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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陷阱

我跟周景棠离婚的时候,正怀着三个月的身孕。

他一手捏着离婚证,一手搂着他的白月光对我冷笑道:「宋轻,你以为离了你老子就活不下去了?告诉你,别想拿捏我!」

我看到他的白月光脸色不太好看,轻声地劝他:「周景棠,你这一生得到太容易,所以不懂得珍惜。难得跟年少恋人破镜重圆,望你一切圆满。」

从十六岁到二十八岁,我哄了他整整十二年,真的累了。

01

我加班到凌晨,晕倒在了工位上,被琳琳送到了医院。

琳琳捏着报告单,一脸复杂地说道:「轻轻姐,你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她说着说着就哭出来,抱着我害怕地说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我一下子被她逗笑了,轻声地说:「没有啊,我其实结婚三年了,很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啊。」

在同事、朋友眼中,我一直都是单身。

有些事情,没有刻意地提过。

「吓死我了!」琳琳气得戳着我的肩膀,幽怨地说道:「害我白担心一场,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我。」

我笑道:「结婚瞒着你,但是离婚让你第一个知道,好不好?」

琳琳先是一愣,又哭起来。

小姑娘,年纪不大,眼泪不少。

「好了,别哭了。明天难得有时间调休,我送你回家吧。」

琳琳抱着我「哇哇」大哭:「我想知道那个辜负你的乌龟王八蛋长什么样子!这么温柔的姐姐,他居然也敢对你不好!」

我帮她擦着眼泪,好奇地问道:「啊?万一是我辜负了他呢?」

琳琳委屈地说道:「才不会呢!你这么温柔漂亮的人,说话都轻声轻气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话都不敢大声,就怕唐突你。进公司三年了,你知道我不爱喝水,居然还专门买了小茶壶定时定点地给我熬果茶。」

她越说哭得越厉害:「算了!渣男滚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轻轻姐一定会遇到更好的!最好的!」

到头来,还是我哄着她别哭了,把她送上回家的车上。

说起来我还挺擅长哄人的,一算,已经哄了周景棠十二年。

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不悦地看着我:「凌晨三点才归家,周太太,你是不是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三个月不见,他消瘦了一点。

金融新闻上说他这次在国外的收购案很成功,周景棠的能力一向是毋庸置疑的。

我泡了一壶花茶,倒了一杯给他。

周景棠闻着茶香,紧皱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

他瞧了我一眼,嘴上还不饶人:「别想糊弄过去,宋轻,你从小就这点儿小心机,不想接话就让人喝茶。」

我不由得失笑,原来周景棠对我还是有一点的了解。

等他饮完茶,我从抽屉里拿出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周景棠好看的眉毛登时就扬起来,他接过去翻了翻,冷笑道:「你还真是体贴啊,净身出户,传出去让别人以为我周景棠苛待你呢。」

我态度平和地说道:「结婚三年,我在经济上没有任何贡献,反而你买了房子、车子,置办家居。如果你怕外面的舆论,那我可以跟你统一口径。」

「我真是谢谢你这么体贴!」周景棠一脸愠怒地讥讽我。

他抓起笔潦草地签了字,狠狠地把协议书砸在地上,扬长而去。

我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喝完了一壶茶。

过了一个小时手机响起来,是时念给我发的照片。

周景棠穿着浴袍,端着红酒杯,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随手往上划了一下,还是周景棠的照片,是三个月前的。

他喝了酒,耳根微红,躺在时念的腿上,一如小时候。

时念说:「宋轻,偷了别人的爱,现在该还回来了。」

「别太张扬,我是明媒正娶,周家认可的周太太。只要我们一天不离婚,你一天都是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我发出这条消息,能猜想到时念必定气得不行。

她自小心高气傲,哪里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偷了时念的爱,这话说得并不贴切。

我十六岁见到周景棠的时候,就在想怎么能摘下这朵云顶之花,种在自己的花园。

如今赏了他十二年,也够了。

02

初见周景棠那一年,我十六岁。

我幼年时父母车祸离世,便跟着爷爷一起生活。

爷爷去世的时候,留给我两千万,将其他的资产全都捐了。

他前半生过得放荡不羁,惹得一生挚爱离开,而后再婚。

爷爷的前妻,正是周景棠的奶奶。

「宋轻,我看在你是我侄女的份儿上,再给你一次机会,快说!你把老爷子的遗产都藏哪儿了?」我的叔叔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还敢跟我们耍幺蛾子。」

「气死我了,老爷子上亿身家,我不信他能不给我们这些儿女留一分钱,全都捐了!」我姑姑面色狰狞,冲上来就要打我。

我平静地指着屋顶上的摄像头说道:「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云监控立马同步到全国各大网络。姑姑作为美术馆副馆长,因为遗产纠纷殴打亲侄女。到时候爷爷的遗产一分钱没拿到,反而丢了碗饭,不太值吧。」

姑姑的手停在我的脸边上,目光恨不得把我射穿,怒骂道:「宋轻,当年要不是赶着给你过生日,你爸妈怎么会冒雨开车上高速?你就是个扫把星!克星!克死了自己爸妈,又克死了老爷子!」

「姑姑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脑子啊。」我好奇地看着她说道,「你凭什么觉得,这几句话能伤到我?」

