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的脸出现在了盗版小说网站上,配着五颜六色又发着光的字:尊敬的游客,想免费看小说吗?关注我们,不再迷路(PS:可给私人微信哦~)。
我发誓,我只是想要看一眼,看看顾淮好好一警察,怎么就沦落到贩卖盗版贩卖私人微信的地步了。
谁知道刚点进去就被人打电话了。
陌生的号码里,顾淮性感的声音冷冷的问我:「沈知,你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看着向我招手的小人,我脸不红心不跳,「看书陶冶情操啊。」
对面的呼吸好像粗重了几分,然后,顾淮忍着怒气说,「那我请你到局里看,满意吗?」
到了警局后,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看盗版被抓了。
抓我的,还是我前男友,大警官顾淮。
1.
我和顾淮在一起两个月,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都没有。
他不是出任务,就是要开会。
电话打过去,永远不超过一分钟就被掐断。
闺蜜夏夏说,我谈个恋爱就像守寡。
而我体谅他工作忙,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
只是默默扮演好我自己的角色,期待他哪天有时间了,陪我去看场电影。
在一起两个月纪念日那天,我去他家里,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在他书房电脑上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怎么说呢。
同为姑娘,对面的声音比我娇弱多了。
她温声细语地问着:「宝贝,这是你的私人微信吗?」
这么多天,我在顾淮面前塑造的一直是文静小白花的形象,电视剧只看无脑甜宠的,稍微有一点点血腥,我都要假装害怕,朝顾淮的怀里躲。
但跟对面比,显然不在一个水平上。
顾淮大概也意识到不妥当,他猛地扣上电脑,眼神沉沉地望向我:
「你来干什么?」
「我敲门了,你没听见。」
他威压太重,我下意识地道歉,两句话几乎是同时说出来。
顾淮揉揉眉心,似是无奈似是懊悔:「嗯,你有事?」
我一点点攥紧手心里的礼物,冰凉的硬物硌得我手心泛疼:「有点事。」
本来是在店里看到了个很别致的戒指,想送给他。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没必要了。
我回想了一下我们在一起的这两个月,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接吻。
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有,精神恋爱都算不上。
我以为是顾淮性子冷。
没想到只是对我冷淡。
于是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我喜欢你」,变成了「你太冷淡了,我们分手吧」。
顾淮深深看了我一眼,答应了。
他答应的那天晚上,我在床上滚来滚去,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
始终想不明白,我明明已经按照他喜欢的类型去努力了,他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
没错,是不喜欢我,而不是天性就冷。
要不然,也不会连手都不愿意牵,却自己窝在书房里想法子加别的姑娘的微信了。
我仔细思索,都是姑娘,我跟对面比,差很多吗?
我想不通,点开网页准备学习一下小白花攻略。
2.
搜索的时候,我一不留神,点错了网页。
入目是花花绿绿的字:尊敬的游客,想免费看小说吗?关注我们,不再迷路(PS:可给私人微信哦~)。
闪动的字眼发着光,简直要闪瞎我的眼。
手忙脚乱地准备从这个盗版小说网站退出去,却意外看到了顾淮的脸。
在一起两个月,见不到他的时候,我都抱着他的照片猛亲。
就连做梦,我都在跟顾淮约会。
所以这张脸,就算是在我梦里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
只不过这张照片上的顾淮格外……不矜持。
他穿着一身灰色禁欲西装,里面的黑色衬衫领口微敞,掩映着过分突出的喉结。
骨节分明的右手垂落在身侧,拎着一条领带。
显然,是刚摘下来的。
而左手还搭在他微敞的领口上,力气之大,扣子都崩飞了一颗。
我只知道顾淮是个警察,形象气质很好。
却不知道,居然这么好。
我的目光从他脸上一寸寸滑过,那双一向清冷禁欲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漫不经心,仿佛笃定了屏幕前的人会成为他的猎物。
更刺激了。
我被这张禁欲脸和散漫的表情以及极具诱惑力的私人微信联系方式勾引得晕晕乎乎的,鬼使神差地就往下一步点击。
点击之前,我还告诉自己:我就看一眼,看看顾淮这个混蛋怎么能背着我在这里贩卖联系方式。
谁知道刚操作了两下,手机就黑屏了。
只剩下我和屏幕里映照出的满脸求知欲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紧接着,电话就打了进来。
陌生的号码里,是熟悉的声音。
顾淮用性感的声线冷冷地问我,好像还压着怒气:「沈知,你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回想着方才屏幕上跳跃的小麦色肌肉,我脸不红心不跳,报出了我以往的喜好:「看书陶冶情操啊。」
恋爱可以垮,人设不能这么快就垮。
至少要让顾淮再惦念我一阵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对面的呼吸粗重了几分,然后,顾淮仿佛携着滔天怒火:「那我请你到局里看,满意吗?」
我愣了,都分手了,这是要闹哪样?
分手再约会,前任坦白局?
3.
顾淮开着警车,把我接到了局里。
一路上,他都没有跟我说一个字。
表情臭臭的,好像我挖了他家祖坟。
到了地方,顾淮也把我晾到一边,丝毫没有要和我交流的欲望。
我看着他的背影,望眼欲穿,欲言又止。
一旁的小干警见我孤零零的,想要过来询问一下情况。
被顾淮一个眼神瞪走了。
我了然,大概在顾淮心里,被他踹了的前女友就应该是这个待遇。
孤单、凄惨、可怜。
虽然不知道顾淮喊我来局里干什么,但我还是按照前女友的身份定位自己,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扮演凄惨大怨妇的角色。
半个小时过去了,顾淮还是不理我。
别的群众都有警察接待,就我没有。
我暗自腹诽,顾淮能找到我这么个前女友,可真是烧高香。
谈恋爱的时候不给他捣乱,分手了也不作妖。
永远都只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
直到他的领导路过,看了我一眼,不轻不重地提醒顾淮:「小顾,注意态度。」
我眼巴巴地看过去,被顾淮皱着眉怒视回来。
他冷冷地说:「不用管。」
在我逐渐瞪大的眼睛中,他跟领导解释:「是我家属。」
顾淮的领导乐了,乐完指挥着顾淮:「是你家属啊,那你去写一篇检讨交给我。」
我又愣了,很小声很疑惑地问出了我的问题:「是你们局里不让带前女友过来吗?」
领导笑了。
顾淮的脸黑了。
4.
