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织女。
我苦心孤诣,终于掀了牛郎的茅屋,杀了他的牛,把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谁让他窥看我洗澡,还偷了我的仙衣,想以此要挟我嫁给他。
被发现后还大言不惭:「你在天上恐怕无聊得紧,哪有人间这般自由,嫁予我,岂不正好称了你的心愿?」
我踩着他,把他碾到泥里。
你错了,我的心愿,就是不会让你好过。
1.
「这里是天河,外面有天兵天将把守,你一介凡人,是怎么进来的?」
我双手环抱,一脸戒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面容清秀,身材挺拔,眉宇之间透着一股书卷气。这样的人,刚才却鬼鬼祟祟站在树后偷看姑娘家洗澡。
「姑娘别怕。」
他走上前就要抓我的肩膀,见我一脸嫌弃地躲开,这才止步,尴尬地低着头不敢看我,小声说道:
「我,我是不小心到这来的。」
听到他道歉,我紧锁着的眉头稍稍舒缓,态度也有所转变:
「这位哥哥,那你可曾看到过一件外衣?」
「自然见过。」
我大喜过望,赶紧问他:「那劳烦你赶紧还我吧,没有仙衣我回不去天宫,耽误了时辰会被责罚的。」
「可以倒是可以。」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脸纯良地看着我,「不过我的老牛朋友说,让我向你提个条件,你肯答应的话,我就把仙衣还给你。」
我皱了皱眉,但因为太害怕耽误回宫的时间,只好先硬着头皮答应。
他傻站着半天,扭扭捏捏说不出话来。
「要你愿意做我的妻子,我就把仙衣还给你。」
2.
我怀疑是自己耳朵失了聪,要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荒谬的话。
「不可能。」我一脸严肃,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劝你赶紧还我,惹恼了天宫上的人,十条命都不够你赔的。」
听我这么说,他羞愧地低下了头,「姑娘对不起,是我肖想了,我这就把仙衣还给你。」
我嗤笑一声,伸出双手正准备接过我的衣服。
这时,牛郎背后的牛皮筐轰隆隆发出巨响,变成了一只老黄牛。
「牛郎,别听她讲的!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想嫁你的人多了,她虽是天上的仙女,可只不过是她命好,有这一层身份罢了,我看配你绰绰有余。」
他老神在在,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一脚踹在他的牛鼻子上:
「呸!讲的什么屁话!虽然你是牛,但我看你是真的狗。牛郎这么好,你怎么不嫁给他?怎么?生殖隔离啊。」
3.
「哎呦。」那老牛吃痛喊了一声,「看看,哪是什么天上的仙女,竟如此粗鲁。牛郎,快!她没了仙衣,不过是一介女流,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先把她捆回去再说。」
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做出如此强盗般的行为,我惊恐地环顾着四周,想要寻求帮助,却只能绝望地低下头。
没有人能够帮我。
姐姐们因害怕耽误回宫的时辰,早早乘风归去,天兵天将又在边界驻守。我现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牛郎,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强装镇定,语气里却掩饰不住地颤抖,「把仙衣还给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被王母知晓了,断不会像如今那么简单。」
「牛郎,别听她胡说。你好好看看,你就不想跟这般闭月羞花的女子成亲吗?你不想和她生儿育女吗?她还会织衣服,把她带回家,咱们的生活也不会像以前那么清贫。」
我瞪了那牛一眼,心想它牛嘴吐不出象牙来,提起裙子就准备逃跑。
到底还是徒劳无功。
牛郎把那老黄牛视为自己最好的伙伴,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他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上了我,两眼一闭,敲晕了我,把我放到了牛背上。
4.
等我醒来时,我正躺在一间茅草房里,房间只有一张摇摇晃晃的小床和一张桌子。
「家徒四壁啊。」我不禁感叹道,跳下床去门口查看。
却发现门早就被锁住了。
「没钱装修,却有钱买这么坚固的锁。」我撇撇嘴,又郁闷地坐了回去。
心里一阵落寞,想我织女在天庭被誉为第一美人,是天帝最得宠的小女儿,名声响亮,无人不晓。可如今却被一个猥琐男威胁,逼着我嫁给他。
我越想越生气,瞥见脚边有一把小椅子,忍不住拿起它撒气,恶狠狠地向门口砸去。
几秒后,听到动静的牛郎走到门口,殷切问道:
「织女姑娘,你醒了吗?刚刚真是对不住了。」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事到如今,他还装什么君子。
见我不说话,他喋喋不休:「姑娘,你饿不饿?我给你把饭菜端来,行不?」
「别来烦我!」我受不了他聒噪的声音,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到底还是有用的,门口很快安静了下来。
九月已是初秋时节,夜里凉风习习,我只穿了一件单衣,被冻得瑟瑟发抖。我双手抱臂,想让自己暖和一点。
过了一个时辰,门口传来一些动静。
门被打开了。
我下意识就站起身想冲出去,却被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拦住了腰,又推了进去。那老太老当益壮,力大如牛,我受力不稳,被她推倒在地。
牛郎站在门口挡住了我的去路。
「啧啧,穿成这样,也敢往外跑?真是不知羞。」
那老太摇摇头,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又一脸笑容地转身面向牛郎,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团。
「二郎,你把东西放在桌上吧,放心,王婆一定帮你劝服她。」
牛郎朝她感激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重新锁上了门。
5.