叔叔抽着烟说道:「行,其他的暂且不提。那两千万,你自己留一百万,剩下我们兄妹分了。」

我站起来,从他手里夺过那一支烟,慢慢地碾灭,微笑着说道:「别抽烟,爷爷最讨厌烟味儿。至于钱,一分都不会有。这小院儿已经捐给国家做纪念馆了。往后,别来了。」

他当场气得暴跳如雷,没想到这价值六千万的院子,我居然给捐了。

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八岁的时候,我父母去世,留给我一大笔遗产。

我叔叔跟我姑姑想要侵吞遗产的丑陋模样。

我姑姑还有脸说我爸妈是为我过生日出的车祸,要不是当初她喝醉酒,非要我爸绕道去接她,他们怎么可能走那条全是货车的路。

「妈的!我非要替我哥哥好好地教教你怎么尊重长辈!」叔叔扬起胳膊想打我耳光。

周景棠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他懒洋洋地钳制住叔叔的手腕,手背上青筋微微暴起,狠狠地将他扭过去,推在地上。

「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他蹙着眉,一脸的不屑。

我悄悄地把微型电击棒藏到了口袋里,仰头看他。

周景棠啊,长得实在过于耀眼。

他的头发很黑,眼睛很漂亮,长了一张锦绣富贵的小公子面孔,挑眉抬眼都是艳丽的风景。

周景棠带来的保镖、律师,帮我全权处理好了所有事情。

爷爷临终前告诉我,我的姑姑跟叔叔全是豺狼虎豹,他怕我留在桐城被欺负。

他会拜托北京的旧友来接我,还说对方一定会善待我。

「轻轻,爷爷知道你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可这心里啊,还是忧愁。老话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呀,看着冷清,其实心里最是重情。」他枯瘦的手轻抚着我的头发,和蔼地说道,「不熟悉的都以为你是个柔顺的小姑娘,其实你最倔了。你上小学那会儿,总被一个男同学欺负,天天扯你头发。你表面上哭哭啼啼,转眼就淋了他一头染发剂,害的那个小胖子不得不剃光头发。」

我听到这里,眼泪慢慢地流下来,笑着说:「我做的事情,从来瞒不过爷爷的慧眼。」

爷爷也笑了。

他笑着笑着,便闭上了眼睛,垂下了手。

自那天起,我便要独自过活。

周景棠来接我,一路上我一言不发。

到了北京,看到眼前的深深宅院,我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了家。

周景棠忽然说:「你别害怕,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哥哥。」

我扭头看他清艳绝伦的面容,听着他略微生硬的安慰,便觉得动心了。

十六岁的少女心思,种下了一粒种子,日日浇灌,发芽成长。

那个时候,谁又能想到,十二年后,我亲手拔了心里栽种的这颗海棠花。

那天静茹奶奶穿着旗袍,亲自出门迎我。

我见过她的许多照片,她那个时候年过六旬,仪态不减当年。

「宋启道那个老家伙,倒是有个好孙女。」静茹奶奶牵着我的手,往宅院里走。

我扭头看周景棠,轻柔地说道:「爷爷提过你,我的生日比你大三个月。按理说,你应该喊我一声姐姐。」

我眼看着周景棠像是恼了一样,揪了揪发红的耳朵,瞪了我一眼就走了。

我心想,真是不经逗啊,往后得多逗逗。

后来时念气急败坏地骂我狐狸精,勾引周景棠。

我隐约地记得,那是周景棠十八岁生日宴会吧。

他不胜酒力,倒在休息间的沙发上休息。

他那日穿了深色的天鹅绒西服,敞开了衣领,领口松散,露出好看的锁骨。

平常白皙的脸上染了薄薄的胭脂色,春醉海棠,不过如此。

我拿着热毛巾走过去,手指贴在他的唇上问他:「周景棠,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耳根红透了,却没有躲开。

「那就当你同意了。」我吻下去,果然软得很。

只是没过两秒,时念冲进来,哭得伤心欲绝。

她狠狠地把我推在地上,气道:「宋轻,好啊,你果然喜欢周景棠!难怪这些年,你对他那么好。」

我撞在了后面的花架子上,胳膊擦伤了。

「是啊,我是喜欢周景棠。」我捂着手臂,看向还愣在沙发上的周景棠,眼里带着泪说道:「周景棠,对不起,我害时念伤心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接近你了。」

我出了休息室,关上门,擦掉了眼角的泪。

时念跟周景棠青梅竹马长大,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周景棠是她的私人限定。

我不在乎周景棠喜不喜欢我,我看了他那张脸就觉得舒心,这就够了。

但是时念表面上把我当姐妹,背地里拉小团体欺负我,甚至毁了爷爷留给我的遗物。

周景棠明知道时念欺负我,却想要息事宁人,舍不得惩罚时念。

他明明对我有些动心,却又舍不下跟时念青梅竹马的情谊。

摇摆不定的心,我从来不稀罕。

我要亲手折断了这颗春睡海棠,要时念后悔。

至于周景棠,已经折断的海棠花,谁还在乎他什么时候枯萎?

03

给周景棠离婚协议书以后,我辞去了工作在家养身体。

收拾旧物的时候,看到尘封在箱子里的各个奖杯。

如果不是这些蒙尘的奖杯,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闪耀的青春。

我爷爷是国际知名国画大师,我三岁时就跟着他学画画,小有天赋。

很多人都说,我是闪耀的明日之星,我将会成为国画界第二个宋启道。

可是现在我的右手,早已提不起画笔。

十八岁毕业那年,我被时念带着人堵在厕所。

时念用棒球棒砸断了我的右手,此后好多年我连削个苹果都很难。

周景棠出现在我面前,疲惫地说道:「为了你的事情,周家跟时家闹得很难看。时念现在也很后悔,每天都很痛苦。宋轻,你能不能退一步?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情。」

我抬头看着他好看的眉眼,眼里带着泪反问他:「周景棠,原来喜欢你,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如果今天躺在医院的是时念,你还会息事宁人吗?」

