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赐婚
我嫁给了我的死对头。
他是膏粱子弟,我是纨绔千金。他是皇后内侄子,我是皇帝外甥女。
皇帝说:「绝配!」
皇帝还说:「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
所以某次中秋宴上,在我一脚将他踹进御花园的小池塘之后,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
鉴于我爷爷跟他爷爷是一辈子死对头,所以我爹和他爹也是死对头,到了我俩这一辈,也就光荣地继承了两家这个优良的传统。
所以用不着我俩反对,首先我俩的爹就不同意。
可我爹是老狐狸,他虽然不同意这门婚事,但他也不愿意去得罪他的皇帝小舅子,所以便整日在外吹嘘他对这门亲事很满意,想以此来刺激他的死对头,让冯老头主动去找皇帝退婚。
能做我爹的对手,冯老头自然也是猴精。他和我爹揣着同样心思,于是,便将计就计地也在外边说他对这门亲事没意见。
皇帝一听,即是皆大欢喜,索性就连婚期也给定了吧。
正在打赌谁的爹会先去主动找皇帝退婚的我和冯说(yue):两脸懵逼。
然后,冯说再一次掉进了池塘里。
这一次,是他自己家的池塘。
当晚,两个家庭就坐到了一起,再次召开了集体会议。
在双方第 n 次就「到底是谁家孩子先动手的」这个问题唇枪舌剑了三百回合之后,冯说他爹终于率先切入正题。
冯敏是个武将,说起话来颇像是发号施令:「尊夫人是公主,应是驸马爷主动去退婚。」
我爹虽是文臣,可我爹的爹也是个武将,当即便反驳道:「令妹乃当朝皇后,理应是国舅爷前去请官家收回成命。」
冯老头回击:「皇帝是你小舅子。」
我爹:「你还是皇帝大舅子呢!」
皇帝表示:两个老东西,都别来烦我!
两人吵了半天,最后冯夫人提议,由我俩的爹一块去找皇帝求情。
我娘表示:同意。
至于我和冯说怎么说?
嗐!这种场合,我俩从来都不配说话。
俩爹一块见了皇帝,可皇帝说,他没意见,主要看太后的意思。
我爹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可一看到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姑母兼丈母娘,登时变成了哑巴。
冯老头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又是问安又是探病的,到底也没说出退婚的话。
两人走后,太后起身对皇帝道:「难怪前朝一有麻烦你就装病,原来这般有用。」
皇帝表示:招不在多,有用就行。
我爹回来后,拉着我娘的手说:「若是执意退婚,恐怕也再难有好人家愿意与我们结亲了。不如就允了吧,左右冯家那小子打不过咱家蘅儿。」
嗯,果然是亲生的。
眼瞅着俩爹不靠谱,我和冯说只得亲自出马。
于是,我俩捏着圣旨在皇帝家的墙头上趴了一夜。
他趴在东墙,我趴在西墙。因为我爹说,我周家和冯家永远不可能趴在一个墙头上。
本来是我先趴墙上的,他走的正门。可他进门之前一抬头看见了我,于是二话不说也翻上了墙头。
看着彼此手中的圣旨,我俩心领神会:巧了吗这不是!
但由于我俩对彼此肚子里的花花肠子知道得门清,所以我俩都决定按兵不动。
他趴那看月亮,我就趴那数星星。
直到月上柳梢头,我俩终于异口同声:「你先去!」
他道:「皇帝是你舅舅,应该你去。」
我当然不同意:「皇后还是你姑姑呢!应该你先去。」
「你先去!」
「你先去!」
我俩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皇帝从屋里出来了。他一抬头,正好看见墙头上一左一右两颗熟悉的脑袋。
皇帝见怪不怪地对我们道:「没事趴墙上做什么?」
冯说那家伙,果然得他爹真传,立刻变了一张笑脸,道:「姑父,我在赏月呢。」
那我岂能落后?于是,我也笑得谄媚:「舅舅,我在数星星呢!」
皇帝意味深长地一笑:「那……朕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便转身回屋了,顺带把门也关上了。
皇帝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和冯说面面相觑了半天,然后接着吵,只是不知怎么吵着吵着就变成了:
「大不了老子就娶了你!」
「老子难道还怕嫁给你不成?」
「看你这张脸,老子也不亏。」
「看你那长相,老子也不亏!」
……
「老子娶定你了!」
「老子还就嫁定你了!」
「谁反悔谁是小狗!」
「谁反悔谁全家都是狗!」
至于趴了一夜?那只是意外!
第二章成亲
由于我俩谁都不想承认自己乃至全家都是狗,所以便只得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地等着婚期到来。
但是,该吵还得吵。
直到婚礼前夜,我俩还趴在自家墙头上面对面地吵架。
他家的后花园与我家的后花园仅一路之隔。但由于两家是死对头,所以他家大门朝东,我家大门朝西,就连后门都是一个开在了西北角朝北,一个开在了东南角朝南,坚决不在同一条马路上。
为什么不搬走?
都是先帝御赐的宅子,凭什么我家搬?
他趴在墙上嫌弃我胆小,不敢找皇帝拒婚。我趴在墙上骂他怂包,不敢去找皇帝单挑。骂累了,各自扔下一句「明天等着瞧」。
等着可以,瞧就算了。
因为我有盖头遮面,眼下也就方寸之地,只能耷拉着耳朵听着一屋子的聒噪。
左一句:「都说新郎官是个纨绔,可今日里这么一站,倒还真有世家公子的模样!」
右一句:「膏粱子弟嘛!大家气派还是要有的。」
我说,当着人家的面你们都不避讳的吗?
不过,我也想看看……
我正要一扯喜帕瞧瞧冯说到底打扮成了什么鬼样子,我娘上去就压住了我的手,急忙抹泪道:「阿蘅,你且忍个三天,到时候娘就把你接回来住……」
大喜的日子,娘你说这个难道不是咒我?
我爹到底老成持重,硬是一滴泪没掉,只安慰了我一句:「一切有爹在呢。」
然后便转头跟冯说唠上了。
我爹说:「这丫头从小嚣张跋扈惯了。」
冯说笑得虚情假意:「哪里哪里。」
我爹又说:「你可要多担待些。」
冯说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
我爹又说:「切莫与她动手。」
「……」冯说表示,这话我没法接。
他不接我接,总不能让我爹的话掉地上。于是我道:「爹,他打不过我。」
我爹和我娘:「……」
冯说:「???」
一屋子人笑得东倒西歪。
我娘嫌丢人般地遮住了脸。只有我爹顿时笑开怀,拍了拍冯说的手,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我的贴身小丫头直追到我家大门外,扯着我的手不忍放,喜服都给我扯皱了才道:「姑娘,三天之后,你可别忘了来接我。」
我笑得脸疼:「这话说的,这三天我还能跑了咋地?」
小丫头内心 os:得了吧,要不是你前日里跑了一次,我至于被夫人扣在府里当筹码吗?
他家距我家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可我坐在轿内,左等右等也不见花轿落地,直晃得我头晕眼花,恶心想吐。
于是,我偷偷掀开轿帘往外看。
好巧不巧地,我一抬头,迎面正对上春风楼里我那以前的老相好。
他望着我,含情脉脉,他对面的琴女望着她,笑意盈盈,纤手一拨,弹出了一首《十八相送》。
然后我听到冯家的小厮大喊一声:「赏!」
好家伙,这给我气的。
于是,落轿的时候,我「一不小心」就踩了他一脚。
到底是死对头,他立刻就「一不留神」绊住了我的腿。
我上身失重,直直往前一趴,「顺手」扯住了他胸前衣襟。
咦?这衣服质量怎么这么好,竟然撕不烂!
呔!大意了!
然后冯说的一只狗爪子就贴住了我的腰,大力一揽,把我拉到了他的怀里。
只听他附到我耳边道:「娘子,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行大礼了吗?」
声音不小不大,刚好能让周围的宾客听到。四周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虽然是个纨绔,可我要脸。不过我有盖头遮面,倒也不怕丢人。于是手上一使劲,照他胸前猛地狠掐了一把。
胸前猛然被掐,疼得他下意识去抚胸口,可无奈怀中有个我,另一只手还在我腰上,于是他胸口没抚上,倒把我抱得更紧了些。
不过,他到底没叫出声,只疼得面红耳赤地闷哼了一声。
只是这一个闷哼,听起来倒更加容易引人误会了。我俩本来就名声不好,如今又是这般这姿势,在外人看来属实有些暧昧。
愣了半天的喜婆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业操守,掂起手中的帕子一甩,活像春风楼里的老鸨。一边将我俩拉开距离,一边笑得十分谄媚:「呦!新郎官别心急,莫要耽误了吉时!」
这话说的,刚才抬着我在朱雀街上来来回回地绕了三圈不就是为了耽误吉时吗?到现在我头还晕呢。
嗯……我好像真有点头晕。
不行,我要晕倒了。
我颤颤巍巍,身子摇摇欲坠,赶紧瞅瞅脚下哪块地儿干净。
猝不及防地,我的两只胳膊突然就被架住了。
我去!哪里冒出来的左右护法?
我一挣?动不了。
不是,将军府的丫鬟都这么强吗?
再一挣?还是动不了。
好吧,那我不晕了。
冯说看我奸计未得逞,憋笑对我道:「这可是我爹专门挑的府里力气最大的,你还是省省吧。」
呔!果然是老奸巨猾!老谋深算!老……老不要脸了。
回头我就告诉我爹,非得参他个二本三本四五本。
不过眼下……
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太难了。
我只知道,做纨绔子弟不容易,不仅要吃得好,喝得多,赌得赢,还要玩得花,但我没想到,俊杰原来也他么的山路十八弯,拜堂如登山。
先是一拜二拜三拜,再是一跪二跪三跪无数跪……
直到拜得我头晕眼花耳朵鸣,跪得我腰酸肚疼腿抽筋,打算撂挑子不干的时候,司礼官才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礼成!」
终于,冯说牵着红绸,红绸带着我,我后边跟着一群不知道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就这么浩浩荡荡地一起入了洞房。
要不就说大户人家礼仪多,玩得花呢,我屁股刚挨床,几支筷子就哗啦啦地落到了我的脚边。
然后有人在我耳边唱起了歌。
「筷子筷子,快生贵子;筷子飞扬,子孙满堂;筷子落地,状元及第。」
咋地?你家的筷子不仅能传宗接代?还能当状元?
而且唱得……就这?
还不如春风楼上的《十八相送》好听呢。
我正回味着漂亮姐姐的《十八相送》,就见一个秤杆子摇摇晃晃地伸进了盖头。
不过……
你一个大男人手抖什么?难不成盖头下面还是一只母夜叉?
罪过罪过,哪有自己骂自己的。我才不是母夜叉,我可是皇帝亲封的「京城霸王花」。
冯说?他就是个京城花王八。
我看着杵在我眼前的那杆乌木秤。
一挑,没成功,又一挑,又没成功……
给我嫌弃的呦,差点没当场把盖头扔他脸上,再亲自给他来个教科书般的示范。
我正嫌弃着,眼前突然一片光亮,猝不及防正对上冯说那张姿色平平,仗势欺人……面白唇红,眉目含笑……的脸。
然后鬼使神差地,我嘴里冒出来了一句:「咦?冯说,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看?」
平日里看他顶多算是人模狗样,不承想今日他大红喜袍一穿,倒还真有几分俊俏,竟如此这般地姿容俊秀,丰神俊朗。
不过……我愣是从这双眼睛里瞧出了几分深情和兴奋是怎么回事?
我转了转眼珠……
懂了!做戏嘛,自然得做得像一点。
更何况,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么多人看着呢!!!
所以……刚才……
这 TM 的到底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老子 TM 的刚才到底说了个啥???
此刻我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呼伦贝尔的大草原狂奔,然而我还得故作淡定,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是纨绔子弟我怕个 der?
我坚信,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所以,冯说尴尬了。
他显然低估了我不要脸的程度,没想到我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持秤杆子的那只手明显一滞,足足愣了好久。
不过到底是秦楼楚馆里的常客,不仅没脸红,反而面上还漾出一抹笑意来。
那笑容,颇为灿烂:「既是这般好看,不知可还入得了娘子的眼?」
好家伙,不愧是纨绔子弟。到底风流惯了的,就是会来事儿。
那我堂堂皇帝的外甥女,长公主的千金,观文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的小棉袄岂能甘拜下风?
说实话,我心里其实也慌得一批,因为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不要脸。
但是没关系,因为我会装啊。
我头一低,脸一红,两根手指头一打转,果然,人群里传来一声:「呦!新娘子还脸红了!」
我心满意足: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有人给我端来了一盘饺子,非得让我尝一尝。
我不吃她非得喂,我不吃她非得喂,于是我就咬了一口。
那人赶紧就笑眯眯地问我:「生不生呀?」
皮薄馅多,口感不错,就是有点:「不熟!」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老子往春风楼里扔的银子可不是白花的。
我看着那妇人一下子僵红的脸,得寸进尺地娇羞道:「真不熟,要不你尝尝?」
正在我身旁坐着闲得蛋疼的冯说一听,登时来了精神,二话没说就自己从盘子里捏了个饺子放到嘴里,嚼了嚼,然后对那妇人一本正经道:「真不熟!」
众人内心 os:这俩货到底是个什么憨批?
我:这货到底是个什么憨批?
平日处处跟我作对就算了,今日里就吃你家一个饺子你也得跟着尝尝。
到底是有人见多识广,忙讪讪地笑着帮着描补:「不熟那就是生喽。大家可都听到了,新娘子和新郎官都说要生,那将来一定能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生生生,生你个大头鬼!
冯说要是敢碰我,老子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第三章夫妻一起逛青楼
看到有人催更,不好意思,人刚成亲,现在正挂在冯府后花园的墙头上与冯说干架。
等我脱身了就更。不出意外,下一章我还会和太子干架,然后与冯说一起给太子来个混合双打。
所以如果你路过冯周两家后花园的那条巷子,见到一个趴在墙头右腿在外左腿在里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公子哥儿,不要怀疑,嗯,那一定就是我。
至于我是怎么跑出来的?
自然不能说。这是你们不花钱就能知道的吗?
毕竟我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才从冯说手里买了他家的地形图。
气!本来只是三十两,我不过让他给我加个梯子,他就又讹了我二十两。
好气!这个月又得少去一回得意楼。
而至于为什么我又会挂在墙上?
别问,问就是: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都没发现他在墙角蹲,他又想讹我几分,我必让他偿还几分……啊呸!我必让他加倍!
完蛋玩意儿,不在前院喝自己的喜酒,竟然敢躲在这儿阴老子。
而且每次都是这一招,能不能有点新意?
真是的,烦死了!(悟空同款动作)
「你给我把手撒开!」
我冷脸瞧着冯说,想让他领悟到此时此刻我想弄死他的冲动。
然而他并没有。
他吊儿郎当地仰头看着我,笑得贱兮兮,单手叉腰,开口就对我道:「谈个条件。」
谈你个 der,老子不想谈条件,老子只想谈恋爱,甜甜的,一生一世好多人的那种。
「冯说,」我笑得温暖纯良,指着天上的月亮给他看,「今天的月亮特别圆。」
但冯说似乎并没有 get 到我话里的暗示,只敷衍地抬头瞧一眼,便道:「嗯,是挺圆。」
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毕竟以前我只是扔他一个羊屎蛋儿他都能联想到我在骂他是屎壳郎。
无奈,我只好笑意温存地又转头看向他,实话实说:「所以我想让你麻溜地……滚蛋。」
按理说,他该有点自知之明。
但是他又没有。
他不仅没有,而且还晃了晃我的腿,笑意盈盈地道:「这个不急。不如我们先来谈谈,一口价儿……」
听到「一口价儿」我虎躯一震,登时抽出一只手,赶紧捂住钱袋:「我没钱!」
冯说贱兮兮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嫌弃,但也只是一瞬,他的脸上便又只剩贱兮兮了:「今天大喜的日子,我们不谈钱。」
「不谈钱谈个 der?」
不对,上一句是什么?大喜的日子……
我突然悟了。
难怪我看他笑得越来越猥琐,原来是他么的想睡我?
「别想!不可能!」我赶紧又抽出剩下的一只手,抱紧了我瘦弱的小娇躯。
冯说看着我一气呵成的动作,突然也悟了。他笑得满脸鄙夷:「你在想什么呢?!」
……
我又悟了:我这是不仅自作多情,而且还被嫌弃了。
心里又是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突然不想跟他搁这废话。
既然你得寸进尺,那我就……后退一步呗。
「啊!」我转身笑得温柔无比,学着白天那喜婆,一甩手中的帕……下垂的头发,娇嗔道,「那新郎官你要和小娘子谈什么呢?」
冯说身子一哆嗦,往后挪两步,一副活见鬼:「你能不能正常点?活像春风楼里的那老鸨!」
「为什么不是得意楼里的老鸨?」我不服气地直起身子,「明明她更年轻漂亮!」
「胡说,明明是快活楼的更漂亮。」
嗯???
难怪这厮明明花名在外,我却从没跟他在青楼打过照面,原来是狡兔三窟啊。
更可气的是,这京城竟然还有我没鬼混过的好地方!!
不行,我不能忍!
冯说又讹了我三十两银子。
因为我也要看漂亮姐姐。
我告诉他我没钱。
他说可以先欠着,等明日进宫谢恩,皇帝定会赏赐很多礼物,礼物可以换很多钱。
然后……我同意了。
我又说我不认识路。
他便说,可以带我去。
于是,他又让我加了二十两。
我以为他只是为了赚我的银子,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原来这波他在大气层。(因为他原本是想求我陪他一块进宫谢恩的。)
想起我的五十两银子,我心疼了一路。
不过这次,冯说那厮诚不欺我!
果然快活楼的更漂亮!
这一颦一笑,一娇一嗔,一举一动都撞进了我心里,让我忍不住地追着她上楼直喊:「仙女姐姐我可以!!!」
仙女很上道儿,未语先带笑。
「小郎君~」姐姐轻启朱唇,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的胸口,「急什么?」
我魂儿都酥了呀!!!
