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的主妇

作为一个高嫁了的主妇，我长期被丈夫各种凌辱，又一次被打骂之后，我在网上浏览了一条诅咒丈夫的帖子，谁知道居然应验了……

1、

「如何正确毒杀自己的丈夫？」

夜里八点，我在一个名为「主妇救援站」的论坛里浏览到了这样的一条帖子。

发帖者也是个全职太太，她描述了自己如何每天给丈夫的饭菜里下毒，神不知鬼不觉把他毒杀的全过程。

下面有很多人留言，有人说过分，但也有很多人在为这位姐妹鼓励叫好。

咚。

就在我刚刚给这条帖子留言的时候，房门被重重砸响。就好像有人在我心里重重锤了一下，把我惊醒，我赶忙离开书房，拖鞋都顾不得穿，匆匆跑到了客厅。

女儿的卧室门偷偷打开一条缝隙，我能看见她的眼睛，像是受惊的鸟儿，写满了惊恐。

「快去睡觉。」

我冲着她喊了一声。

砰。

下一秒，房门被撞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冲了进来。女儿吓得关上房门，而我却上前扶住了他。

因为这个令人厌恶的醉汉，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丈夫大勇。

喝醉的人很重，身体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压在我的身上，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忍着他身上散发的酒臭味，准备把他扶回到床上。但大勇却一把推开我，接着抬手就甩了我一个巴掌。

啪。

这一巴掌抽得十分响亮，仿佛在屋子里放了个炮仗。我哪经得起他这一巴掌。这一下抽的我摔倒在沙发上，两眼发黑，嘴里也充满了腥味。

「臭娘们！就不知道给我倒杯水吗？」

大勇指着我，破口大骂：「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你却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好吃懒做的废物，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败家娘们。」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悲从心来。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离……离婚吧……」

我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两个字。

没想到，大勇听到这句话，却跟打了狂暴药剂一样，突然冲到我面前，骑在我身上，双手狠狠掐着我的脖子。

「再敢提离婚，我杀了你！杀了你！」

他跟疯了一样，双手越掐越紧，我痛苦地挣扎着，但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渐渐动弹不得，最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2、

有人在哭。

她哭得很伤心。

我疲惫地睁开眼睛，咳嗽起来。

头顶的电子钟幽幽亮着红光。

夜里十点，我差点被自己的丈夫杀了。

我努力转头，看见女儿蹲在我身边，眼睛都哭肿了。

我用尽力气抬起手臂，摸了摸她的头，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妈妈没事……快去睡吧……」

安抚了女儿，我躺在沙发上。

「如何正确毒杀自己的丈夫？」

我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个浏览过的帖子。

但我很快又放弃了这个想法，我没有那个勇气。

更何况，如果我这么干了，那我的女儿乐乐怎么办？她这一辈子恐怕都要活在阴影里。

但是这日子，我的确是过够了。

3、

早上七点，大勇起床上班。我忍着痛，给他做了早饭。

「老婆，我出门了啊。」

他热情洋溢地跟我打了招呼，还主动吻了我，然后离开家门。

我内心没有半分波澜，他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跟没事人一样，但晚上喝醉归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衣冠楚楚的禽兽，说的就是他。

他走之后，我打电话，跟母亲聊起了这件事。

母亲安慰了我一番，但听到我想离婚的想法，母亲却不赞同。

她说你得为孩子想想，都这么大了，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她告诫我：「我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你多说说好话，要学会哄人开心。把他哄开心了，他就不会打你了。」

得不到母亲的支持，我并没有多么失望，这是我预料之中的结果。

4、

晚上八点，大勇回来了。

和往常一样，喝得醉醺醺的。

这次我端了水，在门前等着，他进来之后，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上，然后骑上来拼命殴打。

「贱女人，为什么要找别的男人？」

他一边打我，一边破口大骂。

「为什么要找别的男人？为什么？你个破鞋，是不是想背叛我？是不是？」

我哭着说没有，但他却不肯放过我。

身上的痛，和脑子里的绝望，汇聚在一起，在我心里奏响了一首混乱的悲歌。

在昏过去之前，我好像隐隐听见，乐乐在哭着喊妈妈，大勇从我身上起来，我努力睁开眼皮，看着他转身走向乐乐。

我终于愤怒了，不知身体又从哪里涌出了力气，我挣扎着爬起来拼命推倒大勇，然后拉着女儿冲出了家门。

我带着她逃离了那个家。

5、

回到娘家之后，我总算是安心地睡了个觉。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其实也无数次逃回娘家。但每一次，大勇都会上门来求我，我也在家人的劝和下，一次次原谅了他。