周景棠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宋轻,对不起。」

后来时念出国,这段事情在所有的眼里就算是翻篇了。

时念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小公主。

而我被迫退出画坛,在所有的惋惜声中销声匿迹。

我把那些奖杯全都擦拭了一遍,重新放好。

晚上六点,周景棠来接我去老宅吃饭。

每周六,只要我们有空,就会回去跟静茹奶奶一起吃饭。

我坐在副驾驶上,闻到一股香水味儿。

时念喜欢的栀子花味儿,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我打开窗户,进了一点秋风,有些萧瑟。

周景棠等红灯的间隙,手指不断地敲着方向盘,似乎有些烦躁。

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在等我低头。

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我哄着他。

他叛逆期去盘山公路飙车,是我坐在副驾驶上陪他疯够了再回家。

周叔叔气得打到他后背淤青,是我半夜悄悄地去帮他上药,哄着他吃饭。

他创业期间为了跟家里对抗,忙得饭都吃不上,是我定时定点地给他送饭。

他闹脾气跑去喝酒不肯回家,打给我电话又不说话,是我半夜叫车去酒吧哄他。

我工作忙的时候没空陪他,冷落了他,他就联系时念刺激我。

今天副驾驶上的香水味儿,何尝不是给我的警告。

周景棠在跟我宣战:宋轻,是你要死要活地爱着我,不抓紧我,我随时都会离开。

以前他每次跟时念联系,我都很紧张,对他会更好。

这招,他屡试不爽。

「景棠,抽个时间去领离婚证吧。」我淡淡地开口说道,「往后不必让时念给我发照片了,你自由了。」

周景棠的眉头死死地拧着,问我:「她发什么了?」

我将那几张照片转给他。

周景棠翻着看了看,忽然就怒道:「宋轻,你可真是能忍啊。三个月前,我在美国给你打电话,你竟然一点儿都没跟我提过这件事情。我躺在时念腿上你都不在乎,你心里真的有我吗?」

他胸口起伏着,压抑着翻滚的情绪,把车停到了路边。

周景棠下车抽了一支烟,重新上车以后,打开手机调出一张像素模糊的照片砸到我面前,眼里是掩藏不住的痛苦:「宋轻,这些年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呢?啊?周景程的替代品吗?」

照片上,我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校服,脸色微红。

身边的少年人仰着笑脸,灿若艳阳,他藏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腕。

在十六岁的青春,我曾跟一个少年肩并肩地站在阳光之下,迎接春风拂面。

04

周景程,我只是念着这三个字就想落泪。

周景程是周家的私生子,静茹奶奶不知道怎么安置他,就把他送到了桐城。

他跟周景棠容貌有七分相似,但是性格却大相径庭。他谦逊、温和、阳光。不似周景棠那样傲慢、冷情。

周景程对我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我不管怎么任性,他都会坚定地站在我身边。

我生病的时候不爱吃药,藏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周景程也不强迫我,只是轻轻地拍着我,唱着我喜欢的歌儿。

一直到我从被子里钻出来,他塞给我一颗棉花糖,然后再捏捏我的鼻子,哄着我吃药。

我从小就是个不服输的性格,做很多事情都游刃有余,偏偏不擅长运动。

而周景程从小就打网球,奖项拿了个遍。

在网球场上我倔脾气上来,非要跟他比个胜负。

周景棠摊着手笑道:「轻轻,比不了啦。只要对面是你,我注定会输。」

他的同桌永远是我,他的单车后座上只能我来坐,他的草莓我永远咬第一口,他的肩膀永远挂着我的书包。

周景程,把所有最好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

那张照片,是他拿到全国网球大赛冠军的时候,我们在球场拍的。

在喧嚣褪去,人潮之后,他紧握着我的手,留下一张合影。

后来,没有了后来。

周景程病了,他躺在床上,眼里泛着泪光。

他说:「轻轻,忘了我吧。忘了我,好好生活。」

怎么忘啊,周景程,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忘记你?

都说年少时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要用一生去遗忘。

我那个时候看到这句话不以为意,我遇到了最好的周景程,他会陪我一辈子。

可他走后,我吞着苦药,拒绝老师为我安排同桌,独自骑车上下学,不再买草莓。

夜晚的时候,我路过小区的网球场,崩溃大哭。

我才明白那句话,什么叫作用一生去遗忘。

从三岁起,我们就在一起生活。

我的记忆里,除了周景程还是周景程,我要怎么遗忘?

周景程走了半年后,爷爷也走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天煞孤星,这一生注定痛失所爱。

姑姑骂我是克星、灾星,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千疮百孔。

爸妈车祸离世,周景程跟爷爷也离开了我。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崩溃,打起精神去跟叔叔、姑姑抗争。

一直到周景棠出现在我面前,他像是一根浮木,救了溺水的我。

我看着那张照片,擦拭掉眼角的泪,笑着说道:「周景棠,你都知道了啊。这十二年来,我对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他对我做过的。我对你的每一分好,都是在复刻他对我的爱。」

「滚!立马给我滚!」周景棠狠狠地把手机砸向玻璃,暴怒道,「宋轻,你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吗?还有更恶心的,你要不要看看?」我看了看时间,温和地说道,「周景棠,送你一份离婚大礼。」

05

时念,毁了我的手,你却光鲜亮丽地站在镁光灯前,没这么简单的事情呢。

晚上八点,一则关于时念的视频火爆全网,热搜上挂着一个「爆」字。

「宋轻,你以为景棠哥跟你结婚,你就能得到他的心了?」

时念把我关在狭小的储藏间里,端着一杯咖啡缓缓地倒在我的脸上,得意地讥讽道:「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当年我打断你的手,景棠没说什么,今天我就是踩在你的脸上,他照样也不会说什么!」