毫不避讳地讲——
我喜欢这个世界上所有长得好看的人。
包括女人。
美女的胳膊,我想摸,美女的衣服,我想……
于是,我就上手了。
于是我的手腕就被抓住了,在我距离仙女姐姐的肌肤还有一寸的时候。
我回头怒瞪冯说:「人干事?」
「把你那哈喇子给老子收一收。」冯说满目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对仙女姐姐微微一笑,又是一副风流模样。
这我就不乐意了:「咋地?都是来吃花酒的,谁又比谁高贵了不成?再绅士再人模狗样的嫖客他也是嫖客!」
「哧!」仙女姐姐掩唇轻笑,打量着我道,「小郎君进门的时候莫不是没看清我家的牌匾?」
我一愣,指着后院:「我翻墙进来的。」
「小郎君好身手。」仙女姐姐不愧是仙女姐姐,竟然一点儿不惊讶,滴溜溜的大眼睛不断地在我身上打转,直看得我心花怒放。
好死不死地,冯说一把扯住我,道:「他是个呆的,老板娘莫要与他一般见识,照老规矩就行。」
然后便连拉带拽地将我薅走了。
好气!你才是呆的!你全家都是呆的!
我一步一回头,抛着好看的媚眼勾引老板娘:「姐姐快来~我等你~」
第四章夫妻双打太子
作为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工具人,我觉得有必要提前隆重介绍一下我的太子表哥——赵煦。
赵煦,皇帝与皇后嫡子,与他爹一样排行老四。
他爹当年外号「赵四儿」,我姑姑取的。
而太子如今外号「赵小四儿」,我取的。
不过,皇帝似乎不太喜欢。因为每次我一喊太子赵小四儿,皇帝的嘴角就直抽抽。
如果说我与冯说的矛盾是楚汉之争的话,那么加上太子,我和冯说就是吴蜀联盟。
没错,太子就是那曹营的。
说起来,太子他爷爷当年也是个誉满朝野的风流人物,等到他爹那儿,也还算个人物,可到了他这儿,也就只剩风流了。
可他又偏偏喜欢去跟着一帮文人墨客附庸风雅,动不动就举办各种琴棋书画等宴会,顺便邀请一大堆美人,还美其名曰相互切磋。文人的嘴多厉害啊,几经吹捧,他倒赚了个贤名。
因此,太子虽不干人事儿,但名声倒比我和冯说强上许多倍。这大概也是我俩都看他不顺眼的另外一个原因。
当然,主要原因是:
不知道为什么,打小我俩就看太子不顺眼。
也许是因为,在我看来,太子是冯说他表哥,所以我厌屋及乌。而在冯说看来,太子也是我表哥,所以他也厌屋及屋。
这么想来,太子实惨。
俗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惨要有惨的自觉。
显然,太子不是人。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人见人烦狗见狗嫌的问题,每每我与冯说针锋相对,他总要站在旁边煽风点火。
然后等到战火最旺的时候,我和冯说就会给太子来个混合双打。
就拿我把冯说踹进池塘那事来说吧,本来没他事,结果他非得嘴欠说一句:「都说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阿蘅你不会是喜欢上冯说了吧?」
你们听听,那我能不打他吗?
那我一打,冯说能不浑水摸鱼也打他吗?
太子存在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让我和冯说在漫长又无聊的对战生涯中,终于找到了一点革命友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叫说曹操曹操到。
还有句话,叫冤家路窄。
我和冯说前脚踏进包厢,后脚就从隔壁传来了太子那熟悉的贱嗖嗖的声音。
出于多年的习惯,我和冯说相视一笑,立刻一人贴在一边,十分默契地将耳朵凑到了窗户上。
果不其然,太子又在说我的坏话。
「……那死丫头整日在宫里欺男霸女的,八条腿的螃蟹都没她能横!她每次一被拒婚,我就得三天睡不着觉。」
冯说冲我示意:「他骂你是八条腿的螃蟹,你不进去揍他?」
我微微一笑,表示:「淡定淡定。」
其实心里想的是:可拉倒吧!老子为什么被退婚,你心里没点 AC 数?前前后后少说我也被拒了有七八次婚,哪次少得了你这个搅屎棍?
仔细一想,这么说也不对,他要是搅屎棍,那我是啥?
唉!烦死了。
「还说什么『皇后轮流做,下届到我家』,」太子的声音继续传来,「就她那样嚣张跋扈不可理喻的臭丫头,脑子缺根弦儿的才会娶她!」
说实话,我有些手痒,想活动活动筋骨。
但听到最后那句话,我竟一时分不清太子是在骂我还是在骂冯说。
不过我看冯说的拳头一紧,八九不离十是在骂他了。
于是我向冯说努努嘴,忍笑表示:「他骂你脑子缺根弦儿,你不揍他?」
冯说白了我一眼,似乎在说:老子为什么被骂,你心里没点 AC 数?
眼看我和冯说就要眼神打架,屋里不知哪位好心人这时候正好来了句:「这不是被冯公子娶了吗?」
紧接着,屋内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不知怎的,听到众人的笑声,我竟有些难过。
不是为我,是为冯说。
他一个堂堂世家公子,纵然整日斗鸡遛狗提笼逗鸟的名声不大好,那也是他自己作的。可如今仅仅一纸婚约,便又多了一个供世家子弟嘲笑的污点,这要是搁我身上我也受不了啊。
仔细想想,娶了我大概是冯说身上最大的污点了吧。
再仔细想想……
难道这婚赐得阴差阳错的,我还赢了冯说一局?
别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想,问就是我比较思路清奇。
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让自己笑得不要太大声。
同时不忘火上浇油,给冯说一个眼神:兄弟,这你都能忍?
冯说立刻一记眼刀飞过来,冲我丢了两个字:「皇帝不急太监急。」
啊不好意思,七个字。
冯说不急那我也不急。
毕竟我比较喜欢当从犯。
再想想主犯与从犯定罪的差别……
好吧,我能忍。
屋内继续传来太子的声音:「冯说……哈哈……,把阿蘅当作宝的,也就……」
?谁把我当作宝??
我虎躯一震,连忙屏气凝神将耳朵往窗户上又凑了凑。
然后就听到太子说:「疼疼疼……」
滕?滕啥啊?你倒是说名字啊!
我这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结果太子那边疼到最后也没说出来那人叫滕啥,倒是十分突然地来了一句:「冯说你怎么在这?」
冯说?
我一抬头,好家伙,冯说你什么时候推门而入了?
不是说不急吗?你好歹让太子把话说全喽,也让本姑娘知道是哪个姓滕的把我当个宝啊?
我扒着门框偷偷往里看,正好看到冯说揪着太子的衣领,正在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
说实话,我当下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要是让我爹知道我新婚之夜去逛花楼,不得打断我的腿。
可本姑娘长这么大,除了我爹娘,难得有人把我当个宝,不知道他是谁,我着实不甘心。
犹豫之际,正好听到冯说喊我:「阿蘅,还不快来,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好嘞!」
我一溜烟儿冲了进去,习惯性地先给太子两大拳。
「你你你俩……」太子看到我,更加目瞪狗呆,忙喊他的同伴,「还不快把他俩给我拦住!」
我嘿嘿一笑:「谁敢?」
但凡你们敢动我这「京都日报社」的老板娘一下,保证明天的京城小报上填满你们爹的花边新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三秒钟,然后一起抱拳:「太子爷多保重,小的们先告辞了。」
太子气得顿时七窍生烟,对我就吼:「周蘅,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我「啪」地一下给他一脑蹦儿:「能不能别学你爹说话!」
太子不服气:「你你你放肆!」
我也学太子:「你你你放屁!」
冯说:「你你你俩给老子闭嘴!」
没想到,结巴还会传染。
太子望着冯说,可怜巴巴:「我娘可是你亲姑姑,咱俩才是表兄弟,她一个外人你怎么能……」
「怎么说话呢?」我嗖地又给太子一拳,「我娘难道就不是你亲姑姑?咱俩不是表兄妹?」
冯说看着我俩,给气笑了:「怎么着?合着我才是个外人?」
太子沉默了三秒,然后猛然醒悟:「原来我才是外人!」
说完借机就要起身。
那怎么能行?
我一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的屁股重新着了地,笑嘻嘻地道:「不不不,我才是外人!」
我话刚说完,肩膀上就多了一只手,冯说看着我,道:「你再说一次?」
他一手抓着太子的衣领,一手按着我的肩膀,衬得我和太子活像待宰的两只小鸡崽儿。
还有,这表情看起来咋还不高兴了呢?
不过,既然他不高兴,那我可就太高兴了。
我高兴得都舍不得打太子了。
「表哥,」我对太子笑意盈盈,「只要你告诉我姓滕的是谁,我可以保证……」我掰着三指头,想了想又收回了一个,「两天不打你。」
冯说一头雾水。
太子一脸懵逼:「什么姓滕的?」
我只好又解释了一通:「……你肯定知道的。」
看着太子的脸色越来越灿烂,我刚想说妥了,谁知他竟抬头看向冯说,笑得一脸奸邪,道:「那我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啊?表弟?」
「我怎么知道你知不知道!」冯说一脸黑线,将太子猛地往地上一丢,然后一把拎起我:
「回家!」
第五章郁闷的洞房花烛夜
我做梦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趴在冯说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让他背着我回他家。
当然,他并不想背我。
是我威胁的他,如果他不背我我就不进宫,我不进宫就得不到赏赐,得不到赏赐他就没办法赚我的钱。
当然,我之所以跟他回府,是因为我也想赚钱。
我想赚他爹娘的钱。
你想啊,儿媳妇敬茶,再不济也得掏个红包拿个镯子啥的吧?
而且今天拜堂给的红包我看了,别看冯敏打仗抠抠搜搜的,给的红包还挺厚,我数了数,少说也得十几张银票,还都是一百的。
冯夫人出手更是阔绰,直接给我一个双鹤云纹玉佩,那成色一看就是上等货,老值钱了!
虽然也许可能大概……他们只是为了面子好看,但我不在乎。
面子才值几个钱,到手的真金白银才说了算。
想到真金白银,我不由感慨:「今晚的月色真美。」
美得就像冯说他娘给我的玉佩。
冯说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不想理我。
不过,他的背还是挺结实的。
所以,不理就不理吧。
闹腾了大半宿,我也困了,正好趴他背上眯一会儿。
我觉得冯说是故意的。
因为他背着我走到了冯府的正门口。
我一睁眼正好看到了头顶上硕大的「冯府」二字。
我心道:冯说你个憨批!
冯府的小厮颇为尽责,没等我开口提醒冯说,就一步三颤地朝我们跑了过来。
我只好赶紧继续装睡。
小厮看到冯说,似乎大吃一惊:「公子?……你不是应该……你怎么背着个男……」
你才是男的!!!
给我气的,老子明天一定革你的职!
我以为冯说会骂他,再不济也得踢他两脚,谁知他只是「嘘」了一声,然后便背着我进府了。
就这?
等他背着我穿过了长长的回廊,曲折的石板路,看到屋檐上挂着的那大红灯笼,我才意识到,今夜是我俩的……洞房花烛夜……
那我可就更不敢醒了。
其实我还挺期待他对我做点啥的,那样我就可以一脚把他踹飞,然后正大光明地提出分房睡。
可他只是将我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帮我脱了鞋袜,又帮我盖了被子,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这?
剧情不对啊?
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怎么说呢?
有点小窃喜,又有点小失望。
窃喜的是他没对我做点啥,失望的也是他没对我做点啥。
我这么漂亮的一个黄花大闺女躺在他床上他竟然无动于衷?
就……离谱!
气得我一个翻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过了一会儿,似乎听到了他的笑声,也或许是叹气声,反正他在床边坐了挺久,久到我真的昏昏欲睡,又恍惚听到了他的说话声。
声音低低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现在,你再不是外人了。」
哼!那你说了可不算,明天你爹要是不拿银子收买我,我可不同意。
顿了顿,他又十分肯定地补了一句:「以前也不是外人。」
行吧,你说啥就是啥吧,老子困了,老子要睡觉。
第六章日常干架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冯说拿着匕首要割我的手指,说要给我放放血,那疼的感觉跟真的似的,然后我就醒了。
我醒的时候,冯说正拿着我的手往一条白色的帕子上抹。
手指一疼,帕子上骤然多了一抹红色。
妈的!
原来这不是梦!
「冯说你想死啊!」我抬起我的大长腿,对着冯说的肩膀就是一脚,「TM 的竟然敢偷袭老子?」
冯说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气急败坏地怒视着我:「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给爷气笑了:「你是个男人你怎么不割你自己的手指?」
「那我不是怕疼吗?」冯说理直气壮。
「???那我就不怕疼?」
「那你不是睡着了?」他继续强词夺理。
「睡着了就不疼了?老子又不是睡死了!」
这个完蛋玩意儿,老子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说着我顺手就从床上扯了个抱枕,要给冯说来一梭子。可我刚一抬手,就听到有人大喝一声:「姑娘别怕!」
我娘亲赐的小丫头破门而入,一把挡在我身前,手里还举着一根烧火棍。
冯说目瞪狗呆。
我一脸懵逼。
这难道又是什么……特别节目?
「玲珑,你这是……」我瞅着那根一米长的烧火棍,脑袋里一大堆问号。
玲珑举着烧火棍跃跃欲试,还不忘回答我的问题:「姑娘别怕!老爷说了,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我可以先斩后奏。」
!!!
不愧是我爹!
可是……
我爹难道就没告诉你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吗?
「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憨?」我拿起手里的抱枕就往玲珑身上招呼,「你要是把你姑爷打死了,你姑娘我不得守活寡?」
你这死孩子,咋能把话说这么直白呢?怎么着也得趁我出门在外的时候下手啊!你要是现在把他打死了,那我还能活着走出冯家的大门?!
「姑娘!」玲珑一把抓住抱枕,转身就将手里的烧火棍对准了我,憨道,「你再打我我就揍你了啊!」
???人贩子倒找我娘多少银子才把你给招进来的?
就……离谱!
经玲珑这么一闹腾,该来的都来了。
有人来时愁容满面,等见到那方帕子,又如释重负地走了。——冯家的。
有人来时幸灾乐祸,等见到那方帕子,又垂头丧气地走了。——我家的。
有人来时……纯粹就是凑数的,比如玲珑。
第七章我是个小财迷
敬茶还是要有的,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而且冯老头除了在跟我爹干仗的时候有点盛气凌人,平日里看着还挺和蔼可亲的,也确实没咋为难过我,所以我也就老老实实地喊了他一声「爹」。
毕竟……为了钱嘛!
冯夫人……唉,长得美就够了。
「阿蘅,」冯夫人拉着我的手,往我头上插了一支金钗,接着柔声道,「嫁给说儿,让你受委屈了。」
一见金钗我心欢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未加思索便接道:「不委屈不委屈。」
说完觉得有点亏,便又道:「不过娘要是再给点,那就更不委屈了。」
「……」冯夫人面色一红,气氛突然有那么一丢丢的尴尬……
冯说扭过脸去,对我不忍直视。
不过,到底我赚了。
「这孩子……」愣了片刻的冯夫人轻笑一声,便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套在我的手腕上。
我摸着手上这只惦记了老久的镯子,喜上眉梢。
冯说终于忍不住,一把扯起我,吐槽道:「老财迷!娘的好东西以后还不都是你的。」
「……」
冯夫人好像又愣了一下。(冯夫人内心 os:儿子你是我亲生的吗?)
我把玩着腕上的镯子,美滋滋地想:那可不一定。指不定哪天老子就把你休了呢?
看着皇后的赏赐,我暂时放弃休了冯说的想法。
他娘的,这当外甥女和当侄媳妇咋还区别对待呢?
以前的时候,外甥女喊得那么亲热也没见给过这么多赏赐,今天这又是珍珠玛瑙又是金银首饰的,都顶我爹一年的俸禄了。
再摆弄着冯夫人送我的金钗,我突然有些想法。
「冯说,」我凑到他跟前,给他倾城一笑,「你说我要是每天都去给娘请安,是不是能发?」
冯说正在摆弄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破石头,连眼神都没给我一个,便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原来你家这么穷?」我惊奇。
这下他终于给了我一个眼神,看我像是在看一个智障,半晌无语道:「不用给我娘请安,我家没这规矩。」
「我不信。我在家那么横也得按时给我娘点个卯的。」
我话音刚落,门口有人来传话:「夫人说,明日不必请安。」
得!财路又断了一个。
不过……
「你娘不会生气了吧?」
「不会。」冯说继续摆弄他的破石头,答得很敷衍。
「我不信。你娘肯定是怕我惦记她的宝贝,才不让我去跟她请安的。」
「我娘连她最宝贝的镯子都分你一只了,还怕你惦记别的?那镯子可是当年我曾祖母留给她的。」
……
这怎么心里还怪不得劲的?
唉,我果然还是太善良。
不过,我还是有些烦闷:「淳嘉的话本子里当婆婆的都喜欢给儿媳妇立规矩。你娘连见我都不愿,肯定是不待见我。」
冯说终于腾出一只手,作势就要轻敲我的脑门,笑道:「你想什么呢?」
我可没多想。
我躲过他的袭击,给他分析道:「你看,咱俩这婚事本来就是强扭的瓜不甜,你爹和我爹又是死对头,娶了仇人的女儿做儿媳妇本来就够憋屈,儿媳妇还是个京城有名的女纨绔,还经常欺负他儿子,你说这谁能受得了?」
冯说点点头,笑道:「嗯,是有点受不了。」
我继续道:「我这又不知好歹地一进门就要了你娘的宝贝镯子,那你娘不更得躲着我?这叫眼不见心不烦。」
冯说又笑了:「那倒也不是。」
「此话怎讲?」
他放下手中的石头,然后不着痕迹地牵起了我的手腕,我只想着听他解释,都忘了打掉他的狗爪子。
他笑道:「不让你去请安倒不是躲着你。」
我:「此话怎讲?」
「……是因为我娘她自己就起不来早。」
???
看不出来,冯夫人竟然也是个爱睡懒觉的?