但一次家暴，就是次次家暴。

第二天早上，大勇还没来找我，母亲就劝我回家，说什么夫妻之间哪有不拌嘴的，床头吵架床尾和什么的。

「你爹当年不也这样，现在年纪大了，脾气不就好了吗？而且，你也不考虑考虑咱家的情况，你们两个能离婚吗？」

或许是被母亲说得烦了，也或许是对自己家里也很失望，我只能拉着乐乐，再度返回那个令我恐惧的家。

或许，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或许，我和女儿，根本就没有家。

晚上八点，我的心跳加速，已经形成了生理反应。

但门铃却没响，一向准点回来的丈夫，并没有出现。

他去哪了？

6、

「辨认一下，这是你丈夫吗？」

凌晨五点，清水公园。

作为一个家庭主妇，我的生活几乎是三点一线。

家，超市，女儿的学校。

像是清水公园这种地方，我几乎是不来的，但一大早，我却被警察喊到了这里。

黄色的警戒线拉了好长的一条，把整个公园都给隔开。

在通往后山的道上，摆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布。而在塑料布上面，则是一块又一块……姑且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只不过，现在已经成了一堆碎肉。

呕……

一股酸味从胃里往上反，我吐了出来。

在警方的追问下，我强忍着恶心，辨认了这具尸体。

是的，这一堆碎肉，就是我的丈夫大勇。

他已经消失两天了，这两天我过了婚后最快乐的时光，没想到，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刻，我身子不由得一软，幸好被一位女警察手疾眼快地扶住。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残忍？不光杀了我丈夫，还把他给切成了碎肉？只留下头颅还算完整，不然恐怕连我都辨认不出来。

等我情绪恢复了一些之后，警方开始问我丈夫的事情。

他们初步推断是仇杀，所以向我询问我丈夫有没有和别人结怨。

但我思索许久，也没能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案。

7、

一时间查不出什么结果，于是一位姓陈的老警官开车把我送回家。

除了送我之外，还要调查一下大勇的私人物品，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这位陈警官很消瘦，但却成熟稳重，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安全感。

他负责调查这个案件，陈警官向我保证，一定能找出杀人凶手，给我们母女一个交代。

到家之后，陈警官检查了一下房子，称赞屋子擦得干干净净。

女儿乐乐在自己的房间，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对于陈警官的到来，她无动于衷。我向陈警官解释，孩子有些自闭，不太爱跟外人说话。

陈警官表示理解，但他却多打量了女儿一会儿。

在家里坐了一阵，陈警官又问了我些问题，然后准备离开。

毕竟我还要处理丈夫的后事，他也不便多打扰。

除此之外，我还得找一份工作，还得养活我和女儿。

奇怪的是，大勇的收入并不低，但他的账户却没有什么存款，这也是我现在捉襟见肘的原因之一。

警方也察觉到了大勇的账户有问题，于是他们调查了一下，发现丈夫的钱都转给了一个女人。

8、

得知丈夫有外遇这件事，我内心毫无波澜，反正他已经死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陈警官告诉我，他们正在调查这个女人，有了结果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在此期间，婆婆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我搬出这个家，在她看来，这座房子是大勇买的，现在大勇死了，我就该滚出去，我被烦的没办法，只好拉黑了婆婆的电话。

拉黑之后，当天晚上，我刚回到家，结果在屋子里看见了一个最不想见的人。

「妈，你怎么来了？」

我非常不喜欢这个婆婆，因为在她眼里，自己儿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果然，一见到我，婆婆就扑上来，抓着我一阵厮打。

「你这个坏女人，为什么要杀了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我用力推开她，然后急急忙忙先去关了乐乐房间的门，免得外面的事情吵着她。

而婆婆却不依不饶，一直骂我是凶手。

「我怎么可能杀了大勇？」

她又冲上来，拉开我的袖子，露出我被打的满是淤痕的手臂。

「这就是证据，是你杀我儿子的证据。」

我真的是非常气愤，我十分不理解，明明受害人是我，为什么婆婆还能堂而皇之指责我是凶手？

「大勇跟我说过，你这坏女人早就想离婚了。」

「他打我，我当然想离婚了。」

「他打你，也是你活该。」

婆婆继续指责我：「如果你没做错，他打你干什么？大勇一心为了这个家，你却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不得好死。」

她恶狠狠地诅咒着，我站在那里，百口莫辩。

她又一次扑上来，像条疯狗一样抓着我厮打。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乐乐冲了出来，一把推开了婆婆，然后抱着我的腿哭。

