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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孤有点喜欢你

户部侍郎家的小姐派人送来诗会帖,我撑鬓角卧在软榻上,抬眸看待领命婢女手中的描花帖子,懒懒道:「不去。」

尔尔转而给婢女一个推辞理由,「小姐染了风寒,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我闭上眼眸,脑袋昏昏沉沉,很不舒服,婢女应声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姐,要不咱喝碗姜汤吧。」

我卧躺下去,鼻音很重,「不想喝。」

太后又想跟周朝起战事,未在朝上与群臣商议,直接下旨涨了周人之地的秋收赋税。

征战本就劳民伤财,去岁周人刚经历完战事,对于安置他们的新令也是上月方才下的,而今紧接得此旨意。

真是要逼死他们。

圣上自当年中毒之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太子坐镇东宫,本该稳朝堂内外,如今太后的旨意下得坚决,毋容朝臣置疑。

外称太子旧疾复发,于宫中调养,实则让太子再探周朝。

有了上次的教训,周朝皇室还有他们的朝臣肯定已恨毒扈齐赫,特别是被盗兵防图的骠骑大将军廉蚩。

虽然老皇帝已死,然一国监察不至于太弱,扈齐赫到京师很可能会被发现,廉蚩不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趁机杀他。

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好像梦见什么,睁开眼哪一瞬,忽然全都忘记。

晚上吃完饭,我越想越不安,披了件披风去父亲书房。

父亲看见我进来,放下折子,起身来扶我,「身体还没好,怎么还跑出来?」

许是鼻音重,我轻声说起话来听着很虚弱,「父亲,我没事。」

父亲扶我坐下,才自己回座位。

我迫不及待,直接问道:「太后娘娘下的旨意,让父亲为周人和北临和睦所做努力都白费了,父亲为何不想办法反对?」

父亲凝视我,他复杂郁郁的神情像在等着什么。

我想这些日扈齐赫看上去为什么风雅平和许多,他穿着向来给人感觉难以冒犯,特别相衬那自信傲然的气质。

慢慢换另一种感觉,现在又出调养的消息,那么想起近段时日的他,让人觉得他似乎近日的确身体不太好。

我看着父亲的神情,想捕捉什么以慰自己,「太子……其实也想打这一战?他与太后娘娘达成了共识,所以太后娘娘才会忽然下旨。」

父亲神态自若,「此去周朝,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我蹙起眉头,「负伤而归,打消那个念头?」

觉此事很不对劲,「即便他新帝再不勇猛,没有盘算,可是手下还是有出谋划策之人,他失了澹台家,同时也缺了江家,没有相争,在某种意义上并非一件坏事。

他可以掌控所有的权利。

荣王虽不贪恋皇权,难保他不想报上次之仇,况且他竟能养那么多私兵,实力不容小觑。殿下去周朝,竟又是同样的目的,打探虚实,是不是太轻敌了。」

父亲目光沉重注视我,肯定地点点头。

他开口语气又变得淡然自若,「说得不错,可是话里的矛盾之处,你还没有意识到?」

我一怔,父亲一句话把我所想之事打乱,矛盾的地方,哪里矛盾?

父亲低首,摩挲适才我进来时他放下的折子,「既然形势已明朗,何必还需打探虚实。」最后四字一字一句。

我顿然,从一个理顺的思绪豁然到了混乱的思绪,只瞬时明白,太子此行目的并非于此。

可是结合现在北临的境况,捋一捋就会这样想。

那会是哪里不对?