王婆看他走了,立刻露出凶恶的眼神,将我从地上拉起,按到床上坐下。
「你就是二郎要娶的媳妇?」
「呸!谁要嫁给他。」我气得朝她吐口水。
「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不晓得你和二郎之前有什么仇隙,可是你看看自己,只穿了单薄的内衣,这副样子被他捡了回来,浑身上下被他看了个遍,摸了个遍。你早就失了清白了,你还能不嫁给他不成?」
她苦口婆心地劝解我,端起刚刚牛郎拿来的咸菜小粥:
「看看,二郎还特意给你做了饭菜,天底下又有几个男子会像他这样体贴,去做这些活?虽然人是穷了点,但只要你安守本分,婚后跟他一起做活,再给他生几个孩子,咱们女人这辈子,不就追求这点东西吗?」
王婆不知我的身份,我也不方便外泄,心里对她还存有一丝希望。
「婆婆,我绝不会嫁给牛郎,他敲晕了我,把我绑了回来,这种行为和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我拉住她的手臂,恳切地看着她。同为女人,我本以为可以得到她的理解。
「我和牛郎,是不会有结果的。我不会做饭,不懂农活,就算嫁给了他,也帮不上他的忙。就好比这青菜小粥,你方才说,这是他家能拿出的不可多得的奢侈品了,可我活了这么久,不曾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啰里啰唆讲了一堆话,可王婆似乎没放在心上,还找错了重点。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拿出身后的衣裳:「晚上凉,你披上吧。这可是二郎特意问我借的。」
她趁我换衣服的空当走出了房门,又把我锁在了里面。
她站在门口嘀嘀咕咕:「二郎这是找了个什么赔钱货?啥也不会,空有一副皮囊有什么用?」
我张嘴就想反驳,可又闭上了嘴。这里的人,又有几个能理解我?
在天庭,我自小和五个姐姐跟随王母学习纺纱织布,我天资聪颖,手艺学得特别好。没有人看到我织出来的绢能不惊叹的。
可如今我在这里,我不做饭,不干活,不想和看过我身体的男人结婚生子,他们就认为我是个怪物,把我贬得一无是处。
饶是在以严明法度著称的天庭,我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我站在窗前,落寞地望着天空。
从前,我日日夜夜织布,不知疲倦。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站在织布机前的窗子眺望,观察人间百态。
真到了人间,才体会到这里的严酷,开始期盼回宫的日子。
6.
后面几天,牛郎一直把我关在房间里,只在每日辰时、巳时过来给我送饭。
其实作为神仙,我早已辟谷,本不用吃饭。
不知是不是没了仙衣的缘故,我越来越像一个凡人,不吃饭会饿,不睡觉会困。
起初我心中有气,不想吃嗟来之食。
「吃饱了才有力气反抗。」我端着碗鼓励自己。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不知天上的人何时才能发现我遇到了危险。
我下决心要自己找到仙衣,然后逃跑。
之后那几天,我也不和他们顶嘴了,态度缓和了不少。
每天哥哥长哥哥短,隔着门我都能想象到他烧红的脸。
「牛郎哥哥,我想明白了,之前是我不好意思,其实,其实我也是想嫁给你的。」我盘坐在门后,两眼一闭,将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的台词一股脑说了出来,「你性格宽厚老实,相貌端正,我,我很喜欢你。」
牛郎一听这话,喜出望外,一掌重重地拍在门上,把我吓了一跳。
「织女姑娘,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要有一个字作假,我天打雷劈!」
雷母娘娘是我的好姨母。
我暗暗发誓,等我回了天上,叫她第一个劈的就是你。
「牛郎哥哥,那你能放我出去了吗?」
「可老牛它说……」牛郎站在门后犹犹豫豫。
「它一头老牛能懂什么?好哥哥,你就放我出去吧,我们是要结为夫妻的,你难道要关我关一辈子?」
说着说着,我抽噎起来:「我已经在这待了七日了,我真的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好想看看你。」
「织女姑娘,你别哭啊,我这就给你开门。」
7.