回头可得让我娘好好学学。
他继续道:「我爹年轻的时候总住军营,曾祖母心疼她,不让她早起;后来有了我,我爹心疼她照顾我受累,便更不让她早起了,所以我娘也就养成了不起早的习惯。我长这么大,都没跟我娘请过几次安呢。」
「那我是不是以后每天也可以不用早起?」
等等……
我为什么要说以后?为什么要说每天?
冯说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的脸为什么这么烫?
天呢!他不会多想了吧?
冯说默不作声地盯着我看,似乎在打量我。我有些心虚,正要转身离开,他却面色一转,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你脸红啦!哈哈……你竟然会脸红?」
????
「冯说你他么的给爷爬!!!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周!」
(家丁跑去跟冯夫人打小报告:「夫人,公子又掉咱家池塘里啦!」
冯夫人拍拍胸口:「这我就放心了。」
家丁:「……」)
第八章没事搞搞颜色
三日回门。
我爹不愧是老狐狸,看着礼品一箱一箱地往府里抬,立刻笑脸迎人,一口一个「贤婿」,吓得冯说吃饭时都没敢叨一筷子肉。
我实在看不过去,便从桌上夹了个鸡腿放他碗里,拍拍他的肩膀:「大家都是好兄弟,客气什么?你看我在你家就不客气,你在我家也不用客气。」
我爹瞥我一眼,眼光不善。
吓得我赶紧解释:「其实吧,我这么做主要是怕传出去说新女婿回门连肉不敢吃,别人会骂咱家不知礼数,那不就辱没了爹您温良宽厚礼贤下士的美名吗?」
我爹又瞥我一眼,没说话,这才继续扒拉他的饭。
我娘倒是看了我挺久,手里的丸子掉了都不知道。临走了还把我拉到房间里,偷偷问:「冯说有没有欺负你?」
我想了想,出于严谨先问了句:「您说的是哪种欺负?」
我娘老脸一红:「你这孩子……」
得!明白。
「如果您问的是那种欺负,那没有。第一晚,冯说没碰我。第二晚,冯说也没碰我。第三……这不是还是大白天,没到晚上呢嘛!」
我娘脸色不大好。
我只好赶紧补充:「别的那种欺负也没有。昨天我还把他踹进池塘里了呢!他打不过我的。
「……娘,你脸色咋突然那么难看?」
光顾着跟我娘炫耀我从冯家得来的宝贝,差点忘了正事。只好跟我爹长话短说,问他知不知道有姓滕的官员。
我爹听了一惊:「你那报社卖小黄文又被查啦?」
「卖小黄文被查跟姓不姓滕有啥关系?不是……我什么时候卖小黄文啦?那是文学懂不懂!」
其实,我也不想顶风作案搞颜色,实在是因为最近生意难做。
一个月前,皇帝脑子一抽,突发奇想地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贵族子弟自省自爱活动。霎时间,以太子和冯说为首的纨绔子弟们,都当起了缩头乌龟。
这花边新闻一少,我这「京都日报社」的业绩直线下滑,只好腾出两个版面连载话本,可清水文又不大受欢迎,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搞搞颜色,才算是勉强能维持收入。
八卦作者突然改行写话本还是有点难度的,所以我不得不天天地带着我家那帮作者去青楼体验生活,完了还得帮他们回忆故事情节,搞得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我那「京都日报社」上连载版面的黄色废料。
说曹操曹操到,回去的路上正好遇上我家的小作者——七公主淳嘉。
她一身男装,正撸着袖子在杀猪巷与人斗蛐蛐,嘴里还啃着半根胡萝卜,没有一点儿皇家气质和公主形象。
如果说太子是风流,那她就是疯癫。整日里闲着没事就四处跟人讲她是天上下凡的小仙女。
还说自己本是昆仑山上的一个萝卜精,后来得仙人点化才当了神仙,专门负责天庭的文学创作,此番就是为了来民间体验生活寻找写作灵感,才投胎成了七公主的。
她哥说她是神经病。
我们喊她「萝卜精」。
她倒也不生气,转头就把「萝卜精」改成了自己的笔名。
为了发表她伟大的作品,还主动找我谈合作,说她可以用太子的情报换取作品在我报纸上出版的机会。
不过,写得实在不咋地,每到她那一期报纸销量都九十度下滑。因着她能提供给我太子的黑料作为回报,我才忍到她现在。
可现在她已经好几天没给我提供太子的情报了。
所以我决定要和她好好谈谈。
「萝卜精!」我喊住她,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朝她伸出了四根手指,问她,「这是几?」
一看是我,她立马回了句:「你不识数吗?」
果然,跟他哥一个德行。
「四天了!」我晃着手指对她大声道,「生产队的驴它都不敢这么歇!」
她暼了我一眼,显然没能明白我的意思,对我丢了四个字:「莫名其妙!」
我只好扭着她的脖子,揪着她的衣领威胁:「再不给老子整点情报,老子就把你写的连载话本从报纸上给撤了!」
听到我的威胁,她终于从人堆里退了出来,只是一开口我就想揍她。
因为她打量了我一眼,说:「你今天怎么穿得跟个女的似的?」
「老子本来就是女的好不好!而且老子今天穿的就是女装!」气得我咬牙切齿。回头再跟冯说算账,给老子选的衣服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你这审美退步了呀!以前穿得多好看,我哥每次都夸你穿得像那池塘里的莲花精。」
「莲花精?你哥还是个水草精呢!从头绿到尾!」
「嗯?你怎么知道我哥被绿了?」
我:「???」
嘿嘿,妥了。
第九章有仇不报非君子
果然,人人都爱八卦,账面立刻翻了一番。
小花怒气冲冲地跑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正兴高采烈地数着银票。
我抬眼瞧她:「谁又惹你啦?」
小花看着我,就是不说话。
吓得我赶紧战术性后仰:「总不能是我吧?我这不是把你从府里接回来了吗?」
「你自己看!」小花从怀里掏出一张小报,愤怒地甩到我手上。
自己看就自己看,惯的你们!
「太子深夜买醉为哪般……」看到这我乐了,「绿帽太子背后的女主角竟是……京城霸王花?」
不过我没大看懂,「这什么意思?咋还有我的戏份?难不成还是我绿了太子?」
小花终于不怒了,一脸欣慰地看着我。
……
「艹!」
老子怒了。
「这他么是谁编的?老子什么时候绿了太子?」
太子……好家伙,虽然我不是好人,但太子你是真的狗,竟然拉我一块儿下水!
「不行!我不能忍。」
小花一把扯住我,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剑,对我道:「好兄弟,一起上!」
「……你什么时候在这藏了把剑?」
「嘿嘿,以防万一。」
「……」
我的丫头为什么都这么虎?
冯说正在院里耍剑,见我怒气冲冲地从屋里出来,小花手里还提着剑,吓得赶紧换成了防守之态:「君子动口不动手!阿蘅,你要干吗?」
出息!
不过……
我换成了笑脸:「冯说,进宫找太子斗地主你去不去?回头四六分。」多个人多个帮手,也多个垫背的。
「斗地主?」冯说不信,「那小花提着剑干吗?」
啊这?
我讪笑:「这不是怕太子赖账嘛!」
「太子敢赖你的账?」冯说笑道。
啊这?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还能仗势欺人咋地?……你又笑啥?到底去不去?」
他一个转身,剑尖一撩,耍出一套剑花,然后对我道:「不去。爹一会儿还要考我的功课呢。」
平日里不见练武,这会子倒搁这儿做起样子来了。
我气道:「哼!你爱去不去!」
小花也狗仗人势:「就是!爱去不去!哼!」
冯说:「???」
我:「……」
出了门,我觉得有必要提点一下小花,不然我觉得她早晚要被冯说弄死。
「小花,冯说好歹是你姑爷,刚才那话我能说,那你能说吗?」
小花小脸一扬,不悦道:「我咋不能说?你不是整天嚷嚷着人人平等吗?姑爷是人,那我也是人。」
「……」我心累。
我叹气:「我说人人平等那也是对着太子那帮地位比我高的人说的,你看我对其他人说过吗?」
我当然不会跟其他人说,他们要是跟我人人平等了那我还怎么混?而太子那帮人,我要不跟他们人人平等我又怎么混?
小花又道:「咋没说过?每次你带着我们揍那些世家子弟的时候,都跟我们说不用怕,人人平等。咋地,我这一说姑爷,你还心疼啦?」
???
「你要气死我?」我好想捶她一顿,如果我打得过她的话,「我这是心疼你好不好!万一你惹急了他,他要弄死你咋办?」
「那就……」小花咻地一下举起了手中的剑,「比划比划!」
「……」
我无言以对。
冯说能不能打过小花我不知道,不过……刚才那套剑花耍得还挺好看的。
唉,我果然很肤浅。
我被太子算计了。
那小内侍刚带我走到御花园,就借口出恭把我给甩了。我一个人在御花园里转了半天也没转出去。
皇帝也是,没事修这么大个园子干吗!每次来我都迷路。
好吧,我承认,我是路痴。
我逛我自己家的园子都要人跟着,所以我出嫁的时候我娘才把小花给扣了,因为没她带路,我哪也去不了。
可小花刚才在我入宫之时就又被我派回去找冯说搬救兵去了。
不过,关于我是路痴这件事,除了我爹娘和小花也没别人知道。
他奶奶的,那太子怎么知道我是路痴的?
嗐!太子也是傻,我虽然是路痴,可我又不是胆小鬼,更何况这皇宫大内的,谁又能把我怎么样?
还有冯说,他也该到太子府了吧。见不到我,他又该以为我是故意耍他的了。
不过管他呢,反正我耍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没想到冯说来得还挺快,他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假山上看星星。一听到他喊我的名字,吓得我赶紧又往暗处躲了躲。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内侍和宫女,都在喊着我的名字,显然是专门来寻我的。
第一次听他那么急切地喊我的名字,我还真一时不适应。
不过好兄弟,对不住了,情我先领着,身我就先不现了。
既然太子都把我领到这儿来了,我好歹也要在这待个一夜,不然也太对不住他了。他想让我消失,那我就消失好了,希望他明天被皇帝揍的时候不要跪着求我现身就好。
我躺在假山上一觉睡到天微亮,然后就被吵醒了。
一群人围着我叽叽喳喳,有人惊喜道:「可算找着了。」
有人大声道:「快去禀告皇上和皇后娘娘。」
还有人急切道:「别忘了再去太子府通知一声,冯公子在太子府折腾了一夜,都快要把太子府给全拆了……」
冯说?
嗯,不愧好兄弟,就是讲义气!
不过……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拉着一个宫女的手就问:「快说说,快说说,冯说是怎么揍太子的?」
众人:「……」
「得!我自己去看。」我站起身来,撒丫子就跑。
心情太好,跑得太快,脚下一打滑,十分不幸地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我就被众人抬回了皇后宫里。
冯说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皇后宫里和众位娘娘、公主唠嗑。
他一路小跑进来,都忘了给众位娘娘请安,面上鼻青脸肿地就直直朝我冲过来。
吓得我身子往后一挒,差点撞倒身后的花瓷瓶。
看到我后退一步的动作,冯说似乎一愣,然后就顿住了脚步,正好停在我的床榻之侧。
这看着咋还突然委屈上了?
「太子打你了?」我问他。
他一抹嘴角的血迹,笑得无所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话音刚落,屋里登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
我四下里一看,就属淳嘉笑得最欢。
再回头一瞧冯说,好家伙,这脸怎么还红了?
不过,这脸一花,着实有些不大俊俏。
唉,我果然还是看脸。
第十章吃醋
凭我多年的经验,我觉得冯说此时有点不大高兴。
他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是我能感觉得到。
尤其是我跟那个姓滕的太医多说了几句话之后。我不过是问了几句人家年方几何、可曾婚配而已,至于吗?
我觉得他一定是嫉妒,嫉妒人家比他长得好看,还比他有才、会治病救人。
但我不敢说。
因为他现在还抱着我呢。
是的,他抱着我呢。
嗯,公主抱。
所以我不敢说话,我怕万一他一生气再把我给撂了。
你们是不知道,这孩子心眼可小了。
小时候我扒拉他一下,他都得在我家讹几顿饭,完了还跟我娘告状,说我扒拉他。
我娘和他娘有一个通病,就是美人心软,不忍心赶他走,还顿顿给他做好吃的。
我爹倒是想赶他,可我爹怕我娘。所以我和我爹只能在饭桌上气得干瞪眼,鸡腿都少吃了好几个。
不过,我爹也不是好惹的。
后来冯说一来我家讹我,我爹就会带着我去他家找他爹娘的麻烦。每次进门之前,我爹还会让我先在地上打几个滚,然后再把我的头发给挠成鸡窝,还往我脸上抹泥巴。
等把我打扮得和街上那要饭的叫花子差不多的时候,我爹就会换张冷脸带我去敲冯家的门,门一开我就会嚎啕大哭,都不用我爹给我使眼色。
这招虽损,胜在管用。然后冯说就会挨打,冯夫人还会给我爹赔不是,还留我和我爹吃饭。
我不想在他家吃饭,但是我爹喜欢,我爹说,不吃白不吃,在家里你娘都不让我多吃块肥肉的。
不过后来我娘就不让我爹去了,因为大夫说我爹肝阳上亢(高血压)太严重了。
由此可见,我能长歪,都怪我爹上梁不正。
而且我能这么嚣张跋扈,也都是我爹惯的。
小时候我跟太子干仗,我要是打赢了,我爹就会带我下馆子,我要是输了,他就会称病好几天不上朝,然后皇帝就会乖乖地给我送来好多东西当作赔不是。
我曾经问过我爹:「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爹鼻子一哼,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是跟你爷爷学的。」
现在看来,可拉倒吧!我爷爷当年敢直接让皇帝把太子妃的位置给我姑姑留着,我爹连皇帝给他闺女赐婚的圣旨都不敢拦。而且我爷爷好歹是个武状元,我爹连个榜眼都没捞着,就连探花估计也是皇帝为了我娘才给他的。
都说侄女肖姑,我这么嚣张跋扈估计也是家族遗传,再加上太后外祖母这个靠山,我也就从小养成了在宫里横着走的习惯。
慢慢地,也就从宫里横到了宫外。
以至于京里人都知道,周家有两个女纨绔,而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实话,我不同意这句话。我姑姑好歹嫁给了她喜欢的,而且我姑父年轻时可是京中第一美战神。
再看看我,嫁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整天吃喝玩乐,提笼架鸟,斗鸡走狗,秦楼楚馆的,不愧和太子是表兄弟,除了不干人事儿,啥事都干。
第十一章干正事
不对,有件事他没干。
他还没碰我。
话说我这都在他床上与他同床共枕了都快半个月了,他竟然都不碰我?
不行,我不能忍。
我受不了这委屈。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就要摊牌。
吃饱喝足,上床睡觉。
他躺外边,我睡里边。
我拍拍他的肩头,决定实话实说。
「冯说,你是不是不行?」
冯说睁开眼:「???」
没听懂?
好吧,那我再直接点:「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哪方面?」刚说完这话,他噌地一下就坐了起来,死死盯着我,「…………」
嗯,看这一大串省略号,估计这次听懂了。不过看那憋红的表情,估计也是真不行。
「好兄弟,没关系,哥哥我不怪你。」我表面叹口气,心里笑嘻嘻,「等咱腿脚好了,一定给你介绍个好大夫,我认识的……」
没等我说完,他一甩被子,就下了床。
「……不是,这这这怎么还生气了呢?哎,别走啊,这大半夜的……」
唉,果然很小气。
他这一走就是一个时辰,回来的时候连门都没敲,就怒气冲冲地朝我走来,吓得我话本子都没来得及藏好。
莫非他要打我?
「君子动口不动手!」吓得我赶紧伸出尔康手,「好兄弟,冷静,冷静……」
我这么怂,主要是我腿脚打着石膏,不方便动武。
他压根没理我,上来一下就把我按倒在了床上,带着满身的酒气,欺身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
好兄弟,你还挺记仇,都溜达一圈回来了还没忘这茬。
不过,这距离也太近了吧……
我有些不自在,便使劲缩着脑袋想往被子里躲,他立刻就抽出一只手钳制住了我的肩膀。我这一躲,不知又触到了他哪根神经,竟又惹得他脸上多了几丝笑意,看起来颇不正经。
他笑着看我,眼睛里满是捉弄地重复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嗯?」
嘿,还来劲了不是?
我脸一扬,实话实说:「既然你行,那你怎么不碰我?」
冯说:「……」
其实我只是想证明是冯说不行,而不是我魅力不够。
但不知为何,这话一出口,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赶紧描补,「我们……」
「你愿意?」他打断我。脸上似乎有一点点的惊喜,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
愿意什么?什么愿意?
我还在疑惑,他的视线已经下移,右手轻轻划过我的臂膀和小腹,在我的衣带处停下,复又抬头看我:「你确定?」
我这才猛然意识到他刚才那句「你愿意」是什么意思,以及他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下隐藏着的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惊喜代表着什么。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不不不不……不行!」我赶紧双手抱胸,摇头道,「我我……我脚还没好呢!」
「……」
冯说神情一滞,作势要解我腰间带子的那只手停了许久才慢慢收了回来。
他怔愣地望着我,好大一会儿没说话,面上那一点点极力隐藏的惊喜褪去,眼神里多出来的是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就那么望着我,粗重的鼻息混合着酒气一拍一拍地直扑到我脸上。两相无言,我心里却蓦地泛出些异样的感觉……
不知为何,我心头一软,竟不自觉低声道:「等……等我……」
他却突然开口:「睡吧。」
他别过脸去,一个翻身在我身边闭目躺下,再不看我。生生打断了我原本想说的那句「等我脚好了就让你碰」。
他不碰我,我却再无睡意。
我垂目望着身上的大红喜被,突然觉着:我是不是有些过分?
