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骗

「杜杨，杜杨……」

一大早我就被敲门声给吵醒，我叹了口气，趿着拖鞋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开门。

「大小姐，今天是周末，你能不能让我这个上班族好好睡个懒觉？」我看着门外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叹了口气，然后指着最靠里的那间卧室道：「喏，杜杨的卧室就在那儿。」

女人看着紧闭的卧室门，愣了下，然后压低声音问：「他现在还在睡觉吗？」

「当然了。」我打着哈欠回答。

「那我还是在客厅等着吧。」女人撇了撇嘴，朝我扬起一抹漂亮的假笑，紧接着便脱掉高跟鞋，安安静静坐到了沙发上。

这个女人叫凯莉，是当地有名的富家大小姐。家里有钱，人长得也漂亮，只可惜脑子不大好。

脑子不好就意味着经常会遇到麻烦事，而杜杨，就是她这种人的「保安」。

【上 . 庞氏骗局】

01

简单来说，有钱人，尤其是像凯莉这样年纪比较小的有钱人，他们都会有一个比较可靠的「侦探」，或是说「黑客」。

我的室友杜杨，就是这群有钱人的「侦探」，他的工作内容既简单又复杂。

简单的，比如某个富婆的游戏账号被盗了，杜杨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盗号者的全部信息，从姓名地址联系电话到人际关系身份证号码……

复杂的，比如遭遇绑架事件，杜杨就要负责进行实地调查，然后在最短时间，拿到监控路段视频，以及绑匪的所有个人信息，甚至有时还能直接推理出绑匪和人质的藏身之处。

对于有钱人来说，遇到问题比起报警和找保镖来，杜杨这种「私家侦探」反而更能发挥作用。

而杜杨，也乐在其中——毕竟为这群有钱人服务能节省很多事，他不需要为自己做宣传，这个圈子里的人会互相介绍。他也不需要为金钱发愁，因为他们出手往往阔绰。他甚至不需要为可能出现的主雇纠纷头疼，因为这群人极其在乎名声，很少会出现为难杜杨的情况。

唯一需要他头疼的，大概就是这群有钱人，实在是太任性了。

凯莉是杜杨的雇主之一，她因为在社交平台发布了有争议的内容被网友攻击。于是杜杨收了钱，人肉到了所有攻击凯利的杠精，让他们乖乖删掉所有恶评。

这次行动之后，杜杨决定罢工一年，他的理由是「因为赚得实在太多了，只能腾出工作的时间用来花钱了。」

我打着哈欠准备回屋睡个回笼觉，凯莉突然从沙发上站起，一脸欣喜地看着斜前方：「杜杨……」

她话一出口，便变成了哭腔：「我被杀猪了。」

我转过头，杜杨正顶着鸡窝头睡眼朦眬地放空着自己……

02

「被杀猪？那是什么？」我打了个哈欠，强忍住睡意问。

「杀猪盘指的是目前一种新型的诈骗方式，诈骗犯通过网络聊天、交友等方式骗取被害人信任，他们一般把受害者叫『猪』，那些交友平台叫作『猪槽』，把骗取受害者信任的过程叫『养猪』，最终骗到了钱就叫『杀猪』……其实就是一些无聊的黑话，就好像我们会把调查、跟踪一个人的行为称作『看牛』。」杜杨喝完了一杯咖啡，整个人终于从摸不着北的状态里出来了。

我看向凯莉，对于这种有钱人，到底被骗了多少钱才会让她们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呢？

「你被骗了多少？」我好奇问道。

「所有家产。」凯莉咬着牙开口道：「包括公司和所有积蓄。」

杜杨低着头思索了一番，转身坐到自己专属的单人沙发上，对着凯莉开口：「说说吧，你的情况。」

03

「我跟对方是在市中心的高级酒店餐厅遇见的。」

凯莉喝了口水，开始了讲述：「那种酒店的下午茶，不对外开放。也就是说想要享用他们家的下午茶，要么是酒店会员提前预约过，要么就是入住中的且之前消费累计五万以上的客人。」

「五万？好像对于你们这些有钱人来说不算多。而且……」我用手机在各类 APP 搜索着：「网上还有卖酒店的 VIP 卡号，可以买一个 VIP 卡号，花很少的钱就能去享受那里的下午茶。」

凯莉叹气：「我怎么知道穷人都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法子。」

我：「感觉有被冒犯到。」

杜杨续了杯咖啡，看向凯莉：「你继续说你的。」

「但除了身份之外，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手表是萧邦的，衣服是……」看见杜杨皱起了眉，凯莉停止了外表描述，终于讲起了有实质性的内容：「他见我在拍照，主动走过来跟我说，他那边的光线比较好，问我要不要跟他换下桌。要知道，这种搭讪我见得多了，但既然他愿意把好位置让给我，我也不会推辞。所以就自然而然坐过去了，结果，他居然再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杜杨似笑非笑道：「我猜，接下来你就主动过去跟他说了话。」

凯莉撇嘴：「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点了那么贵的下午茶套餐，却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毕竟我觉得他们家下午茶味道还是不错的。」