待他打开房门,我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
我左顾右盼,观察这里的构造布局,忽视了一旁的牛郎。
「织女妹妹,老牛还在田里干活,你饿了吗?要不要吃饭?」
他站在我身边像只苍蝇一样阴魂不散,说着就要去厨房忙活。
我灵机一动,按住他的肩膀:
「二郎,让我来做吧,以后我们结婚后,这些都是我应该干的活,且让我提前适应适应。」
牛郎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赶紧把我引进厨房。
我在厨房里忙里忙外,因为不熟悉业务,还险些烧了房屋。
看得牛郎心惊胆战。
「你就别操心我了,快去歇着吧。」
他站在旁边,我又怎么大展身手?
一个时辰后,我堪堪做出了三菜一汤。
「我第一次做饭,二郎可不许笑话我。」我假意害羞低着头,这才遮住了我因憋笑涨红的脸。
牛郎看着我做得色香味俱……不全的饭菜,激动地拿起筷子准备品尝。
才尝了一口,我看着他的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一言难尽起来。
「怎么了,二郎,一定是我做得难吃吧。」
我耷拉下嘴角,假意失望,甚至还努力挤出了几滴生理性眼泪。
「当然不是!味道很好,只不过略微……咸了点,下次盐可以少放一点。」
味道很好?只是略微?可我放了十勺盐啊。
「那你再尝尝这汤。」我又殷勤地给他盛了碗汤。
「好,好。」牛郎接过碗,视死如归地抿了一小口。
我抬起手把碗用力往他脸上一按:「我爹爹说了,大口喝汤才叫豪迈呢。」
牛郎猝不及防,被滚烫的汤水呛到了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颤抖着指了指最右边的菜问我:
「织女姑娘,这菜是不是没熟?我方才好像看到这鱼头动了动。」
「生腌嘛,这可是如今天庭上最流行的吃法,你快尝尝!」
牛郎咽了咽口水,盯着那鱼看了许久。
胆真小,我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
二郎,有没有看见鱼眼里那束诡异的光啊。
「怎么了嘛牛郎哥哥,好吃你就多吃点,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你必须给我这个面子哦。」
我冲他露出一个天真灿烂的微笑。
「好。」牛郎冲我勉强地笑了一下。
那天下午,牛郎去了二十趟茅厕。
8.
趁着这个空当,我将他的居所翻了个遍。
他生活清贫,住的茅草屋不过一个前堂和一个寝屋。
我被关在寝屋数日,仙衣定不会藏在这里。
可前堂更是空空荡荡,不像是能藏住东西的地方。
「这牛郎看似憨厚老实,其实比谁都精明,更别说身边还有一头狡诈的老牛给他出谋划策。」
我呆滞地看着天空,胸口因为绝望而一阵阵地抽搐。
那仙衣所用面料,是天帝看我兢兢业业,特意奖赏我的顶级绢丝。更是我花了三年时间一针一线亲手编织的,对我而言,意义格外重大。
他们究竟会将仙衣藏在哪个我想不到的地方呢?
他们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把它撕了、扔了、烧了?
我不敢细想。
可也没等我来得及细想,仙衣竟自己出现在我眼前,只不过,套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9.
戌时,夕阳西下,众人日落归家。
一脸虚弱的牛郎坐在主位,有气无力地开口道:
「织女姑娘,既然你同意嫁给我了,那我们得尽快操办起来,选个良辰吉日,就办个朴素的宴席,请村里的人来吃个饭,你看可否?」
我一听这话慌了神,我可不想真的嫁给他。
可他说着说着却来劲了,精神抖擞起来。
「虽说婚礼简单,可该有的礼节可不能少。我自小无父无母,是兄长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俗话说长兄如父,婚礼那天,你要和我一起给他敬茶。往后,你也要和我一起孝敬我的兄嫂。」
我闭口无言,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他自称自己循规蹈矩,可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
若是真的恪守礼节,为何又对明媒正娶闭口不谈?