在小干警的叙述下,我逐渐知道了事情的整个过程。
最近上面严抓严打,扫黄打非和反诈骗特别严。
我点开的那个盗版小说网站,是顾淮他们队刚发现的一个诈骗网站。
诱导网友注册会员,然后收集个人信息,再利用个人信息对网友进行诈骗。
那些人为了更吸睛,挂了霸道总裁风格的海报,用了 AI 换脸,并且提出注册会员可以给私人微信,成为终生私人会员的条件。
好死不死,换的就是顾淮的脸。
刚好就被顾淮给发现了。
小干警讲得眉飞色舞:「嫂子,你是不知道,发现那张脸是顾哥的时候,整个小队都沸腾了。
「刚好那时候,我们控制了后台,发现有人点进来,还以为能抓到一条大鱼。
「就我们顾哥,脸是越来越黑,我们还以为是顾哥心里过意不去牺牲色相这回事。」
他搓搓头:「大家都等着听顾哥怎么对这个人进行思想教育,谁知道点进来的是嫂子你啊。」
他干笑两声,我也干笑两声。
这是思想教育吗,这是杀人诛心啊。
一旁路过的顾淮冷冷地「哼」了一声。
小干警连忙补充:「顾哥,想开点,嫂子这也是怕你误入歧途。」
想开点!
你这是安慰人的话吗!
我气不过,想跟他理论。
余光扫到顾淮不悦的神情,又乖乖当了鹌鹑。
等顾淮再次回到办公桌前,我一步一挪地走了过去,低着头,小声说:「这些人用你的脸当门面,太过分了。」
顾淮气笑了,他说:「我们控制后台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点进来。」
他满脸写着:「你蠢吗?」
我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她们有眼无珠。」
顾淮眼皮子危险地动了动,我又立马收回来:「我大放厥词,对不起。」
警局人来人往,我很不好意思,承认错误后,趁着四下无人,给自己找补。
我说:「不能只怪我。」
谁知道顾淮的领导又路过,他听到我的话,很认真地点点头,说。
「确实不能只怪小沈同志,小顾啊,你的家属都能点进去,可见是你思想教育不到位。」
顾淮看我一眼,点点头:「怪我。」
他凑近,用气音说了一句:「怪我总是太匆匆。」
我的脸,腾地红了。
他居然还记得!
他居然还记得!
我点进去以后,准备注册账号,会员名字就是:都怪男朋友总是太匆匆。
5.
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没想要起这么个随性不羁的名字。
都怪那个网页,注册会员的时候问了一堆有的没的。
什么年龄、学历、喜好和工作行业。
我第一次注册这么刺激的会员,也不清楚这个流程算不算正规。
更何况当时我脑子里全是顾淮挂在网页上的照片,迷迷糊糊地就往下填。
填到快结尾的时候,下面问了一句:「注册会员的原因。」
我皱眉,不解,坦率,直接。
填了个:「都怪男朋友总是太匆匆。」
真的,我跟顾淮仅有的几次共进午饭,他总是忙,总是匆匆走。
虽然他说他是公务在身,也道了歉。
可是最能下饭的脸都走了,我一个人吃,实在没食欲。
再加上平时见不到他,我就跟犯了相思病一样,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填的无比正确,索性在会员名字一栏,也写了这么个东西。
谁知道被顾淮记住了。
我低下头,企图把脸埋到并不存在的领子里。
被顾淮打断了。
他淡淡出声:「别埋了,再往下埋,人就要憋死了。」
我只好缓慢地,又抬起了弱小可怜的脑袋。
刚想说什么,方才跟我解释这些的小干警就又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张薄薄的纸。
他冲我笑了一下,露出可爱的虎牙:「嫂子,这个问卷你还得填一下。」
我蒙了。
我只是不小心点错了个网页,被叫过来杀人诛心不说,怎么还要让我填问卷呢。
我茫然地看看小干警,又偏过头看了看顾淮。
顾淮整个人圈在椅背里,拿手捏了捏太阳穴,闭着眼:「看我干什么,这是局里的规定。」
我只好接过笔,埋头开始填。
也挺好填的。
跟我点进网页注册会员时问的差不多,就是一些基本情况。
以及我为什么会点进去这个页面。
就是……
我看着那句「为什么会点进网站」,晃了神。
这让我怎么填?
的确,刚开始在页面上注册会员的时候,也有这么一项。
我当时填的是什么:「男朋友……」
可是现在是在警察局啊,我这么填,怕是走不出这扇大门了吧。
我很为难,拿着笔思索半天,准备写小干警方才那句。
「怕男朋友误入歧途。」
笔才刚落下,顾淮就凑过来,跟个幽灵一样。
「沈知,不要在警察面前撒谎。」
我一慌神,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薄薄的 A4 纸可怜巴巴地晃了一下,险些没烂掉。
顾淮漆黑的眼眸直直地望着我,深渊一般。
我瘪了瘪嘴,最后写了一句:「色欲熏心。」
6.
我和顾淮是相亲认识的。
我单身二十四年,我妈看不下去了,直接拿着我照片,去她公司同事群里和广场舞大妈群里打听了一圈。
凭借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把我夸成了一个「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娇花。
据我妈不完全统计,各位叔叔阿姨送到她手里的单身男性花名册里,林林总总记录了三十多个男性。
然后她又用她那双火眼金睛,逐个儿筛查,从里面锁定了顾淮。
其实顾淮和我家的关系离得有点远,是我妈同事的妹妹的朋友的儿子的同事。
但是这中间的关系一环扣一环,每一环都还挺信任彼此。
我就这么被我妈推销出去,和顾淮见了面。
见面之前,我只看过顾淮的证件照。
是真的很帅,能把证件照都照得这么帅的人,本人只会更帅。
我妈特地嘱咐我,说人家是警察,有些问题不能往深了问,没准儿人家单位是要求保密的。
所以她没问顾淮具体负责什么业务,我也没问。
结果顾淮是扫黄加反诈的,还把我给扫过来了。
见面那天,我跟顾淮自我介绍:「我叫沈知,知识分子的知。」
这么说是因为,我总觉得顾淮这种类型的人,应该对内敛的知识分子格外有好感。
而现在,这句话啪啪打我脸。
顾淮手臂圈在我身后的椅子上,慢慢朝我靠近:
「知识分子?」
我欲哭无泪,硬着头皮点点头。
他低着头,敲了敲椅子:「那你解释解释你今天的行为。」
我咬着唇,小声回答:「食色性也。」
顾淮笑了一下。
我再接再厉:「饱暖思淫欲。」
他又笑了一下。
「沈知,你现在又饱了是吗?」
我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淮起身,拎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送我回家。
回去的路上,顾淮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我心里有点虚,走两步就要回头看看他。
换来对方一句:「看什么,路长在我脸上吗?」
我呜呜哭泣。
「你没有以前对我温柔了。」
顾淮长腿一迈,跟在我身侧,闻言,淡淡看我一眼:
「你是需要温柔,所以才点进那个诈骗网页的吗?」
我一噎,还没挤出来的泪,就这么中道崩殂了。
今天这个晚上,他堵我太多次了。
我们沉默着回去,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手机响了一下。
掏出来看,是一条信息。
当着顾淮的面,我快速浏览完,然后问他:「今天我说过的话,可以撤回吗?」
顾淮眉毛一挑:「哪句?」
「你太冷淡,我要跟你分手那句。」
7.