杜杨挑了挑眉：「我猜你还好奇，为什么这个人主动给你让位置，却什么话都没再跟你讲。」

「也有吧。」

「你太容易被看穿了。」杜杨摇了摇头：「有时候捕猎者会伪装成猎物的样子，来诱导你这种人上钩。骗子，往往很懂人性，高级一点的甚至学过相关的心理学，或者有专门的文档记录着如何对待不同性格的人。」

「这么专业的吗？！」我震惊。

「嗯，骗子为了达成目标，往往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甚至会在前期主动奉献出一些东西，来假装自己的真诚。」

「说到送东西。」凯莉提高了音调：「我过去跟他聊天，没想到跟他聊得非常投缘。投缘到，他当场决定要送我一些股份。」

「股份？」我瞬间没了睡意：「意思是他还有公司？」

「是的。而且我当场就百度了他的这家公司，你猜股东都有谁？」

「比尔·盖茨？还是乔布斯？」我吐槽。

「差不多了，也是商业巨鳄。」凯莉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搜索页面拿给我们看。

那是一家我从未听说过的互联网公司，但因为公司本身是海外的，所以我没听说过也算正常。只是没想到这家公司里居然真的有一些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名人是里边的股东。

「如果是真的，那这么好的公司，股份说送就送？」我不解。

「是啊。我当时压根没信，觉得他不过就是喜欢吹牛炫耀罢了。然而没多久，一份公司的股份合约就送到了我这里。」

「你签了？」

凯莉点点头：「我问了法务，这份合同没问题，就签了。而且签完没多久，我就拿到了公司的分红，真金白银。而且我也专门找人调查了这家公司，它没有任何负面新闻。」

凯莉皱起了眉：「我当时只觉得自己被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馅饼砸中，不过因为一次聊天，对方竟然又是送股份又是给分红……」

「我猜，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你仍觉得奇怪，主动询问他缘由，但这位男士却开始讲起了他不幸的故事。」杜杨抿了口咖啡，慢悠悠地开口。

凯莉叹了口气道：「你猜得没错。」

04

「他说自己是马来西亚人，之前跟着父亲创业，结果刚成立公司，父亲就不幸去世。他无依无靠，只能一路靠自己打拼过来，能有现在的成就很不容易。我问他为什么要给我股份，他说是因为我给他的感觉像是他的初恋。」凯莉揉起了太阳穴：「我知道这些话现在听起来很假，可是当时，他的表情，很真。」

「那他这番话，让你做了什么？」我问：「你是给他钱了吗？」

「不是，我把他介绍给了我爸。当时我爸正好想入股互联网公司，他只给我这么一点股份，就能拿这么多分红，那我爸要是入股了，岂不是能拿更多？而且他人到底怎么样，也可以让我爸帮忙辨别辨别。」

「那你爸爸也没意识到他是个骗子？」我问。

凯莉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拿出了很多证据，公司股东的合影、合同、签名……还有一堆我看不懂的材料，但我感觉到的是，我爸爸很看好这家公司，也很看好他。而且，他谈起未来发展局势，居然也井井有条，逻辑连贯。」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他向你们索要了什么？以什么理由索要的？」杜杨的眉头越皱越紧，这让我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是这件事很复杂吗？」我问。

「不。」杜杨摇了摇头：「这样的行事风格，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不重要，还是让凯莉继续说吧。」

凯莉喝了口我递来的水，开口道：「他说他名下有三个公司，两个做互联网，一个做建筑。他非常看好其中一家互联网公司，只是目前缺少一些周转的资金……」

「于是你爸爸就给了？」我问。

「不，我爸爸虽然对互联网公司一窍不通，但他倒是很精明，他故意说另一家互联网公司看起来更有前途，于是买了些股份，毕竟价格也不高。」

「股份？」我问：「多少啊？」

「大概百分之十吧。」凯莉叹了口气，连水都喝不下去了。

「之后是……亏了？」我问。

「恰恰相反，我们拿到了很多分红。但……」凯莉话锋一转：「接下来他就开始约我出去吃饭，带我出入各种高档场所。怎么说呢，虽然这种地方我也消费得起，但是被一个异性这样请吃饭，久了，我就会觉得他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于是有一天，我趁着聊得高兴，假装随口问了句你为什么最近总带我出来吃饭？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我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他说什么？」

「他说他觉得很对不起我和我父亲。我很疑惑，于是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猛灌了几口酒，说是因为我们买了股份的那家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我一开始以为是什么要倒闭的大问题，结果他说因为这家公司交给自己的朋友打理，朋友做得并不好，之前其实收入很少，他想要换人又不知道换谁。还说这其实是家小公司，他本可以做得更随意一点，只是现在我们入了股，他有点不太敢轻举妄动。」

凯莉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当时我安慰了他几句，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跟我爸爸讲了。我爸爸的意思是，前段时间从这家公司拿到的收益不错，虽然不如大公司那么高，但如果他真有换人的想法，不如让我来负责打理。我爸爸也可以多买点股份，干脆变成这家公司的大股东。」