牛郎还欲说话,却被门口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嫂子,您怎么来了?」他忙站起身,恭敬地将人迎了进来。
「身为长嫂,我自然要来看看你的好媳妇,我的好妯娌。」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人声音尖锐嚣张,惹得我好奇侧目。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看得我血脉偾张。
那女人居然穿着我日思夜想的仙衣。
她身形丰腴,略矮我半个头,仙衣穿在她身上撑得变了形,拖在地上沾上了灰尘。
「这是我的衣服!快还给我。」
我唰地一下站起了身,冲上前去就要把衣服扒下来。
「哎呦!」那女人忙裹着衣服,嫌弃地瞥了我一眼,往后躲。
牛郎见状,也帮她捆着我,让我不得动弹。
「大嫂,我不是说这衣服让你们替我保管吗?你怎么还穿上了?」
「我试试怎么了?」那女人盛气凌人地看着我,嘴里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的脸上,「我和你兄长白疼你了?我还没穿过这么好料子的衣服呢。」
牛郎点头哈腰,谄媚地笑了笑,「是,大嫂说得是,就当我们孝敬您的。」
「凭什么啊,这是我的东西!」我气急败坏,对牛郎拳打脚踢,「你们一家人,一个比一个强盗。」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这还没进门,就敢对我没大没小,你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着她就撸起袖子冲过来要打我。
牛郎站在我俩中间想要劝架,见止不住,拉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推进了寝屋,麻溜地锁上了门。
「大嫂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调教她,她以后定不会这般没礼貌。」
那女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10.
虽说我从没将希望寄托在牛郎身上,可也没想过他们一家人竟会如此不要脸面。
牛郎自知理亏,早早在前堂休憩,没了动静。
我独身一人坐在窗边望着月亮,止不住地落泪。
夜深了,四周无比寂静,只能听见外边的蝉鸣声。
这时,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稚嫩的女音。
「姑娘,你睡了吗?」
我心生戒备,问道:「你是谁?」
「嘘,小点声。」她压着嗓音说话,「我是村西李家的大女儿,我叫七七。姑娘,你想逃吗?」
「当然!」我忙贴着窗子回应她,「只是,你夜半三更来这问我是为何?你能帮我?」
她耐心回应我:「前日我经过田地时,恰好听到牛郎和那头老黄牛在密谋。
「他特意找了村里的算命先生选个黄道吉日,他害怕夜长梦多,七日之后就是你们大婚的日子。
「我知晓你是天上的仙女,你不该被困在这里。」
七七还欲再说,这时牛棚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明日夜里,我还会再来。」说完,她匆匆逃走。
我心虚得赶紧上床躺下,心如擂鼓。
11.
第二天,我装作没事人一样蒙在房间里。
一想到昨晚的交谈,我就心神不宁,就这样煎熬地等了一整天。
晚上夜深了,我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她。
「你是真心要帮我的?」我想了一整天,实在猜不透她为何如此好心,「你帮了我,万一事情败露,到时候你和你的家人如何在此处继续生活下去?」
「姑娘,告诉你吧。其实,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我希望你找到仙衣之后帮我一把,带我离开这个村庄。」
我顿感稀奇,「你一小姑娘年纪轻轻,无依无靠的,怎会想着背井离乡?」
「我爹娘把我卖给我们这的乡绅当小妾,那乡绅品性恶劣,玩死了不少女人,我过去只有死路一条。再说了,我才十五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可不想嫁给那种老头。」
她蹲在窗外和我背靠着背,我俩就像关系亲密的小姐妹一般聊天:「姑娘,你知道我的名字由来吗?农村田地里有一种野草名叫七七芽吗?生命力强,传播速度快。我爹娘给我取这名字就是怕我麻烦,取个贱名好养活。
「可他们却给我弟弟取名,叫立祥,希望他立志远大,平安吉祥。可笑吗?我们明明都是爹娘的孩子,这十多年来,却享受着截然不同的待遇。凭什么?就凭我身上没那二两肉?
「我弟弟他压不住这个名字,性格顽劣,好吃懒做。因为他爱赌钱,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爹娘就要把我卖给那种人……」
那天晚上,七七将十五年来因父母的偏心而遭受的委屈全都释放了出来,她压抑惯了,最后竟然低声抽泣起来。
我平日里没心没肺,不懂如何安慰姑娘,也无法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末了,只憋出一句:
「七七,你一直叫我姑娘。其实,我活了三千年,你该叫我一声姑奶奶……」
「扑哧。」她破涕而笑,「姑……奶奶,你真逗。」
不一会,她又正色道:「我们该商量一番,如何将仙衣夺回。
「前些日子,牛郎大嫂秦氏,穿着您的仙衣在村口到处溜达,许是太过高调,村里人背后窃窃私语,说她仗着自己的长辈身份,抢了弟妹的东西。」
一听到那女人的消息,我不禁冷哼了一声。
「这些日子,她倒是学乖了,没再穿着您的仙衣。我想,她应该是藏在了家中的某处地方。
「秦氏不爱下地干活,她总待在家里。我试着溜进他家找仙衣,可她没多久就回来了。」
我听出了七七语气中的抱歉。
「不过姑娘放心,这几日我守在他们家门口,争取在你们大婚之前将仙衣找出,定不会让您真与牛郎成婚。
「委屈你了,姑娘。」
我倒是无所谓,大大咧咧地说道:
「只要这事并非我本人意愿,他牛郎就算办十个婚礼,婚礼规模再浩大,也做不了数。相反,如果婚礼照常,到时候洞房花烛夜,新娘却逃了婚,我看牛郎如何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
「可,结过一次婚,传出去这总归对姑娘的名声不好。」七七支支吾吾,小声地提醒我。
「这世间所谓的名声,于我而言,是最没用的东西。牛郎能干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我就是毁了这名声,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12.