「妈妈没错，是爸爸该死。」

婆婆如遭雷击，愣在那里，过了许久，她却更加愤恨。

「你这个坏女人，你看你把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造孽，造孽啊…」

9、

被婆婆这么一闹，我好像就真成了杀人凶手似的，无论走到哪里，周围都有人指指点点，但我得忍耐住，我知道这就是婆婆的算计。

她想把我从房子里赶走，这怎么可能？房子是我跟大勇的共同财产，就算大勇死了，这里也是属于我和乐乐。

然而我还是不得不暂时离开这里。

早上八点整，陈警官上门，让我配合警方调查，把我从家里请到了警局。

坐进审讯室，陈警官坐在对面，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他通知我，他们对那个女人的调查结束了。

对方没有作案时间。

「那为什么要调查我呢？」

「我们接到了你婆婆的举报，她说是你杀了大勇。」

陈警官指了指我手腕上露出来的淤痕。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对大勇家的人来说，这仿佛就是常规操作。他们一家，都像是神经病一样。而我，却在十三年前，不得不嫁到这个家来。

我否认是自己杀了大勇，但陈警官却掏出一份证据，轻轻放在我的面前。

上面是一份网站浏览记录——「如何正确毒杀自己的丈夫」。

下面还有一条留言——「真的能成功吗？」

10、

「说说吧。」

陈警官坐在我对面，看着我的眼睛。

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能有这种力量，仿佛可以看穿灵魂，洞悉人心。

「为什么想杀自己的丈夫？」

「我没有想杀他，这就是个玩笑。」

我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慌，但还是努力想把事情解释明白。

「那个帖子发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已经删除掉了。」

「你丈夫对你有长期家暴行为吧？」

陈警官并没有就这么放过我，而是把问题一个接一个往外抛。

我摇了摇头。

「也……也不算家暴吧，就是大勇的脾气不是很好……」

「我们询问过你的邻居，他们都表示你丈夫有长期家暴的行为。对于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陈警官继续发问。

这些问题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子，戳在我心口处。

「6 月 10 日，也就是你最后见到丈夫的日子。根据邻居的口供，他们听到了你丈夫家暴的声音。」

「没错，他是打了我。」

我没有否认：「而且打的很厉害，我实在忍受不了，当晚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一天。」

「这一天，你丈夫都没联系过你么？」

陈警官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我十分肯定地摇摇头。

「真没有……这些年来，他都是心情好了之后才来接我们回家……我都已经习惯了。」

我开始焦虑，心情说不出来的烦躁，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我担心乐乐，她一个人在家，现在肯定很害怕吧。

「我要回家了……我什么时候能回家？你们难道是在怀疑我杀了我丈夫吗？」

我知道自己这时候有些歇斯底里，但我控制不住情绪。

「你放心，等我们问完问题，您就可以回家了。」

「还有多少问题？」

我大声追问：「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你们是把我当犯人对待吗？」

「请冷静，这也是为了查明真相。」

陈警官安抚着我的情绪，然后又问了我一个问题：「你丈夫，为什么会家暴你？」

11、

不得不说，向被施暴者询问这种问题，真的很没有人情味。

而且，很没有道理。

对于大勇为什么喜欢家暴我这件事，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大勇他外表斯文，待人彬彬有礼，但回家之后，却是另一番模样。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陈警官这个问题，如果硬要给一个答案，大概是大勇以此为乐吧。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大勇。」

我情绪稍稍平静下来，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陈警官。

「在你遭受家暴的时候，为何没有报警？」

陈警官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他像是连珠炮一样，疯狂向我抛出更多的问题，接二连三轰炸我的大脑。

听到这，我心里一股火又上来了，直接顶到了天灵盖上。

「谁说我没报警？」

愤怒就像是火山爆发，喷发过后，心里再涌出来的，就是浓浓的委屈，刺破了厚厚的火山灰，弥漫到全身。

「但你们呢，只是调节，调节，再调节。等待我的，就是大勇更凶狠的殴打与报复。」

「然后呢。」

陈警官突然追问：「你终于受不了，杀了你丈夫吗？」

听到这里，我猛然冷静下来。

接着，那股委屈化作冰冷的眼泪，顺着眼窝往下流淌。

「陈警官，你真是无情。你问了我一串问题，就是为了攻破我的心理防线对吗？好的，你做到了，你成功把我弄哭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大勇不是我杀死的。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丈夫，是乐乐的父亲。而且，我要是想杀他，早就杀了，何必等到今天呢？」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陈警官面色略微有些羞愧：「如果伤害到你的情绪，我很抱歉。但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需要你回答一下。」