哪里矛盾……

我睁大了眼睛,盯着父亲道:「这应该是,太后的目的?」

父亲抬头看我,「昭阳,你知晓如此,就该止步了,今后没有什么事会比这件事复杂,你只需旁观。」

我垂眸,瞬间觉得颓然,「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得越多越有一种无力感,这些事我明明知道,却也仅仅只能到知道为止,我想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父亲道:「有些事能少拉一个人进来,就少拉一个人进来,特别是这样的权利之争,既然能够享受成果,就好好享受成果。」

我问父亲,「所以太子是相信父亲的对吗?」

父亲感慰地笑笑:「太子长大了,他相信自己,现在为父也只是个听命行事的。」

不属于自己职责上的权利一直死死攥在手中,最后倒会一无所有。

「那太子此行负伤不可避免,还是……」有些想父亲能够否认,「越重越好。」

父亲慨然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我说话满是鼻音地嘟囔,「劳了这么多年还没劳够。」

父亲转眸看我,我一愣,心虚地眨了眨眼,须臾,点头,「劳其筋骨好。」

小声说:「女儿不想劳筋骨,回去睡觉了。」

父亲点头,再嘱咐,「记得把药喝了。」

我边出门边应,「知道了。」

太后要打这场战,又担忧太费力气,后方兵器粮草会供应不上,故而想用最简单的方法赢得这一战,像上次一样。

虽说兵不厌诈,可是如今周朝的形势已与从前不同,要阻止这场战,唯有太子殿下负伤而归。

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尔尔端着药过来,一阵苦涩的味道。

我喃喃:「知道结果是不好的,还是要去,这还是开始。」

尔尔道:「小姐你嘀嘀咕咕说什么?」

我伸手接过药,闭眼一饮而尽,躺下睡觉。

府里来了位客人,母亲放弃了闻州,要我一定见见今日这位。

我昏昏沉沉到前厅,见一位雾灰色衣袍的青年坐在客座上,客气笑意地与母亲聊天。

母亲见我,忙上来拉我的手,与我介绍,「昭阳,这是嵇屿,你要叫他一声表哥。」

我顺母亲的意唤他一声。

嵇屿起身,礼貌地笑道:「昭阳妹妹。」

母亲道:「屿儿刚从邺城回来,今后就在澧都任职了,常来我们家,你们也好认识认识。」

我微笑,须臾,实在没忍住掩面打了个喷嚏。

嵇屿立即笑道:「我从小麓岭带了些羊肉过来,正好炖了汤,可以给昭阳妹妹去去寒气。昭阳妹妹风寒未愈,要记得多添件披风。」

我颔首谢他的关心。

母亲看我们俩的眼神都在表达满意,我陪母亲坐着,约莫听出这位嵇屿是母亲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年纪轻轻便考取功名,如今在外历练完,回澧都任职户部。

大抵过了两刻钟。

嵇屿看出我很不舒服,略敛眉,「昭阳妹妹身体不适,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母亲好似忘记了我染风寒的事,嵇屿一提,她才蓦然想起地回首,握着我的手自责地道自己光顾嵇屿到来,赶紧吩咐尔尔扶我回房。

路上尔尔搀着我,小声闲道:「小姐,看来你这次是跑不掉了,夫人看嵇公子简直像看亲儿子。」

「再说吧。」

「也难怪夫人这么着急,与小姐同龄的贵女都已定下婚约,这个不成,恐怕再过不久就会有人上门提亲了。」

我怅然,母亲这么着急,还有皇后娘娘的原因。中书令之女,太子老师的女儿,好像的确很适合太子妃的位置。

若有了婚约,那就不一样了。

嵇屿回澧都,靠的全然是自身才华,还有一点点人和。

嵇屿第一天上朝,就被太后指名派去周人的城池解决动乱,安抚周人。他欣然领旨,朝中谁不知道这是太后在针对父亲?

嵇屿第一日到那里,差点被城民丢菜叶鸡蛋打一顿,幸而士兵拦人拦得快,才勉强镇住场面。

我只能听听。

这些日,我卧在房间好好喝药,好好休息,身子却还是不见好,整日迷迷糊糊的。

母亲见状愁眉不展,换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有一天我躺在软榻上,问尔尔,「我是不是连个风寒都撑不过去?」