「婚礼那日,牛郎的哥嫂作为长辈一定会来参加,到时候你再潜入他家找仙衣,才是万全之计。」
我嘱托七七这几日万不可走漏了风声,也不要提前行动,怕打草惊蛇。
「不管成不成功,如今你我都是过命之交,我答应你,一定不会成全你爹娘的心愿,让你嫁给那种糟老头。」
七七在墙那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俩终于商议完这件大事,她悄悄地溜走了。而我,躺上床,睡了这几天来第一个完整的觉。
我本以为我能平安等到六日之后,然后拿回自己的仙衣,成功回到天宫。
谁知,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猝不及防飞来横祸。
之后那几日,牛郎没再锁着我。
我每天吃饭睡觉晒太阳,就当是在天上兢兢业业这么久,给自己放个假,不过是度假的地方略微朴素了一点。
那天晚上,我正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只远远看见几名壮汉搀扶着东倒西歪的牛郎,把他护送回来。
我看着满脸通红、喝得醉醺醺的牛郎,皱了皱眉:
「他这是怎么了?」
那几名同样意识不是很清醒的壮汉迷迷糊糊回应:
「这不是还有三日就要成婚了,一高兴多喝了几杯,妹子,你可要照顾好你家夫君啊。」
说完相视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扬长而去。
我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我才不乐意管他,我瞥了瞥已经躺在地上的牛郎。
犹豫了几秒,叹了叹气。
重重地踹了他一脚。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反正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分不清天和地,哪会记得这档子事。
一脚不够,我又补了好几脚。
这才美美起身,准备回屋睡觉。
没走几步,牛郎突然从背后紧紧地搂住了我,嘴里还嘟囔着:
「娘子,嘿嘿,娘子。」
他将头埋在我的肩颈处,厚重的鼻息喷洒在我的皮肤上,让我感到非常不适。
我扭动双臂想将他挣脱开,嘴里大骂:
「你快放开我!喝了酒就想装醉占人便宜?」
可他非但没松开我,反倒将我箍得更用力。
我倒不知是我哪个动作、哪句言语冲撞了他,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喝了酒,就想装一回「气概」男儿。
「你可还记得,三日之后,就是我们成婚的日子?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夫妻。做丈夫的连碰一下自己的妻子都不行?」
牛郎一改往日的温吞性格,他停下了乱摸的手,眼里闪着寒冰和不耐。
「我看你就是从未将我放在眼里!」他越说越激动,嗓音不自觉提高,「往日你对我不恭不敬,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今天非教训你一顿不可,让你长长记性!」
说完就将我一把扛上肩头,走进寝屋。
然后将我扔到了床上。
他直挺挺地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烛光,让我的视线变得昏暗。
我这时才真真切切地感到慌张,只能大声呼叫,渴望得到他人的注意。
可却被牛郎捂住了口鼻。
让我不仅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你这些天难不成都是装的?」牛郎凭借自己的力量优势,压住我的四肢令我不得动弹,「你就这么讨厌我?我到底是哪里配不上你?」
他边说边对我上下其手。
我挣脱不开,只感到深深的绝望,眼泪如黄豆般落下。
正当他想要扒开我的衣服时,一股力量突然将他往后拉。
只听他痛呼一声,松开了掐着我脖子的手。
牛郎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顿时感到解脱,缓缓起身,瞧见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
他瞥了瞥摔在地上的牛郎,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了出去。
13.