「你们这么做了？」

「是，但马上我们便发现，这家公司其实是个皮包公司。之前的那些收益分红，不过是让我们买下更多股份的陷阱。」

05

「我爸爸本想走各种渠道找他算账，然而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凯莉努力回忆着：「他告诉我们，现在互联网行业情况不太好，那家公司出了点问题，不仅被朋友经营得一塌糊涂，甚至早被他那个所谓朋友给搞空了。」

「真假？」我有点蒙，分不太清这个骗子到底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当然是假的啊。」凯莉直摇头：「他嘴里没一句真话。」

「不。」杜杨抿了口咖啡道：「完全的假话没办法骗取到真正的信任，只有半真半假，才会让人感到迷惑。你仔细想想看，他的公司、他的股份甚至他的身份信息，网上能查到的跟他嘴里说的其实是一致的，而且前期你们拿到的那些收入，也是确确实实的真金白银。」

「但说实话，我是没想到有人竟然花这么多功夫就为了来骗我们。」

「那只能说明，他之前用这种方式骗到了很多人。你知道『旅骗』吗？」

「旅骗？是什么？」凯莉问。

「低级一些的，跟杀猪盘类似。他们会以谈恋爱或是交朋友为借口寻找猎物，然后就会给自己塑造一个高富帅或是白富美的背景，给对方一些帮助或者好处，紧接着就会找各种理由说要急用钱，然后让对方给他们进行转账。高级一点的，那就是到一所城市，想办法找到当地的富商或是什么大人物，然后用各种手段来进行诈骗。但不管高级的还是低级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行踪不定，且停留时间不超过一个月。这样，很多被骗的人就没办法立刻反应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他们也早已逃到了海外，追捕难度大大增加。」

「是，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凯莉撇嘴，脸上满是委屈。

「这么说，这个骗子跑了，已经不在这里了？」我问。

「是的，也是他跑了，我们才反应过来。我们第一次起疑的时候，他把锅全甩到了那个所谓的朋友身上，然后给我们推荐了另一家公司。我们当时很起疑，但是总的算下来，其实第一回我们并没有赔多少钱。所以当他给我们推荐第二家公司，我们确实……犹豫了。」

「有一种说法叫『创造需求』。」杜杨喝了口咖啡打断她的话。

「比如移动支付、网上打车、订购外卖、网上借贷……这些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但是这些公司是怎么做的呢，网上支付以高于银行利息的回馈，让大家把钱放到移动支付之中。网上打车和外卖服务则把价格压到了最低。他们利用这种方式来培养消费者的新习惯新需求。结果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的移动支付早已取代了现金，外卖和打车服务也早已深入到了每个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骗子，不仅用骗术引诱他人进圈套，还给他们创造了不需要的需求，就比如这个入股，成为股东这件事。」

「是，挣钱的方法有很多，想拿某个公司的钱也有很多种方法，并不一定非要买百分之多少的股份。从一开始，你们就被带入到了一个伪需求之中。」杜杨打开电脑，搜索着什么。

「你把他的名字，还有他说的几家公司名称发给我，我先查查他的真实情况如何。」

06

杜杨专心进行信息查询，凯莉继续讲着她的故事。

「其实除了杜杨说的给我们制造了伪需求之外，我爸爸愿意继续投资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新推荐的那家公司，股东之一是比莉家族，就国外一个很出名的商业大亨家族。我爸爸，一直都很崇拜他们，你可以理解为做手机的都希望能有跟乔布斯聊天的机会，我爸爸就很期待能和那位商业大亨有认识聊天的机会。所以这回，我们虽然心生疑虑但还是……哎……」

凯莉叹了口气补充道：「其实也怪我。因为那段时间，这个男人一直有给我送礼，虽然并不值钱，但鲜花、香水、包包这些小礼物，每个女生都会喜欢，更何况送得还很频繁。他让我进入到一种暧昧的状态，每次我以为他在追求我时，他就会说他只是很想关心我，说他只是把对初恋的愧疚感转移到我身上了，因为初恋陪他苦过却没能跟他一起富过，他让我不要多想。但谁能不多想呢。我也开始有意无意地想要讨好他，让他对我有好感，所以在我爸爸看到那个新公司之后，我也多扇了点风吹了点火。」

「确实，要是有女生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送球鞋、手机、最新游戏和皮肤，我估计也控制不住会爱上她，你不用太自责，我们就是太缺爱了。」我说道。

我说这话本意是想安慰一下凯莉，却不想刚刚还唉声叹气的凯莉，听了这话，直接抬头白了我一眼。

我：……

「信了他的话之后，我爸爸直接买下了这个公司。然而买下没多久，他便消失了，再也联系不上了。我们这才发现，这个新公司前身是个即将倒闭的建筑公司，那个骗子花钱买下它，然后重新包装，之后便转手用好几倍的价格卖给了我们。」

「你说的这个骗子……我认识」杜杨把电脑转过来，朝向凯莉：「他还是我的老同学。他的真名叫，李宏。」

【中 . 李宏的故事】 

07

2015 年，一个名叫李宏的学生来到了 S 大，这是国际知名的顶尖大学，里边的艺术系更是出了名的「富二代」院系，学生非富即贵，甚至还有不少明星子女。

当然，李宏能到这里上学，并不因为他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相反，他的家庭非常普通，甚至略显贫寒。