顾淮说我在玩弄感情。
虽然我极力否认,可是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一点儿都不信。
费了好一番唇舌却无果后,我垂头丧气地问他:「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没有在玩弄你的感情。」
我盯着他绯色的薄唇,蠢蠢欲动。
计划着的下一个动作就是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拉低他的身形,狠狠地亲上去。
被顾淮预判到了。
他扭着我的手腕轻轻一转,都没怎么用力,就把我扣在了怀里。
我两只手被扣在身后,紧贴着他的腰线。
我挣了两下,被顾淮伸手捏住了。
他顺着我的指缝一一捏过去,半晌,评价道:
「你手上有一层薄茧。」
我笑眯眯的:「是呀,最近忙着拿锤子敲开你的心门,费力了些,所以磨出了茧。」
顾淮腾的一下就把我松开了。
他神色莫辨地望着我,喉头滚出一句话:「沈知,你对谁都这么自如吗?」
8.
顾淮不同意,我的爱情就这么失败了。
临走前,顾淮跟我说:「沈知,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是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他说的是那个挂着他照片的诈骗网站,和其他所有埋在深海下的炸弹。
我都知道。
我很上道地没碰,甚至为了将功补过,顺便找一些借口泡顾淮,我担当起了编外反诈的重任。
那天从警局出来,我从别的小干警口中得知,顾淮下班回家后,收到了群众的匿名举报。
举报邮件里,是一个网页链接,说是有不良引导。
顾淮点开查看,刚好被我撞个正着。
还以此为由,提了分手。
我心虚了,回家以后,开始挨个儿在网上搜罗诈骗网站。
好在我混迹贴吧多年,有着良好的网络潜伏和查探经验。
这几天,我连着搜罗到好多个诈骗网站,每天都能给顾淮增添业绩。
然后,有事没事地去顾淮他们单位门口晃悠。
当我第三次被请进去以后,我搓搓手,自告奋勇:「要不我帮你们写写扫黄和反诈文案吧?」
我算是看明白了,光是举报网站,是不够的。
一个网站倒下了,千千万万个网站又起来了。
跟雨后春笋一样。
还是顾淮他们这招儿好使,一边捣毁网站,一边扫黄和反诈宣传,从源头上掐灭那些蠢蠢欲动的小火苗。
更好使的是,我能借机和顾淮一起工作。
贴在他身边,不愁拿不下他。
顾淮小队的扫黄文案,写得不是很好。
很……不吸引人。
我咬着笔,苦苦思索。
准备落笔写的时候,被顾淮拎出去了。
我原本是要凑在顾淮身边写文案的,但是顾淮突然接了个出警电话,出外勤去了。
我就只能待在大厅等他回来。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从人堆儿里拎出去,拎到他自己的桌位前放下。
然后又拖了同事的凳子过来,坐在我边上,盯着我写。
我花了半个小时,写了洋洋洒洒一千字。
十个长文案,十个短标题。
放上去,个个都是极其吸睛的那种。
顾淮只看了一眼,就扣上了。
他敲敲桌面,脸色古怪:「沈知,那些举报给我的网站,你都是从哪儿看的?」
气氛很危险,我咽咽口水,老实交代:
「我专门去贴吧和微博给你找的。」
顾淮垂着脸在思索。
我接着表忠心:
「我平时不看的,我是守法好公民,不骗人也不被骗。」
「真的!」
顾淮看我的眼神还是很奇怪,我有点难过,小声嘟囔:「顾淮,我不是你的犯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淮凑近我,盯着我的脸,细细地看,似是要从我眼里盯出个花儿来。
我有些慌,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晕厥过去。
顾淮这才慢条斯理地往后撤,挨着我的那只手摸到我身后,抚上我的肩颈,安抚地捏了几下。
从容不迫地说:「看科普是好事,但是不要乱尝试。」
我脸一红,随后笑眯眯的:「知道了,有任何需要,我都会来找你的。」
然后就被顾淮扭送回家了。
9.
就这么追了几天,我以为我和顾淮的关系已经近了一大步。
谁知道顾淮还是不肯松口复合的事。
失恋的难过再次袭上心头。
为了缓解心情,我约了夏夏去酒吧喝酒。
酒吧,灯光迷离,跳舞的男男女女挨肩擦背,妩媚律动。
氛围暧昧又危险。
我和夏夏坐在吧台,酒杯碰撞,交换心事。
夏夏不理解我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坐在这儿伤神,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明明前一阵子为男人伤神的人还是她。
于是我跟台上的乐手打了个招呼,翻身上了台。
我在酒吧驻唱过一段时间,不为挣钱,主要是为了一个开心。
隔三差五,有空了就过来唱一首。
和顾淮在一起以后,我为了维持自己小白花的人设,就连来酒吧都是偷偷摸摸的,更别提唱歌了。
所以,当我穿着我的及膝小短裙,挥着手势唱《放肆爱》的时候,我重新感受到了自由。
以及,冷意。
真的很奇怪,我感觉酒吧的温度莫名降了几度。
我还朝乐手看了几眼,眼神询问:「你们调低温度了吗?」
乐手大概是眼睛不舒服,一个劲儿地冲我挤眉弄眼,眼皮子的褶皱都不堪其扰地深了几层。
我狐疑又不解地收回视线,重新跟台下的客人互动。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不对劲。
角落里的几个人,居然不跟我互动。
我眯着眼望过去,被客人忽视的怒火使我清醒,越清醒,我越觉得角落里的那个人,他长得好像顾淮。
我嘴里还唱着:「男人男人,还有更多男人,如果他很烦人,麻烦换人换人。」
他起身,朝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我声音降低了一些:「文静不好不好,不要低调低调。」
他迈着长腿,朝我走来。
「可可爱爱,当你摇摇摆摆,你的完美身材,值得骄傲起来。」
他轻松地穿越重重人群,在我面前的地方站定。
「或许失恋状态,没事重新再来,请放肆爱……」
其他人都跟着我的节奏在舞动跳跃,齐刷刷的声音喊得贼响亮,跟早读一样。
就他,往跟前一戳,像一尊生着气的大佛。
真的是顾淮。
我在他面前,规规矩矩地唱完了整首歌,第一次生出了愧对于贞的感觉。
麦克风被他拿走的时候,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家伙没穿警服。
怪不得他戳在台前的时候,没人理他。
我捂了捂脸,感受到几分灼烫,心里不禁想:「他穿着便服过来,是来找我的吗?」
我脸还埋在手心里傻笑,夏夏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直接拆穿了我。
「沈知,你醒醒吧行吗?你前几天刚在他面前掉马,今天又掉马,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频繁掉马的女人,你当他是收了你钱的马夫吗?」
我心中一怒,冲着夏夏吼:「就你知道得多,闭嘴!闭嘴!闭嘴!」
喊完发现,所有音乐都停了。
如果说方才是齐刷刷的早读,那现在就是被老师盯着的课堂。
没有人说话,只有我像只愤怒的小鸟,怒吼:「闭嘴!闭嘴!闭嘴!」
而造成万物静默的始作俑者,正站在 DJ 旁边,沉默地看着我。
我算了一下,现在是第三次掉马现场了。
前几天让我做过问卷调查的小干警,就站在一边,和酒吧经理一起看着我。
我还记得他当时看到我问卷上「色欲熏心」四个字时的震撼。
我脸上出现短暂的空白。
顾淮四平八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说:「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有几点要跟大家交代一下。」
他停顿了,我心揪起来了。
10.