我虽顽劣,跋扈,不学无术,但也不是完全的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之人,也懂得既嫁作人妇,夫妻该如何相处的道理。
他不碰我,虽然可能是怕我打他,但未尝不是照顾我的面子,毕竟他也是一个体面的风流公子。
嗐,他就这点不好,多少还要点面子。比如说,他虽然爱逛秦楼楚馆,但却从不调戏良家妇女;虽然总是与我打嘴仗,但却拉不下脸来和我一样说出那些下流话;而且,有旁人在场的时候,他总是不好意思下重手打我。
不过说起来,我俩每次打架好像都是公共场合。
这么多年我也是看透了他爱面子这点,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欺负他。
如今想来,他也算是受了诸多委屈吧。
唉,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左右都是夫妻,早晚都要圆房,碰就碰吧。
「冯说!」
「……」他没理我。
「冯说?」
「……」他还没理我。
好家伙,气性还挺大。
非得让老子主动?
行吧,老子就主动一回。
左右都是一刀,我心一横,一个翻身……「扑通」一下,正正压在了冯说身上。
艹!失误了,本来没想压,奈何忘了左腿不能使劲,以至于我全身的重量都给了冯说。
冯说下意识地身子一紧,作势就要起身,奈何没挪动,于是一脸惊恐,与我四目相对。
我啪地一下给他胸口一击:「我还是母夜叉咋地?至于这么害怕吗?」
他看样子并不想理我,因为他没有还手,也没有推开我,只是叹了口气,面色恢复平静,道:「你到底要干吗?」
哦,差点忘了正事。不过既然我这都扑上来了,断没有退缩的道理,而且这姿势也挺适合干点啥,于是我两眼一闭,抓起冯说的双手就按在了我胸前的两坨坠肉上,决定英勇就义:「来吧!」
冯说:「……」
他的双手并没有动,然后是漫长的沉默……
我只好偷偷睁开眼,却发现他正在用一种复杂的神色望着我。
他抽回双手,认真地望着我,黯然道:「你喜欢我吗?」
???
我小声嘟囔:「老子当然不喜欢你……」
不过,这重要吗?
这重要吗?
这重要吗?
我有些烦躁:「这良辰美景漫漫长夜你不干正事你就问这?」
他笑了,大约是被我这句话逗笑的,可是笑得并不好看。
他问:「你既不喜欢我,又为何要我碰你?」
???
「那你不碰我,你干吗要娶我?」再说了,你刚才不挺想碰的嘛!
「我娶你,当然是因为……」
「我懂!你娶我,我嫁你都是迫不得已,所以我也没难为你呀。」
「那你讨厌我吗?」他突然又问。
「呃……」我趴在他胸口有些犹豫,「那我能说实话吗?」
他脸一沉:「……不能。」
「……那我闭嘴。」
其实我扪心自问,大概是不讨厌的吧……
他又叹了口气,拢去我肩头披散的长发,缓缓道:「不管我想不想碰你,只要你不愿意,我都不会去做,因为这是对你的尊重,即便你是我的妻子。而且你既讨厌我,不喜欢我,又何必非得执着于我碰不碰你呢?」
「哪个说老子讨厌你啦?」
冯说:「???」
艹!说吐噜嘴了。
眼见他面上有了笑意,还越来越深,气得我朝他胸口就是一顿乱捶:「冯说你到底行不行?大半夜的搁这跟老子玩什么绕口令?是不是不行?是不是不行?」
他笑着捉住我的双手,一个翻身将我压在了身下,笑意浓浓:「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怂了:「等等一下……」
他并没有等一下,便欺身而上要来吻我,吓得我赶紧把头扭到了一边,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笑着把我的脸扳过来,看着我道:「你太不听话了。」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他。以前总觉他浮华浪荡,所以就算别人说他也算是京城美男子,我也总是嗤之以鼻的。
而今日,他就这么眉目含笑地望着我,俊朗的面孔上泛着些喝酒之后的红晕,清澈的目光里隐藏着几分浓烈与炽热,眼角浮着丝丝笑意,带着那微微上扬的薄唇,竟有几分爽朗清举,也多了几分少年时的孩子气。
许是发现我在瞧他,他便又道:「看着我做什么?」
我的心里正如那春日的湖水一般泛起了层层涟漪,不由从心而言:「原来你长得竟这般好看。」
听我此语,他先是一愣,而后终没忍住「哧」地一下笑出了声,然后修长的手拂过我的脸颊落到下巴上,拇指不断摩挲着我的唇角,道:「原来你竟这般花痴?」
「那可不,爱美之心,人……」
他猝不及防地轻覆上来,堵住了我的胡言乱语。
我的双手已被他禁锢住,想用力抽出,无奈他却快我一步,右手立刻抓住我的手腕放到了身下,并顺势反手扣住了我的腰,于是两人贴得更紧了。
他的气息逐渐加重,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里紧张中夹杂着兴奋。
我心头一悸,不自觉地蜷起了脚,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腿骨,疼得我龇牙咧嘴。
他不由轻笑一声,将头深深埋进我的脖颈,在我耳畔柔声低语道:「别乱动,不然还会疼……」
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耳后,带来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我便真的再不敢乱动了,只有老老实实地任他宰割。
我也没有经验……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这样那样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允许出现的情节……(再具体就怕被封号了)
点点触触,如蜻蜓点水般若即若离,轻轻柔柔。而后密密匝匝,又如夏日暴雨般忽急忽缓,来势汹汹。
过程有些曲折,结果还算满意。毕竟我也没啥实战经验。
一番不可描述之后,他再次将头沉沉地埋进我的脖颈,不再动作。良久,他的呼吸越来越平,久到我以为他已困倦入眠,耳边却又突然传来他沙哑的嗓音:「对不起……」
???
莫名其妙!
我筋疲力尽地被他压在身下,反复思考着他这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终于,我想明白了:艹!老子吃亏了!
老子是新手上路,你却是个老司机,所以你才道歉。我还想说车技怎么突然这么好,原来你一开始解衣服解了半天的笨拙全是装的?
气得我抬手就要推他:「给老子起开!刚才不是挺行的嘛,现在又装什么正人君子?」
我胳膊酸,没推动,他反而揽住我,又往他怀里贴了几分,在我耳边低语:「别动……」随后又轻轻地磨着我的脸颊,笑着补了一句,「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还要再来一次咋地?
我不敢再动,只得小声嘟囔道:「你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胸腔一颤,又是一阵忍俊不禁,然后手肘一撑,抱着我一个翻身,我俩立时就换了位置,变成了我趴在他的胸口上。
他一扯身旁的被子,将我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颗脑袋。然后笑着看向我:「这下能喘气了吧?」
???
就……离谱!
不过……胸膛还是挺暖和的,我都不舍得离开了。
「唉,」我叹了口气,「倒也不用说对不起,我是你媳妇,哪有不让你碰的道理……」
他也叹了口气:「我倒是想碰,可成亲那晚,我刚碰到你的手你就一脚把我踹到床下去了,我哪还敢再碰你?」
???啥时候?
「你不要诬陷好人!我咋不知道你碰了我的手?」
「你睡着了当然不知道。」
???
「那你就不能在我醒着的时候碰我吗?」
「那你醒着你肯定不愿意。」
「我不愿意你就不会强上啊?」
「我……」他脸一红,「我不愿意强迫你。」
得!又是爱面子。
「况且,那你不是说过:『女孩子说不愿意那就是不愿意,除此之外,再没别的意思。』吗?」
我……
我竟然还说过这么有哲理的话?
「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话?」
「几年前,你带着小花在东大街上横行霸道的时候,正好碰到有人调戏良家妇女,你上去就给人一脚,人家知道你是那条街上的小霸王便没敢打你,只是让你少管闲事,还说那姑娘只是矜持,不是不愿。你的丫头小花二话没说就又给了那人一脚,道:『女孩子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说不愿意那就是不愿意,除此之外,再没别的意思。』你当场就鼓掌大声道:『小花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听他这么一讲,我倒是想起来了,不过……
我一把拧住他的胸口:「好小子,我说我娘咋知道我又跟人打架呢?原来是你在背后告的黑状?」
他吃痛地捉住我的手,忙道:「不是我,当时我跟太子在一块儿在楼上吃饭呢。」
太子?
「又是太子这个搅屎棍?!」
我这一激动,登时起了半身,一阵凉风拂过胸口,我……他么的没穿衣服……
看我面红耳赤,冯说那家伙笑得合不拢嘴,我一握拳,他忙再次拾起被子裹住我的身子,让我再腾不出半只手去打他。
我伏在他身上动弹不得,他却笑得越来越肆无忌惮,气得我两眼一翻,干脆直接躺尸。
他大手一揽,就这么抱着我一起沉沉睡去……
第十二章我磕了我和死对头的 cp
我是被吓醒的。
小花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时候,我还在睡觉。
嗯……和冯说在一个被窝里。
我睡得正香,梦里还在啃猪肘子,突然就被小花「啊——」的一声给惊醒了。
我低头一看,我啃的不是猪肘子,是冯说的胸,哈喇子都流了一大片。
再抬头一看,冯说正红着脸看我。
四目相对,我们发现对方都没穿衣服。
然后我就被冯说用被子一蒙头给按进他怀里去了,只听他结结巴巴地对小花说:「出出……出去!」
小花双手捂脸,还不忘留个缝,骂道:「姑爷……你流氓!」
然后一跺脚,转身就跟中了彩票一样窃喜着出去了。
直到中午冯说出门给我买猪蹄子,她才偷偷地跑进屋来跟我汇报情况。
我的脚不能下地,昨夜又是一番折腾,累得腰酸腿疼,自是也乐得窝在床上。
小花做贼一样趴到我床前,问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
「好消息。」我打断她。
「好消息是太子被禁足一月。」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咱报纸销量今天又直线下滑,而且连载话本这几天也惨遭滑铁卢。」
我心累:「我不是让你带他们去秦楼楚馆体验生活了吗?」
小花一撇嘴,道:「姑娘,现在都不流行搞颜色了,现在最火的话本呀,是这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我看。
书名是《我嫁给了我的死对头》。
看着封面上的几个大字,我陷入了沉思:「这是什么破书名?」
「姑娘别急呀,」小花翻开第一页给我看,「你先读一读。」
我觉得我脑回路有些不正常。
因为我竟然磕了我和我死对头的 cp。
而且是话本里的我和冯说的 cp。
对,就是小花给我的那个我嫁给了我的死对头的话本。
看开头的时候,我只怀疑是作者盗了我的人设。
看到我和冯说的名字时,我觉得作者很无耻,他么的连名字都盗?
但是看到我和冯说新婚之夜逛花楼的时候,我确定了,这他么的写的就是我。连新婚那夜我的内心独白都跟这话本子一模一样,而且还用第一人称,我都怀疑这话本子是不是我精神分裂写的。
我越看越气,偏偏地还越气越想看,然后……我就沦陷了。看到后来,我的嘴巴弯得都没合拢过。
「我可能有病。」我告诉冯说,「因为我觉得我脑回路有些不正常。」
他正大佬一般靠在床头玩弄我的衣带子,因为前一句刚抬起的头,在听到后一句时登时又低了下去,道:「你脑回路本来就异于常人。」
「嗯……你难道不该问为什么呢?」
他从善如流,笑着接道:「哦,请问媳妇儿,为什么呢?」
我终于激动地说出了我的台词:「因为我竟然磕了我和你的 cp!cp!cp!」
重要的台词要说三遍。
「cp 是什么?」他满目疑惑。
原来人世间的喜悦并不相通。
我只好解释:「呃……小花说 cp 就是两个人是一对儿的意思,磕 cp 就是你觉得这两个人特别般配,特别想让他俩在一起,而且你觉得他俩肯定是特别喜欢对方。」
冯说由疑惑,皱眉,再到舒展,最后「噗」地一下笑出了声:「那你的意思是,你也觉得咱俩特别般配,特别想让咱俩在一起?甚至你也觉得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
……好像哪里不对?
「嗯……我喜欢的是话本子里的你和我。现实中咱俩明明是死对头,我怎么会喜欢你?」
冯说神色一黯:「你怎么就不能喜欢我?再说了话本子写的不就是我俩吗?」
呃……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可我明明……
我悟了。
「一定是作者夹带私货!」我一个激动拍到了冯说的大腿上,「难怪话本子里她说你是京城美男子,还用第一人称带入我的角色,这作者肯定是喜欢你,而且还想取代我的位置!」
(淳嘉公主表示:你可拉倒吧!我只想搞点文学赚点钱。而且你俩自己啥样心里没点 ac 数?)
冯说捂着大腿一翻白眼:「你脑回路果然不正常。」
「我不管,她就是嫉妒。而且她对我们俩的事这么熟,连我们说了什么都一清二楚的,肯定是身边的人,所以才只敢用匿名……」
难不成是小花?不对,小花喜欢太子那狗东西。
莫非……
「冯说!」我一把抓起冯说的衣领子,怒道,「你他么的是不是背着老子藏人了?」
冯说立刻瞳孔地震般地看向我。呵,这可不就是被我发现了小秘密的表情么?
「老子要打爆你的狗头!」我说干就干,起身就往他身上招呼,「刚进你家门,你他娘的就敢给老子戴绿帽子!你怕是忘了老子姓甚名谁了!」
「哎呀老夫人不得了啦!公子又挨打了!」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喊,然后声音就跑远了。
银票?
「好家伙,原来你还让你的小跟班搁这听老子的墙角?看老子不收拾你!」
冯说先是捂头嗷嗷叫,后来突然就往我怀里钻,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和腰把我推倒在了床上。我使劲挣扎也无用,咬牙切齿道:「冯说,你年轻人不讲武德。」
「阿蘅,咱能不能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趴在我身上,看似十分委屈。
我觉得他在占我便宜,遂用缓兵之计:「那你松开,我就不动手。」
他又往我身上蹭蹭:「那你别动手,我就松开。」
我:「你先松开。」
冯说:「你别动手。」
……
我和冯说正 battle 得起劲儿,突然听到哐的一声,冯夫人就冲到了我和冯说的床前。
我和冯说一抬头,异口同声:「娘……娘……你怎么来了?」
冯夫人的表情顿时由阴转晴再转红:「啊……娘……梦游,梦游,你们继续,继续……」然后遮着脸就退了出去。
???
我低头一看……冯说你个老色批,抱就抱了,你还拿腿压着我?
我赶紧叫住冯夫人:「娘你别走……娘你听我解释……」
冯说却笑得春风得意:「娘慢走啊!儿子不送啦!」
娘走了。
一阵风似的,连门也给带上了。
我心累,我好气,我不想说话。
我一不高兴,冯说就开心,不停地对着我叫媳妇儿。
我实在受不了,扭头赌气道:「喊谁媳妇儿呢?谁是你媳妇儿?」
他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不对,也许他只是不惜我,竟然笑得更开怀,得意道:「我媳妇儿啊,她姓周,小字叫阿蘅,是当朝皇帝的外甥女,是昭惠长公主和礼部尚书周翊的宝贝女儿,她还有一个在蓬莱做道士的哥哥。最最重要的,她还是京城里最风流倜傥的冯说冯大公子刚刚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吧嗒吧嗒嘴,突然不想骂他了。小声嘟囔道:「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等我找到那作者是谁,看我不收拾她!」
他觍着脸对我笑:「行,到时候为夫和你一块儿收拾她。」
又是一夜无话。
我觉得冯说脑回路也不正常。
因为他这几日天天出门,每次都说要去樊楼给我买猪肘子,然后回来的时候就会特别高兴,拎着肘子哼着小曲儿,恨不得一跳三台阶。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今日他出门的时候,我一个箭步,上去就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软软糯糯地对他道:「我和你一块去好不好?」
冯说身子一抖,正要说话,小花突然就从我俩面前蹿了出来,指着我挽他胳膊的地方就大笑:「哈哈,我就说你俩 szd!」
我:「???」
冯说:「szd 是什么意思?」
我叹气:「就是我俩有默契的意思,比如说咱俩打太子的时候就特别有默契。」
冯说点点头:「懂了。就像小时候你和你爹经常到我家蹭吃蹭喝的时候那种默契,所以你和你爹也 szd。」
……我怀疑冯说在骂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所以我只能点点头:「嗯……也可以这么说。」然后后知后觉去捶他,「你知道我和我爹是故意的,那你还去我家讹我?」
他一把捉住我的手,就把我往他怀里拽,当小花不存在似的。等我贴在他怀里无法反抗时,又挑衅般地笑着对我道:「小爷乐意!」
冯说脑回路果然不正常!
小花脑回路也不正常。
她一见冯说把我搂进了怀里,又是跺脚又是捂脸,嘴里还突然大嚷:「姑爷发糖啦!发糖啦!」然后一溜烟地跑出府去了。
我和冯说:???
冯说低头看向我:「小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
其实她脑子一直都不太正常。
「难不成是那天早晨她撞见我俩……受了刺激?」
「那倒不至于,毕竟她没事就会趴在天香楼的屋顶上去看活春宫,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比我还多。」
冯说:「……」
第十三章天牢夜话
今天大概不适合出门。
我和冯说刚要迈出小院,冯老头就喊他一块入宫,说是去给皇帝赔罪。
我觉得皇帝是没事找事,这都快过去十来天了,早干吗去了。所以我说我也去,可以跟着去镇镇场子,可冯老头不同意,只得作罢。
谁知这一去就是大半天,月上枝头,冯老头才回来。见我在大门口坐着,他似乎很惊讶:「蘅儿?大冷天的,你在这做什么?」
我也很惊讶。因为去的时候父子俩,回的时候只剩了爹一个。
但见冯老头面色仍是不大好,我只得讪讪:「爹,冯说呢?」
冯老头长袖一甩,直截了当:「天牢!」
天牢?我愣住了。不就揍了太子一顿吗?皇帝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冯老头见我不动,眉头一皱,又道:「蘅儿?愣着干吗?赶紧回家吃饭。」
我再次愣住了。
这是亲爹吗?还有心情吃饭?
不要说,冯老头还真是个当将军的料,愣是若无其事地干了三碗饭,我都怀疑他跟我说冯说在天牢是不是在骗我。
不过,当我赶到天牢的时候,我信了。
我见到冯说的时候,他正趴在牢床上啃鸡腿。脸色不大好,鸡腿啃得倒挺香。
「阿蘅?」见到我和小花,他颇为惊讶,「你来这干什么?快回去。」
我往他身边一坐,用力一拍他的屁股,嬉笑道:「当然是来救你。」
他「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我一抬手,他裤子上顿时多了五个手爪子红印。
我惊得一下就站了起来:「咋的?皇帝还打你了?」
可恶,我的人皇帝也敢动?