他直视我的眼睛，那一刻，他身上的正义，仿佛灼烧着我。

「你为什么不离婚？」

「每次谈离婚，我都会遭到更凶狠的毒打。」

我面色苍白，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不仅如此吧？」

但是陈警官却没有放我回家的意思，他甩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张借据。

「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们家与大勇，似乎还存在着一些债务纠纷。」

我感觉到浑身冰冷。

我终于明白了，陈警官，是想置我于死地。

12、

这张借据，我以为早就丢掉了。

大勇是这么跟我说的，没想到今天它会出现在这里。

「我父亲以前赌博，输了不少钱。」

我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地回答：「后来我嫁给了大勇，他替我父亲偿还了债务。但相应的，这笔钱算是他借给我们家的。但大勇跟我说，借据他给丢掉了，没想到竟然会被你们拿到。」

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怕陈警官怀疑我。

「这是大勇的母亲出示的借据。」

陈警官一句话，让我如梦方醒。

「她一再指认，说你是杀人凶手。」

「太可笑了。」

我气得胸口疼：「她儿子没日没夜的家暴我，她不管，现在儿子死了，却栽赃我是杀人凶手？」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请你放心。」

陈警官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提醒我。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最后一次争执，是因为什么？」

他根本不给我思考的时间，继续发问。

在询问的时候，他也紧紧盯着我每一个表情，试图找出破绽。

「我不记得了。」

我摇摇头：「我当时被打昏过去了……醒来之后，我就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真的不记得了吗？」

「真的不记得了。」

「说点大概细节也可以。」

我盯着陈警官的眼睛，反问他一个问题。

「如果你每天都在吃肉，你会记得肉的具体味道吗？」

陈警官被我问的怔了一下，竟然一时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但他有些不甘心，好像还想问什么，但却突然收到消息，被叫了出去。

我一个人在审讯室里等了一会儿，在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里，我感觉到了迷茫，畏惧，痛苦，绝望。四周的黑暗仿佛越来越深，向着我迅速压迫过来。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害怕这个地方。

谁能来救救我？

13、

或许是冥冥之中有人听到了我的乞求，在被盘问了几个小时之后，警方终于把我放了回去。

天色渐晚，虽然已经很累了，但我很担心女儿乐乐，她一个人在家里呆了这么久，肯定又饿又害怕吧？我得赶紧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应我的心情，天空下起了小雨，把等出租车的我浇成了落汤鸡。

我的心情从来都没有这么糟糕过，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尤其是周围行人看向我的眼神，总感觉他们像是在看一个犯人，我讨厌这里，只想赶紧逃离。

终于熬到了一辆空车，我急忙跳上车，整个人好像逃亡一样，躲进了车里。

坐在车上，我平复着情绪，然后试图联络一个人在家的女儿，但是打了半天电话，都没能联络上乐乐。

我急坏了，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行，得赶紧回家看看，对我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乐乐更重要，我的女儿，她就是我的一切。

二十分钟的车程，对我来说仿佛过了二十年。等到了楼下的时候，我急忙跑上楼，来到自家门前，掏出钥匙准备打开房门。

但让我意外的是，钥匙根本插不进去。

有人把锁换了？

我拼命敲打房门，但没有人回应我。

大半夜的，邻居大概都被我吵醒了，但他们似乎早就习惯，没有一个人出来问问。

就在这时候，右边的一扇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灰色羊毛衫，样貌温和的青年站在那里，冲着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位是我的邻居之一，但他不是房主，只是个租客，大概是四年前搬到这边来住。他是位数学老师，性格很好，乐乐学习成绩不太好，他还主动请缨，给乐乐辅导功课。

大概，这些邻居中，他是我最不想打扰的人。

「杨老师……吵醒你了……」

我急急忙忙道歉，对方却摇了摇头。

「你婆婆来过了，她换了锁。」

听到杨老师的话，我气得差点犯了心脏病。

「那个人……她，她怎么可以…」

我靠着墙，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但突然想到年幼的女儿，我又猛然站了起来。

「乐乐呢？」

「她在我家里呢，睡着了。」

杨老师一句话，让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她不想跟奶奶走，于是就坐在家门口，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她，就让她进来休息……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打扰了。」

我急急忙忙推开杨老师，冲进他的家中。

看见躺在卧室里，挂着泪痕睡着的女儿，我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要不要叫醒她？」

对于我的无礼，杨老师也没有生气，而是温柔地问我。

「不了……让她睡吧……」

「你也休息吧。」

杨老师颇为担忧地看着我：「受了不少罪吧？」

「的确是有些头疼……」

松了口气之后，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杨老师搀着我，把我扶到沙发上，让我躺了下来，随后，他给我拿来一杯热咖啡，放在我手里，他又点上一支香薰，放上悦耳的轻音乐，自己则坐在了我对面。

「说说吧，我听着。」

熟悉的流程。

只有在这一刻，我才是放松的。

「杨老师……你不用这么帮我的……」

「我现在，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杨老师冲着我笑了笑：「你心理压力很大，不疏导一下，迟早会崩溃。」