「啧,周太太,擦擦脸吧,等会儿还得打起精神帮我修图呢。」时念装模作样地把纸巾砸在我的脸上,嘻嘻一笑,「告诉你,你修的图,我会不断不断地挑儿。熬死你也修不完!有本事你就辞职啊,看看你没了这份工作,谁还肯要你一个残疾人。」

时念啊,她还是太轻敌了,她一直觉得我无力抗衡。

我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跟周景棠离婚,就是最好的时机。

微博上炸开了,谁也没想到长相甜美、性格开朗的白富美时念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靠!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时念是插足周景棠的婚姻了吗?」

「真够恶心的啊,她凭什么啊!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了不起,就这么折磨一个打工人吗?」

「妈的,社畜招谁惹谁了?被小三这么欺负。」

一时间,热搜评论炸裂了。

所有人还有一个疑问……

诶?金融街的颜值扛把子周景棠结婚了?

他太太是谁啊?

下一刻,一个百万大 V 的微博被顶上热搜。

「很抱歉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我就是周景棠的太太,也是你们熟知的橙子。跟周景棠结婚三年,他跟时念纠缠不清,也耗尽了我对这段婚姻的期待。我们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书,择日将会领离婚证。谢谢所有人的关心,我不会再对这件事情有任何回应。」

这条微博发出去的短短半分钟,就转赞评过十万。

书画界的许多知名大佬,都转发了这条微博。

橙子,五年前以风格鲜明的画风夺得国际大奖,声名鹊起,被誉为年度最具有商业价值的画家。她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只在微博上跟粉丝交流一些日常。

没有什么横空出世啊,更没有什么低调的金子总会被发掘。

我从不认输,时念打断了我的右手,我就苦练左手。

爷爷的旧友一次又一次地鼓励我,陪伴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春秋,让我重拾信心。

五年前那副送去参赛的《寒山秋叶图》惊艳画坛,没人知道我背后付出了多少。

时念以为我早已在时间中黯淡失色,我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熠熠生辉而已。

在网络世界里,想要查证一件事情,很简单。

「离婚协议上……橙子大大竟然是净身出户,我真是气得要死了!」

「姐妹们!看看三个月前,我在美国希尔顿酒店拍到的是不是这对狗男女!」

「这么一说,我记得我曾经在飞机的头等舱见过他们啊!」

「难怪橙子大大偶然发的照片,是用左手画画,原来她右手被时念打断了!」

「靠靠靠!!!快看我发现什么了!橙子大大,竟然是宋启道老先生的孙女!我就说宋轻当年天赋有加,怎么忽然就销声匿迹,退出画坛了?原来是被时念毁了!」

「越看越觉得泪目……学画画的人都知道,惯用手毁了,想要换手有多难……」

「周景棠跟时念,渣男贱女!」

周景棠看着网络上发酵的舆论,靠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他的手机疯狂地响起来,时念的电话不断地往里面打。

「宋轻,这么多年,你一直戴着面具在我面前扮温柔、装大度,累不累?」周景棠问我。

我剥了一颗薄荷糖含在嘴里,缓解着呕吐感,柔和地说道:「不累啊,倒是你,周景棠,爱了我这么多年,一直抓不住我,是不是很痛苦?」

周景棠盯着我的眼睛,崩溃地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都红了:「宋轻,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原来我才是那个傻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用十二年做一个温柔陷阱,看我慢慢地陷落。」

我看着外面喧闹的夜色,擦着玻璃上的水雾,写了一个「程」字,扭头看他,平静地说道:「在桐城小院儿,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医院。周景棠,你明明可以不去配型,偏偏去了。配型成功以后,你在景程的病床前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十二年前,周景棠肆意妄为又毫无忌惮。

他在病弱的景程面前,讥讽地说道:「你就是周景程?害我爸妈离心这么多年,现在病得快死了,真是报应!我告诉你,我配型成功了,可以给你捐骨髓。但是我拒绝了,你死了,我妈的心病才能消失。」

我站在病房外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后来再见到周景棠,我就在想:这么漂亮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如果有一天周景棠伤心欲绝,痛失所爱,又是什么场景呢?

06

时念宣布永久地退出娱乐圈,她家族出面平息了网络上的风波。

我们三个人坐在周家大宅的客厅里,时念怨恨地看着我。

我慢条斯理地泡着茶,欣赏着她因为恨意而扭曲的脸。

「时念,这些日子过得不太好吧,憔悴了这么多,眼睛还是浮肿的。来,喝杯茶,安安神。」我端了一杯茶给她,叹息了一声劝道:「坏日子还在后面呢,这才到哪儿就受不住了。」

时念一巴掌拍开我的手臂,发了疯似的冲上来要打我。

周景棠牢牢地钳制住她的胳膊,将她推在沙发上,疲惫地说道:「时念,够了。」

我右手被她打得很痛,只能轻轻地按摩着缓解疼痛。

时念崩溃地吼道:「周景棠!她把我们害成这样了,你还向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次离婚,她要分走你半数股份,你辛苦打拼的一切全都没了。」

「时念,你算错了,是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我微笑着说道,「怎么,周景棠没告诉你吗?当初他创业的时候,两千万的起始资金是我给的。」

当初周景棠一心想要脱离家族,但是周家不给他一分钱,甚至限制他的经济。是我瞒着周景棠,让静茹奶奶出面借给周景棠一笔资金,买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离婚协议上,车子、房子我是都不要,但是婚前周景棠曾经签署过一份协议送给我。一旦离婚,如果过错方是他,他会分给我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我拿出一份律师协议丢到时念的腿上,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些年周景棠为你花的钱,算一算也有六七百万了。这算我跟周景棠的婚内财产,我有权追回。时念,我给你抹个零头。限你一个月内,把钱打到这个慈善基金,否则我们法庭见。」