「不是姑父打的,」冯说从嘴角挤出一抹笑,「是我爹让人打的,也是我爹让人关的。」
???
「你到底是不是你爹亲生的?」
我猜肯定不是亲生的。
冯说看我一眼,腾出一只爪子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摸摸索索地去拉我的手,示意我在他旁边坐下。我怀疑他想占我便宜,因为等我坐下他手也没放开。
他一边拽着我的手,一边继续啃鸡腿,满不在乎道:「又不是第一次挨打,不必大惊小怪。」
纳尼?
「以前也打?」
见我让他拉手,他又得寸进尺去揽我的腰,我一巴掌给他拍了下来,他讪讪地抽回手才接着道:「以前每次和你一块打完太子之后,回家爹都会打我一顿的。」
果然不是亲生的。
「不过进牢房,我这还是第一次。」冯说又道。
「哦,那我不一样,我是这里的常客。」我得意道,但见冯说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气氛不太对,我赶紧解释,「倒不是我犯了事儿,主要每次来都是看朋友,就和今天来这里看你一样。懂吧?」
「懂了。」冯说继续啃他的鸡腿。
我环视了四周,有些不大满意,遂喊来牢头对他道:「弄个床来,再抱几床被子,给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冯说眉头一皱,似乎也不大满意,对我道:「你不是来接我回家的吗?这又是床又是被的,难不成还要我在这儿长住?」
我叹气:「这不是还没顾得上去找皇帝要圣旨嘛,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皇帝!」
「你先别走……」我刚抬腿又被他一把给拽住了,扭扭捏捏得像个大姑娘一样,拽着我的手不肯放。我怒气值正在飙升,突然听他柔声道:「阿蘅,陪我说说话吧。」
我觉得我最近脾气变好了。要是以前,我非得骂他跟个娘们似的,但是今天我竟然真的听了他的话,脑子一热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没好气地问:「说啥?」
他顺势把我的手拉进他的怀里,笑嘻嘻道:「你想说啥就说啥。」
奇怪,看他笑得贱兮兮我竟然没有想揍他,反而真的认真想了半天,最后问他:「疼吗?」
他说:「疼。」
我笑了:「男人在女孩子面前不都是会说『不疼』吗?」
他也笑了:「那是因为他们怕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心疼才说不疼的。」
「咋地?我就不是个女的?你就不怕我心疼?」我想抽回手揍他。
「你不一样。」
我不服气:「我咋就不一样?」
他一把将头枕在我的胳膊上,嘿嘿笑道:「你是我媳妇儿,我想让你心疼我。」
「……」
我想说我才不心疼你呢,可嘴巴张了又合,半天却只咕哝出另一句:「知道疼你还老打太子?」
他颇不服气地小声道:「谁让他老欺负你。」
我气笑了:「你难道就没欺负我?」
他又哼哼两声:「明明是你欺负我好不好?哪回不是你把我踹进池塘才肯作罢?」
我空出来的手忍不住拍他头:「你小声嘟囔啥?别以为我没听见。」
他连忙改口:「我说你长得真好看。」
哼,这还差不多。
我这人讲究礼尚往来,遂笑着回礼道:「其实你长得也不赖。」
小花满脸嫌弃地「咦」了一声,没等我让她滚,就自动消失不见了。
「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哄别的姑娘?」我没话找话。
「那倒……」话说一半,他突然扭头看我,眼色一亮,「你吃醋了?」
「没有。」我否认。
「你有。」他笑道。
「我没有!」
「你就是有!你都脸红了。」他十分得意。
我一巴掌将他推开:「我那是被你气的!」抬腿就跑了。
我跑进皇宫时,皇帝还在批折子,他一见是我,手里的御笔差点抖到地上,满脸堆笑对我道:「蘅儿,又是谁欺负了你啊?」
我端起他案子上的龙井一饮而尽,他见状又赶紧给我递来一碟子糕点,我也不客气地捏了一块儿。刚要开口,觉得求人还是得有个求人的样儿,更何况他还是皇帝,遂对他展颜一笑,道:「也没啥大事,就是向舅舅您讨个恩赐。」
见我笑颜,又听说我只是讨恩赐的,皇帝明显地放松了许多,遂稳坐龙椅上,朗声道:「蘅儿想要啥尽管说。」
「那我说了舅舅可不能反悔。」
「舅舅绝不……」皇帝话说一半,突然语气一转,身子往我跟前一凑,改口低声道,「你先说说看?」
呵!果然老奸巨猾!
「舅舅,我想让您放了冯说。」我实话实说。
皇帝沉默了。
我眉头一挑,有些不大高兴:「怎么?您老人家不愿意?」
皇帝还是不说话,看上去很为难,半天嘴角扯出一抹笑,才道:「你不是跟冯说是死对头吗?那舅舅不放他你应该高兴啊。」
我决定给他举个例子:「那要是有人欺负你媳妇儿,你高兴吗?」
皇帝登时一拍桌子,怒道:「谁敢欺负皇后,朕一定宰了他!」语罢意识到自己失态,脸色一红,又不好意思对我笑道,「那你不是不喜欢冯说吗?」
「那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吗?那是面子问题。他既娶了我,那便是我的人,那欺负他就是欺负我,就是不给我周蘅面子。」
皇帝还要说话,我懒得听他墨迹,遂打断他:「舅舅,放是不放?您给个准话。」
皇帝一甩袖子,看似颇为伤心:「朕要是说了算,还至于今天晚上被皇后拒在门外搁这批折子吗?」
?
我忍不住凑到皇帝跟前,小声道:「你又被娘娘给拒在门外啦?」
皇帝龙颜一变,登时鼻子里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冯敏那老匹夫。」
「怎么说?」我决定当个捧哏。
「他非要打他儿子给太子赔罪,皇后劝不住就让我劝,我当时就下旨恕冯说无罪了,可冯敏说:『臣这是父亲管教儿子,是家事。』你说我还能说啥?」
「那您是不能说啥。」
「皇后见我说话没用,一生气晚饭都没跟我一块吃。」
哦,我还以为是皇后生气了,冯敏才把冯说关进大牢的呢。
我乐了:「舅舅,没想到您还是个妻管严。」
皇帝瞥我一眼:「你爹还不是一样。」
「我爹跟您可不一样,我爹可不怕冯敏。再看看你,圣旨冯敏竟然都敢不听,你这皇帝当得也忒憋屈了。」
「你才知道?」皇帝笔杆子一撂,就开始跟我诉苦,「朕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到了朝上不是你爹和冯敏互相吵吵,就是他们一块儿对朕吵吵,好不容易下了朝吧,朕要是在哪个宫里多留了几天,御史台那帮人还要进言跟朕吵吵。」
说着说着皇帝手指一伸,指向了我:「还有你这个小东西,三天两头地欺负太子,好歹他也是一国储君,你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还有冯说,被他爹教训教训也好,下手没轻没重的,这次把太子打得至少得一月下不来床,我看了都心疼。」
???
「太子不是被您禁足的一月吗?」
皇帝老脸一红,忙接道:「朕可不是怕你爹。」
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我也不拆穿,对皇帝会心一笑:「蘅儿懂,您是为了照顾太子的面子嘛。您看这样行不行,您放了冯说,我保证不跟爹爹说。」
生活不易,皇帝叹气:「蘅儿,你来这找舅舅,还不如回家找你爹。」
「我爹?」
皇帝对我投来会心一笑,道:「你爹跟冯老头可是死对头。」
……
我白了一眼皇帝:「您不早说?害我白搁这给您唠半天。下次再这样,得加钱。」
皇帝:……
第十四章我对你,从来说话算数
不好意思,我爹不救。
他说:「冯敏打他儿子关我什么事?」
我说冯说好歹是他女婿,万一真出了啥事,我就要守寡了。
我爹说:「那样正好,反正他对这桩婚事本来也不满意,正好让皇帝再给我赐桩新的。」
我只好拿出杀手锏,威胁我爹:「你要不把冯说弄出来,那我也住到牢里去。」
我以为我爹会上当,没想到我爹不吃这一套,他两手一摊,无所畏惧道:「你去吧,一日三餐我找人给你送。」
「所以这就是你非得在这跟我住一个牢房的理由?」冯说打量着抱着一床锦被的我,像在看一个智障。
「那可不,我可最听我爹的话了。」我爹让我往东,我就往东,可我要是往东了,再想让我回头那就得我爹求我了。所以我爹让我来天牢,我二话没说就来了。
冯说看上去很不高兴,非得让我回去。那我哪能回去,我要回了,我爹还咋跟冯敏干仗?
待他见我真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没了脾气,又柔声道:「还是上床来睡吧,地上凉。」
我看了看牢头给他弄的床,睡两个实在挤得慌,再加上他还有伤,我再做梦把他给踹了。终是没忍心,说:「算了吧。我怕你把我挤下床。」
不过,很快我就后悔了。这天牢真不是人待的地儿,硌得我翻来覆去半夜都没睡着。
我正要问问冯说睡没睡,要是没睡,准备捞几个铜板的。谁料我还没开口,他便低笑一声,道:「你还是到床上来睡吧。」
敢情儿真没睡。也是,都皮开肉绽了,肯定疼得睡不着。
见我没说话,他又笑道:「反正我也睡不着,不会把你挤下去的。」
看见他那似曾相识的笑,我一警觉,心里话脱口而出:「你不会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吧?」
「……」
不同的场景,熟悉的尴尬……
意外的是,他这次倒没嘲笑我,反而笑着解释道:「我都这样了,还怎么占你便宜?」
此话在理。
他挪动着自己的身子给我腾地方,接着道:「再说有我看着你,不会让你掉下床的。」
我是不是应该拒绝?
但我没有。
我想的是不睡白不睡,反正床也是我让牢头弄来的。
但我又怕真碰到了他,遂也和他一样趴着,侧脸压在胳膊上。
四目相对,才发现他额间有细密的汗珠,唇色也有些泛白。我想起以前祖父带兵打仗时,受了重伤也是这般模样,遂忍不住柔声问他:「是不是很疼?」
他大约没有见过我这么温柔的一面,明显一怔,但很快又笑意温存地看着我,哄孩子般地对我道:「不疼。」
我心道,你就装吧,怎么可能不疼?
却又见他抬手将被子往我肩上拉了拉,然后笑着轻声对我说:「你睡吧,我看着你。」
我觉得他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我在皇宫里的石墩上睡觉的时候,他总要来捉弄一下我的。然而现在,每当我早上醒来的时候,被子都是规规矩矩地盖在身上。
我知道是他帮我盖的被子,因为我睡觉特别轻,也特别爱混床,甚至有时候半夜醒来时,会发现自己像只青蛙一样趴在他的身上,攀住他的脖子……而他,从没有推开过我。
就像现在,我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身边,都快把他从床上挤下去了,他也没把我往一边推推。
我一边暗自责怪自己太过于没心没肺,一边不好意思地赶紧往一边挪挪。
等侧过身子去瞧他,却发现他也正在看我,仍是昨晚那般姿势,不同的是他的气色更差了。
见我醒来,他也不动,只脸上勉强露出一点笑意,声音沙哑着对我道:「醒了?」
难道他真的就这么看了我一夜?
啊……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他看上去很不好,面色惨白,声音也虚弱无力。我心里一慌,忙去摸他的额头,却发现他额头滚烫,不由惊道:「你发烧了?」
他费力捉住我的手,勉强一笑,有些吃力道:「既然你醒了,那就快去帮我请个大夫吧。」
我随即反应过来,赶紧跑出去让小花去请御医,又怕小花路上耽搁,又去找牢头帮我再去请其他大夫。
慌了半天最后才想起来去骂他:「你是个傻子吗?自己发烧了不知道?就不会把我叫醒?……本来就伤得很重,再烧出毛病了可怎么办?」
挺意外,我趴在他身边啰啰嗦嗦地骂了许久,他竟也没还口,只不断地看着我微笑,笑得我都不好意思骂他了。
于是我开始骂我自己:「我也是的,昨天你脸色就不好,就该想到给你找个大夫看一下的,我真是个猪脑子……」
他大概实在受不了我的聒噪,终于开口打断我,缓缓道:「阿蘅,你安静一会儿……我有些困了,让我睡一会儿。」
「哦……」我顿时安静如鸡。
但见他闭上了眼睛,我忽又想起话本子里人快死的时候总是说想睡一会儿,然后就再也醒不来了。于是心神一慌,忙去推他:「冯说你别睡,你千万别睡,大夫马上就来了……」
他终于又睁开了眼睛,疲惫地瞧着我。
我忙去抓他的手,晃着他的胳膊,再开口已是鼻音浓重:「你快和我说说话……」
「傻丫头,想什么呢?」他大约看出了我的担心,勉强弯起嘴角,对我笑着解释道,「我是真的困了,昨夜里你都快把我挤下去了,自然没睡好。」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笑道。
但见我还有迟疑,想了想又说:「你若不信,就在心里数数吧,每数到一百就喊我一次,我一定会睁开眼睛看你的。」
「你说话算数?」我吸了下鼻子。
他笑笑,郑重道:「我对你,从来说话算数。」
他说的是:我对你,从来说话算数。可我此时并没有悟到这句话的重量,也没有去思索这句话饱含了他多少的深情。
我只是简简单单地听了他的话,第一次这么全神贯注地去做一件事,不敢多数一个数,也不敢少数一个数。每从一数到一百,我都会喊他一下他的名字。
他果如答应我的那样,说话算话,我每一次喊他,他就会睁开眼睛看看我,有时会弯一弯嘴角对我笑一下,有时会紧一紧我那只被他攥着的手……
从一到一百,我不知数了多少次,他也不知看了我多少遍,宫里的太医才姗姗来迟。
太医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及时上药,好好休养。
既没有生命危险,我也就放了心,便欲起身为太医打下手给他上药,谁知他仍抓着我的手不放,半天才道:「别看。」
我忍不住揶揄他:「都伤成这样了,还瞎讲究什么?」
他笑笑仍不松手,道:「你就当我不好意思吧,所以就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好了。」
小花好没眼色,惯会破坏气氛,立马脸一黑在一旁接道:「说什么说?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先想想怎么回家呢!你们在这整挺好,嘴里吃着,怀里搂着,倒害我在外边吹了一夜的冷风!」
我和冯说:「……」
小花丝毫没有看到太医快要惊掉的下巴,继续道:「我告诉你姑爷,刚才跑腿那可是另外的价钱!这个月再不给我涨工资,我可不干了。」
冯说眉间一紧,吓得我赶紧开腔对小花道:「涨涨涨,姑娘我回家就给你涨。」
我真的怕小花哪天被人暗杀。
第十五章娘家一日游
我感觉这进天牢跟闹着玩儿似的。
前脚太医刚离开,后脚我娘就把我和冯说接走了。
路过冯家的时候,我娘还特意让冯家小厮去给冯老头传话,说:「本公主的女婿,除了自家女儿能欺负,谁都不能动他一手指头。」
冯说当即就感动地扯住了他丈母娘的手。
我也很欣慰,因为这么多年了,我娘终于拿出了她长公主的架势。
我正要跟我娘竖个大拇哥,只听我娘拍着冯说的手说:「你放心,就算是为了阿蘅肚子里的孩子,为娘也会救你的。你呀,就和阿蘅好好地在家住下,一个好好养病,一个好好养胎。」
我:「???」
冯说:「……」
哪来的孩子?养谁的胎?
我大脑宕机了。但是我能明显感觉到我和冯说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所以我赶紧解释:「娘你在说啥玩意儿?我这成亲还没一个月呢,肚子里哪来的孩子?」
再说了,我和冯说那啥还没十来天呢,也就两次而已。第一次是他主动,第二次是我主动。
没想到我娘不上道,嘴角一弯,笑道:「正因为没一个月呢,所以才更要好好养着。」
看到冯说正在眼神复杂地打量我的肚子,我好烦躁:「娘你别说了!我没怀孕。真是的,都快当外祖母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常识。」
我娘:「……」
冯说:「……」
看着我娘一脸「怎么样说漏嘴了吧」的喜悦表情和冯说瞪得恨不得能抠出来的俩大眼珠子,我恍然大悟:「啊不是!娘你听我狡辩……啊不是,听我解释……」
我能说「狡辩」二字是我犯错被逮到之后的习惯用语吗?
我要哭了:「娘,我真没怀孕……」
此时此刻,当事人很后悔,后悔得想把自己的嘴巴给剁了。
可我娘还不依不饶。
「呦!还害羞了。」她似乎认定了我肚子里有个小人,不停打趣我,「果然是快要当娘的人了,都知道害羞了。」
我那是害羞吗?
我那是害怕!我名声本来就不好,万一您女婿误会了我给他戴绿帽子不得找我拼命!
果然,冯说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气氛好像更加诡异。
天呢,他不会真的以为我怀了别人的孩子吧?