尔尔吹着碗里的药,「小姐你说什么傻话,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没事的。」

我喝完药,拢了拢毛毯,闭眼小憩,梦里手好像被什么拉着,横竖收不回,挣扎着逐渐清醒,视线里手腕上系着红丝。

「小姐你醒啦?」尔尔弯腰看我,轻声道。

屏风外坐着什么人,我感觉眼皮好沉,眼前有些模糊,想问尔尔谁在那里。

屏风外那身影站起来,侧身抬手作揖,跟谁说着什么。

「心结郁郁……虚不受补……」

我迷迷糊糊听着,迷迷糊糊听见一些词。

好像看见一个长胡须的老人,适才好像梦见一个老太太,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谁在喂她药喝,为她流眼泪,好熟悉,我浑身无力,索性又闭眼睡过去。

这一觉意外睡得很好,隐隐闻到青竹淡香,有风拂过我身上,轻轻和和的,如置身静谧的无人秘境。

……

仿佛听见蝉鸣,我缓缓睁开眼,灯盏柔柔,夜晚万籁俱寂。

「睡醒了?」

父亲走过来,动作和说话语气很轻。

「父亲。」我病重声音轻弱。

目光随他而转,看着他在软榻前的凳子正坐下,注视我。

父亲叹了一息,「太医说你有心结,我想了很久,想我,一开始告诉你的是不是错的。」

有点后悔,「或许你该像澧都其他世家贵女一样,嫁得一个门户相当或者低一点的人家,相夫教子,得一份平淡的欢喜,无所忧愁,顺遂一生。

不该知道这些事,参与进来,倒平添烦忧。」

我缄默少间,心里很复杂,「可是父亲待母亲这么好,母亲还是会有所愁,最令人羡慕的人,也会有烦恼的事,有顾忌的东西。」

对父亲轻轻地笑了笑,声音还是小,「或许是父亲太好了,我想遇一个像父亲这样的人……

不是闻州,也不是嵇屿。」

没有其实也没关系。

父亲心疑起何事,问得小心,「昭阳,为父可以知道,你想要什么么?」

我被问得微微一愣,我想要什么?看过了高台,就不会想站在下面仰望。

人……也一样。

父亲见我不说话,愈加谨慎轻和地问我,「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太子?」

像是被戳中心事,原来真的如此么,有点担忧他的安危,觉得他是最好的,这样是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与父亲一样。

「父亲觉得如何?」我试探地看他,仔细着他每一个神情。

父亲凝重起来,想了良久,缓缓道:「太子喜欢你么?」

我垂下眼眸,摇了一摇头,「……我不知道。」

想我与他之间的相处,他的自信与笑意,还有一种肩负重任的沉稳,会给人一种什么都不用怕的感觉。

「或许也不是喜欢吧,我只是觉得太子很好,比任何人都好,和他说话,在一起的时候,会很舒服,有一点点像,」

笑看父亲,「现在这样与父亲说话,不过看见他,开心会比安心多一些。」

我心中蓦地一个灵光,跳脱出这种男女之间的情爱,倏然什么都雪亮起来,「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父亲,我想要站在最高的阁楼,看整个澧都,看每家每户都亮着灯火,有人在街上摆摊,有人出来游玩,我想这些能与我有关。

就像,你想要的一样,是一个所有人能安家乐业的澧都。」

垂眸继续说:「平淡的欢喜固然很好,可是如果真的这样,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没有想要的,那又有什么乐趣。」

我抬眸笑着拉了拉父亲的手,「父亲,你知道我最崇拜你什么吗?

是你,无论什么事,都能够从容淡定,都能有办法云淡风轻地解决,有时候,说到事情的关键,眼中胜券在握。

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你。」

父亲道:「不拘泥于情爱,这样也好,比情爱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

只是为父还是要提点你一句,现在北临的情势,太子妃不是好做的,能力不对等,就容易成为悲剧,太子要成为未来的君王,就不能为了谁放弃什么,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我看着父亲,微蹙了眉轻声问:「为什么一定要放弃什么呢?