「周景棠!景棠哥哥!你不管吗?」时念彻底地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尖叫着、哭泣着。

这些年时家一天不如一天,先是被查出偷税漏税,紧接着又是海外投资失败,东借西补地过日子。

要不是有周景棠补贴时念,她哪里还能过得这么顺风顺水。

周景棠没有说话,靠在沙发上,盯着桌上的花瓶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念像是绝望了一样,哭着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自从宋轻出现以后,我们会变成这样。你的日记里有她的名字,你只听她的话,你为了她报复时家。你发了疯似的爱宋轻,可是周景棠,你得到了什么呢?一场支离破碎的婚姻,一场尽心算计的报复!」

「时念,当初我利用你的信息,搞垮了时家,所以这些年我在钱财方面从不亏待你。」周景棠平静地说道:「卖掉你住的那套房子,钱还给宋轻。剩下的钱,也够你过日子了。」

「疯了,你真的疯了!这本来就是你欠我的。」时念大吼着,「我不会卖房子的!」

周景棠看向时念,他也不说话,只是解了西服上的袖扣砸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时念表情瑟缩了一下,一下子就不敢再吼了。她泪流满面,跑了出去。

一壶茶,已经冷了,人也该散了。

周景棠眼里泛着血丝,问我:「宋轻,为什么非要离婚呢,能不能再多骗我几年?」

我摸了一下小腹,像过去的很多次一样,走过去轻柔地拥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周景棠,骗不下去了啊,因为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你了。」

07

我是什么时候发现周景棠喜欢我的呢?

大概是十七岁的夏天,我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看书。

周景棠本来在浇花,他忽然朝着我喊道:「宋轻!抬头看!」

我抬头看过去,周景棠朝着空中喷洒出一道水雾,在阳光的映照下显现出漂亮的七色彩虹,我一时间忍不住跑过去捕捉彩虹。

周景棠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就丢下花洒跑掉了。

过了每一分钟,他又跑出来丢给我一个浴巾,态度随意地说道:「多大的人了,还玩水。」

只是沾了一点水而已,他却特意给我拿了一条浴巾。

我看着他藏不住的通红耳根,确定他喜欢我。

周景棠其实不是一个会爱的人,他缺乏耐心,脾气暴躁,太过骄傲。

「宋轻,走那么慢,蜗牛一样!」

去爬山的时候,他嘴上抱怨着,还是耐着性子帮我负重。

「宋轻!烦死了!不要再催了!」

上学前,他起床气大得要命,骂跑了两个保姆,我去敲门,他还是会嘟嘟囔囔地爬起来。

我跟他说,他迟到老师不会惩罚他,但是会让我罚站。

如果往后他还这样,就不要一起上学了,从那以后周景棠早上再也没有赖床。

上大学以后,我考上了北边的学校,他在南边。

因为时念毁了我的右手,周家态度让我寒心,我更不想让静茹奶奶为我的手煎熬、难过,我搬出了周家。

自那以后,我跟周景棠很少能见到面。

但是我又忍不住,想看他的脸。

后来我会每周悄悄地去他学校,看他打球,看他参加辩论赛,看他上课。

就这么一直过了三年,偶然的一个夜晚,我接到周景棠好友的电话,喊我去酒吧。

我到了以后,周景棠已经醉了。

他抱着我,站在昏暗的走廊里,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说:「宋轻,这么喜欢我啊,每周都跑到学校去偷看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扶着他,从包里拿出保温杯,看着他喝了一大杯蜂蜜水,又喂他吃了解酒药。

我牵着周景棠的手,穿过午夜疯魔的人群,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夜凉如水,周景棠本来一言不发地陪着我等车。

车子来的时候,他把我按在车子的后座上,用力地吻我。

「宋轻,我们在一起吧。你忘掉时念的事情,一直对我这么好,好不好?」他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嗓音很闷很闷。

时念出国以后,我们没有提过我断手的事情。

我跟周景棠之间,仿佛隔了一层。

我跟周景棠就那么走走停停,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

一直到二十五岁,周景棠拿出一枚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他说:「宋轻,谁都知道你爱我爱得要死。所以我们结婚吧,套牢我,不要给任何人机会。」

婚房是他买的,也是他布置的。

我住进去以后,发现所有的家居陈设居然都是按照我梦想中的样子布置的。

可是我只跟静茹奶奶聊过我未来家的样子,周景棠应该是偷听到了。

「为什么要在这里摆网球收藏筒?」周景棠搂着我的肩膀,看着墙上的透明筒子,一脸嫌弃地说道,「我讨厌网球这项运动,以前也没见过你打网球啊。」

我没说话,差点儿要流出眼泪来。

因为我梦想中的房子,是想跟周景程一起住的。

那个网球筒,是想收藏一些陪伴周景程成长的网球。

他每次比赛完,都会请一些重要的伙伴、教练、粉丝给他签名,然后收起来。

「不高兴了?」周景棠晃着我的肩膀说道:「你要是喜欢,我陪你去打两场。说不定看你穿网球服的样子,我能对这项运动有一丁点儿的好感。」

那个网球收藏筒一直空置着,而我,也从没跟周景棠一起打过网球。

离开这个家的时候,我只带走了这个网球筒。

领离婚证那天,周景棠居然比我早到。

他看起来十分憔悴,站在路边抽烟,看见我出现以后他掐灭了烟。

我走过去,说道:「抱歉,我迟到了。」

「是我早到了。」周景棠看着我,问我,「你要离开这里,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他。