「你用那种眼神看我干吗?难不成还以为我给你戴了绿帽子?」
嘴巴太快,怎么想就怎么说了,说完才发现,气氛好像更尴尬了。
冯说小脸一耷拉:「我没……」
我娘赶紧猛地一戳我脑袋,打断了冯说的话,假嗔道:「傻孩子,净说胡话!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当娘的还不清楚?再者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幸好小花昨夜里都告诉我了。你这头三个月……」
我娘下手真狠,戳得我脑袋瓜子嗡嗡的。但我还是成功地捕捉到了「小花昨夜里都告诉我了」这句话。
我觉得不用等到冯说暗杀她,我现在就想把她给干掉。
当然,我也这么做了。
我一路追着小花跑了三条街,直追到我家大门口,累得我坐在台阶上气喘吁吁。
我娘吓得心惊肉跳,直追着我喊:「小心我的小外孙孙……」
为着这句话,我顿时充满力量地又追了小花三条街。
等我有气无力地游荡到我的房间时,才发现,我娘已经毫不见外地让人把冯说抬到了我的床上。
冯说趴在床上,看一眼满头大汗的我,又看看我的肚子,神色复杂仿佛满腹心事。
生生把我的惊讶转换成了害怕,我心里直突突,却欲言又止不知咋解释。
「那个……」
「我没有!」我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
冯说眉头一皱:「……」
我心里一慌,赶紧又道:「我……我……我是清白的,那……那啥的时候……我也是第一次,你你你知道的……」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过好歹开口说了句长话:「所以……你想说什么?」
……
我想说啥来着,哦,想起来了。
一二三,我一鼓作气,道:「我想说我没怀孕,我也没给你戴绿帽子。」
然后一个转身,连忙关门跑出去了。
我坐在我小院里的假山上,对着蓝天白云绿水红花懊恼了一下午。懊恼我刚才在冯说面前为什么那么弱鸡,懊恼我为什么要做贼心虚般地给冯说解释,明明天不怕地不怕才是我的性格,明明他误会任他误会他要敢打我我就还回去才符合我的人设。
我很烦恼,感觉我人设要崩。
但最让我担心的还是,我好像不咋讨厌他了。
这才一个月呦喂,我就这样了,要是再过几个月,那我不得被他吃得死死的?
那我还咋继承我家的优良传统?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因为我虽不咋讨厌他,可架不住我爹讨厌。
讨厌到何种地步呢?就是为了让他赶紧从我家滚蛋,甚至不惜把我也赶回冯家去,连顿晚饭都不管。
我爹这人好面儿,自己又不好意思直接撵人,于是就用我怀孕的乌龙事件给冯老头下了个套。
这不,还没吃晚饭,冯说他爹娘就来我家接人了。
本来我爹是不让我回去的,可冯敏说,我若不回去,那冯说也别回去了,正好在他岳父家休养休养。
我爹一听,二话没说就让丫鬟领着冯夫人去后院把我和冯说给带回家去了。
路过前院时,我问我爹:「我是你亲生的吗?说不要就不要。」
「哼!胳膊肘往外拐的闺女,不要也罢!」我爹袖子一甩,进屋吃饭去了。
我觉得我也不是亲生的。
就这样,我和冯说一天换了三个地方。
不对,冯说是换了四个。因为他娘怕他对我动手动脚,索性又把他给弄到书房去了。
我说我没怀,他娘死活不相信。
于是,他睡西间书房,我睡东间卧房。
窗外繁星流云,朗月当空,风景甚好。
我忍不住吟诗半首: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为何半首呢?
因为前两句不会。
咳咳不是……主要是冻得慌,想喝酒。
我天生体寒,一到冬天手冷腿冷脚冰凉。没成亲之前,我都是黏着小花一起睡,可这成了亲,没了小花,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拿冯说来取暖。
起初我是不好意思的,不过抱着小花睡习惯了,一睡着我身子就自动往热乎的地方摸索,所以我醒来时经常发现自己是:胳膊揽着他的腰,小脸枕在他的胳肢窝,长腿还牢牢盘在他的大腿上,活脱脱一个攀在草秆上的蚂蚱。
后来关系更进一步之后,我就更无所顾忌了,每日必要威逼利诱地抱着他这大暖炉睡觉。反正是夫妻,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可今日这……
我裹着被子蹑手蹑脚地踱步到书房,发现他正趴那儿看书,不知道看的啥,乐得嘴角一抽一抽的。见我过来,慌得赶紧塞进了枕头下边。
左右不过是些小黄书,跟谁没看过似的。
「怎么了?」他问我。
「没怎……」我眼睛一瞥,那床虽比不上卧房的,倒比天牢里的宽上许多,遂嘿嘿一笑,改口道,「要不咱俩还是一起睡吧。」
没等他回话,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了床,被子一掀钻进了他的被窝,只露个圆圆的小脑袋。
还好,他没赶我,只是颇为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还挺好心地帮我掖了掖被子。
触到我冰凉的手掌时,他自顾自地皱眉道:「怎么还是这么凉?」
然后极其自然地捉着我的手放到了他怀中,动作熟练得像是已经做过千千万万遍。
我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挣了一挣,没挣脱,心里所有的思绪却顷刻间全都乱了。
我叹了口气,没说话,索性闭上眼睛由他去了。
一晚还算好眠,只是半夜出了点小插曲。
因为……
妈的,他竟然偷亲我。
我本就睡觉轻,加之他身上有伤,我也没敢睡太死,所以当他的鼻息打在我的脸上,他的轻轻一吻落在我的额头的时候,我倏地就睁开了双眼。
窗外,明月高悬,透过薄纱射进一丝光亮;屋内,正好映照出我和冯说大眼瞪小眼。
我巴掌一扬正要呼上去,他突然眼珠子一转,吧嗒吧嗒嘴,嘴里蹦出两个字:「好吃。」
然后扑通一下趴回去,眼睛一闭又开始鼾声如雷了。
???
逗呢!
「好小子!大半夜的没经过老子同意就敢亲老子,你活腻歪了是吧?」我一把上去,精准无误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他似乎早有防备,立刻捉住了我的手腕,倒也不喊疼,只忍俊不禁地抬头看我,然后坏笑道:「阿蘅下手可要轻些,若是牵动了伤口,大半夜的,可没别人帮我上药。」
嗓音低沉,语带调笑,实在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不要脸,老子才不侍候你呢。」月光太亮,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脸红。
到底还是怕牵动了他的伤口,手也不自觉松了下来。
可谁知他倒不放了,反倒哧笑一声凑上前来,抻着脸没羞没臊道:「你要是觉得吃亏,那你再亲回来。」
???
「你在想屁吃?!」
天一亮,冯说就开始叫我:「快回床上去睡,不然要被发现了。」
「整得跟偷情似的。」我虽然嘴上不耐烦,但还是听话地裹上被子起身回去。
不料左脚刚沾地,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没等我反应过来,冯夫人就怒气冲冲地要去拧冯说的耳朵,嘴里还振振有词:「我说怎么阿蘅不在房里,原来是你这臭小子搞的鬼……就不能忍两天……要是阿蘅动了胎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冯说被拧得嗷嗷叫,吓得我赶紧……
裹着被子跑回了我的床上。
直到连叫了三个大夫为我诊脉,冯夫人才一脸失望地让人把冯说抬回了房。
然而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没过几天,我京城霸王花身怀有孕的消息就传开了。
太子稍话让我节哀,公主派人向我道喜。
气得我半月没出门。
冯说最会给我添堵,晚上睡觉还不忘气我道:「那万一要是一发命中了呢?」
我心里一翻白眼,可去你大爷的吧。天天跟个猪似的,吃了就躺,醒了就吃,老子找谁怀去?
「其实……有个孩子也挺好的。」某天晚上,冯说突然在我耳边这样说道。大约我最近对他有些放纵,让他产生了某些错觉。
「你在想屁吃!」我白他一眼。要不是我的手还被他握在怀里暖着,我真想再给他一拳。
他不以为忤,反而手肘一弯,撑起侧脸,笑着讨好道:「你想想看,若是生个女孩,那我肯定是舍不得打她的,这样她就可以和你一块儿欺负我,你不就多了个帮手?」
我呵呵他一脸:「人家都说女儿是爹的贴心小棉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啥心思。」
到时候你们父女一心,不得把我治得服服帖帖的。
「那就生男孩好了,这样咱家就又多一个人可以给你欺负,没事你就可以揍揍他,正好让他分担一些他爹的苦难。」
听听,这是爹干事?
我嘴角一扯,没好气道:「有你一个就够我烦的了,我可不想再多一个冤家。」
他嘿嘿一笑:「那就生个双胞胎。」
「你在想屁吃!」敢情儿生孩子跟逛青楼似的,想要什么样的随你挑?
他不说话了,然而过了半晌,他又觍着脸凑过来问我:「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困极,不想理他,只道:「我喜欢你闭嘴。」
「反正男孩女孩我都喜欢的。」
我一伸拳头:「闭嘴!」
……
世界终于安静了。
第十六章什么是喜欢呢?
天上云卷云舒,雪花落了又无。我不过是偷偷跑出去喝了几回酒,又与冯说又斗了几次嘴,时间竟已走到了年末。
关于我和冯说的话本子也暂时停了更,听说作者失恋了,正在闹情绪。
太子也被解了禁,听说还要被赐婚,为此小花已经三天没出门。
我记得前几天淳嘉也在闹分手来着。
难道是冬天来了,分手的季节到了?
冯说的关注点更奇怪,他听说太子也快要娶媳妇了,更是经常在我耳边念叨要赶紧生个女儿,说是不能落太子后面。
那天晚上被他啰嗦得烦了,不由脱口而出:「我又不喜欢你,干吗要给你生孩子?」
话说出口,我有些后悔,因为喜不喜欢和生不生孩子好像没什么关系。
但是我再和他说话,他竟然不理我了。
我觉得没意思,便从床上爬起来,去找小花。
小花正坐在屋顶上喝酒,见到我裹着被子在地上转来转去,二话没说就将我提溜上了屋顶。
她问我:「你来做什么?」
我说:「看月亮。」
并把被子分她一半。
「我不用。」她又重新给我裹上,「你这每年冬天都要受寒几次的,可别冻病了。」
我很感动,还是小花疼我。
「话说今年冬天也怪冷的,你这毛病好像还没犯过……难不成成亲还包治百病?」
我不想理她了。
于是,她坐在屋顶上又喝起了酒,我只好坐在她旁边继续看月亮。
月亮不好看,我说:「要不我带你再去揍太子一回吧。」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是个倔强的姑娘,忍了七天,直到喝得酩酊大醉才趴在我身上大哭了一场。
「小花,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喜欢,才能让一个从不哭泣的姑娘泪流满面。
毕竟,我还没为谁哭过呢?
小花哭够了,才抽泣着反问我:「姑娘,姑爷对着你微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嗯……我想揍他。」他一对我笑就没憋好屁。
「……」小花清晰地叹了口气,「那姑爷被打的时候呢,你心疼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有点吧。」毕竟是为了我才挨打的。
「那如果姑爷要娶别的女人,你乐意吗?」
「嗯?他在外边给我戴绿帽子了?」
「……」小花看了我半天,丢了四个字:「对牛弹琴。」
她又灌了几口酒,轻笑一声,道:「姑娘,你知道为什么冯老头会将姑爷打那么狠还把他送进大牢吗?」
「冯老头会做人呗,不然还能为啥?」
小花摇摇头,笑道:「自然是因为姑爷真的闯大祸了。」
我不信:「能闯什么祸?以前我们也没少打太子。」
「我们是没少打太子,可我们有拿剑指着太子吗?」
我倒抽一口凉气。平日里我们虽然吊儿郎当,但是拿剑指着太子这种事还真没人敢干。毕竟,一个帽子扣过来那就是弑君的罪名。
「可这种事,姑爷却做了。」
我瞠目结舌,直呼好家伙,冯说也太虎了。
「那晚,姑爷在御花园寻不到你,便红着眼睛去质问太子,可太子说不知道,宫人们一直折腾到半夜,也没在太子府找到你,姑爷急了,长剑一挥横在太子脖子上,可太子还是说不知道你在哪儿。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长剑一丢,竟给太子跪了下来……」
我心口一滞,像是堵了些什么。
「在我印象中,那是姑爷第一次求太子,以前太子带人欺负他的时候,他也没求过饶。可那晚他跪在太子面前,抱着太子的大腿,没有一点世家公子的骄傲,只哀声求道:『表哥,你到底把阿蘅丢哪儿去了?』他哭着说:『表哥,求求你把阿蘅还给我……』他说:『她不识路的……』
「后来,他从太子府跑着去宫里,路上笑着抹眼泪,我嘲笑他:『你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真没出息!』他一边抹眼泪一边笑得傲娇地给我丢了一句:『你才不懂。』……我想我是懂的,那叫喜极而泣,那是失而复得……」
小花一饮而尽,长叹一声:「我想,这大概便是喜欢了吧。」
我只觉心内一阵酸涩难忍,眼眶已经湿润,嘴里却仍道:「……出息……这么点事就哭唧唧的……还虎了吧唧的……」
「那你怎么哭了?」
我吸了吸鼻子:「冻的。」
小花叹气:「那你回屋吧。」
我:「我……下不去……」
小花又是一提溜,把我带了下去,然后道:「姑爷轻功挺好的,下次想看月亮了,让他带你上去。」
我裹着被子进了屋,小心翼翼地躺到里面,侧着身子不敢贴着他。
过了半晌,身后传来他的一声叹息,然后脊背就被一片炙热包裹,两只温暖的手掌越过我的腰际,捉住我已经紧握成拳的小手。
见我没有反抗,他不由把我抱得更紧,一寸寸地将我裹进他的怀里,直到宽阔的胸膛将我的后背完全包裹,再不留一点缝隙,才轻轻在我耳后柔声道:「对不起……」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
我想,小花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明明不是去看月亮的。
我还想,我们不愧是主仆,我也一样不识好歹。
想着想着,已是泪流满面。
因为小花说他喜欢我,我却不喜欢他;因为他对我这么好,我却还每天欺负他;因为我最怕欠人情,我怕自己还不清……
我果然只爱自己,就连眼泪都只为自己而流。
「是我不好,」他又道,鼻息打在我的耳后,声音软得像哄孩童一般,「你与我说话时,我不该不理你,也不该总在你面前提孩子的事,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是不要不说话,不要生闷气,也不要不理……」
我终于忍不住,一下翻过身去,紧紧抱住他,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口,也将眼泪全都埋进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一怔,皱眉道:「哭了?」
我左腿一弯压在了他身上,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沙哑道:「冷。」
他忍俊不禁:「明明怕冷,还跑屋顶上吹冷风。」但还是躺平了身子,像搂小孩子般将我往怀里带去。
肌肤紧贴,他身上的热气隔着薄薄的亵衣传过来,我的腿又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你怎么知道我上了屋顶?」我忍着抽泣声。
「小花哭得太大声了。」
「又不是我打的……小花说你会轻功,你怎么从来不带我上屋顶?」
「上屋顶做什么?」他忍笑。
「看月亮……」话本子里都这样写的。
「……那明天就带你看。」
「可月亮不好看。」
「那我们就看星星。」
「嗯。」
「那你的腿别再乱动了……」
「……」我迟钝地察觉到大腿贴着的某个地方有些膨胀。
我大感不妙,赶紧悄悄地将腿从他身上滑下来,然为时晚矣,我刚一挪动,就被他用手给钳制住了。
「我说了,别乱动。」
我也不想动,可这糟糕的姿势……真诱人……
但咱是谁?能干那等霸王硬上弓的事吗?
自是不能。
那怎么办?
继续磨蹭呗。
终于他的手开始不老实了。
看,这不就上钩了嘛。
然而乐极生悲,我忘了玩火自焚这句话。
「还是很疼?」耳畔传来他的嗓音。
我佯装叹气:「这话问的,谁有您老人家经验丰富呀!」
他一顿,半晌笑出声来,嘴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你想说什么?」
他笑得忒痛快,却偏偏明知故问,我头一歪,没好气道:「没什么。」
可惜这话说得忒假,我自己听着都酸溜溜的。
他笑够了,又去磨蹭我的脸颊,半晌才轻轻在我耳边道:「我也是第一次。」
「真的……?」
「自然是真的。而且……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我脸颊绯红,直呼高手,糊弄人的情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可我却很受用,双手揽上他的脖子,小声问他:「那你说话算数?」
他又附在我耳边道:「对你,我从来说话算数。」
我一高兴,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谁知他竟怔住不动了。
我不明所以,转过脸去看他。
不巧,又正合了他的心意。四目相对,他的笑容顿时从唇角蔓延到眉梢,目光灼灼仿佛一团温柔的火焰。
明明我该脸红心跳,明明我该害羞地闭上双眼,但我的视线却忘了离开他的眼睛。我就那么望着他,嘴角依旧贴着他的嘴唇,却不由自主地也跟他一样,慢慢地弯起了嘴角。
我们心有灵犀般相视而笑,直至灿烂的笑容漾及满脸,直至笑得我们的胸腔也开始震颤,直至喜悦从心里慢慢滋生出来,驱除了一切杂念,仿佛身后一切都褪去,仿佛天地都化作虚无,仿佛他的眼睛里只有我,而我的眼里也只有他。
我不知道这叫不叫喜欢,我也不懂这是不是爱,我只知道,这一刻,我的眼里,我的心里,全是他,也只有他。
筋疲力尽之后,他向我坦白,成亲的时候他娘送了他几本插画书。
我表示:「有福要同享。我也想看看。」
于是他一个翻身又把我压下了,戏谑道:「兵法所云,观战不如实练,不如我带你亲自体验一番。」
……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招惹他了。
第十七章送别
当然,我也没多少机会去招惹他。
因为腊月二十四,皇帝突然宣布要讨伐大辽。西征名单上,冯说的名字赫然在列,还是个小小的偏将。
我直觉我朝要完蛋,竟然把冯说这样不务正业的都用上了。
冯说却说是他自己报的名。
他说,京城玩腻了,想去战场上玩玩。
我也想去,毕竟整天欺负京城里的那些二世祖是挺没意思的。
所以,对于冯说去打仗这件事,我没什么意见。
可我爹有意见,而且意见是相当大。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打仗岂非儿戏,说冯说是纨绔子弟,不务正业,难当大任。
冯敏自是不能忍,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应该给后辈建功立业的机会。周大人莫要小肚鸡肠。
一说小肚鸡肠,我爹不乐意了,袖子一捋,开始掐架:「你才小肚鸡肠,你还以权谋私,为了方便提拔儿子,不仅把儿子放到自己帐下,还为儿子谋了个偏将的职位。」
冯敏急道:「你血口喷人!」
我爹嚷道:「你徇私枉法!」
……
最后冯敏给了我爹致命一击:「我儿子要去战场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能你儿子去吃斋,就得所有人都跟着念佛吧!」
众所周知,周尚书有一儿一女,女儿成了纨绔,京城首屈一指,儿子成了道士,道观远近闻名。
这下子,可算是戳到了我爹的肺管子。我爹是彻底不干了,跪在大殿上就开始跟皇帝诉苦,说冯敏瞧不起他,说他宝贝疙瘩似的闺女都嫁到了他冯家,冯敏却反倒说自己儿子跟他没关系,说他和我娘到头来竟落得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朝堂上的大臣们都知道,这两位只要一掐架,那是半分形象不要,遂早见怪不怪,一个个的都跟看戏似的,既不帮腔也不拉架。
皇帝更不敢说话,因为官职是他给的,人事安排也是他定的,他怕我爹回头再去找他麻烦。毕竟我爹后面有我娘,我娘后面有太后。
没办法,后台就是这么硬。
到底是我姑父看不下去,站了出来,说不如把冯说调到他帐下,既免了闲人口舌,也可以给后辈一个锻炼的机会。
我爹眼泪一抹,站起身来就要和我姑父 battle。
我姑父倒无所谓,可他的忠实小迷弟看不下去了,道:「冯尚书如此反对,莫不是心疼女婿,还是说怕万一女儿守了寡不成?」
此小迷弟,不是别人,正是我家祖传的另一死对头王侍郎的儿子王慎。
王慎此言一出,我爹哑炮了。
最终,皇帝和冯敏皆大欢喜,我爹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我姑父怕我爹一生气,拜年的时候不让他进周家门,这前脚下朝后脚就来给我报了信,让我务必要劝劝我爹。
我这一劝就劝到大年三十,费唾沫星子不说,关键费钱。
四个人坐在牌桌上,冯说怕我爹不敢赢,我是来赔情的,不能赢,结果钱全进了我爹娘的口袋。
眼瞧着我和冯说面前空空如也,我爹大手一挥:「你们回去吧,改日再玩,我和你娘要休息了。」
真是念完了经打和尚——翻脸不认人。
正月十七,军队正式开拔。
出征前日,我去送他。校场上送行的大都是武官家眷,照理说按冯说的级别我不太够资格,可谁让他有个将军爹呢?