「好吧……」

我把心里的压抑统统告诉了杨老师。

杨老师是个很厉害的人，除了数学之外，他还兼修了心理学，是个很厉害的心理师。这些年来，我心里压抑的时候，都会找他来倾诉。

「杨老师……你说……到底是谁杀了我丈夫？」

我忍不住哭着问：「现在所有人都怀疑我……连我都在怀疑我自己……」

「你压力太大了。」

杨老师安慰我：「听一段音乐，好好睡一觉吧。坚强起来，乐乐还需要你。」

「嗯……」

放松了身心，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杀死大勇的，到底是什么人？

14、

醒来之后，我跟杨老师道谢。在他的帮助下，我情绪稳定了不少。

安抚了乐乐之后，我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赶忙联系开锁公司，让他们过来开锁换锁。开锁公司很快过来，我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他们麻利地把锁换掉。

回到自己家里，我这才彻底放松。

乐乐去做功课，我去洗了个热水澡。冲掉一身的晦气，调整情绪，还得继续找工作。

在做家庭主妇之前，我学的是播音，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播音功底也没拉下，平日里还会教教女儿，有一家兴趣辅导班终于答应让我去试试，给小朋友们上课。

工资还可以，足以养活我跟女儿。

我嘱咐乐乐，我不在家的时候，任何人来了都不要开门。

即便是奶奶来，也不能开。

乐乐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唯独性格有点自闭。杨老师也帮着乐乐调节过，但他告诉我，受到家庭环境影响，想要彻底治愈，很难。

现在，没了笼罩在我们头顶的阴影，希望我们母女二人都能好起来。

锁好家门，我赶到辅导班，试课过程还是很顺利的，我终于得到了这份工作。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刚工作两天，就有人再度闯入这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把池水搅浑。

15、

我正在给孩子们上播音课，教室的大门被突然推开，一个老妇人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

「就是她，这个贱人杀了我儿子！」

她扑上来直接撕扯我的脸，几个彪形大汉更是对我拳打脚踢。

「还有脸出来工作？我打死你。」

「我儿子死了，你凭什么还活着？」

「生是他的人，死也该是他的鬼。」

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了，带着羞辱和愤怒，我被打昏了过去。

等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里，浑身上下都疼。

乐乐趴在我身边，不知道陪了我多久，已经睡着了。我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我们娘俩活着，实在是太难了……

后来我知道，把我送进医院的，是辅导班的同事们。

这次殴打，导致我断了两根肋骨，身上多处淤伤。后来是杨老师赶了过来，忙前忙后，帮我弄好了住院手续什么的。

不过，辅导班的工作是彻底丢了，原本那个对我称赞有加的领导，直接拉黑了我。

在这些消息中，唯一还算称得上好消息的，就是杨老师告诉我，我婆婆因为恶意伤害，已经被拘留了。

但也因为这件事，小姑子小雯跑到医院，上来就直接给我下命令。

「去跟派出所的人说，跟咱妈和解，这样一来，她就能放出来了。」

「和解？」

我气笑了：「我被打成这样子，为什么要和解？」

「你年轻，躺几天就恢复了。咱妈那么大岁数，在里面能受得住吗？这万一要有什么好歹怎么办？」

「她打了人，自然应该受到惩罚。」

我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我不会和解的，你回去吧。」

小姑子气得跳脚，指着我鼻子大骂：「难怪我哥那会儿天天打你呢。你这女人就是欠揍。你害死我哥，现在又想来害我妈？我们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她骂得十分难听，我气得浑身哆嗦。却又暗暗庆幸，乐乐去上学了，没有跟我一起受到这种羞辱。

出去帮我打水的杨老师闻讯赶了过来，立刻冷着脸让小姑子离开。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家的事？」

小姑子蛮横无理，掐着腰冲着杨老师骂道。

「我是阿梅的朋友。你在这里，打扰病人的休息，请你立刻离开。」

「我知道了，就是你吧？」

小姑子却像是一副看到捉奸现场的样子，指着我俩破口大骂：「你们这对奸夫淫妇，都不背着人了是吧？」

「你……胡说什么？」

我恼了，怎么会有这种胡搅蛮缠的女人？

「我跟杨老师只是朋友，才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你少放屁。你俩那点破事，我哥都知道了。姓杨的，我哥上次还去你学校揍了你一顿，没想到你还敢接近这贱人是吧？告诉你，别做梦了。她生是我家人，死也是我家的鬼。」