硬要举例的话，他大概就像是《长江七号》中的周小狄，又瘦小又贫困。但不同的是，他的父亲，明显比周小狄的父亲要聪明得多。

李福生，李宏的父亲，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从小就一心想要爬到上层阶级，实现翻身。李福生早期南下创业赚了些钱，钱不算多，但也够两代人温饱。对于农村出身的李福生来说，这些钱已经足够多了，可是想实现阶层跨越，这还远远不够。或者说，就算拼尽这辈子也远远不够。

「那……如果这辈子不行，下辈子呢？」李福生冒出了这么个想法，于是那些他本应该用来养老的钱，全被他投到了自己儿子李宏的身上。

他先是去移民国家 D 国找了个女人结婚，帮自己儿子顺利拿到 D 国国籍。之后一边教李宏中文，一边供他在当地上学。

李宏读完高中之后，李福生便给儿子以「留学生」的身份申请了中国的 S 大学。

对于国外的学生来说，想要进入这所中国的顶尖大学，其实只要准备一个中文语言考试即可。一旦通过，便可顺利入学。

这是给国外学生的优待，也成了李福生这样的人投机取巧的手段。

李宏从小接受父亲的中文教育，通过语言考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进入国际部，对于李宏一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李福生，则把之前赚的所有钱全压在了这笔开支上。

「人脉即资源，我们这种人想要翻身，第一件事就是要创造出认识有钱人的机会。我已经给你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接下来就全看你了。」这是李福生的原话，也是他给李宏设定的目标，或者说是李宏进入这所学校必须完成的任务。

但，直到进入这所学校，李宏才意识到，真正的富二代基本都选择出国留学，而不是待在国内。

S 大学的国际部，更像是为和自己一样想要投巧的外国人开设的。

而这里所谓的「富二代」，不过只是中产阶级水平的人。这些人，远不符合父亲的要求。

资产八千万的富二代跟资产八个亿的富二代都是富二代，但他们之间却有着不可横跨的鸿沟。

到底该怎么办？

眼看着在学校待的时间越来越久，李宏却没有丝毫的进展，他不由得惊慌起来，他怕因为完不成任务被父亲扔回 D 国，也怕看到父亲露出对自己失望至极的眼神。

左思右想，他决定去求助一个人，一个学校里的传奇人物，据说可以解决任何问题的神人——杜杨。

08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接触到富二代？真正的富二代。」这是李宏看见杜杨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富二代？」

「对，就是那种可以给我人脉资源，让我能够实现阶层跨越的那种。」

「比起去找富二代，不如你让自己变得有用起来，当你足够有用，他们就会主动来找你。」杜杨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在李宏面前甩了甩：「S 大学里真正的富二代不多，但 S 大所在的城市，却是一个遍地达官贵人的城市。你不如试着跳出思维框架，别把自己局限在大学里，走出去看看？至少，我手中的这张卡片，就是证明。」

李宏睁大双眼，因为那张卡片上写着一个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名字——马飞

该怎么说这个人呢？中国现在发展最快的行业当属互联网，而马飞则是互联网巨头之一马国励的外甥。

马飞虽有个厉害的舅舅，但他本人也并没有坐享其成，而是利用舅舅的人脉和资源创业，最近一款异军突起的年轻交友 APP 蘑菇，就是他的作品。而他注册蘑菇的公司地址就在 S 市。

「马飞？是我知道的那个马飞吗？」李宏问。

「我猜是的。」杜杨微微点头，笑容意味深长。

「那这是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李宏接着问。

「他们公司年会的入场券罢了。」杜杨挑了挑眉，「他委托我为他处理一些事情，就给我一些方便行动的东西。」

「委托？他找你委托？！」李宏相当惊讶。

「所以我说，当你有能力让自己足够有用，他们自然而然会来找你。」杜杨拍了拍李宏肩膀，笑着离开。

李宏看着杜杨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他跟其他学生，或者说跟自己都不一样。

09

这个学校的学生，虽然看上去非富即贵。但其实他们之中也有人跟李宏抱着同样的想法，比如艾莉丝。

艾莉丝的父亲是个企业家，做着美国老派的传统行业生意——快速冲印业务。因为遭受智能手机的冲击，他们家的企业面临着倒闭的危机。因此他们一边在自己国家寻找着转型的机会，一边让艾莉丝来到中国，试图让她结识更多的人，以此来打开中国市场。

当然，艾莉丝家不可能把赌注全部压在她的身上，所以艾莉丝的留学生涯基本上就是来中国吃喝玩乐。而开拓市场、扩展人脉这种事基本上就是一个附加的且可以不用被完成的任务。

李宏之所以注意到艾莉丝，则是因为她常用的手机软件是蘑菇 APP。

「嗨，艾莉丝！」李宏朝这个白人女孩打着招呼：「你今天看起来很漂亮。」

艾莉丝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连句「谢谢」都懒得说。

「额……我是想说，我有个朋友，他的公司最近想要扶持一批网红，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哦？什么公司？」艾莉丝缠着自己的头发丝，心不在焉地问。

