少钱都认?你如今是阔绰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吴秀娜讪讪地松开了他的衣袖:「今天的事,谢谢你。」

「怎么谢?」

韩治盯着她,摘下眼镜的眸子是深褐色的,无比幽深:「我说过,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吴秀娜皱起眉头,紧绷着下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吴秀娜,你可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韩治冷笑,说罢,起身离开了。

吴秀娜觉得他似乎变了,但又说不出来变化在哪里。

在外看来,他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韩先生。

那晚她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有人坐在她的床边,温热的手抚摸她的脸颊。

那气息是曾经熟悉的。

吴秀娜心里一紧,闭着眼睛装睡,无意之中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喃喃呓语,恍惚不定。

「我怎么会没有真心呢,我曾经也爱过人的,只是她和你一样,永远不会爱我罢了。」

「娜娜,你最好,永远都不要爱上我。」

半梦半醒,那男人隐约的呜咽之声,如受了伤的猛兽,舔舐伤口。

她的心莫名地揪得生疼,脑子乱成一团。

窗外树影绰绰,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班,她在办公室,难得地接到了池骋打来的电话。

「我昨晚喝多了,睡在了酒店,早上回去发现你不在家,昨晚也没回来吗?」

「嗯,我昨晚回家住了。」

「……我刚才也回家了,在小区门口见到了你妹妹,她说你最近都没回去。」

谎言被拆穿,二人都沉默了。

吴秀娜先开了口,无声地笑了,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快感:「嗯,我没回去,你昨晚和于青青在一起也很快乐吧?」

「娜娜,你什么意思?我昨晚没跟任何人在一起,酒店只有我自己,你要是不信……」

「行了池骋,别说了,我们都冷静一下吧,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挂了电话,她突然落了泪,努力抬头,维持着自己可笑的自尊。

兴许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她无比清楚地知道,他心里没有她,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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