「停……停下。」我跑得气喘吁吁,「他喝多了,追不上来。」
那男子这才停下,转过身来,可一回头,我就看着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又匆匆撇开,「姑娘,失礼了。」
我低头一看,发现是因为刚刚与牛郎打斗时,不小心弄乱了外衣,露出了胸口的一寸皮肤。
整理好后,我才向他道谢。
「小生姓贺名衡,姑娘,刚才那人是?」
他一脸愁容,关切地盯着我。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长相,这人书生打扮,长相却硬朗疏离,眉眼冷峻,棱角分明,身姿挺拔。一身普通的麻衣却被他衬得贵气不少。
我不知如何向一个陌生人解释我和牛郎之间的关系。
见我沉默不语,他也识相地闭上了嘴。
天色已晚,我无处可去,只好去找七七。
快走到她家时,只看见七七远远地从另一条道走来,脸上露着喜色。
「姑娘!你怎么来了?」七七小跑过来,看到我身旁站着的贺衡,停下脚步问道,「这位是?」
我把事情原委又向她解释了一番。
「真是个烂人!」七七气愤地为我打抱不平,又想到了什么,瞥了眼贺衡,将我拉到一边。
贺衡见状,就辑了个手,向我们道别。
七七这才开口说道:「姑娘,我本明儿要去找你,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了他们把仙衣藏在了哪里。」
「当真?」我激动地拉住她的手。
「千真万确,我打听到秦氏娘家出了点状况,这几天回家办白事去了。眼下这番处境,姑娘你也别想着报复他们一家人了,赶快走吧。」
我被七七说的话所动摇,正当我俩在商量该如何是好时,牛郎找了过来。
14.
他酒醒得倒是快。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他一脸愧疚地站在我的前面,向我道歉:
「我是真的醉酒一时冲动,我保证今后不会再这样了。你就跟我回去吧。」
七七义愤填膺,小小的身躯挡在我面前:
「哼,你的话狗都不相信。赶紧滚吧。」
我转了转眼珠,出声制止了七七:
「说什么呢七七,牛郎哥他方才只是喝醉了。」我在背后拍了拍七七,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只不过,我和七七姑娘一见如故,还想再多聊一会。」
牛郎好像并不放心我一人待在外面,不过到底还在为刚才的事感到心虚,嘱托了我几句也就走了。
等牛郎走远后,我扭头问七七:
「仙衣被藏哪了?」
「你终于想通了?仙衣就被藏在收谷的地方。明日等牛郎大哥做农活去了,咱们就去把仙衣拿回来吧。」
七七灰暗的眼睛里瞬间冒起了亮光。
「不用你冒险,我自己去。」
之前不敢去找仙衣,只是怕打草惊蛇,惹得牛郎一家人更加怀疑。
但是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婚礼那日。
只要找到仙衣,凭借我的技术,半个时辰内就能仿造出一件赝品,凡人看不出来。
我要婚礼照常举行。
假若我拿回仙衣,不声不响地飞回天宫,只会叫牛郎吃个闷亏,烦躁几日。
天庭有天庭的规矩,会不会为了我干预凡间的事还是个未知数。
但如果等到婚礼那日,起码能揭开牛郎的真面目,让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15.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偷偷溜了出去。
看着牛郎大哥出门干农活去了,这才溜进放谷的屋子,找到了我日思夜想的仙衣。
半个时辰后,一件凡人眼里精妙绝伦的仙衣就这样诞生了。
我把它交给七七保管,这才安心回了家。
16.
婚礼前夕,我做了个梦。
还是个噩梦。
梦里的我,好像变了个人。
牛郎胁迫我做他的妻子,我居然红着脸答应了。
还夸他为人诚恳,体贴厚道。
婚后,因为我精湛的织布技术,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
我甚至和他生了两个孩子。
时不时还要感叹一番如今自己的幸福生活:
「人间的生活自有人间的快乐,多亏了老牛朋友的帮助,让我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我愿意和你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可是好景不长,天帝和王母知晓了我擅自留在人间,与凡人结婚生子的消息。
大为恼火,立即派遣天兵天将将我捉回去问罪。
我因犯了天庭大忌,被打了个半死。
却依旧知错不改,日日以泪洗面,想念人间的牛郎。
牛郎也不死心,披着牛衣带着两个孩子不自量力地来到银河找我。
梦境的最后,心肠最硬的天帝居然被他感动,允许每年的七月七让我们见上一面。
此事最后被传为佳话,人人歌颂。
我害怕地从梦里醒来,大口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平复。
望着被褥上被汗水浸湿的痕迹,我这才将自己从梦境拉回了现实。
梦里的我到底得到了什么?
一段旷世爱情的传奇佳话?一对聪明机灵的孩子?还是一个不畏世俗、不重名利的名声?
不,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牛郎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又凭什么值得被世间歌颂?
荒谬,真是荒谬!
我大力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
17.
婚礼如期举行。
一大早锣鼓喧天,喜气洋洋。
这几日,我考虑了许多。我考虑了如何报答七七,如何扒了那头老黄牛的皮做衣料,如何在众人面前把牛郎贬得一无是处。
可我就是没考虑到,这婚礼礼节居然如此繁琐累人,最重要的是,让我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
这到底是为何?