他说:「第一,喝了酒的朋友们就不要再开车了,要开车的朋友也请克制一下,不要喝酒。」
「第二,希望大家理性消费,快乐生活,不要打架也不要闹事。」
酒吧里即使是安静,也会显得比外面嘈杂。
但是顾淮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费力气,看起来气定神闲的,仿佛是在跟小学生交代作业。
他甚至有心情跟大家开玩笑,他说:「打赢了进局子,打输了进医院。」
台下哄地笑了一下。
顾淮没笑。
不仅没笑,那张帅气的脸睃巡全场,缓缓地,缓缓地,锁定了我。
「最后,珍爱生命,远离黄赌毒。」
我问夏夏:「最后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吗?」
夏夏点头:「我看像,要不然,为什么都不理你,直接就走了呢?」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内心悲痛,拿起麦克风,又在台上吼了几首 Rap。
吼得太疯狂,忘记了关心夏夏在干什么。
等我在哄闹声中发现她的时候,夏夏已经爆了别人的头。
对方还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捂着头,血不断地从指缝中溢出。
而夏夏站在别人的卡座上,掐着腰,手里拎着一个碎掉的酒瓶子,上面还沾着血,顺着断裂的口往下滴落。
完了。
顾淮刚叮嘱完,夏夏就打架了。
我从台上跳下来,着急忙慌地就往夏夏身边跑。
手不知道按到哪里,跑了几步后,我居然听到了顾淮的声音。
但是我没空想,几步跑到了夏夏身边,把她掩护在我身后。
夏夏愤怒地要炸毛,指着对方,破口大骂:「你不要脸!」
对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气势汹汹地围过来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凶。
双方陷入混战,一开始是我跟夏夏挨打。
后来是我和夏夏找准时机反杀,按着几个人狂风暴雨不分你我的怒捶。
打到我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的时候,人被拉开了。
我抬起沉重的头,费劲地看了一眼。
顾淮盯着我,脸色阴晴不定。
方才跟着一起离开的几个人去而复返,一人按住一个凶猛大汉。
只有顾淮,手里拎着小鸡崽儿一样的我。
我脸上还沾着血。
他太凶,我委屈地想落泪。
泪都在眼眶里蓄好了,就听见顾淮转头对着那个凶猛大汉说:「老实蹲着,别动!」
然后手捂着我耳朵,把我带进了怀里。
湿润的眼睛就这么撞上了他温热的胸膛,我眨眨眼,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袭上心头。
周围的小干警在清理现场,无暇顾及我们。
我悄悄地、悄悄地,把手伸了出去,穿过顾淮的怀抱,环在他身后。
他呵斥对方的动作一顿,随后,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被按到了他怀里更深处,摇头晃脑两下,把脸上的血给擦干净。
想再做点什么的时候,我那怨种闺蜜就说话了。
「沈知,你在干嘛!沈知,你受伤了吗!沈知,你说话啊,该不会是被打聋了吧。」
我咬咬牙,从顾淮怀里退出去,怒视我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闺蜜,一脸哀怨。
你看不到我在干嘛吗!
我在撩男人啊你个狗东西!
我悲愤无比地再次坐上了警车,回到了顾淮他们局里。
跟着我们一起回去的,还有一个躺在卡座上人事不省的姑娘。
11.
做笔录的时候,小干警在我面前问了好几遍:
「为什么会和别人发生冲突?」
我很茫然:「我不知道啊,我就听见那边闹哄哄的,跑过去以后,就开始挨打。」
对方敲敲桌子,示意我:「态度认真点。」
真不是我不认真,我冲到夏夏身边的时候,连话都来不及跟她说,就开始跟着一起挨打。
要知道,一个男人对付两个女人都已经绰绰有余了,对方可是好几个男人。
虽然后来我们两个又打回来了。
我只能说:「你不如问一问对方,为什么会跟我朋友起冲突。」
做完笔录,我才从夏夏口中得知完整的来龙去脉。
她在酒吧里四处寻找适龄单身男青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女生局促不安地坐在卡座中间,神情恍惚,面色惨白。
被几个男人半哄骗半胁迫地喝下一杯饮料后不久,姑娘就晕了过去。
而这个为首的男人,捞起陷入昏睡的女人,就打算离场。
夏夏是见过渣男的人,当场就愤怒了,踩到桌子上,一个瓶子爆了对方的头。
小干警对夏夏口中的渣男感到疑惑,皱起了眉头。
我还在犹豫要怎么解释,顾淮在旁边替我们跟同事说:「她们两个前阵子在宾馆举报了前男友。」
小干警恍然大悟。
我内心惊诧,他怎么连这件事都知道。
男人坚持说昏迷的女生是他女朋友,之所以会昏睡,是因为酒的度数太高,喝醉了。
顾淮他们在组织我们双方进行协商,夏夏一副和对方水火不容的样子,眼看着就要在会议室打起来。
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
一个小干警走过来,低头在顾淮耳边说了什么。
顾淮脸色一变,看向男人的眼神变得严肃又锐利。
我离得近,耳力好。
我听清了。
小干警说的是:「医生在刘悦体内检测出了 Y-羟基丁酸。」
是迷药的成分。
思忖片刻,顾淮又让人拎着我进了审讯室,重新审问了一遍。
所以我并不知道医院里的人醒以后,跟负责留守的警察说,自己是被拐卖的。
事件立刻升级,最后,省厅派了人过来,悄无声息地接手了这件事。
对外只说,因为感情原因,双方发生肢体冲突,经协商,愿意私了。
12.