在这个凄风冷雨的秋天,我跟周景棠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从认识他到如今,已经十二年的时光。

初见时,他是跟周景程有相似面容的艳丽少年。

离别时,他的轮廓在我的眼里越发清晰,他的眉眼其实跟周景程并不太相像。

出了民政局,我们背道而驰。

没有说再见,因为不会再见。

08

是我的自大跟傲慢,推开了宋轻。

她曾跟我说过,我这一生得来的太容易,所以不懂得珍惜。

她还说过,周景棠,你跟时念没什么差别,本性凉薄,恶心至极。

我自小就是周家继承人,拥有令人羡慕的财富跟权力。

在遇到宋轻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得不到跟已失去是什么滋味。

周家跟时家是世交,我跟时念一起长大。

很多人都开玩笑,说我跟时念很般配,将来一定会结婚。

说是玩笑,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以周家跟时家的关系,我们两个联姻是众望所归的。

时念把我当成了她的所有物,任性妄为,肆意骄纵。

我从不在乎她怎么对待接近我的女孩儿,因为在我心里,与其将来娶个面目模糊的人,不如就娶了时念。

我初见宋轻时,她穿着淡蓝色的百褶裙,站在客厅里,抵抗着来自别人的威胁。

当时我只是看了一眼她轻雾般湿润的双眸,心里就隐隐地想着,南方的女孩子果然像书里写的那样,是水做的。

她到周家,宠辱不惊,过着自己的日子。

我总是在不经意间去关注她。

她凌晨六点会起床跑步,风雨无阻,自律得可怕。

七点钟,她吃完早饭,会在小客厅看书。

放学以后,她会关在奶奶为她准备的画室里画画。

周末的时候,她会骑着单车在北京城的胡同里转悠,又或者背着登山包独自去征服京郊大大小小的山峰。

宋轻仿佛从不觉得孤独,永远有属于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对宋轻有不一样的想法,是在一节体育课上。

她坐在网球场外,不言不语,静静地看地上的梧桐叶。

一颗网球朝着她砸过来,她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在破碎的光中,她独自坐在时光的间隙中,沉默地流泪。

从网球场中跑出来的同学,看她哭成那样,慌乱地问她有没有事情,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我站在梧桐树下,看到宋轻擦干了眼泪,捡起那颗网球放到那个同学手里。

她睫毛颤抖着,轻声地问对方:「我没事,同学,方便问问你的名字吗?」

那个男同学,脸色一点一点地红起来。

后来,也没有了后来,那个人转学了。

权力,就是用来任性的。

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厌恶网球这项运动。

后来宋轻跟我说,周景棠,你跟时念一样,把别人的尊严轻贱到了泥土里。你纵容时念,是因为你心里也觉得那些人的自尊不值一提。

她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她来周家的第二年。

宋轻在学校被时念孤立,还不容易结交到了一个朋友。可是时念却逼得那个女孩子在操场上跪下,逼得她跟宋轻绝交。

当时我站在二楼的窗户边上看到那一幕,宋轻远远地站着,她平静地看着,双手紧握着,像是要把那个场景印在脑子里。

我以为宋轻是脆弱的、无助的,直到我看见她是怎么报复时念的。

宋轻利用了我,我坐在客厅里眼看着她朝我走来。

她穿着掐腰的白色连衣裙,露出一双很漂亮的腿。

「景棠,你能教我跳舞吗?元旦舞会,我怕出丑。」她站在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语调轻柔。

那还是她来周家以后,第一次接近我。

我挽着她的手,伴随着音乐,教她舞步。

可是跳了一会儿,我就知道她是会的,甚至游刃有余、从容曼妙。

时念也就是那个时候冲进来的,她像一只暴怒的猫,把宋轻狠狠地推到在地上,想要打她。

宋轻揪住时念的胳膊,抓起边上的花瓶狠狠地一砸,水淋得到处都是。

她把时念按在破碎的玻璃碴子上,时念凄厉地惨叫着。

一直到有人过来,宋轻倒在地上,不断地哭,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后来时家派人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撒了谎,我说是时念要打宋轻,不小心撞碎了花瓶,摔在了玻璃碴上。

当时宋轻就坐在沙发上,她抬头看着我,眼里是晨露一样的冷意。

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轻盯着我忽然轻轻一笑:「周景棠,你跟时念这样的人,真是让人恶心。生来就拥有很多,所以就凉薄到轻贱别人也觉得理所当然。」

我当时脑子很乱,只是抿着嘴说:「我不是,时念欺负你的事情,我一再告诫过她,但是她任性惯了。往后,我会看着她的。」

「你猜,她为什么要针对我?」宋轻慢慢地走进我,眼里带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她害怕,你喜欢上我。」

09

眼看着要成年了,时家提出在十八岁成年礼上跟时念订婚的事情。

我爸通知我的时候,用的确定的口吻,没有跟我商量。

我没有同意,但是也没有拒绝。

自从宋轻利用我报复时念那天,我开始在心里抗拒接近她。

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还像从前一样跟我相处。

去爬山的时候捡到的破石头,画两笔画就丢在我门口。

早饭我提过一句蒸蛋好吃,才知道是她做的。

胃口不好的夏天,她会煮梅子茶端给我,却不关注我有没有喝完。

冬天的清晨,我听到外面有人大喊我的名字。

拉开窗帘一看,外面皑皑白雪,阳光冷冷。

宋轻戴着红色的毛线帽子,站在两个大大的雪人面前。

她拍了拍那个垮着脸的雪人,朝我笑了笑,然后就离开了。

家里的保姆说宋轻一大早起床堆了一个小时的雪人,就为了让我看一眼。

我跟我爸的矛盾愈演愈烈,他要我为了一桩生意去讨好时念,我拒绝了。

我心里闷得慌,时家这几年虽然得势,可是剑走偏锋早晚要摔个跟头。我爸为了跟我妈抗衡,非要跟时家捆绑,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拿到驾照以后,去无人的盘山公路飙车。