冯说现归姑父晋王麾下,于是我直奔姑父而去。
姑父年轻时也是誉满京城的人物,不仅文韬武略俱是上乘,而且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其「京中第一美战神」的称号至今无人撼动。
据说我姑姑当年被他的垂眸一笑迷得七荤八素的,太子妃都不当,非要嫁给他,甚至甘愿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硬生生从一个不可一世的女纨绔变成了对姑父言听计从的小娇妻。
据说到现在,姑姑家都是姑父说了算。
难得见到姑父一身戎装铠甲,今日人群中一立,身姿挺拔,气度倒更胜身边一众年轻小将。
「冯说!」我直奔我姑父身边的一白袍小将跑去,然后一跃跳上了他的后背,捂着他的眼睛,道,「猜猜我给你带了啥好东西?」
「……」
「冯说?」我又叫他一声。
白袍小将终于开口,然而声音却是非常陌生:「姑娘……认错人了吧?」
「轰」的一下,我的脑子炸开了。
四下一瞥,只见众人皆低头忍笑,看似忍得十分辛苦。姑父的笑容也僵在脸上,以手掩面不忍直视地小声道:「还不快给我下来!」
我机械地一松手,那白袍小将立刻转身向我抱拳,施礼道歉。
抬眸间,对上一张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俊秀又不失英气的脸,虽情形尴尬,却丝毫不失风度,言谈举止颇有大家之气。
我心内直呼:好一个端方君子!
以至于他道歉的内容我是一句没听。直到小花一扭我的脖子,强迫我看向某个方向。
请问,有什么比你当着你夫君的上司以及他许多同僚的面将他的另一位同僚错认成他更丢人的吗?
当然有。
那就是你不仅认错了他,同时你还当着这些人的面,对那一位同僚表现出了极大的好感,而你的夫君刚好目睹了全过程。
我觉得这不能怪我,谁让他俩穿得一样?
冯说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同样身穿银甲白袍,看向我的那张脸是白了又绿,绿了又红,红了又黑……
我故作镇定地回头拍了拍小将的肩膀,笑道:「好兄弟,误会,误会,改日请你吃茶。」
然后撒腿就去追冯说。
我不追还好,一追他还来劲了,掉头就要走。
那我就差一步了能同意?于是一个跨越跳到了他身上,上去就搂住他的脖子,盘上他的腰,赖皮道:「哈哈,这下没抱错了吧?」
「……」他一个重心不稳,忙揽住我的腰踉跄着后退几步。
四周立时传来了一阵阵高低起伏的呼叫声,以及那些官眷们的窃窃私语声。
冯说那张本就赤橙黄绿青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然后满是怨气地瞪我一眼。可惜没什么威慑力,我立刻得意洋洋地笑着又瞪了回去。
「下来。」他低声道。
「不下。」我看着他,笑得十分无赖。
「快下来。」他又重复一遍,语气中多了些无可奈何。
「你若不生气,我就下来。」我依旧笑着看他。
「……」
他看着我,就是不肯说没生气。
我便也看着他,耍赖不下来。
对付他这样的,就得学会不要脸皮。
终于,他嘴角咧出一丝假笑,咬牙看着我道:「……好,我不生气。」
「……那我也不下。」我坏笑道。然后双脚一勾,缠得更牢。
「……」
他气得扶额,片刻无奈笑道:「那我松手了啊。」
「你松吧。……啊!」
「……」他一脸黑线,抬手就轻敲了一下我脑门,「我这还没松手呢,你啊什么?」
我侧头一瞧,他的另一只手果然还牢牢扣在我的腰上。
我忙讪笑:「失误失误,戏演早了。」
请问,有一个时常给自己「意外之喜」并且惯会耍无赖的老婆怎么办?
答曰:宠着。
所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我走出了校场。
有句话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刚走出人群,就轮到我求饶了。盔甲硌得我难受,我只得让他赶紧放我下来,结果他吓得抱着我走得更快了,还道:「不放,休想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我只好实话实说:「我腿疼。」
他停下,皱眉看我。
我也皱眉看他,学着十岁的小平嘉像皇帝撒娇的样子,放软了语气,道:「这盔甲实在硌得慌,前天被你折腾了一宿还没缓过来呢。」
「……真是不害臊。」他嘴里嫌弃,眼底却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我趁势松腿下来,谁知他双手一托,伸出侧脸,又道:「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你下来。」
哈,这会子不嫌丢人了?
而且要求就这?
不就亲一下,有何难?
我「啵」的一下,在他脑门上留了一个大大的口红印子。
他终于笑开了颜。
我以为他要松手,不料我脚还没沾地,他忽地又将我打横抱了起来,边走边念叨:「真沉。」
我揽着他脖子,笑道:「身子虚就直说,正好我今天带了点好东西给你补补。」
「什么好东西?」
「羊腿。」
之所以带羊腿,是因为前日里,也就是元宵节那天,他带着我去赌坊赢了好多钱,然后向我邀功,说饿了想吃点荤的,我表示没问题,于是偷偷吩咐小花去樊楼弄些有名的荤菜带回了家,可谁知冯说看着那一桌子菜,顿时气倒在了床上。
其实我也很生气,觉得他莫名其妙。可这么高兴的日子不适合发脾气,便只好忍着怒气去哄他,这一哄就被他黏着折腾了一夜,气得我几度欲起身捶死他。
后来想想,他这一走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最想吃的没吃到也的确有点可怜。于是我跑去问银票,得知他最喜欢羊肉,我连夜让小花给做了烤羊腿给他送过来。
可是现在,他听到羊腿之后,看起来却有些失望是怎么回事?
「好大一只呢,可是我亲自挑的。你和爹,还有姑父,一人一只。」
……
怎么还更不高兴了呢?
「除了羊腿,还有这个呢。」我只好从怀里掏出荷包。
他眼神一亮,猝不及防地就把我放了下来,一把夺走我手中的荷包,面露惊喜。
嗬,男人!
「你做的?」他激动地问。
算是吧……毕竟那上面的动物确确实实是我绣的。
他惊喜地打开荷包,然后疑惑了。终是没忍住,问我:「你为什么要绣一只王八?」
「什么王八,人家绣的明明是乌龟!」
冯说听了气得更是不想说话,仰头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勉强笑道:「你就不能绣个别的动物?哪怕是绣个狗尾巴草呢?」
我心道,你可知足吧,本来我连荷包都没打算给你准备的。
荷包这事全是我那公主娘的主意。前几天我继续回家安抚我老爹,临走时我娘交代我,让我给冯说绣一个荷包,说让他打仗随身携带着保平安。
我说我不会,要不就买一个,啥样的都有,好看又实惠。
我娘一嗔,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半成品,道:「娘已经把样子做好了,你回去随便绣个什么花的草的都行,到时候就说是你绣的。」
「他肯定看不上我这手艺。」虽然我娘绣得也不咋地。
我娘一戳我的脑门,笑骂道:「傻孩子,在心不在艺。」
我叹气:「你让我爹少给冯说几次冷脸不比做这玩意儿强?」
一说我爹,我娘还不高兴了,帕子一甩,道:「谁家的小棉袄被人穿走了不得气几天呢?」
「可我爹这气性也忒大了,冯说想去打个仗他都看不惯。」
「你爹还不是为你好,战场上刀枪无眼的,他要是出个什么事,你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凉拌!我爹不是说过吗,大不了让舅舅再给我赐一次婚呗。」
说完我就跑,果然我娘抬手要打我,一边追一边道:「你以为娘没求过你舅舅,你以为还会有第二个傻蛋愿意娶你!」
我不跑了,抓住我娘,问道:「所以我和冯说这婚事是您求来的?」
我娘袖子一甩:「那倒不全是。」
听我娘说完,我觉得我娘可真是个人才。
原来在我被连着拒几次婚之后,她就跑去找了皇帝哭诉,非得让皇帝给我赐婚,还要求对方家世要好,门第要高,最重要孩子要上进,不能拈花惹草。
皇帝很为难,一边是他疼爱的妹妹和外甥女,一边是他心爱的国之栋梁。所以,他赐婚之前,总要私下里探探那几家大臣的口风,别万一圣旨下了,日子再过不下去,还伤了君臣情分。
结果,人家愿意的,我娘嫌人家人品不好,我家愿意的,人家又嫌我品行不够。
我娘没办法,就把主意打到了太子身上。每次进宫都要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哭一场,求二位收了我做他们家的媳妇,还说我不挑,等将来太子登基了,给个贵妃就行。
皇帝舅舅当年就深受我姑姑祸害,岂能再让儿子重蹈覆辙,死活不松口。
好巧不巧,冯夫人也在求皇后让淳嘉下嫁给冯说,淳嘉不愿意,便来找她皇帝爹诉苦。
皇帝是个好爹,这次连两家的口风都没探,直接就将我和冯说赐了婚。
换言之,谁都别想祸祸他儿女。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看在冯说做了傻蛋的份上,我接下了我娘给我的荷包。
可绣什么我却犯了愁,即是保平安的,总得绣个长寿的东西。
于是我问小花:「什么东西代表长寿?」
「千年的王八万年龟,百年的兔子无人追。」小花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回答得很敷衍。
那就绣乌龟吧,别的我也不会。
嗯……其实乌龟我也不太会。
难为他还能看得出来我绣的是只王八。
我摸摸鼻子,嘿嘿一笑:「王八不是寓意好嘛!这乌龟代表长寿,说明你这次一定能平安回来。」
他哭笑不得:「那你还不如绣个苹果呢?更简单,还平平安安。」
「对哦。」我确实没想到。
「还有,你为啥不绣两只乌龟?人家绣的鸳鸯都是成对的呢。」
我又不傻,哪有自己骂自己是王八的?
等等。
我眼睛一眯:「谁绣的鸳鸯?」
「就你刚才抱的那个武状元,他媳妇儿给他绣的就是两只鸳鸯。」
「刚才那人就是武状元?」我大吃一惊。
难怪皇帝想选他做驸马。当初淳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还以为武状元多丑,现在想想,小丫头片子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武状元怎么了,我要是参加武举,也保准能拿个状元。」冯说不服气道。
「就吹吧你。还有,这荷包你爱要不要,不要还给我。」我伸出手。
他一缩胳膊,立刻揣进了怀里,憨笑道:「既是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
出息!
这看着校场上别人哭天抹泪的,还真有几分伤感,所以分别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又瞧了冯说几眼。
他大概也是一样,都走了几丈远了,又巴巴地喊住我,跑到我跟前唠叨个不停。
「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喊个丫头给你守夜,不然可没人一夜起来给你盖几次被子……实在不行,还是去跟小花睡吧。
「太子要是欺负你了,等我回来给你报仇。
「无论去哪儿,别忘了带上小花。」
……
「说完了吗?」我道。
「呃……说完了。」
「那我回家了。」然后转身往冯家的马车走去。
走了几步,突然想回头再看他一眼。
一转身,发现他仍站在原地,见我回头,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放大,笑得开心极了。
再一次地,我向他狂奔而去。
毫不犹豫地,心甘情愿地,满怀喜悦地,带着笑容向他奔去。
我揽住他的脖子,轻轻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上留下小心翼翼的一吻。
然后不等他反应,不等他说话,就转身折了回来。
因为我脸红了。
因为他没说的话,我想等他回来再说。
第十八章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上了他
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上了他。
因为已至仲春,晚上我不再怕冷,可我却还是想他。
从最初的几天进一次皇宫,到最后干脆赖在外祖母处不肯回去,就为了能每天向皇帝舅舅问一句:「姑父啥时候能回来?」
皇帝大约是被我问得烦了,等下一次捷报传来的时候,便交给我一封家书。
所谓家书,不过就六个字:吃好,睡好,勿念。
冯说写得简单,我回得也简单:吃得好,睡得好,勿念。
难怪皇帝说我俩绝配,原来我也写不出来个啥玩意儿。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好歹比他多了俩字。
仗打得很顺利,我的第二封家书还没寄出去,就迎来了姑父得胜还朝的消息。
暮春三月,天朗气清,皇帝在宣政殿迎接将士凯旋。
而我,正在和太后她老人家……打麻将。
我是在去宣政殿的路上被太后的侍女叫回来的,说是太后有要紧事找我。
等我火急火燎地赶回太后宫里,看到已经坐在牌桌上首的太后,以及分坐两边的公主亲娘和冯说他娘时,我顿时裂开了。
「外祖母,您说的要紧事就是这个?」我看着桌上的麻将一时五味杂陈。
太后仿佛没看见我不高兴一般,乐呵呵道:「阿蘅快来,难得你婆母在,陪我们玩几局。」
「没带钱……」我嘴角咧出一丝微笑。
太后很爽快,一扬手让她身边的内侍放我跟前一吊钱,笑道:「输了算祖母的,赢了全归你,怎么样?」
「外祖母,那我赢了能放我走吗?」我试着提议。毕竟我可是赢遍后宫无敌手。
「一言为定!」
太后答应得十分利落,我玩得却是十分痛苦。我娘前头甩出个七饼,太后后脚来了个「碰」,我娘再打出一个九条,太后突然就「胡了」。
「……娘你是不是玩不起?」几局过后,我忍不了了。
我娘杏眼一抬,对我笑道:「你是不是输不起?」然后一抬手,又打出一张,「二饼。」
太后笑着一推牌:「又胡了!」
我能说啥?
屋漏偏逢连阴雨,李内侍忽又来报,说仪式结束,皇上已经回宫了。
这下,我是啥也不想说了。
「不玩了,没意思。」我一把推倒眼前的牌,有些赌气道。
太后笑得慈爱,却一点也不心疼我,还拍着我的手道:「快出去瞧瞧,看是谁来了?」
我小脸一扭,不想说话。
太后见我不动如山,遂起身笑道:「阿蘅不去,我们去。」
我娘狗腿似的忙扶上太后的胳膊跟了出去,只有冯夫人起身前拍了拍我的手背,对我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笑。
我正在气头上,并没作他想,只觉得很委屈。坐了一会儿,又觉无聊,正准备跟出去看看,忽听到太后激动的声音:「哎呦,外孙女婿可算回来了。」
???!!!