把来龙去脉反复问了几遍以后,顾淮就送我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打方向盘,拐弯儿去了药店,在我探知的目光中,下车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他拎着一袋儿东西出来,然后打开我这侧的车门,低着头看我。
我大脑一片空白,丝毫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你要干嘛?」
顾淮没说话,手落在我后脑,微微用力把我头偏过去。
拇指捻着我耳边的发丝,从兜里掏出一个发卡别住,露出了耳后那片肌肤。
他一边熟练地拆药,一边跟我说,「你耳后被划伤了,刚才医生没注意到,我给你上点药。」
我感受着耳后冰冰凉凉的触感,手指用力拽上了顾淮的衣服,越攥越紧,结结巴巴地问他:
「顾淮,我和夏夏在宾馆那次,你也在吗?」
顾淮轻轻「嗯」了一声。
「可是我明明记得,那次是别的派出所出的警。」
「那天我刚好去他们那里处理点事,当时他们比较忙,出警电话还是我接的,我认出了你的声音,就跟着过去看了看。」
我轻轻吸了口气。
顾淮的手一下子停住,神色紧张,矮着身子问我:「很疼?」
「没……没有。」
就是有点尴尬。
那时候我和顾淮还没有见面,正处于线上初步了解的阶段。
夏夏发现男朋友好像在外面有人。
具体是劈腿,还是找了什么杂七杂八的,她不是很清楚。
只是有一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在包里发现了一张小卡片。
制作极其粗糙,从放大加粗的数字中,夏夏判断出有猫腻。
果然,她随后就在男朋友手机里发现了数额一样的转账。
后来,我们俩找到机会,一路跟踪到酒店。
在酒店门外等了半个小时,预计他们正不分彼此难舍难分的时候,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的时候,我们跟着上去了。
打开门,看到夏夏男朋友慌慌张张的样子。
女生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熟门熟路的表情,从容地从包里掏出各种乱七八糟的证件,用极其蹩脚的普通话证明他们是清白的。
夏夏男朋友一副要了命的架势,疯狂穿裤子,跟警察道歉。
我和夏夏站在门口,对着渣男破口大骂。
我记得我当时输出真的很强。
渣男苍白着脸,对着警察同志疯狂解释:「警察同志,我们是朋友,普通朋友。」
我在旁边冷笑:「什么朋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朋友?」
渣男颤抖:「我们俩是清白的。」
我:「清白,呵,那您这身体素质可不太行啊。」
渣男:「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一脚踹翻垃圾桶:「呦,什么都没做,是衣服自己个儿离家出走了。」
他当时被我气得衣服都穿不好,去警局的时候,扣子都没扣上。
我陷入沉默。
如果世界上有尴尬排行榜,我觉得我一定能拼个前十。
我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那次在咖啡厅,我化着精致的白开水妆,穿着小白花款连衣裙,弱柳扶风般地走进了他的视线。
尽管当时他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犯人一样。
现在想想,我有点泄气。
亏我还在他面前努力装了这么久,合着从一开始,我那马甲就没搂住。
我被挫败感包裹,垂头丧气地低着脑袋。
一个重心不稳,身体晃了一下,脑袋栽到顾淮胸口。
嘶。
硬邦邦的。
手也没闲着,试图在他身上画圈圈。
顾淮大掌抵住我脑袋,轻笑一声:「开始换路子了是吗?」
我扭扭捏捏:「倒也没有。」
他揉了两把我的头发,我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听见你跟你同事说,你喜欢乖一点的。」
所以我才装了那么久。
我从顾淮怀里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顾淮表情变换了一下,说:「我确实喜欢乖一点的。」
我瘪瘪嘴。
前面氛围渲染得这么好,结果听到了这么个答案。
我心里跟堵了个石头一样,很难受。
我喜欢他,但我也喜欢我自己。
我尝试过,但还是不想为了一个男人改变自己。
我推开他,跳下车准备走。
顾淮拉住了我的手腕,细细给我上药:
「我话还没说完,你走什么?」
我压下心头的酸涩:「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走,还留下来等你拒绝我吗?」
顾淮吹了吹我的手,继续说:「我喜欢乖一点的,犯人。」
「这样审讯能早点结束,我就能回去见你。」
13.
我其实还是很喜欢顾淮的。
毕竟他又高又帅,身体素质好,业务能力强。
带出去,倍儿有面。
夏夏匪夷所思,问我:「你就因为这么点东西喜欢他?」
我不满:「什么叫这么点东西。」
摸着良心讲,谁不图这么点东西?
夏夏嗤笑,恨不得拎着我脑袋:「沈知,你肤浅。」
是是是,我肤浅。
肤浅地撞见书房那一幕就以为顾淮对我冷淡,在得知真相后,又肤浅地因为他这张脸而恋恋不舍。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顾淮就说自己可能会很忙。
忙起来不着家。
我拍着胸脯说:「没关系,我闲,我们互补。」
说起来,那段时间,顾淮确实很忙。
中间人给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别说我了,顾淮他妈也不见得能抽空跟顾淮聊上几句。
有一阵子,顾淮要下社区进行反诈宣传。
七天十二场,在他们负责的辖区内。
主要讲给大爷大妈们听。
我全去了。
认真到大爷落泪,大妈感动。
事后,不少大妈拉着我的手,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比如,「丫头,我那外孙子在警大读书,185,长得帅,认识认识?」
再比如,「闺女,我孙子在医科大,一表人才两套房。」
我一脸羞涩地指指前面正在收拾东西的男人。
要什么警大啊,人不是就在面前站着呢吗。
大妈遗憾地拍拍我的手。
下一秒,顾淮拿起桌上的手持扩音器,很坦然地补充了一句前面几场都没说过的话。
「介绍相亲对象也可能是一场骗局。」
……
我得以脱身,跑去顾淮身边跟着一起收拾东西。
大妈哀怨地看着顾淮。
顾淮浑然不觉,随口说:「反诈这么积极,怎么不来当警察。」
我一脸得意:「顾淮,你在夸我。
「你夸我就是发现了我的好。
「发现了我的好就是喜欢我。
「你喜欢我你为什么不说?」
顾淮挑眉:「我有吗?」
我点头,「有。」
「诡辩玩得这么好,不用来审犯人,都可惜了。」
……
认真想想,其实顾淮对我挺好的。
那次我被他用警车接走,又用警车送回来。
我妈问我们去干什么了。
我想起自己在警局填的问卷,还有网页上自己口嗨过的话,脑门儿一紧,对我妈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去约会了。」
我妈狐疑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量,一丁点儿都没信。
「开警车去约会?