宋轻不知道怎么知道找到我的,坐上了我的副驾驶。

她镇定地坐在那儿,等车子停稳,她在路边吐得昏天暗地。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宋清那么害怕。

她握着我的手,嗓音都在颤抖:「周景棠,我求你,永远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以为她是在为我担忧害怕,后来看见她跟周景程的合照,我才知道原来她怕的是,永远不能再看见我这张脸。

十八岁生日宴,我明确地拒绝了跟时念订婚的事情。

我把话跟我爸讲得很明白,如果不想那天只有时念一个人出场,那就不要搞什么订婚宴,让她出丑。

那天我喝多了,躺在休息室休息。

宋轻进来,为我擦脸。

我闻到她身上清雅的书墨香气,就知道是她。

她挨得我太近了,我甚至不敢呼吸。

一直到,她说想吻我。

也是那一刻我才知道,只要宋轻走近我,我永远无力拒绝。

也就是那天,彻彻底底地激怒了时念,她打断了宋轻的右手。

我站在病房外,看着昏迷的宋轻,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看到时念的那一瞬间,几乎想都没想,抄起手边的灭火器朝着她冲过去。

保镖死死地拦着我。

时念哭着说:「我恨透了宋轻!周景棠,是你害了她!你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不让我爸爸逼宋轻出国,你就答应跟我订婚的,可是你食言了!」

时念被宋轻设计,后背上留下很多小疤痕。

小孩子的事情,大人们洞若观火。

时叔叔抽着一根烟跟我笑着说:「景棠,也知道我就时念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留给她的。她不开心,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我知道他嘴里的代价,就是宋轻。

宋轻断了手,我奶奶出面跟时家谈,时念出了国,宋轻离开了周家。

我很怕再见到宋轻,她断了手,这辈子再也没办法画画了。

我一边上学,一边着手对付时家。

奶奶得知以后,没有说什么,调动了所有的资源跟人脉帮我。

转眼间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再见过宋轻,实在没忍住,找出一张从前偷拍她的旧照看看。

室友林吉走过来看,特别惊讶地说道:「哎呦,这不是每周都会来看你的那个气质大美女吗,怎么,周公子你被打动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年中,宋轻每周都会来看我。

林吉是摄影爱好者,每场活动都少不了他的记录。

他给我看了看照片,篮球场上坐在角落处的宋轻。

辩论赛上戴着帽子站在远处看我的宋轻。

甚至在某一堂课上,她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也在看我。

我隐忍着,没有去找她。

一直又过了两年,我设了局,隐匿身份设计时家进行外海投资,时家亏得满盘皆输。

时家的国内产业更是因为品控不利,频频地被投诉,在网络上口碑坍塌,货物滞销。因为偷税漏税税务局介入调查,让他们找银行借贷周转的事情彻底没戏。

打了一个时间差,我要收购时家的海外资产,还差两千万。

我爸知道是我对付时家,气疯了,因为他早就跟时家捆绑死了。他用尽一切办法,要围困我。

我没想到我奶奶竟然那么快,为我搞到了两千万的缺口。

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是轻轻拿的钱。

我如鲠在喉,我知道,这两千万对于我来说只是商场上的一笔流转金,可对于宋轻来说,却是她所有的积蓄。

我把公司股份转让给宋轻百分之三十,由我奶奶代持。

就算将来宋轻因为手腕的事情无法工作谋生,她这一辈子也会衣食无忧。

跟时家的战斗,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时念从国外给我打来电话:「周景棠,你真狠啊,这么多年哄着我、逗着我,我以为你真的忘掉宋轻,要跟我重新开始了。没想到你只是利用我,套取我爸爸的商业信息。现在时家垮了,你满意了?」

「时念,你有句话说错了,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谈不上重新开始。」我挂断了电话。

时念在国外闹自杀,她舍不得死的,她只是怕失去了荣华富贵的日子。

为了弥补她,我定期给她打钱,维持着她锦衣玉食的生活。

尘埃落定那天,我在酒吧大醉一场,终于可以面对宋轻。

她穿越人群带走我,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深夜前来竟然还记得帮我带蜂蜜水跟解酒药。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宋轻有心地去爱一个人,没人能逃得过。

在出租车上,我耗尽毕生的勇气,去吻了她。

「宋轻,我们在一起吧。你忘掉时念的事情,一直对我这么好,好不好?」

我在求她。

我们在一起了,我反而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宋轻对我很好很好,可她的心好像从没有放在我身上。

工作以后,少不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应酬。

她从不在乎我身上陌生的香水味儿,我的副驾驶上曾经坐过谁。

偶尔我深夜回家,看到她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墙壁上那个空荡荡的网球收藏桶。

她听到动静,扭头看我,看我脸上的伤,吓了一跳的样子。

「脸怎么了?有没有去看医生,会不会留疤?」她抚摸着我脸上的一道浅浅的伤痕,眼里是藏不住的忧虑。

我搂着她,闻着她身上的气息,浮躁的心慢慢地沉寂下来。

我开玩笑地说道:「周太太,看来你最在乎的是我这张脸啊。如果那天我的脸毁了,你是不是打包行李就跑路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我至今都无法描述,我看到她跟周景程合照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我十几岁才知道周景程的存在,也终于明白爸妈之间这么些年忽然爆发的矛盾,跟纠缠不清的爱恨。