帝王无私情私爱,我并不这样觉得,只等着他来给什么,庇护什么,等不到,当然会觉得怨恨啊。

他既然已经是太子,不是其他人,他只需要把那一点私心都给太子妃,这样就已经是最好。

他能抗住前朝乃至天下的压力,太子妃为什么就只能是站在他身后?」

父亲缄默地看我,过了很久,叹道:「昭阳,长大了。」

我又摇了一摇头,小心翼翼问:「父亲,若真的是太子,你觉得可以么?」

父亲垂眸,略拧眉,「为父是有私心的,你有选择,请容为父在这件事情上偏心太子一点。」

说着看我,「太子应该是要娶一个标准的,一心只在太子身上,为太子着想的太子妃,有管理后宫的手段就足够,端庄大气,能容纳他喜欢的人。」

我沉默以待,语凝片刻,语气轻而低下来地说:「父亲你糊涂了,我不觉得太子会这样做,若父亲拘束他这件事,他一定会对父亲心生隔阂。」

父亲露不解之色。

「明明父亲也知道,太子更喜欢恣意一点,那么父亲觉得,太子会娶一个,只是为了让她管理自己后苑的人回来么?

太子妃不是别人。

连这件事都不能自己做主,他心里如何高兴?」

父亲的表情不知道是心里在思忖什么,好像那件事非常重要,重要到关乎太子的将来,我的将来。

许久,长叹一口气,「罢了,你们都长大了,自己的事心里有数。」

语重提醒我,「昭阳,你是个好孩子,相信你们能够想清楚,什么是小什么是大,该如何做才是最好最正确的选择。」

喃喃:「太子,是很好。」

我有点听不明白。

于是对他的后半句话笑道:「那是父亲教得好。」

「嗯?」父亲宠溺看我,「可不要给为父戴高帽。」

父亲拂了拂我的发,「现在舒心些了?」

我点头,「嗯。」

父亲最近脸色很不好,扈齐赫可能在周朝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他此去周朝目的是引出江俨剩下的死士,暗探之事在前,足以说明江俨虽死,留下的祸害实在得谨慎提防。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江俨还给他们下过什么命令。