「小顾,你以公谋私,不怕别人说你恋爱脑吗?」
而顾淮,只是温和又礼貌地对着我妈笑了笑,说:「阿姨,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好善良,都没有拆穿我。
14.
我和夏夏在酒吧闹出来那件事,害得顾淮忙活了好长时间。
我每天雷打不动地给顾淮发信息,问他早午晚安,问他一日三餐。
顾淮的回复,总是不太及时。
为了能多见他几面,我甚至主动挑起了顾淮他们小队视频号的剪辑工作。
那段时间,我使劲浑身解数,各种网络热梗轮番上。
用动画片的开头,剪扫 X 的内容。
下面的评论很一致。
「条子,你在剪一种很新的东西。」
「条子,你是半工半读吗?」
「条子,暑假结束了,你不开学吗?」
我秉着良心,给每一位警察叔叔平等的出警机会。
结果顾淮这张脸太吸睛,简直就是天然的流量密码。
评论区又多出了好多和我一样的颜狗。
「条子,可以多剪剪中间这位帅哥吗?」
「条子,下集给我剪这位单眼皮警察叔叔!」
「条子,给我的单眼皮老公出个个人视频!」
我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快乐地和他们一起欣赏顾淮出外勤的视频。
然后默默地删除所有喊顾淮老公的评论。
顾淮终于和上峰处理好酒吧那件事后,我邀请他去放松一下自己。
顾淮原本眉头舒展。
我说:「去足浴城,怎么样?」
锐利的目光一下子锁定我。
好像我在说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但我真的很想去。
一来我没去过,二来我对上次酒吧的事心有余悸,实在不敢拽着夏夏跟我一起去了。
在我软磨硬泡下。
顾淮同意了。
15.
我发誓,我要带顾淮来的足浴城,绝对是非常正经的那种。
网上好评如潮,某书推荐上千篇。
我是看中了包厢内的投影仪和美食,才舍得花重金,带着顾淮过来放松的。
来之前,我跟夏夏反复商讨过这个计划。
足浴城包厢的设置都很有氛围感。
暗色调的灯光、酒店般的布局,和身上相似的衣服。
以及被按摩师傅活泛的筋骨。
很适合推进关系。
我把什么都想得很好,就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按睡着。
等我睡醒的时候,屋里就只剩我和顾淮了。
投影仪开着,幕布上是一部爱情片,小声缓慢地推进剧情。
男主角得了癌症,担心自己随时发病,不久于人世,始终不敢向女主角吐露爱意。
不仅如此,他还努力地在剩余的生命中,为女主角寻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而女主从一开始就知道男主的病情,却还是假装不知道。
配合着男主,按照男主规划好的剧情发展。
电影刚好演到女主裹在毯子里哭。
明明是刚刚得知男主的病情而哭,却因为害怕男主担心,说是因为和同事吵架而哭。
我看的心头酸涩,眼眶立马就蓄出一包泪。
转头,泪眼汪汪地问顾淮:「如果你生病了,也会这样吗?」
顾淮愣了,却还是很配合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会。」
我哭的更大声了:「为什么,明明这样两个人都很伤心。」
顾淮目光柔和下来:「因为希望留下来的那个人,可以过得好一点。」
我不行。
我越想越委屈,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去找顾淮。
这种时候,只有男人的怀抱可以安慰我。
因为眼里还有泪,看不清楚路。
我甚至刚走两步,就踢到了地上放着的脚凳。
一个没防备,差点扑进大地的怀抱里。
是顾淮伸手捞住了我。
他很无奈,伸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问我:「怎么哭成这样。」
我不管不顾地把眼泪往他身上蹭,边蹭边抱住顾淮精壮的腰身:
「太难过了,要抱抱才能好。」
隔着衣服,我偷偷感受了一下。
顾淮的身材要比上次 AI 换脸的那个好。
顾淮的腰更窄,更有力。
肌肉也更紧实。
于是我抱着抱着,手就不老实了。
悄悄地、悄悄地,试图从衣摆里钻进去。
贴上他腰身的时候,顾淮僵硬了一瞬。
仅仅是一瞬,因为下一秒,他就把我的手拽出来了。
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也真不挑地方。」
我刚哭过的眼睛亮晶晶的:「挑个地方就可以了吗?」
顾淮瞪了我一眼。
我瘪了瘪嘴,眼里的泪,下一秒就能落下来。
顾淮又给我擦泪,贴着我耳朵说:「别在这儿哭。」
说完,我们两个诡异地沉默了。
显然,后来听到的那段哭声,不是我的。
16.