小姑子骂个没完，终于惊动了医院的人，他们强行驱赶了小姑子。

「这事没完。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哥肯定是你们害死的。」

临走前，她还骂的特别难听。

16、

大勇活着的时候，我跟杨老师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

就是因为大勇发现了杨老师给乐乐做数学辅导，而且我偶尔会去做心理咨询。

这让大勇很愤怒，他认为我出轨。

好几次，他都把我打的失去知觉，并且一再警告我，不准跟任何男人说话。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电视剧里，安嘉和那种人是夸张处理，是不存在的。但谁也没想到，他就在我身边。

不仅如此，大勇还跑去杨老师的单位大闹一场，说杨老师勾搭邻居，搞得杨老师差点丢了工作。

因为这件事，我觉得很对不起杨老师。

我们很久都没见面，我甚至每次出门都尽量小心一点，像个贼一样，生怕看见杨老师。

直到婆婆换了家门钥匙，我们才见到。但他还是一如既往，不但没有记恨我，反而开导我，帮助了我很多。

我也不知道杨老师为何对我这么好，是喜欢我吗？

可我是个有夫之妇，还有个女儿。

而且，他对我也没有什么逾越，从来只是默默的帮助，仿佛一位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在我的记忆中，这么不求回报帮助我的人，好像……好像还有一个人，但是谁来着？

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17、

一个月后，我终于出院了。

这一个月，都是杨老师在照顾我，这让我很感动。

每天晚上，我都会被梦魇缠绕，他就会为我做开导，帮助我助眠。

我也悄悄幻想过，如果杨老师是我的丈夫，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只可惜，这种事情，也只敢想一想罢了。

但出院那天，杨老师并没有接我。

甚至我回到家中，敲他的门，也没人回应。奇怪，杨老师人怎么不见了？

我在家等了三天，也没等到杨老师，却等来了陈警官。

他又一次，把我带回到了那个我不喜欢的小黑屋里，进行审讯。

「杨老师……他出什么事了吗？」

「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很有可能是杀害你丈夫的凶手。他现在下落不明，我们正在通缉他，如果你有他的线索，请主动告知我们……」

陈警官一句话，让我如遭雷击。

「什么？他怎么会是杀害我丈夫的凶手？」

「我们收到了举报……」

陈警官告诉我：「在你回娘家的那段时间，有邻居看见杨森出入过你家，而离开的时候，他带了个很大的行李箱。我们怀疑，杨森进入房中，杀死了你的丈夫，然后完成分尸，用行李箱带出你家，随后前往公园处理尸体。我们调查了小区监控，也的确看到了他拉着行李箱离开的画面。」

说完，他重新凝视我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眸子仿佛要再一次看透我的灵魂。

「你和杨森到底是什么关系？」

「邻居。」

我回答：「他帮了我很多，我很感谢他。」

「王晓梅，事到如今，希望你对我们不要有任何隐瞒。」

陈警官盯着我，再一次问道：「你们两个真的只是邻居关系吗？」

「难道你也和我那个小姑子一样，认为我们两个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我又气又笑：「我们俩人堂堂正正，和大勇结婚之后，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就算你们是警察，也不能污蔑我。」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陈警官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我面前。

看到这张照片，我如遭雷击。

照片里是两个亲密靠在一起的年轻男女……男的是杨老师，而女的，是我自己？

「你怎么解释？」

「我……不记得有这种照片……」

我整个人都懵了，但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自己的脑子里，试图要钻出来似的。

「你不记得了？好，我来告诉你。」

陈警官双手交叉，看着我说道：「你和杨森早在幼年就认识，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大学的时候，你们确认了恋爱关系。但是大学毕业，你父亲欠了一大笔钱，而他原本就看不上孤儿背景的杨森，于是让你嫁给比你大七岁，家境殷实的大勇。大勇替你父亲还了债，而你却连夜和杨森出逃，但半路上遭遇了车祸，你们两个人受了伤，没能逃走。」

一段段记忆，仿佛凭空出现，撕裂着我的血肉，不断涌入到我的脑海中。

「这之后，你或许是认命了，嫁给了大勇。而杨森也离开了这座城市，到外地大学进修，读了心理学。但回来之后，发现你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他应聘了一所学校的心理老师，同时租了你家隔壁的房子，后来你女儿数学成绩不好，他就攻读数学，然后以数学老师的身份成为了你女儿的辅导老师，顺理成章进入了你的生活。这些年来，他便一直以这样的形式陪在你身边。」