我压着止不住的心跳,欣喜地提裙跑出去。
抬头看到来人的一瞬,我只觉心脏骤然一停,再也听不进周围声音,神思也不知飞往何处,只剩眼睛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由远及近,一步步地走过来,行礼又起身,然后停下,向我微笑着看过来。
我忘了自己怎样挪动的脚步,直到我看清与我近在咫尺的那张熟悉的脸庞,双手触摸到那熟悉的眉眼,在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睛里看到傻笑的自己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又挂在了他身上,双腿盘着他的腰如树袋熊一般。
他将我高高托起,仰头看着我,眉目含笑。
我本已准备了好多问题,想问问他打仗好不好玩?敌人厉不厉害?你有没有受伤?……
可如今相拥而视,对上他那温暖而坚定的眸子,我的喉头却哽住了般,半晌才傻笑着憋出一句:「你黑了……」
他「哧」地笑出了声,晃了晃我,仰头低声道:「嗯,你也重了。」
「……」
我心里的欢喜顿时散了一半。
不过说来也怪,别人都是为伊消得人憔悴,我却是为君日日加餐饭,不仅爱吃还爱睡,现在的确已经足足胖了一圈。
我坐在圆桌上,百无聊赖地撑着手肘看冯说换衣服。他本来穿的戎装,太后怕他不舒服便给他弄了件太子的衣服,又说他一路劳顿,赶紧歇息歇息,顺道以照顾为名把我也赶到了我的寝殿。
衣服倒是挺合身,就是突然看他有点不顺眼。
「怎么了?」冯说疑惑地看向我,他大概也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了点什么东西。
「没怎么。」就是有点想揍人。
为抑制住我想打人的冲动,我赶紧岔开了话题,指着桌子上的饭菜道:「外祖母特地让人给你准备的,吃点吧。」
我觉得我的喜欢有点假,前一刻还说着想见他,可他现在坐在我面前,我却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你去床上睡一会儿吧。」他放下筷子,轻轻推了推我。
我耷拉着眼皮,昏沉道:「外祖母让我照顾你休息的,我躺那儿算怎么回事?」
「……」
片刻,我只觉腰上突然一紧,猝不及防地就被抱了起来,我差点惊呼出声,忽然意识到是在宫里,忙压下声音小声道:「你干吗?」
他眉眼带笑,抱着我就往床榻走去,把我放到床上才道:「外祖母既让你照顾我,那你便陪我睡一会儿吧。」
「……」我顿时红了脸,不由抬手去捶他的胸口,低声嗔道:「这大白天的……再说了待会儿你还要去宫宴呢!」
他一怔,而后笑着用手一刮我的鼻梁,「想哪儿去了?」说罢,他抬手拉起被子,顺势在我身边躺下,揽着我的腰亲昵道,「陪我躺一会儿就好……」
好吧,是我想歪了。
我老老实实地趴在他怀里,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可当我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那久违的强有力的心跳时,竟然没由来地感到安心,便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俩这一睡就睡过了头,直到我要起身找水喝时,才发现外头已是灯火通明。
原来是太后吩咐不让人打扰我们的,还特意派人去通知皇帝,说是想留外孙女婿吃个饭说说话,就不让他参加宫宴了。
皇帝其实巴不得冯说不去,因为冯说若是去了,我保准得去给他添点麻烦。
所以,托太后的福,我俩睡醒之后,又蹭了顿晚饭才请安归家。
明明刚睡了一下午,可回到家里一挨床,我又开始了犯困。
然而冯说却精神十足,跟我搁那东拉西扯了半天,其实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你赶了几天的路就不累吗?」我睡意昏沉,连手都懒得抬,于是任他在我身上摸索。
他一翻身将我圈在怀里,哧笑道:「一想你就不累了。」
「呵!」我慵懒地轻笑一声,然后翻身躲过他的亲吻,心里却是美滋滋。
他到底不肯放过我,一边磨蹭着我的肩颈,一边问我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又祸祸了谁。
我困倦得厉害,索性一股脑全招了:「耍了太子两次,弄哭小平嘉三次,街上揍了陈家老幺四回,讹了淳嘉五百两银子……」
他扳回我的身子,笑道:「平嘉才八岁,她又怎么招惹你了?」
「……是我招惹的她。」顺道打掉了他的手。
「她是姑父的宝贝疙瘩,你没事招惹她干吗?」
「谁知道呢?我不过帮她教训了陆重那小子一下,她就大哭着跟皇帝告状说我欺负她。后来我想想,不能白背了这黑锅,所以每次见到陆重和平嘉在一块玩,我都忍不住要去欺负一下。」
我一边说,他一边笑,困意也被他撩拨得散了七八分。
被他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我连早饭都没吃,只感觉腰酸腿疼,肚子还有些不舒服。偏偏又碰到淳嘉这个不识相的,一大早就跑到我跟前哭哭啼啼。
我看看冯说,冯说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淳嘉也突然看向冯说,哭得一抽一抽的,道:「你……出去!」
冯说气笑了:「嘿,你个死丫头,这可是我家。」
淳嘉「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我忙冲冯说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
我躺在榻上,淳嘉坐在凳子上,直到我被她哭得头昏脑涨,神情恍惚,她才抽嗒嗒地诉说起来。
此事说来还和冯说有关。
当年,皇帝给我和冯说赐了婚之后,为防后患,也立刻将淳嘉的婚事提上了日程。他老人家速来疼爱子女,就连赐婚也先去问问女儿可有心仪之人。
淳嘉说没有。
皇帝便盈盈一笑,道:「爹爹倒是有一个人选,是今年的新科武状元林亭云。明日他要入宫谢恩,你若是不相信爹爹,可自己偷偷地去宫门口瞧瞧。」
她本打算亲自去瞧的,可头天夜里突然爬树摔了腿,便只得派身边最得力的侍卫褚寻去替她看一看。
褚寻去时脸色不大好,回来时脸色更不好,淳嘉心里顿时明白大半,连问都懒得问就派身边的侍女偷偷去找武状元传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她已经有心上人了,让武状元好自为之。
人家武状元也听得明白,等进了内殿,皇帝刚问及是否娶亲,人家就说家里已经说了亲事,上京赶考时已经过了三礼了。
赐婚之事只得就此作罢。
本来这事到这儿就该结束了,谁知昨夜里淳嘉偷偷跑到宫宴上,一眼就相中了坐在姑父身边的林亭云,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武状元长得不仅不丑,而且还很是好看。
她一气之下跑回寝宫哭了大半夜。
不过,眼下来找我哭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一伤心要让我还她银子?
「阿蘅,我好蠢……我当初还让人去告诉林亭云,说我已心有所属,让他好自为之……你说,你说林亭云会不会讨厌我?」淳嘉哭得抽抽搭搭,让我好生烦闷。
好在,不是来找我要钱的。
我强忍着不适,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他讨厌你又怎样?你又不跟他打交道。」
淳嘉一拳捶到我胸口,哭道:「……阿蘅你不懂……」
我捂着胸口,心道,我可太懂了。谁还不是个看脸的呢?当初要是冯说长得丑,我死也不会妥协嫁给他。
我道:「他不会讨厌你的,他都娶了媳妇了。」
淳嘉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又大哭了起来,嘴里嚷道:「阿蘅,你欺负我……」
我好烦,安慰人最是麻烦,我不擅长。
更烦的是,我突然难受得厉害。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淳嘉都吓得不敢哭了,忙扶着我道:「你怎么了阿蘅?我不就捶了你一下嘛……」
晕倒之前,我心里想的是:「你可快把你那小嘴给闭上吧。」
第十九章你要最喜欢我
冯说跪在榻边紧握着我的手,嘴巴不可置信地微张着,呆愣地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肚子,最后欣喜地对着我痴笑不止,眼睛里慢慢泛出盈盈泪光。
似乎想起什么,他忽又转头看向大夫,却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夫毕竟见多识广,微笑道:「公子放心,胎儿无大碍。」
「不,不,不是,」他语无伦次,「是阿蘅她……」。
「小娘子也无大碍。」大夫又笑着答道。
他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然后又转过头心疼地问我:「肚子还疼吗?」
语气软得如春水一般,温温润润,总算少了几分傻气。
「……手疼。」我皱着眉头,晃了晃被他紧攥的那只手。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慌忙把我的手松开,可似乎一时又不知该放到哪儿去,双手不住地抬起又放下,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大夫笑道:「公子倒不必如此紧张,小娘子想必是见到公子凯旋,一时心情太激动,所以动了胎气。只是这头三个月……」
大夫嘴上虽是这么说,可低头一笑又把冯说给请了出去,说有几句话要单独嘱咐。
是的,我怀孕了。
不过,昨天晚上差点又被我和冯说给折腾没了。
就……很尴尬。
但更尴尬的是,大家好像都心知肚明似的。我娘又哭又笑说她怎么生了个傻子,冯夫人笑中泛泪说她怎么生了个憨货。
虱子多了不怕痒,丢人丢多了也不怕臊。我道:「那我俩岂不是挺般配的?」
我娘猝不及防地被噎住了。
可总有那么一个讨人嫌的,比如淳嘉。她立刻凑上前接道:「那傻子和憨货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不聪明?」
「……」
冯说你快回来把淳嘉给我扔出去!!
「娘,」我两眼一闭,气得拿被子蒙住了头,「我困了,想睡觉。」
和冯说相比,我的情绪似乎来得有些迟。躺在床上懵了很久,才接受了自己肚子里是真的住了一个小人儿。
心情也如过山车一般,一时可笑这不吐不呕的,怎么就怀上了,一时又烦恼将来生孩子的时候会不会很疼,想着想着还生出几分后怕,后怕它差点就没了,可当意识到它此刻还好好地在我的肚子里,又不觉哧哧地发出笑来。
晚间时候,我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冯说又是趴在床榻之侧,正憨笑地看着我。
见我醒来,他柔声道:「还疼吗?」
看着他的傻样,我不禁哑然失笑:「早不疼了。」
「那我能摸一摸吗?」他傻笑着伸出一只手,犹犹豫豫地放到我肚子上方悬空。
?三个月都不到能摸着个啥?
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叹口气,一掀被子:「你摸吧。」
我让他摸,他却又不敢了,忙又缩回手,道:「我看看就行,看看就行……」
「不就是个孩子嘛,至于紧张成这样?」我一把抓过他的手,放到我肚子上,忍不住乐道,「你大胆地摸吧,摸一下又不会跑了。」
一个大男人,突然紧张得像个要出嫁的大姑娘,手搁在我肚子上愣是半天没敢动,最后还是我拿着他的手胡摸几下,他才敢慢慢轻抚。
他半跪在床榻之侧,轻轻地抚摸我的小腹,笑着问我:「阿蘅,你说他是个小子还是个姑娘?」
「……」超纲了,我还能掐会算咋的?
「我猜肯定是个姑娘,她一点儿都没闹你。」
我叹气:「还不如闹我呢,我这不呕不吐的,一点反应都没,差点让她来不到这个世上。」
「……」
我这话其实没啥意思,可他却突然沉默了。许久,才又轻声问道:「阿蘅,你喜欢这个孩子吗?」
我不是没心没肺之人,当然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试探,遂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当然喜欢啊。」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映在他那张饱含温柔笑意的侧脸上,他睫毛颤动着,仍是不看我,只抚摸着我的小腹,微笑道:「阿蘅,谢谢你的喜欢。」
我心里一堵,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轻抚着我的小腹,一句一句地喃喃道:「阿蘅,我也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阿蘅,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阿蘅,我会努力做一个好父亲,会好好爱她,也会好好爱你……」
我忍不住笑中泛泪:「那你是最爱她还是最爱我?」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我。
我一抹眼泪,笑着威胁道:「你要保证,不管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管以后生多少,你都要最爱我。」
「阿蘅……」
「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不生了啊!」
我一说不生,冯说答应得飞快,二话没说就冲我额头重重一吻。
果然,他最爱的不是我。
第二十章谢谢你如此爱我
冯说的确有在努力做一个好父亲。每天好吃好喝地侍候我,甚至连床头上的话本子都给我换成了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抽空就趴我肚子上进行胎教。
八九个月的时候,我夜里翻身困难,他每次都立刻醒来,小心翼翼地托起我的身子和腿,让我变换睡姿。等我临盆的时候,他生生地瘦了一圈。
结果总算如他所愿,我生的是个女儿。
据说生孩子那天,冯说一听见我的鬼哭狼嚎,立刻就扑到门上嚷着:「不生了,不生了,我只要阿蘅好好的……」
神奇的是,就因为这一句话,我爹再也没为难过冯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嘴上说不要,一生下来就抱着不撒手,我一睁眼就献宝似的让我看:「你看她这漂亮的小脸蛋和我多像?」
不看还好,一看我眉头都皱出了三条纹,不由脱口而出:「怎么这么丑?」
冯说:「……」
看他那眼神,我估计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他非得跟人家干架。
因她出生在下雪天,所以冯说给她起名叫冯雪。我暗自庆幸得亏没有打雷,不然叫冯打雷多难听。
大约是我和冯说的基因太强大,我直觉他闺女也很有当纨绔的潜质。
周岁时一把抓了个色子,三岁时参加宫宴就能哄得刚刚新婚的太子妃抱着她不舍得松手,五岁就跟街上卖糖葫芦的商贩成了忘年交,八岁时身边已经跟了一群小弟,就连武状元家的儿子都天天地跟在她屁股后边跑。
可见,胎教没有一点屁用。
为了把冯雪的纨绔本性扼杀在摇篮里,我通常都是父女俩一块揍,因为每次冯雪犯事儿,都少不了冯说的功劳。
冯雪要翻墙,他就帮忙扶梯子,冯雪说想吃野味,他就带她去打猎,甚至她说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伸着胳膊去够一够。我估摸着就算冯雪要喝他的血,他也会屁颠屁颠地问他闺女想喝哪个地方的。
对比之下,他几乎就没怎么管过冯霖。
当然,上头四个老的也不让他管。冯霖出生时,冯雪已经四岁,眼见他把冯雪教得有了纨绔的苗头,怎么也不能再让他祸祸了小的。
其实,我也不咋管。识文断字有我爹,刀枪剑戟有他爹,就连琴棋书画两个娘都能指点一二。
我十分自信,他们能给我教出一个文武全才。
他们姐弟二人简直是两个极端,冯雪古灵精怪调皮捣蛋,上树掏鸟下水捉鳖,眼看有我当年风范,而冯霖反倒乖巧懂事善解人意,笃志好学手不释卷,以致我一度怀疑冯霖出生的时候是被产婆给掉了包。
与冯雪相比,冯霖实在太乖,也着实让我省心。
我一挑食,他就软软地劝我:「阿娘要乖乖吃饭。」
冯雪若惹我不高兴了,他就扑到他姐怀里,哄他姐说:「姐姐不要惹阿娘生气。」
不过,冯雪一般不吃他这一套,还会骂他「马屁精」。
说来也怪,别看冯雪是个孩子头,处处惹是生非,可一碰到林家那小子就乖得像只猫,对他简直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某日,林家那小子满头大汗地给她送来一只小兔子,她立刻就掏出了手中的帕子去为他擦汗,两人相视一笑,她还羞红了脸。
看到冯雪如此温柔娴静的一面,惊得我躲在树后直呼高手。想当年人家送我一只兔子,我拎着兔子转头就让厨房给炖了。
「我当年要是像你闺女这种操作,何至于到最后嫁给你呀!」我叹气。
冯说没接话,盯着他闺女半天,才失落道:「长这么大,她都没给老子擦过汗呢!」然后一甩袖子走了。
闺女的醋也吃?
虽然爹娘不让我俩管冯霖,但冯霖还是挺黏我俩的。每每得了好吃的都会给我留一份,练字练得好了也要拿给我看看,当然,我也会很配合地夸他写得好。
其实我看了也白看,我爹不让我瞎指导。
和冯说一样,他也很喜欢耍剑,才五六岁就能舞出个样子了。每每学了新的招式,晚上都要跑到院里耍给冯说看,冯说即使再忙也会在旁边指导,偶尔还会与他切磋一段。
不过,我怀疑冯说是别有居心,因为每次他耍完剑,他闺女都用万分崇拜的眼神看他,然后缠着他也要学。
说实话,其实我看着也心动,所以后来我说:「我也要学。」
「娘,这醋你也吃?」正在学剑的冯雪小脸扭作一团,冲我撒娇道。
可不咋地!
「我乐意!」我冲小丫头片子做个笑脸。
「爹爹,你到底教谁?」冯雪小嘴一撇,转攻她爹。眼见冯说要怂,她立刻小脚一跺,又撒娇道,「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啦?」
我也学着冯雪一跺脚,笑道:「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媳妇啦!」
冯雪气急:「娘,你怎么这么不害臊?」
「对不起,你娘的字典里就没有『害臊』这俩字。」
冯霖的眼色就是这样练成的,他一见他爹左右为难,立刻拉着他姐的胳膊,天真地笑道:「阿姐,刚才的招式我没学会,你这么聪明,就教教我吧。」
冯雪骂他:「马屁精!」
他依旧笑得明亮:「阿姐,明日我偷偷给你带糖葫芦。」
「哼!哪招没学会?」
「这招……」
「你怎么跟含英哥哥一样笨……」
正在握着我的手教我出剑的冯说十分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眉头一皱,小声问我:「林家那小子是不是惦记我闺女?」
我呵呵两声:「但愿人家是真的惦记你闺女,要不然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阿娘都能嫁得出去,我凭什么嫁不出去?」冯雪跟长了顺风耳似的,立刻不服气地对着我做鬼脸。
我一把从冯说怀里挣脱出来,提着剑道:「小丫头片子你再说一次?」
冯说连忙一瞪眼,冲冯雪道:「还不快跟你娘道歉!」
「你给我闭嘴!」我怒瞪冯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的眼色都快使到天上去了。
还是冯霖聪明,立刻就抱住了我的大腿,一边道:「阿娘莫气!」一边给冯雪道:「阿姐快跟娘道歉。」
「略略略……」冯雪又冲我做一个鬼脸,然后立刻跑开了。
我好恨,我跑不过她。而且她一躲进后花园,我就找不到她。
最后还是冯说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回了屋。
自从小花跟太子,哦,现在他不是太子了,小花跟四表哥去江南之后,我认路只能依靠冯说。
「你闺女欺负我,嘤嘤嘤……」我趴在冯说肩头哭唧唧。
冯说揽着我的肩膀试探道:「那我把她给揪回来?让她给你道歉?」
我眨眨无辜的泪眼:「嗯……」
半个时辰后,我并没有等来冯雪的道歉,反而发现他们父女俩背着我在房顶上看起了星星。
冯雪的声音先慢慢飘下来,飘进我的耳朵。她道:「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你娘喜欢。」是冯说的声音。
「……」
「你娘还喜欢投壶、击丸……你娘下棋也很厉害……」
冯雪笑嘻嘻地打断他:「爹爹,你眼里怎么只有我娘?」
「废话,你爹就是心里也只有你娘。」
「那我呢?」冯雪开始撒娇。
一声轻笑:「你呀,也自会找到一个心里眼里都是你的人。」
「那是自然。含英哥哥都说了,等将来我长大了,他就来咱家提亲。」
「……」
「爹爹,他脸皮很薄的,你可不许为难他。」
「……」
「爹爹?」
「让你爹我缓缓。」
「哦。」半晌,女声又再次传来,「……爹,那给我讲讲你和娘的故事呗。」
「呵呵……你不都听了许多遍了吗?」
「你再讲一遍呗,就从我娘三岁时偷偷亲了你开始讲起……」
圆月高悬,夜色凉如水。
我坐在门槛上,听到故事终了。
才发现年少时那些不曾记住不曾留意的细节里原来处处皆是喜欢。
从懵懂时的针锋相对,到婚后的点点滴滴,故事里的文字和情节终究有限,可故事外的那些没有言说的,又不断用行动证明的,平凡而又伟大的美好却还在继续……
我提起裙摆,走到院里,双手叉腰抬头望着屋顶上的父女俩。我还是想问问他:「冯说!老子啥时候偷亲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