这种时刻就能凸显出来,顾淮比夏夏靠谱了。
如果夏夏在,这个时候她一定会跟我说:「闹鬼了,我们去前台要赔偿。」
而如果是顾淮在,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顺势扑进他怀里。
用一种我自己都听不下去的夹子音说:「顾淮,我怕。」
以前我研究过,顾淮到底喜欢听我怎么称呼他。
喊宝贝太油腻,喊哥哥太虚情假意。
只有连名带姓地喊,顾淮才能正儿八经看我一眼。
不是用那种常年看犯人的眼光看我。
而是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目光。
我不理解,每次我喊他哥哥,他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就好像我这么喊,一定是另有所图一样。
于是我尝试在不同情景下,用不同的音色音调喊同样的两个字。
就比如现在,一定要委屈,要可怜。
然后收紧双臂,用力抱着他。
反正我的力度小,抱不死人。
顾淮一边揽着我,一边检查包厢内的各路设施。
大好的氛围,他说:「消防设施不太行。」
……
「线路有点乱。」
……
「音响是不是坏了。」
……
如果不是因为我就在他怀里,有着最直观的感受,我真的会相信他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
他还在努力找借口。
我轻轻拆穿他:「别找了,是隔壁的声音开得太大。」
顾淮轻轻吸了一口气,问我:「沈知,你故意的吗?」
我无辜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我做攻略的时候你就在边上看着。」
「别!赖!我!」
顾淮低头,和我对视。
暗流涌动间,温度逐渐上升。
他力气真的很大,收手把我拢进怀里的时候,我甚至动弹不得。
吻了片刻后,他突然撩了撩我耳边的头发,轻声说。
「我去锁个门。」
我茫然,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想起门的事了。
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着手机一起出去。
等到门在外面落了锁以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去锁个门,指的是,他去把我锁住。
我气愤地原地跳脚。
大半个小时后,顾淮重新打开门走进来。
他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穿得人模狗样。
手里甚至举着一小捧花,说要给我道歉。
去回想着方才隔壁传来的鸡飞狗跳的动静。
问他:「你去干嘛了。」
顾淮一脸正气:「扫黄。」
……
我就说,我听到了隔壁熟悉的那句:「扫黄,蹲下。」
这家足浴店,我做了很久的攻略。
也盯了很久。
第一次来就被顾淮他们一网打尽。
简直完美。
……
17.
那次以后,顾淮变得很忙。
全市范围内的扫黄如火如荼地开展,尽管酒吧和足浴城那两次,让他破获了两处较大的窝点。
然而还存在一些漏网之鱼。
他不得不披星戴月,早出晚归。
每天和队里的同事出外勤,四处摸排。
我也很忙。
工作的原因,忙得脚不沾地。
根本没心思像以前一样追着顾淮跑,一天三顿地给他发消息。
然而顾淮可能是记着上次足浴城的事,心有不安。
空下来的时候,他还记得给我发消息。
他跟我道歉,「上次真的是事出有因,隔壁的声音不对,我身为警察,不能只顾自己。」
他大概是真的有了一小会儿的空闲,啰啰嗦嗦地跟我说了很多。
说再过段时间就没那么忙了,让我先看看想去哪里玩,想吃什么东西。
他一定会陪我去的。
身为警察,不能耽溺个人情爱,要把群众的利益得失放在眼前。
这是我听过无数次的话。
于是我挑着回:「身为警察,肃清黑暗是你的指责。」
顾淮松了口气,随即又问:「你是不是在生我气。」
哪能啊。
「我没有。」
我是真没时间回。
或者说,没想好怎么回。
之前给顾淮他们小队剪辑的视频,也被我落下了。
换回他们队里自己的剪辑师后,视频内容明显又往正式严肃的风格走。
视频下的留言变成了:「条子,你家剪辑师开学了?」
「条子,怎么换风格了!」
「条子,我还是喜欢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视频!」
我没空看,顾淮就截图给我:
「沈知,要不我去找你,你教我怎么剪?」
我说:「没空。」
然后,他那个脑袋不知道是怎么转的,突然问我。
「沈知,你该不会是爱情诈骗犯吧,骗完我的爱情就走吗?」
我没好气:
「哪个诈骗犯上赶着给你送业绩啊。
「要不你现在就过来,逮捕我逮捕我。」
顾淮不敢说话了。
18.
我工作内容比顾淮要多。
扫黄基本收尾的时候,他已经有时间去我家门口晃荡了。
刚认识的时候,我跟顾淮说,我是做自由职业的。
什么活儿都做、什么单子都接。
能不能休假、有没有空,都要看市场的情况。
所以,顾淮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哪里忙,都在忙什么。
我踏着星光回去的时候,顾淮还穿着一身警服,在我住的小区附近晃悠。
看到他的时候,我愣了。
还以为真的要来逮捕我。
我站在原地,远远看过去,发现他手里没有手铐,只有我爱吃的甜点,站在树下,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在等心爱的玫瑰。
我走过去,在顾淮期盼的目光中接过来,手心触碰。
顾淮捏了捏我手,摩挲着那层薄茧。
爱不释手,好像有什么职业病。
然而,还没说几句话,电话就响了。
我的。
电话里简单交代了几句,我转身,拔腿就跑。
留给顾淮一句:「谢谢啊,我有事儿,先走了。」
那天晚上起了一阵风。
吹落簌簌树叶,和某不知名人士的少男心。
从那以后,顾淮给我发的消息,就变了。
他问我:「沈知,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沈知,你要是喜欢上别的男人了,你就告诉我。
「我跟他公平竞争。」
我有点好笑。
终于有一天,上峰要给各位参与行动的同志予以表彰的时候。
我空下来了。
顾淮也空下来了。
然后我就看到了顾淮发给我的那句:
「薄茧同志,表彰名单下来了。」
我挑眉,想起这两个月,我努力地举报给顾淮的窝点和网站,盘算了一下,他这个季度的 KPI 应该非常充足,怎么着也得混上个表彰。
我刚想敲几句恭喜的话。
顾淮的信息又来了:
「你猜怎么着,我在表彰名单里看见你了。」
「省厅的同志啊。」
完了,我就说他好端端地干嘛叫我薄茧。
马甲掉了,这家伙生气了。
19.
两个月前,省厅破获了几起山区拐卖案。
细审之下,发现他们是一个中型拐卖团伙,试图构建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条,将一部分女性卖往山区,而另一部分女性则在城市中销声匿迹。
根据我们审讯得到的口供,这部分在城市中销声匿迹的女性,是被运往各个非正规娱乐场所,进行性交易。
继拐卖案后,山区这条路线被我同事严格把控,这些人不得不将目光重点放在市区的非正规娱乐场所。
而娱乐场所这条渠道,是拐卖团伙新近开展的,渠道并不稳固。
带我的师父说:「你们跟着扫过黄,应该清楚,很多做这种行业的是心甘情愿。他们没读过什么书,容易被上级洗脑,接受他们的说辞,认为这是一个和其他行业没什么区别的工作,享受高额回馈。
「可是这些被拐卖、被强迫的人不是,她们有理想、有抱负,知道什么是是非黑白,她们绝不会甘心被这样对待,只要抓到机会,就会闹出动静,引起外界注意,寻求帮助。」
因此,线下渠道的铺展必然困难重重,更容易路出马脚。
对我们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摸排和抓捕机会。
这种生意发展到后期,会形成钱、权、色的勾结,生出一张巨大的网,掩盖住欲望的黑洞。
到时候,掉进去几个无辜的人,就会显得轻松又寻常。
届时,不管这网的内部有多少哭喊,都能被这些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压下。
所以,我们务必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一个漏网之鱼都不能放过。
而对于拐卖团伙来说,渠道的难铺展就意味容易被警方发现。
我们只需要稍加打击,他们就会另寻出路。
根据我同事对犯罪团伙进行的行为与心理分析,单纯向娱乐场所的输出,并不能满足他们。
这些人,会同时开展线上的渠道,在站稳脚跟后,试图建立自己的大本营。
而线上的各大网站,也被我同事他们盯着。
我的任务就是卧底摸排各大非正规娱乐场所,借由各辖区扫黄大队的手,逐个击破。
给予这些犯罪团伙一种假象:他们只是单纯地被各辖区的扫黄行动连带到了,而不是被省厅盯上了。
这样,这些漏网之鱼才会迫不及待地转求线上,露出更多马脚。
最后才能被一网打尽。
20.