仅仅是因为所嫁之人并非我心悦的人吗?
明明除了我,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作揖恭祝牛郎新婚快乐。
直到我端坐在婚房,听到门外响起老人与妇孺的打趣声时,我才回味过来。
「快!快!我们快去看新娘子。」
「听说新娘生得很是俊俏。」
「她盖着盖头,你又怎么看到她的长相。」
说着,就看见几个孩童和几个妇女贴着窗户往里头看。
看着他们那副模样,我想到了在天庭时,养马官曾获得一匹不同寻常的赤马。
它体型高大,跑得也比其他马快,更重要的是,有一身令人惊叹的赤毛。
就连天上的神仙也没见过。
于是日日有人去蹲在马厩看它。
如今的我,和它又有什么区别。
在这些人眼里,作为新娘的我,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物品,可以供人欣赏,供人评价。
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话本子。
在婚礼这天,新娘总要有诸多不便。
但人们从来没有过疑虑。
为什么安安静静等在洞房里的是新娘,为什么出去招揽客人的是新郎。
因为他们习惯了,女子总要是被凝视的那方,她们只要盖着盖头,乖乖地等着丈夫来宠幸就好。
18.
我等在房间里等得腿都麻了,七七这才姗姗来迟。
她鬼鬼祟祟地走进房门,将仙衣递给了我。
「你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我边换衣服边问她。
「都,都准备好了。」
她眼神飘忽,好像有什么心事。
不过我等不及问她,火速换好衣服。
一脚踹开了房门。
我忍气吞声待了这么久,终于是时候让我撒撒气了。
院子里牛郎正跟几个男子高谈阔论。
一男子左手边站着他的妻子,右手端着酒杯和牛郎敬酒:
「牛郎兄,你可真是好命,娶的这美人不像我们这的乡野村妇,倒像是天上的仙女。」
牛郎也喝高了,大口饮酒吹着牛皮。
「牛郎,你好生瞧瞧自个吧,还真挑上了?不管是乡野村妇还是天上的仙女,你哪个都配不上。」
牛郎顺着声音看过来,看到我穿着仙衣站在那时,大惊失色,酒杯「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众人也被这突发事件惹得侧目,叽叽喳喳讨论个没完。
我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诸位,牛郎这人表里不一,虚荣歹毒,为了强留我与他成亲,偷窥、偷窃这种事做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我特意留到今日就是为了揭发他的真面目!」
没有一个人出来批斗牛郎,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在见到王婆和牛郎大嫂时我就有了心理准备。
只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指着牛郎奶声奶气地说道:
「色狼,色狼,偷看女人洗澡。」
我看着面容惨白的牛郎,冷笑了一声:
「今儿个总归是浪费了大家的时间,这样吧,牛郎家有一头黄牛,老是老了点,味道应该还过得去,就当是我给大家赔罪了。」
说着,我双手一挥,扒了那老黄牛的皮,把它扔到了热锅里。
只听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嗷叫,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牛郎这时再也沉不下气了,他指着我大骂:
「你……你这歹妇!乡亲们,快帮帮我,将她绑起来。」
可那几个壮汉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上前。
我盯着他,缓步上前。
「这就等不及了?」按捺住这几日心头积攒的愤怒,「告诉你,下一个就是你,待我禀报了天庭,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旁边「啪嗒」一声,是王婆被吓得跌落在地上。
我大摇大摆地从牛郎家走了出去,七七紧随其后。
19.
「姑娘,你刚刚真帅气。」
七七一脸崇拜地看着我。
「可别夸我了,行李准备好没,等你安顿好,我就要回去了。」
我刮了刮她的鼻尖,有点不舍地看着这个帮了我许多的小姑娘。
她听了我的话,止步不走,脑袋垂了下来:「姑娘,我这么一走了之,是不是不太好啊。他们虽然待我不好,可要连我都走了,真就没人帮他们了。」
我讥笑一声,抱臂看着她:「告诉你啊李七七,我可不是什么圣母,谁的忙都帮,你爹娘这番下场,只能叫作活该。你可要想好了,是拿着我的东西远走高飞,还是要听你爹娘的话嫁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乡绅。」
七七想了想,终于定了决心,点了点头:「我走,姑娘,你说得对,只有我想让自己过得好,他们可是从来没考虑过我。」
我本有些生气,看她这副模样也软下心来:「生而不养又怎能称为父母,七七,别拿这种东西困住你自己。」
说着,双手一捻,扯下仙衣领口的一缕绢丝。
那是这件衣服里最名贵的一种绢料。
我微微摆手,那绢丝在我手中就幻化成一件考究的锦缎。
我郑重地把它递给七七:
「这衣服出自我织女之手,不说价值连城,卖个千两总不成问题。今后你过得如何,全看你的造化了。」
七七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也被她的情绪所打动,哽咽地说道:
「在我看来,你不是那个农田里随处可见的七七,而是野火烧不尽的七七。」
说着,我的身体慢慢地飘到上空,看着她变得越来越渺小。
七七站在地上挥着手朝天空大喊:
「再见啦姑娘,我一定会好好的,出人头地给你看!」
20.