「蘑菇，对，叫蘑菇。是个 APP，出来有一年还是两年了。」

「蘑菇？」艾莉丝眼睛亮了一下。

经过近一年的观察，李宏早就把这个学校里学生们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而艾莉丝则是属于那种有明星梦、网红梦的漂亮女孩。

「不过……你一个外国人，还是个大学生，怎么会认识蘑菇的负责人？」艾莉丝虽然很感兴趣，但她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普通人的话。

「我家跟马家是世交。」李宏开口，他的手指有些发抖，他不擅长撒谎。

「世交？」艾莉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李宏。

李宏越发地心虚，以至于他不得不说些什么来掩盖自己的不安：「这样吧，过几天是蘑菇的年会，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他们好了。我就是觉得你长得很有特色，很适合当网红，我想到时候把你介绍给他们。」

「也行。」艾莉丝被李宏最后的这番夸赞迷惑了头脑，但她马上反应过来，补充道：「我爸最近来中国看我了，我觉得你不如亲自上门跟我爸讲讲这件事。如果你诚心的话。」

10

李宏知道，如果艾莉丝想的话，她其实并不缺成为网红的机会，她只是不想麻烦家里。所以，上门邀请这件事，李宏必须要做，而且要做好。一定要让她的父亲也相信自己的话，并且彻底激发出艾莉丝想要做网红的念头。

一周后，李宏敲开了艾莉丝家的房门，当着她和她爸爸的面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蘑菇公司的老总马飞邀请我去参加公司年会，但我原定的女伴生病了，所以需要再找一名女伴，我可以请求艾莉丝来当我的女伴吗？」

李宏抬起头，看见躲在门后的艾莉丝眼里闪烁着期待，她父亲却面无表情，用看不透的目光盯着李宏问：「什么时候？在哪里？有邀请函吗？」

「这是邀请函和入场券。」李宏双手将信函递给艾莉丝的父亲，悄悄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紧张，而后开口：「这只是蘑菇的公司年会，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正式场合。只是因为最近蘑菇想要上市，所以这次年会可能会出现一些大人物，说不定马飞的舅舅也会来，所以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没有女伴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太好看，所以我才会想邀请艾莉丝和我一起过去。」

「是吗？」艾莉丝的父亲微笑着，但他的眼睛里却透露着怀疑。

「好吧，其实……」李宏抿了抿嘴，异常艰难地开口道：「对不起，我刚刚撒了谎，其实我想邀请艾莉丝跟我一起去，并不是为了女伴，而是我希望借此机会把艾莉丝推荐给蘑菇公司，因为我……觉得艾莉丝真的，很漂亮。」

艾莉丝的父亲把入场券和信函递给李宏，嘴角慢慢咧开：「你是不是对我女儿……」

李宏瞬间红了脸，低声道：「我只是……她的一个仰慕者。」

「我懂我懂。」男人笑得开心：「你当然可以把她带过去，这是艾莉丝的荣幸，我也希望她能认识更多的朋友。」

信是真的，入场券也是真的，上面的盖章、签名全都是真的，只是给的人，不是李宏，是杜杨。

李宏，把杜杨的名字抹掉，改成了自己。

这封半真半假的邀请信函，是李宏花了 3 万，从杜杨那里买来的。

杜杨的万事屋，虽然收费昂贵，但好在，他什么都能办到。

至于不擅长撒谎的李宏，则想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如果不想让对方发现你在撒谎，你可以撒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这样，即便被看穿也无所谓，主动承认就好了。

这样，自己在撒谎这件事，就被轻而易举地掩盖过去了。

「正好我们做好了晚饭，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艾莉丝的爸爸跟李宏握完手，敞开大门，摆出邀请的手势。

李宏知道，他是想趁此打探自己及自己的家庭情况。李宏也知道，一旦让他相信了自己的话，李宏一家就能迈入更高一层的阶级了。

于是李宏点了点头，微笑道：「好。」

毕竟他为了这一刻，准备了十年。

11

「我叫李宏，我的祖父是个亚裔，二战时期，为了躲避战争，我的祖父辗转来到马来西亚、泰国等地。在那里，他结识了一批华裔，甚至还爱上了一名女子。他们有过一段秘密又浪漫的爱情故事，为了能够让爱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我的祖父投资了一家铁矿，也算是我们家的第一桶金。虽然我祖父事业越做越大，但无奈，现实总是残酷的，他和自己的爱人最终分开。不过，我的祖父对这段感情念念不忘，临死之际交代他的后代，希望去寻找自己年轻时的恋人，如果她过得不好，希望拿我家的财产给他们予以帮助。后辈不敢违背，于是时不时就会奔赴中国，就是在这段寻找祖父恋人的时间，我们家有人结识了一个姓马的年轻人……」