顾淮大概反应过来了。
我带他去足浴店,是故意的。
酒吧和人闹事,也是故意的。
就连在他身边那两个月,他那么忙,也都是我给他增加的工作。
毕竟,他前前后后收到的群众举报,有一半都来自我。
所以他才在刚认识的时候,忙到没空陪我吃饭。
不是真的对我冷淡,单纯就是因为我匿名举报的窝点太多了。
他忙不过来而已。
而我那次跟顾淮说分手,也不是真的嫌弃他对我冷漠。
是因为我们的行动快要收网了。
我看顾淮这两个月都没心思搭理我,总以为他可能对我没感觉。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提了分手。
结果后来我又收到了同事发给我的信息,告诉我还有几个潜藏的窝点,需要再摸排。
眼看着顾淮好像对我也有点意思。
我就又回头找他了。
而我搜集到的那些违规网站,规模较大的,留给我同事盯着。
规模较小的,就当是给顾淮冲 KPI 了。
也顺便哄一下他。
夏夏,也就是我的同事,听完问我:「沈知,你是不是对人家太过分了。」
我轻嘘了一下:「有吗,还好吧。」
「他以前不也扔下我,直接去扫黄了吗?」
「那能一样吗?」
我整理着手边的卷宗:「有什么不一样的。
「再说了,不一样的话,就相互理解吧。」
我甜甜地笑了。
夏夏留给我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拍拍我的肩膀:「我给过你认错的机会了,你没接住。」
……
一转头,果然,顾淮就在我身后。
眼神幽深地盯着我。
其实我觉得,人是需要难得糊涂的。
就比如这个时候,他还是装作没听见的好。
而不是对着我说:「沈知,你好样的,这个表彰,你当之无愧。」
我盯着顾淮离去的背影,深深呼了口气。
夏女士,你个狗东西。
哪壶不开提哪壶。
21.
我师父派我去分局对接一下扫黄的案卷。
还是那间熟悉的办公室。
顾淮的领导问我:「你们队怎么想到让你卧底摸排的?」
我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师父说我眼里有一股清澈的愚蠢,适合骗人。」
话落,被我骗了两个月的无辜少男走了进来,递上一份几千字的深刻检讨。
我大概明白这是什么,但我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多嘴问了一句:
「这是?」
领导笑眯眯地说:「小顾啊恋爱脑,两个月了都没发现你的身份,我让他检讨一下。」
嚯,我的罪孽更深了。
洗都不知道怎么洗。
顾淮不太想理我。
那段时间,只要一有跟分局对接的工作,我就积极接过来,跑到顾淮那儿。
整理卷宗,听报告会。
能跟在顾淮身边,我绝不放过。
快下班的时候,我也会努力往顾淮他们分局的方向拐。
但是顾淮每次看到我,都是一副跟我很不熟的样子。
但我话多,我脸皮也厚,跟在顾淮后面,絮絮叨叨:
「顾淮,你最近忙吗?有新电影上映了,我请你去看吧。」
「忙着自我检讨,不去。」
「城西新开了家火锅店,听说很好吃,我请你去吃吧。」
「忙着自我检讨,不吃。」
啧,男人。
他以前明明不这样的。
之前我控诉他,在一起两个月,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接吻。
顾淮跟我解释,散步回家没有牵手的原因,是那次任务中,他手受伤了,怕吓到我。
没有拥抱,是因为那段时间太忙,每次见面他都是风尘仆仆,一股子汗味儿。
没有接吻,单纯是看我扮小白花上瘾,想顺着我看一看后面的剧情。
我没办法,快下班的时候,拉着其他小干警,询问顾淮的喜好。
被顾淮发现了,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拎到一边。
居高临下地问我:「沈警官跑我们这儿干嘛?」
我笑笑:「那啥,执勤路过。」
「是吗?执勤路过需要询问我的个人信息吗,以公谋私,沈警官不怕别人说你恋爱脑吗?」
我深呼一口气,还挺记仇。
22.
表彰会那天晚上,队里要开庆功会。
我师父请客,带大家去吃火锅。
原本我也是要去的。
衣服都换好了。
接到了顾淮他们队小干警的电话。
隔着听筒,他说:「嫂子,你有空来一下吗,顾哥喝多了。」
我有点愣:「醉得厉害吗?」
对面犹豫了一下:「也不是,就是有点……委屈?」
我开着车立马赶到了。
到了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顾淮委屈了。
因为顾淮坐在饭店门口,对着路边花坛里的花,跟个什么植物学专家一样,一脸严肃。
问那些花花草草:「你说,沈知她是什么意思?
「她接近我,是不是别有用心。
「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然后揪掉一片叶子:「爱情诈骗犯,还不承认。」
揪掉一片叶子,顾淮就会嘟囔一句。
「爱我。」
再揪一片:「不爱我。」
身后,是几个揣着饼看热闹的干警。
一边嚼饼,一边毫不留情地嘲笑:「恋爱脑,挖野菜。」
「哦不,是薅秃花。」
我把他们赶走,又回去蹲在顾淮面前哄他。
「谁呀,爱情诈骗犯,骗了我们小顾的芳心。」
顾淮看我一眼:「你啊。」
我一愣,手摸上他的脸。
热热的,红红的。
确实是醉了。
怎么还能认出我并指控我呢?
我有点好笑:「那你这么不骂我,反而不理我,一个人生闷气呢?」
顾淮低垂着眼,皱着眉头说:「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觉得你不爱我。」
我揽着他的身子,往车边拖。
一边拖一边哄他:「我没有不爱你。」
只是这片土地上还有很多藏污纳垢的地方,我希望做那个点亮烛火驱散黑暗的人,让更多的人放心肆意的生活。
我爱你,更爱这片星空和脚下的土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