我总算回到了天庭,经历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天帝和王母质问我为何迟了这么久才回来。
我将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因此,这件离奇的事就这么在天宫传开了。
各路神仙都跑来慰问我。
其中包括我的姨母,雷母娘娘。
她是一个脾气火辣,雷厉风行的女子。
「岂有此理!居然敢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
她一掌拍在桌上,我的寝宫都抖了三抖。
「就是!这牛郎让我脸都丢尽了。」我忙附和她,「要是能来道雷把他劈死就好了。」
她一记白眼飞了过来,我识相地闭上了嘴。
她缓缓开口:「凡间的事,我们神仙怎能轻易插手?」
我忙给她倒茶赔笑,心想此事果真行不通,还得我再想其他法子。
谁知接着她话锋一转,慢悠悠地品着茶:
「春雷滚滚,劈到一个人身上,那也是常有的……这就叫,大自然的力量。」
21.
牛家村最近发生了一件奇事。
原本晴朗无云的一天突然下起了大雨,还伴随着电闪雷鸣。
这还不算什么。
那雷往哪处打不好,偏偏挑在了建在开阔平地的一户人家。
一道惊雷劈下,原本简陋的茅草屋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烧了个精光。
还正好劈中了那户人家的主人。
人倒是没死,就是落下个终身残疾。
这稀奇事变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家都说:「那牛郎就是惹到了天上的人,这才遭了报应。本就娶不到媳妇,这下就更难娶到喽。」
牛郎孤身一人,本就不受大嫂待见,这下更是懒得管他,由他自生自灭。
起初牛郎大哥还念在兄弟情谊,偷偷来他家照顾他。
久而久之失了耐心,渐渐地也不来了。
隔了十天半个月才来一趟,发现牛郎下床时一头磕在地上,早就没了鼻息。
22.
我回天宫后,更加努力工作。
因此天帝特准我提前下凡休沐。
只是提醒我再不可发生上次那样的荒唐事。
我拍着胸脯答应了,找到千里眼和顺风耳打听七七的下落。
顺着他们给的消息来到了人间最繁华的地方——长安。
「千里眼和顺风耳本事也一般嘛,就不能给我个精准定位?这我得找到何时啊。」
我小声嘟囔着。
谁知并没有耗费我太多精力,因为我家七七,如今可不是一般人。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就听见两个女子在我耳侧谈话。
「我就说那是个好归处,工钱高,活还轻松,你起初还不信我。」
「是啦是啦,七七姐人还热切大方。」
我一听到这名字,激动地抓住那女子的手腕:
「姑娘?你说的七七姐,可是姓李?」
她被我吓得抖了一激灵,耐着性子回答我:「对,怎么姑娘?你可也是要去那寻一番事做?」
她们热情地向我介绍。
我这才知晓了原来七七开了一件织布坊,凭借自己的本事,这织布坊已是京城内最大的一家。
她为人慷慨大方,为女子们提供了工作机会,让她们也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立一番志向。
我心里暖洋洋的,心中莫名有一种养成的自豪感。
我请求她们为我指个路。
没想到七七这事业干得如火如荼,没多久就让我寻到了地方。
因为我的身份,不能让她察觉。
只好偷偷站在角落观察。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如今二十又五的七七早已褪去了往日的稚嫩,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风情。
她一边利索地指挥着女工做货,一边和拿货的人交接。
末了,她呆呆地立在门口,若有所思。
好像在等什么人。
这时,巷子右边匆匆走来一人。
清风朗月,一身白衣长衫,走路直带风,手里还提着一包点心。
再定眼一瞧,这不是书生贺衡吗?
七七本呆滞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可她却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进屋。
贺衡小跑过去拦住她,
「七七姑娘,是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贺老师日理万机,放我一个鸽子也是应该的。」
「当日确实是有一个学生出了状况耽误了时间,我特意买了花满楼的点心,给你赔罪。」
「哼!谁还买不起点心了?我可比你有钱得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