李宏编造着故事，试图向对方传递出这样两个消息：

1. 自己的家庭在很早之前就跟马家有了私交。

2. 但他的家族却并不擅长经营，只是普通富贵的家庭，目前在房地产方面需要一些小小的援助。

艾莉丝的父亲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喝着红酒。李宏知道，他在思索，思索这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毕竟这些隐秘的八卦，普通人无法去进行查证。而关于李宏的家族，该有的信息，该打通的人脉，父亲早就准备好了。

「这样啊……」艾莉丝的父亲眯起眼睛，李宏知道，他要开始询问一些细节了。

李宏咽了下口水，说实话，前面那些谎话已经让他的双腿微微发颤了：「哦，实在不好意思，我的司机来接我了。太晚回去，家里可能会担心。」李宏起身，阻止对方接下来的发问。

艾莉丝的父亲也不挽留，只是微笑着起身送他出门，开口道：「等年会结束，我想找时间和你父亲见个面，不知道有这个荣幸吗？」

生意人，都是老狐狸。他是希望让艾莉丝参加年会，来确定李宏是「马家朋友」这个身份的真假。如果是真的话，他就能借此来结交一些真正的「中国新兴产业的商人」，实现他们一家的梦想，拯救他们一家。

「当然可以，只是我父亲太忙了，不一定能立刻约到，有时间我一定会告诉父亲的。」李宏回答，而后走进提前预约的车内。

「呼……」

李宏重重地长长地舒了口气，撒谎的感觉，可怕，却也足够刺激。

只是……李宏咬紧嘴唇，又陷入不安之中：入场券并不是给他的，他只是从杜杨那里买走一天，只为了拿给艾莉丝的父亲看上一眼。

李宏虽然骗过了艾莉丝的父亲，却没办法骗过年会的保安。这次年会的意义重大，年会场地一定会把控得十分严格，除了公司员工，对于那些受邀来的客人，他们肯定不仅仅会给客人入场券，还会把客人名单记录在册。

「名单上没有我，那之后，我又该如何以自己的身份带艾莉丝进入蘑菇的年会？」李宏犯起了难。

12

李宏把艾莉丝改成杜杨的女伴，这样，杜杨进场的时候，自己可以找借口离开，让她跟在杜杨身后入场。

只是，那自己该怎么入场呢？

李宏站在场外的角落，扫视着周围的人，眉头越皱越紧，后背已经生出了冷汗。

到底要怎么才能入场？

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往前走的老人。

李宏不知道老人是谁，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李宏快步走上前，假装无意地撞了下老人，紧接着老人便重心不稳，身体前倾，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李宏便扶住老人拿拐杖的那条胳膊，另一只手顺其自然地拿过老人的拐杖。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李宏一边说着一边用责备的眼神看向另一边搀扶的人：「你看看你，差点让老爷子摔了。」

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说教，这人有些不知所措。而李宏则继续搀扶着老人，不动声色地跟他聊着天：「爷爷，您还记得我吗？」

重要的年会，还有高龄客人到来，那这人不是位高权重者，就是马家重要的亲戚。不管是哪一个，保安和服务员都不敢轻易拦住他身边的人。

只是，这都是猜测，如果李宏猜错了，他就要功亏一篑了。

李宏假装无事地跟老爷子说着话，心里却不断祈祷，一定要顺利一定要顺利。

事实是，他赌对了，没有人去核验老人的身份，也没有人拦住他。这个老人，果然是这里的熟面孔。也正是因为如此，除非他指着李宏大声发问「这是谁」，不然这些服务生是不敢率先于他向李宏提出质疑的。

李宏在心里长舒了口气，双腿又一次开始微微发颤。他捂住自己发颤的大腿，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忍住，别抖，以后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

13

顺利混进了蘑菇的年会，李宏也在宴会上认识了一些想要巴结马家或是跟他们实力相近的商人。他们跟艾莉丝的父亲一样，多疑、敏感，却又贪婪。

想要抓住这群人，只要告诉他们自己手里有大量的合作项目、合作机会就够了。

但同时又不能太过招摇，宴会上的人不算多，很有可能一不小心被当场拆穿，那李宏所做的一切真就前功尽弃了。

李宏捏紧拿到的几张名片，然后微笑着走到艾莉丝面前道：「我刚一直找你没找到，就先去跟蘑菇的负责人聊了聊，他们说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你还是需要走一遍招揽网红的流程，你愿意吗？」

「当然。」艾莉丝朝李宏微笑，眼神里充满信任与期待。

哪有什么内幕，李宏早把蘑菇进行了深入的分析。艾莉丝这样的长相，就算没有内幕，蘑菇的负责人也会要她。走流程的时候，自己只要以「艾莉丝经纪人」的身份跳过艾莉丝和蘑菇沟通，那这个网红的名额，李宏有信心一定会被自己拿下。而不知情的艾莉丝则会以为这一切都是李宏为她牵线搭桥得来的名额。

看来，在这人脉积累的第一步，我已经成功踏出去了。李宏想。

第二步就是，利用这些人脉，获得足够多的财富，足够到，能用这些钱实现真正的阶级跨越。

14

父亲有一家皮包公司，创立得并不久，但好在父亲给这家公司搞了一些噱头，例如：新兴产业、未来产业。

赚钱嘛，有的人靠运气，有的人靠能力，而李家则靠骗。

「说起来，正好我家创立了一家公司，现在需要投资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李宏将手中的资料递给艾莉丝的父亲。