父亲和扈齐赫都想,不如借此机会将其引出,以绝后患。

其二太后的意思,周朝新帝登基,因之官员紧缺,开了秋时恩科。周朝要弱,就不能有太出类拔萃之人入朝堂。

我摸着一套新的精美茶具,晶莹剔透,洁白无瑕,是去年两国言议和时,学论会上交换的东西。

说起来真是有意思,周朝制瓷人随便教了教,北临铁匠也随便教了教,最后都暗暗地研究琢磨了很久。

听说那一场学论会上,有个太学学子鹤立鸡群,舌战群儒,是太师的学生。

我双手握着茶杯,拇指摩挲杯沿,眼下周朝的局势紧张得很,兵在其颈。

「小姐,赵大人应了去赏花,不过她说这个时节大明寺的那一片荷花应当已经开了,比城外的花好看,不如去大明寺走走。」尔尔道。

我放开茶杯,答应。

第二日下起小雨,天青灰色,雨丝成帘,落湿寺院的灰石板与放眼可望的青绿荷花池。碧衫背影撑伞立在池边,窈窕静美。

我接过尔尔手中的油纸伞,独自走近她。

赵时溪听见声音,转过身来,雅静而不疏离,玩笑道:「气色不错,大病初愈了?」

我与她的关系在斧声烛影的案子里慢慢亲近,自上次在此见过后,现在又有一种微妙的好,便是那种我愿意亲近她,她亦愿意亲近我。

「痊愈了吧。」我无奈粲然,也玩笑了句,「你不会挨骂吧?」

赵时溪笑笑,侧身先漫步,「这话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可说不准是谁。」

我转身与她并肩慢走,「太后娘娘安好?」

赵时溪闲话,「其实你可以进宫去看她,皇后娘娘先前想必也同你说过这话,可以时常进宫玩耍。」

我淡淡含笑,「天家恩赐,进退时宜。」

赵时溪慨然,「这里的荷花,我每一年来的时候都觉得它与去年不一样了,于是要坐一整天,才会觉得熟悉,白头如新,人却可以倾盖如故,奇怪。」

我道:「这个人真幸运。」

赵时溪侧首看我,「啧」了一声,「有这么夸自己的么?」

我微挑眉,「嗯?」

赵时溪回头叹息,「也罢,只当我想错了。」

我弯眼笑道:「别急着否定呀,不然我怎么好开口向你讨要事情因果。」

我无意试探她,此次约会,她却心底明镜我该对她有一丝顾虑。

我实则不以为然。

赵时溪淡笑,说起这件事,「太子的事,有时候太后也不尽然知晓,倒是中书令大人,什么都了解,既然中书令大人心有顾虑,你何必要参与其中,可能得不偿失。」

我心里其实很复杂,叹了口气,「有些事知都已经知道了,不彻底点,怕走一步算一步,算不过来。」

「有中书令大人在,大可不必你来忧心。」

「太后娘娘如此喜欢你,其实你也可以无忧无虑。」

赵时溪看我一眼,达眼底的笑意味深长。

那晚父亲与我说话的时候我蓦然明白,有选择的权利只是为了自在一些,可是在此之上就会想追求更自在的东西。

站在高楼阁宇上看万家灯火,我心里有自己的山河。

我与时溪走进池亭,收了伞,对坐下来,池亭外雨声淅淅。

时溪道:「周朝太皇太后前段时日病重,霖华公主以太皇太后义女的身份正式入众人眼中,也算,了结了之前那件事。」

我有些疑惑,「这么容易就了结了?」

「骠骑大将军极力反对封她为公主,理由也就是说来路不明,他应当知道真相。」时溪笑了一笑,「毕竟那事霖华公主也算罪魁祸首之一。」

我随口道:「这新帝也同意?」

时溪道:「或许他的确心软,不对,该是说……宽仁。」

继续说:「殿下倒是没有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行事,那个名叫王绎的学子,虽说在为他老师服丧,弄得成日沮丧不堪,但振作起来,的确是大才。」

时溪话中另有意思,她知道我能明白。

我也不与她委婉遮掩,「正是大才,现在才动不得。」

时溪微蹙小山眉。

「朝廷无人可用,新帝并无大能耐的话,撑不了几年,几年太少,我们不够养足实力。况且现在周人之乱还没解决,解决之后,需要至少三年时间磨合,发展也不能急。

至少十年,十年间不能有任何战事。」

时溪恍然大悟,良久,才道:「难怪圣上曾与太后娘娘顶嘴,若先帝驾崩时,太子殿下已长到十八岁,打了那场让西夷都开始忌惮他的战。

先帝一定会将皇位越过圣上,传给太子殿下。」

不由得感叹,「中书令大人,果然还是旁人不能比的。」

我摇摇头,抬手翻开茶杯,「唉,我觉得我父亲都已经没那心了,太子殿下有自己的打算。」

时溪注视我,思考着什么,忽然笑道:「想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忙里忙外的要给太子殿下挑选太子妃,拿着画像问太子喜欢哪一个,太子不知道与皇后娘娘说了什么,皇后娘娘就突然不热衷此事了。

原来,是现在不想将国库的钱用在这上面。」

我沏了杯茶递给她,觉得怎么有点好笑,「殿下真倒霉。」

时溪道:「周朝先帝在时,骠骑大将军只听先帝的,现在江家没了,澹台家也没了,其实要在周朝做什么,除了那个骠骑大将军盯得紧外,也没什么难度。」

我问她,「江俨的死士呢?」

时溪想了想,「这,需得问中书令大人。」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样。」

极认真说:「江俨的死士,早已经被人暗中肃清了。」

我蹙眉,肃清了?是谁下手这么快?又为什么这么判定?

「殿下白走了一趟?」我问得很不确定。

因之扈齐赫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在周朝做什么?