我只见过周景程一面,那个时候他病得很重了。

我配型成功,但是绝不会去为周景程捐赠骨髓。

那个时候,我高傲到连调查周景程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去看他一眼。

拿到那张合影以后,我派人去桐城调查周景程,得到越来越多的照片。

宋轻跟周景程在桐城中学非常出名,有很多人偷拍过他们的照片。

宋轻晃着腿坐在周景程的单车后座上,还咬着一只水蜜桃。

周景程所有的网球赛事,宋轻永远坐在第一排专注看着他。

下着大雨的夏天,周景程乘着一把伞,湿透了半边身子,还小心翼翼地揽着宋轻不让她被雨水打到。

周景程背着一个书包,拎着一个书包,看着宋轻在高高的花墙上走边边,做好了随时接住她的准备。

难怪……难怪时念为了刺激宋轻,说她跟我青梅竹马长大,宋轻只是个外来者的时候,她一点都不生气。

原来,在她的青春里,也有周景程一路为她保驾护航,跟她一起长大。

嫉妒烧毁了我的理智,我开始用时念刺激宋轻。

第一次在家里,我故意按开免提接通时念的电话。

宋轻抱着毯子,站在那儿,静静地听我打完电话。

她不在乎,根本不在乎。

比起周景程对我的伤害,时念对于宋轻来说,不过一羽轻鸿,微不足道。

我受不了,出差三个月。

在酒店酩酊大醉,助理竟然把时念放进来,让时念拍下了我们共处一室的照片。

我回国的第一晚,坐在客厅里,等候着宋轻回家。

安静的夜晚,钟表一圈又一圈地转动着。

我在想,在我冷落宋轻的这一年,她有多少个黑夜孤独地等我回家。在等待我归家以后,又看着我刻意制造出的痕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宋轻回来了,她看起来有些疲惫,还是为我泡了一壶花茶。

喝完了一杯茶,她拿出离婚协议。

那一瞬间,一直以来积攒的情绪终于爆发,我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协议书,在盛怒之下离开了家。

可我没走,我坐在车里,不断地抽烟。

我想回去,可是又拉不下脸。

往后的日子,我一直在等宋轻找我,我以为她肯定舍不得我这张跟周景程一样的脸。

可我没想到,宋轻对我已经疲倦了。

她利用网络舆论,彻底地毁了时念的事业,让她输得一败涂地。

她站在我们两个面前,一如从前一样,不骄不躁、不疾不徐。

时念在她面前,像个崩溃的小丑,上蹿下跳。

宋轻真狠啊,真狠。

她竟然抱着我说,要跟我离婚,是因为骗不下去我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爱上了我。

离婚那天,我出了车祸,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才醒来,形销骨立。

休养的日子里,我把公司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整天待在我跟宋轻的家。我在家里看了很久,才发现除了墙上那只网球筒,宋轻竟然什么都没带走。

两年后,奶奶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我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每天依赖酒精跟药物才能入眠。

她终究是心疼我,给了我宋轻的地址。

原来,她回了桐城。

我连夜飞去桐城,驱车去她的住处。

路上下了很大的雪,我的车停在她的小区外面,又忽然丧失了去见她的勇气。

我坐在车里,焦躁得无法控制情绪。

车窗门被人敲响。

我降下窗户,一张可爱的小脸朝着我,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稚嫩地说道:「车车,挡路。」

我没有回过神儿,愣愣地看着小女孩儿。

「周景棠,车子挪一下,你停在这里挡路了。」抱着她的人弯下腰跟我讲话,她的语调像从前那样的平和轻柔,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我倒车。

我混混沌沌地下了车,几乎慌乱到不会走路。

小姑娘带着粉色的毛线帽子,露出圆嘟嘟的一张脸,坐在宋轻的怀里看我。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吐了个泡泡,惊喜地说道:「爸爸,他是爸爸。」

宋轻温柔地笑了,帮她擦着口水:「是啊,爸爸,我们小橙子真聪明,记得爸爸的样子呢。」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宋轻走了几步,又扭头看我:「周景棠,可以帮忙抱一下女儿吗?我右手用不上力,单手抱她有些累。」

我走过去,笨拙地把那个软绵绵的小姑娘抱过来。

她好奇地摸摸我的耳朵,摸摸我的嘴唇,手很软、很香。

「我打算炖排骨汤,小橙子最近很爱喝。」宋轻一边走一边说,「原本以为你会到的晚一些,今天下雪,你的航班没有延误,还挺幸运。」

我跟着宋轻回了家,开门后,扑面而来的暖意。

玄关的墙面上挂着很多照片,是宋轻跟周景程的。

我快速地看过去,发现了我跟宋轻的合影。

橙子点了点周景程的照片,又点了点我的照片,十分认真地说道:「妈妈、叔叔、爸爸、小橙子。」

「好了好了,知道橙子聪明,可以分得出爸爸跟叔叔。」宋轻给我拿了拖鞋,让橙子先去了客厅。

我站在玄关处换鞋,动作很迟缓,觉得此时此刻并不真切,恍然若梦。

宋轻忽然笑笑说道:「跟你离婚的时候,小橙子才三个月,转眼间她都两岁多了,时间过得真快。」

不,时间一点儿都不快。

在你离开的日子里,我度日如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来之前,我很想问宋轻,如果当初我发现周景程的事情,就跟她摊牌讲清楚,而不是任性地冷落她、疏远她,用时念刺激她,我们之间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但是我知道,不必再开口。

宋轻早就走在了时间的前面,唯有我,浑身伤痕,无法自愈。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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