「再后来，你无法忍受家暴，于是再一次家暴过程中，你开始反抗，甚至砸死了丈夫大勇。而杨森出面，替你收拾了残局，帮你处理了尸体……王晓梅，我说的对吗？」

「不对。」

我眼泪夺眶而出，我的确记起了很多事情。

但是，我没有杀害自己丈夫。

「我没有杀大勇。杨老师……杨森他更不会……」

「你看这是什么。」

陈警官突然掏出一个烟灰缸，放在我面前。

「这是你家的烟灰缸，我们在杨森家里搜到的，上面，还检测到了你丈夫大勇的血液信息。」

陈警官指着烟灰缸：「你就是用这个，砸死的大勇吧？」

我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坐在那里。

陈警官正要趁机追问，但审讯室大门却被推开，一个小警察站在门外。

「陈队，杨森投案自首了。」

「哦？」

陈警官眼睛一亮，然后看了我一眼：「看来，他是冲着你来的。」

「他唯一请求，就是跟王晓梅见一面。」

19、

杨森被带进了审讯室。

他不再是往日那般温文尔雅。此时的他带着手铐，衣服凌乱，脸上也长着不少乱糟糟的胡须。

但看向我的目光里，依然温柔。

那一刻，我与他对视，这一眼好像时隔多年的相望，这次我似乎读懂了他眼神里我以往没看明白的东西。

「放心，有我在。」

他对我笑道，然后坐在旁边不远的地方。

「你很聪明，投案自首，的确会适当减少一些刑罚。」

陈警官凝视着杨森：「但杀人是大罪，这种聪明并不会让你受到庇佑。」

「我到这来，是为了解释一些真相的。」

「真相？」

「是的。」

杨森笑道：「首先，你们一定搜集到了我跟小梅谈过恋爱的证据。但请你们调查，在当年那场车祸中，小梅脑部受到冲击。再加上大概是大脑对她的保护吧，她把关于我的事情都忘了。这些当时的医院档案都有记载，你们去查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陈警官面色一沉，然后冲着旁边的小警察递了个眼神。后者点点头，离开了审讯室。

「所以我才会去学校进修心理学，我想试着帮着小梅恢复记忆，让她记起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然后，我发现，待在小梅身边的，是一个恶魔。」

杨森的面色变得狰狞了不少，他狠狠地敲着桌子，而我的泪水也忍不住往下掉。

「我不明白，那种人渣为什么会光鲜亮丽的活着？小梅在我的建议下，也报过警。结果呢，你们只是调节，这有什么用？导致大勇死亡的，你们就没有责任吗？」

陈警官没有吭声，我低着头抹眼泪。

而杨森似乎是因为喊得太激动了，咳嗽了起来。

「所以，我做了一件更彻底的事情……我杀了大勇。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欺凌小梅，她们母女才会从黑暗中解放出来，回到光明之中。」

「你杀了大勇？」

陈警官盯着杨森，审视着他。

「对，是我，小梅是无辜的。」

「不是这样的，是我杀了大勇。」

我喊了起来：「陈警官，你说的没错，是我用烟灰缸砸死了大勇。」

我指着烟灰缸：「当天晚上，大勇回来就疯狂打我……我也习惯了。但是乐乐出来拦着他，这个禽兽……他又开始疯狂殴打乐乐。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拿起烟灰缸，在他脑后狠狠砸了下去。我才是杀人凶手，杨森是无辜的，他只是被我叫来，替我处理了大勇的尸体……是我杀了人……我才该死……」

「你终于承认了。」

陈警官长叹一声：「不得不说，你很厉害。当日我盘问你那么久，然后观察你的情绪。你却做的滴水不漏，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判断错了……」

「不，小梅没有说谎。」

没想到，杨森的声音却高了八度，打断了我和陈警官。

「我说过，我来解释真相。小梅，你放心，你不是杀人凶手。真正的杀人凶手，是我。」

杨森指着自己，笑道：「那天晚上，你失魂落魄，找到我，想让我帮忙。我担心你有心理阴影，于是催眠了你，并且在潜意识中暗示你，利用你大脑的自我保护，让你忘了这件事。你只记得自己被大勇殴打，然后一气之下，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听到这句话，我呆住了。

「所以，不是小梅演技高超，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动过手。」

杨森看向陈警官，提醒他。

「催眠或许可以让她失去记忆，但却抹杀不掉她杀人的事情。」

陈警官保持着冷静。

「不，我说了，杀人的是我。」

杨森却说道：「小梅只是把大勇砸昏了，他当晚就醒了。但是……我不想让这个畜生继续活着。所以，我杀了他。他当时还求我，求我放过他。真是搞笑，这种人渣竟然也知道害怕吗？」

杨森笑了起来，那种笑容让审讯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度，但是他看向我的眼神，依然温柔。

「我杀了他之后，把他的尸体肢解，装进了行李箱，埋在了公园后山。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对了，我录了视频，这个可以当证据对吧？」