时溪显然正色,缓缓摇头。

「是谈祈?」

似正中她的猜想,她敛了眸子又抬起,淡淡道:「假如是淡祈动的手,这么短的时间,就有可能是在那两件案子时,同时进行这件事,太子殿下竟然会没有察觉,太奇怪了。

现在,太后娘娘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在周朝做什么。」

我道:「如果谈祈是借了他的手。」

那之前岂不是被谈祈玩弄于鼓掌,死的暗探都不知道是西夷的还是江俨的。

时溪很确定道:「所以中书令大人知道的,比太后娘娘更多,太子殿下信任他老师。」

微蹙了蹙眉,「看中书令大人近来脸色不好,又一个字不多说,想必心中有盘算。只是,太后很不悦。」

少间,我叹息地抬手端茶,「父亲还是父亲,算得死死的。」

时溪思忖后道:「这件事太过复杂,我倒觉得,知道得少一点没有什么不好,太后娘娘也就气一段时日。

太子殿下回来,就不气了。」

我缓缓喝茶,太后都气得把嵇屿赶去了平息周人动乱。

幸而嵇屿有本事,去了一段时间就安抚下了他们。

我躺在湖亭的卧椅赏夜月莲花,亭下水面暖光融融,闲问尔尔,「太子什么时候生辰?」

尔尔默了片刻,「嗯,下个月,及冠礼。」

我看着这样让人心静的夜景,莫名很失落,「父亲在干什么?」

尔尔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当然是在书房啊。」又道:「小姐,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想知道这些事呢?和周朝掺和的事,多麻烦。」

须臾,不怀好意地说:「小姐,你到底是,想知道事情,还是想知道,人,有没有事情?」

我侧首没听明白,「什么人?」下一刻才反应过来,道:「以后不准出去听戏了。」

尔尔窜地急了,「别呀,小姐,我不说了。」

我望着片片墨绿圆叶与相间的莲花出神,谈祈做了亏心事也怕江俨有后招报复他啊,先下手为强。

西夷的暗探里真的有江俨的死士,扈齐赫会一点察觉都没有?能不知不觉中处理掉最隐匿的祸患。

这个谈祈,不可小觑。

「尔尔,去准备点吃的,我要去书房看父亲。」

许是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我太想知道其中藏着什么玄机。其实也怕,我好不容易看清的澧都,又变得不一样了。

父亲在书房看一封信,我端着鱼羹进去,笑喊他,「父亲。」

父亲将信稍折了放下,抬首微眯眼看我,「这是……想收买为父啊?」

说得这么直白,我都有点不好意思,遂变了脸色义正言辞,「父亲这么辛苦,我当然是来关心父亲的。」

把鱼羹端到他跟前。

父亲拿勺舀了舀,叹笑道:「还是我的女儿好,贴心。」

我拉了把椅子坐到父亲身侧,撑颔期待道:「那是不是我求父亲什么事,父亲也会答应我。」

父亲愣住,放下勺子,抬头同我笑道:「为父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撇撇嘴,略蹙了眉着急,寻着话说:「那我,就坐在这里陪您。」

父亲微侧身,面对我,「昭阳,听话。」

我垂头丧气道:「这……我都知道了一半,实在心痒痒。」问父亲,「既然父亲想让我知道这些手段,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参参这件事呢?」

小声道:「每次就你和太子两个人天天密谋来密谋去的,旁人也就算了,连我你都不能教教。」

父亲安慰我道:「这些你也用不上,阴谋诡计少沾染些好。」

我不信,思量地说:「父亲你少诓我,这也不是阴谋诡计,这叫暗中的正面较量。」

父亲笑意摇头叹息,「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为父说不过你。」

我好像入了什么坑,赶紧否认,「没有,不是,」探身认真问一个问题,「那我想知道一件事。」

父亲点头,「你说。」

我严肃问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受伤?」

父亲一笑:「你说太子有没有受伤?计划还是不会变的。」

「那……都受伤了干嘛还不回来?」

「你关心太子?」父亲故作生气道:「怎么也不关心关心为父每日在这里殚精竭虑。」

我拉握父亲的手臂,「哎呀,我这不是来给你分忧嘛。」

父亲道:「不出三日,你就会全都知道了。」

我果然顿时被哄住,三日,那也就是说三日后一切便结束了?