年会之后，艾莉丝顺利成了蘑菇公司的签约艺人，他已经相信李宏真的跟马家有些关系了。

「需要资金？」艾莉丝的父亲抽了口雪茄，眼睛里又泛起了狐疑，拿着资料的手指，也开始焦躁地敲打着纸页：「但你们这个公司，好像有点问题……」

李宏吸了口凉气，猛然意识到对方可是身经百战的商人，这些资料，他只要看一眼就会意识到有没有问题，可不可靠。

「不不不，」李宏慌忙摆手，试图堵住他的疑虑：「您不能用国外的眼光看这些东西。虽然国内外都流行新兴产业，但是您别忘了，我们可是跟中国新兴产业的巨头有世交，所以有些地方看似怪异，实则合理。但……怎么说呢，虽然我们很看好它，但，毕竟是试行的企业，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再加上我父亲觉得我们两家之后可能会有合作关系，就想送您一些股份，当作见面礼。」

「哦？」艾莉丝父亲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身子往后一仰，跷起二郎腿抽了口雪茄，又一次看起了李宏给他的那沓资料。

送股份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是不会拒绝的。更何况，他手里拿着的，可是他梦寐以求的「新兴行业」的企业资料，他巴不得能有一个不需要投资的新兴产业公司给他做参考经验。

李宏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想要回什么礼，才能既圆了这个人情，又不会让自己付出太多。

男人假模假样看了会儿资料，开口道：「既然你父亲送这么一份大礼，我也得回点什么才好。这样吧，你问问你父亲什么时候有时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直接带着礼物过去。」

「好啊，我父亲这个月有空余的行程，晚一点我让人把行程发您邮箱，您看看哪天可以跟我父亲碰得上。」

……

【结局】

2022 年 10 月，一则新闻像是炸弹一般引爆了全中国的网站，登顶各大媒体的热搜榜位：

艺人郑欣偷税漏税、阴阳合同、月入三亿事件查明，该艺人背后的公司为猩红影视娱乐公司，创始人名为李宏，D 国人，据知情人交代李宏名下的多家公司，均涉及金融诈骗。

日前该公司涉及金融诈骗、洗钱等多项罪名，与该李宏合作过的十三位知名艺人也将受到调查，具体情况将持续跟进。

「说说吧，我很好奇你大学毕业之后都做了什么，哦不，或者说，蘑菇年会结束之后，你都去做了什么？」杜杨坐在男人面前，神色凝重地开口。

男人笑了一下，拿过杜杨面前的咖啡，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这才终于说了话：「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对我说的那句话吗？」

男人目光炯炯，见杜杨没有回话，他继续说道：「你说当一个人足够有能力，对别人来说足够有用，他们自然而然会来找你。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多少用，但你这话却让我知道了如何去骗他们，只要让他们以为我是有能力有用的，这就够了。」

杜杨眯起眼，没有接话。

「做生意，首先是要进行人脉积累。蘑菇年会之后，我成功结识了艾莉丝家族，哦还有个不太出名的商人，叫程平风。他们两个很有钱，在国际上也有一些名气。因此我开始了我的第一步，送给他们股份。」男人耸了耸肩：「现在的社会，名人效应真的太重了。一家注册资本几万的公司，一旦有了乔布斯、比尔·盖茨这样的知名人物在内，那它的身价就能翻好几番，不，好几十翻好几百翻。没有人会关注他们拥有的股份到底是别人送的，还是他们自己的。但对于他们这些知名人物来说，我这个行为并不会让他们吃亏，他们还会因为我不断包装的虚假身份，而给我回礼。」

男人喝了口咖啡，继续开口道：「之后我再拿着这些傻子投来的钱，购买更多的公司，然后将它们重新包装，再寻找下一个傻子就可以了。」

「我觉得很奇妙。」杜杨轻笑：「我依稀记得最初对你的印象是，撒个谎都会全身发抖的小男孩，没想到你现在居然靠着欺骗撒谎而发家致富了。」

「我这辈子遇到最大的危机大概是……约艾莉丝的父亲和我父亲见面那次吧。」男人摇了摇头：「艾莉丝父亲是个非常多疑且谨慎的人，他在会面那天带来了一个女人，而且一到场，就先开口说，你们应该认识她吧，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这个女人是谁？」杜杨问。

「不如你猜一猜？」

「按理说，如果你只跟他说过你们是马家的朋友，这个女人应该是跟马家有关才对。但他自己要是有随随便便把马家人带出来的能力，也不会需要费尽心思去想怎么才能进入年会结识马家人。但他既然是个谨慎的人，就不可能带一个普通人过来戏弄你们，万一你们真的是马家的好朋友，那他这么戏弄，怕不是自己再也没有跟你们接触的机会。我猜这个女人跟马家有关，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而且还要跟他们家没那么紧密的联系，不然她这样随便出来，说不定会遭受到很严重的惩罚，所以她应该是曾经服务过马家的人。」