他拿出手机，放在陈警官面前。

视频里，我听到大勇的求饶声。

「你们听听，多搞笑啊，一个家暴者，竟然也会求饶？」

阿森在微笑，而我已经是泣不成声。

「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要杀人？」

阿森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

一如当初那个看着我笑的白衣少年。

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的时光了。

20、

一年后，来到公墓，给阿森上坟。

墓碑上，是阿森的笑脸。

因为故意杀人罪，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我虽然砸昏了大勇，却被判定为正当防卫。

婆婆和小姑子都不服，发起了上诉，但一审二审都被驳回。大勇常年家暴的事情，也被媒体报道出来，他在外面营造的光辉形象也没了。

而阿森被关进去没多久，就因为病重被送进了医院。

原来他和家里人一样，遗传了一种很奇怪的病，活不长久了。不到一年，他就病死在医院里。

他给我留了一封信，信里告诉了我真相。

阿森当年是孤儿，父亲因为怪病早早死了。母亲也积劳成疾，在阿森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

大家都嫌弃他是个孤儿，唯独我一直陪在阿森身边，陪着他长大。现在，轮到他守护我。

他告诉我，让我和乐乐好好的活下去。

阿森说，我是他生命里的光。

但实际上，他却是我生命里的光。

「他的确很无辜。」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警官站在我身后。他拿起一束花，放在阿森的墓前。

「你来做什么？」

「祭奠。」

陈警官拿出一颗香烟：「虽然行为极端，但杨森的确是算得上是好人。」

他点上香烟，透过朦胧的烟雾，看着我。

「但你呢？」

「你又来质问我么，陈警官。」

我苦笑：「为什么就不愿意放过我呢？」

「我是个警察，所以一切都要用证据说话。」

他弹了弹烟灰：「但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你听一听就好了。」

「当年，你父亲欠了债，讨债的上门，差点逼死了你父亲。当时杨森还是个穷小子，拿不出这些钱来，你和他出逃之后，遭遇了车祸，车祸之后，你就把他忘了……我们查了医院的资料，的确，你当时有脑震荡，短暂的失忆，是有可能的。但你跟杨森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真的就轻而易举给他忘掉了？」

他一颗烟抽完，又点上一颗：「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杨森觉得错都不在你，他黯然神伤，离开这个城市。而你，则嫁给了大勇。据我了解，这笔钱，也是你嫁给他之后，他才拿出来替你家还上。再之后，你发现大勇是个家暴男。当然，从这里开始，你是没有问题的。而家暴男，也的确该死。你为了家庭，忍辱负重，一直忍受着这种家暴。但是后来，你发现，大勇没钱了，他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这时候，杨森又出现了。他以数学老师和心理师的身份接近你，你便一直与他来往，接受着他的心理课程。在这期间，你让女儿管杨森叫爸爸，而杨森也隐隐觉得，他们两个人很像。」

「乐乐是大勇的女儿。」

我打断他的幻想：「有亲子鉴定的。」

「对啊，但是杨森不知道这份亲子鉴定。」

陈警官笑了笑：「你也别急着否认，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至于乐乐喊杨森爸爸这件事，我是从你女儿口中打听到的。不管怎么样吧，虽然你后来没有跟杨森有更亲密的来往，但这种事情，让杨森产生错觉……他算了算时间，误以为乐乐是他的女儿。于是，他心甘情愿守护在你们母女身边。」

「后来有一天，大勇发现了你跟杨森来往。他再次家暴，而你用烟灰缸砸昏了他。你以为砸死了大勇，于是找到杨森帮忙……而杨森替你解决了大勇，然后他锒铛入狱，最后死在医院里。」

陈警官看向我，目若寒星：「有趣的事情来了，根据我们上次出警的记录。你那次报警，也是因为大勇用烟灰缸砸伤了你的脑袋。按照你的口供，大勇多次用烟灰缸砸你，你应该深知烟灰缸砸人的伤害程度……我们做一个大胆的猜想。当时的你，真的认为自己砸死了丈夫吗？还是说，你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找到了杨森。或许你早就知道，这个男人身患绝症？你太了解杨森了，你知道他一定会对你进行心理暗示……不管暗示是否成功，你都表现出忘记自己动手的事情。」

他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总之，这样一来，大勇死了，你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陈警官，或许你更适合当个作家。」

我看着陈警官，说道：「你写的小说，一定很好看。」

「呵呵，我已经辞职了。」

陈警官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或许，生活比小说更精彩。你说是吗，王晓梅？」

「或许吧，谁知道呢？」

我转过身去，继续擦拭着杨森的墓碑。

看着墓碑上那个男人的笑脸，我也露出了笑容。

他又怎么懂我们呢，对吧，阿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