两日后的夜晚我坐在湖亭写字,写着写着觉得困乏,自然而然地伏在几案小憩。

渐入一个很奇怪的梦,夜空飘着小雪,有个身着墨色窄袖收腰衣裳的青年斜倚树旁,环抱着手,笑中有山川河流,本该的寒冷都因此消退,只觉这场景如最漂亮的画。

他笑起来真好看,不是温柔的好看,是一种沉稳安心又洒脱的好看。

我走近他,他却变得越来越模糊,怎么也靠不近。

我忽然打了个寒颤,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慢慢恢复意识,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肩颈,坐直起身子来,眸光里对案坐了个人。

我这才清醒地落过视线,对案人淡定好奇我的疑惑惊喜,神色甚因我的微讶携上一点悦意。

「你回来了?」我笑道。

扈齐赫打量我一眼,问:「我回来,你很高兴?」

我答道:「高兴。」

扈齐赫的神情中遂携笑意,那种真挚的笑,他有些认真有些思索地注视我,道:「昭阳,孤有点喜欢你。」

我的笑与笑意都未来得及收进眼底,傻傻地看着他,就听他又道:「不用觉得进退维谷,想着如何答才最合适,孤可以给你选择。」

我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回神后顷刻低首冁然而笑,再抬头看见他认真正经的表情。

自信莞尔,思忖地问他,「我不需要选择,我也有点喜欢殿下,这算不算不谋而合?」

扈齐赫像听到出乎意料的回答,一挑眉梢,他凝睇我,随即上扬唇角,深亮的眼睛愈加郑重,「之死靡它。」

我笑意随心愈欢喜,双手撑颔,忽然才想起他此番周朝之行,敛笑问他,「此行可还顺利?」

扈齐赫依旧深笑,反问:「能不顺利?」

我微微蹙眉,声音也小起来,「那你……身上的伤口深吗?」

即便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他还是需要装得没事,只是为了给太后看,给太后知道,此行的结果。

扈齐赫倾身靠近我一点,须臾,抬手拂过我额边的碎发,缓缓地,有点痒,随后手指触到我额头。

我记得这是我回澧都时受伤的地方,留了道疤,他还命人送了去疤膏来,冰凉却效果很好。

扈齐赫眸色沉思,那一脸严肃的表情。

我略垂眼眸,感受他手指抚过,心里有点麻麻的,很舒服。

扈齐赫告诉我他没事,东宫有最好的御医。

他与我略讲起周朝之行,话语几乎都在那病重的太皇太后身上。

霖华公主出现在众人眼前,朝堂自己就乱了起来。我听着才知,远不止「骠骑大将军极力反对」这句简单的话。

骠骑大将军廉蚩是要杀了霖华公主,明里暗里都不放过。甚至说就是因她出现,凭一张神似霖华公主的脸蛊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才病重难医。

朝中大臣除了不敢言,便是多站在廉蚩那边,毕竟,兵权都在他手上。朝堂上僵持的气氛,更胜于那时候父亲与御史中丞的争吵。

扈齐赫说到此处,道了句,其实他根本没有去京师。

我讶异,下一刻又觉得合情合理,问他,「周朝皇帝,不对,廉蚩早就知道你会再去周朝?

是谈祈……」

扈齐赫一笑,默然我的猜测。

扈齐赫离开周朝的时候,太皇太后的病开始好转,原因在廉蚩不再执着地要除掉霖华公主。

太皇太后也退一步,不封她为公主,能养在身边就好。

我撑颔静静地看扈齐赫,扈齐赫谛视我的目光,甚有些严肃语气地让我不要胡思乱想。

他今日回来,就来府中见了父亲。

后来的半个月扈齐赫都在东宫养伤,我自然是不能去东宫的,只皇后娘娘有几日召了我入宫陪她说话。

我从皇后娘娘的神情变化中窥探他的伤势,一日一日地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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