「你猜的差不多，这个女人是马飞家的保姆，之前在他们家里做过一段时间，艾莉丝家族拿到的很多关于马家还有新兴产业的情报都是从这个女人这里买到的。」

「那我大概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了，他想让你们聊聊，看你对马家情况说得怎么样。这个女人毕竟服务过他们，很多细节她都很清楚。如果你们是假的，不需要说什么大的情况，只要问你们几个细节，你们就会卡住。」

「是。」男人点头：「我们不仅答不出来，甚至在关于认不认识她的问题上就卡住了。我父亲沉默了半天，只说了句看着眼熟，想不太起来是谁了。那个女人只说了句，我之前当过小陈羽的保姆呢。」

「陈羽？」

「就是我之前说的，我们家后辈在来中国实现祖父愿望时，结识了一个姓马的年轻人，陈羽，就是这个『年轻人』的孙女。」男人苦笑：「我们那次见面，几乎是冷汗直冒的状态。其实不用多说，我想对方就已经知道，其实我们跟马家并没有什么关系。」

「之后呢？」

「好在那个皮包公司的股份已经送出去了，趁艾莉丝的父亲还没有什么动作，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家公司以艾莉丝家族的噱头迅速兜售了出去。之后我们便拿着这笔钱买下了两家即将倒闭的公司，换了个身份换了个城市，继续按照这一套步骤来。」

「没有人去起诉你或者报案吗？」

「当然有，但是，我的资本是在这些骗局中不断积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身家已经翻了好几翻了。你知道的，金钱能解决很多事情，哪怕败诉，也无非就是赔偿，但那个时候，我早已有了比赔偿金多得多的钱。当然，这只是小的金额，过大的，我很容易被判为金融诈骗，所以再后来我就开始拿这些钱投资拍电影、拍电视剧，花钱买营销，给自己买给自己投资的电影买……又或者是给有钱人送礼物，讨他们欢心的同时，收到他们的回礼，我的钱也变成了干净的钱。不过……」李宏咬牙切齿道：「那个小明星发的什么疯，居然被曝出来阴阳合同，要不是她的影响力太大，搞得舆论压力巨大，上面怎么也不会调查起我来，早知道当初就不让她来参演了，真的是，功亏一篑！」

「不，她的阴阳合同曝光一事，不是偶然。」

「不是偶然？难道……」李宏睁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人。

「因为我接到了个委托，委托人说他被你杀猪了，顺便委托我给你应有的惩罚。」杜杨微笑，但他的样子却让李宏想起来自己初次见到杜杨时的场景。

「不，不可能，你怎么做到的？」李宏几乎发起狂来：「你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我拽了下来，怎么可能？」

「你知道，不同于国外，国内观众的思想还是很保守的，而对于混乱的娱乐圈，里边一点点的小事件都会引得舆论爆炸。」

「所以那个明星郑欣的事情……」

「对，那不是她运气不好，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曝光。你之前那么多的诈骗行为之所以能一次次逃脱，无非是因为动静不够大。而郑欣，拥有大量粉丝基础，而这些粉丝又是不够冷静的年轻人，她和她的粉丝，很容易掀起一场飓风。所以在她和自己的圈外男友分手之后，在这个男友被她的粉丝围攻痛骂之际，我立刻找到了这个圈外男友，告诉他我可以帮他。所以……」

杜杨耸了耸肩：「后边的事你都知道了，他曝光了郑欣的阴阳合同，还曝光了她月入三亿的合同，让一个原本是感情纠纷的事情，升级成了违法犯罪。你也知道，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赚不到三个亿，所以这种引起民愤的信息，一下子就引爆了网络。而郑欣所服务的影视公司，也就是你的公司，一下子成了大家的关注点，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在网友们试图挖出你公司更多信息时，适当地提供一些线索，比如公司情况以及公司负责人李宏的大致信息。」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操控的。」

「大多数舆论事件背后都有推手，很难理解吗？不过之所以你能在舆论发酵成功之后，顺利入狱，其实除了这些，还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你的秘书。幸好他一边为你工作一边收集着你诈骗洗钱的证据。不过这很正常，大多数做这种事的人，都会掌握着能保命、给自己退路的证据。只需要对他们稍微进行一下心理疏导，他们就会交出来，这并不难。」

李宏瘫坐在椅子上，他看着杜杨的脸，不由得笑出声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有意思，真有意思。」

杜杨没有接话，而是抬眼看着对方：「李宏，我并不后悔对你说过那番话，只有能力才能吸引到你想要的客户。」

李宏也笑：「我很感谢你当初对我说了那番话，至少我真正享受过什么叫有钱人的生活。不过看起来，现在要享受有钱人生活的人是你了吧，你的那些委托人一定给了你不少钱吧。」

杜杨扬了扬嘴角，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放到李宏的面前：「这是他们给我的全部报酬，确实不少。」

李宏睁大眼睛看着那枚一元硬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他站起身想要冲杜杨怒吼，可刚一抬头，却发现杜杨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审讯室。

– 完 –

□ 苏小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