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理寺的官兵闯入内殿的时候,我才刚刚穿好外裳。
官兵们用极快的速度念完了我的通缉令:「朝廷重犯方璇玑,犯《秦晋法》第二条孤鸾罪,即刻提审大理寺!」
然后,官兵们便毫不留情地在我的脖颈上套上枷锁,又用锁链束住了我的四肢,再将我牢牢地架在刑车上。
我被迫开始游街示众。
我一脸无奈地站在刑车上,看着道路两旁窃窃私语的百姓们。
京城中已经太久没有出现我这种如此恶劣的朝廷重犯,所以各位百姓面上的表情都震惊万分。
我所在的地方叫秦晋国,秦晋二字取于『秦晋之好』。
所以,国如其名,这是一个世世代代『以情治国』的国度。
在秦晋国,女子及笄后,男子弱冠后,有整整一年的期限来找到相伴一生的另一半,并与之结『秦晋之好』。
秦晋国以情治国,自然,有治必有法。
秦晋国的法律都是以情而生的。
《秦晋法》中最严重的两条罪状,并不是杀人放火。
其一是:若是女子及笄、男子弱冠之后的一年后,任何人没有找到另一半,该人便将成为朝廷要犯,将被提审至大理寺,承受三大酷刑。
其二是:若是一对夫妻和离,该二人便将成为朝廷重犯,都将要被提审至大理寺,承受五大酷刑。
简单来说,单身是秦晋国最大的罪过。
而直到大理寺中的单身重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情意的真谛,才能被赦免罪过,从而出狱。
想到这里,我觉得头疼。
因为传闻中,大理寺的酷刑顶顶可怖。
也是因此,向来无欲无求的我才会和傅君回成婚。
可万万没想到,我好不容易成了婚,好不容易躲过了第一条重罪,我却直接晋升成了朝廷重犯!
所以,我刚被押进大理寺,便开始在其中寻找傅君回的身影。
大婚之前,傅君回对我那般表情达意、嘘寒问暖,却又不明不白地休了我,我一定要跟他讨个说法!
可我竟然没在大理寺中看到傅君回。
我气急败坏地质问官兵,却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个让我更加气急攻心的消息。
今日一早,在我还没睡醒的时候,傅君回和江依依成婚了。
江氏是医药名门,江依依的父亲江大人还是当朝大名鼎鼎的太医院院使。
所以,攀上高枝的傅君回并不是单身,他根本不用被关进大理寺!
好你个背信弃义的傅君回,竟然留我一人在大理寺中受刑!
我差点一口气气背过去。
入大理寺还不到一个时辰,我便等来了『孤鸾罪』重犯需要承受的五大酷刑中的第一道酷刑——学习国法。
按照狱掾的要求,我得将那本厚得离谱的《秦晋法》抄整整一百遍。
我一边抄法规,一边在心里问候傅君回的八辈祖宗。
待抄到第十遍的时候,我终于累瘫在牢房冰冷的地上。
我隔着窗框,望着窗外凄清的月色。
已经是丑时了,大理寺外只有乌鸦的三两啼叫声,可我却忽然听见走道中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我生怕是官兵要挟我去承受第二道刑法,连忙佯装昏迷,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之中,我看见一个身披黑袍的人轻手轻脚地走近我的牢房。
待熹微的烛光照在那人如刀削斧砌般精致的面孔上,我才陡然反应过来。
来人居然是我的前夫,大婚第二日就休了我的傅君回!
他来做什么?
我眯着眼睛,悄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2
傅君回蹲在我的牢房外,隔着狱栏细细端详着我,他深不见底的眸中像是抑着很浓郁的情感。
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近融进夜色里:「璇玑,我知道大理寺太苦,你一个人受委屈了。」
我顿时咬着牙,心中了然,原来傅君回是来炫耀他不用入大理寺的!
傅君回长叹一口气,又从袖中拿出许多金灿灿的蜜饯。
他将那些蜜饯用帕子细细包好,才轻轻放进牢房中:「璇玑,我知道你喜欢吃蜜饯,这是我来时在路上买的。我尝过,它们很甜,你一定会很喜欢。」
什么?!我顿时火冒三丈。
傅君回真是卑鄙无耻啊,他竟然将自己尝过的东西送给我,恶心死了!
「你的孑清配是我拿走的,它留在你身上太过危险,」傅君回垂眸,眸中映着星星点点的月色,「璇玑,你不要怪我。」
什么?!我顿时大惊失色。
我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藏着的祖传玉佩果然不见了。
好家伙,休了我还抢我传家宝,傅君回这个欺人太甚的混账东西!
我气得暗暗拿指尖扣地,恨不得爬起来给傅君回一套组合拳。
可我当然不能在他面前展现我的愤怒,否则不是正中他下怀了吗?
傅君回又忽然莫名其妙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极为苦涩地开口,语气无比伤感:「只可惜,璇玑,你不会知道,你也拿走了我的一样东西。」
什么?!我顿时舌桥不下。
我眯着眼看着傅君回的胸口,我什么时候拿过他的东西,他的那些破玩意儿我根本一件也看不上!
简直是血口喷人啊!
我暗暗大口喘气,只感觉自己要气晕了。
傅君回又细细地瞧了我一会儿,这才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大理寺。
而我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嫌弃地将蜜饯踢到一边,用脚使劲地踏了它们几下。
杀千刀的傅君回!
在暗无天日的大理寺的第六日,我终于照葫芦画瓢地抄完了整整一百遍《秦晋法》,只觉得自己的双手都要废了。
不得不说,大理寺酷刑确实顶顶可怖。
紧接着,迎接我的是『孤鸾罪』重犯需要承受的五大酷刑中的第二道酷刑。
午时,我被官兵押着,正慢吞吞地走出牢房。
就看见一个重犯从刑狱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他用通红的双目遥遥瞟了我一眼,我便看见他面上布满了细细的泪光,颇有撕心裂肺之势。
我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冷颤,看来这第二道酷刑更不容小觑。
可我走进刑狱中,却怎么也没想到高堂上不仅有狱掾。
还有傅君回,以及他的新婚妻子江依依。
江依依着一身亮眼的红裙,正小鸟依人般地倚着傅君回。
而傅君回着一身青衣,其上还是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只是他的面色十分苍白,嘴唇也好像没什么血色,像笼着一层烟雨。
与五日前我见过的他相比,他似乎虚弱了很多,亦或是害了什么病。
想到这里,我心中颇有几分辛灾乐祸的感觉。
傅君回坐在高台上,遥遥望了我一眼,然后他像是极其痛苦般地别过脸。
或许是怕我看到他的丑相吧。
可我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他们也会出现在刑狱。
听完狱掾的长篇大论,我才明白,原来他们二人来到这里,是为了配合狱掾完成传说中『惊天地泣鬼神』的第二道重刑:
让『孤鸾罪』重犯目睹前任与其新欢的恩爱场面,从而引起『孤鸾罪』重犯对于情意的深刻思考。
也就是说,我这个弃妇要亲眼目睹傅君回和江依依秀恩爱!
原来这就是先前那个重犯泪流满面的走出刑狱的原因。
可我听到这里,撇了撇嘴,只想说……
酷刑?惊天地、泣鬼神?就这?
3
狱掾递给江依依和傅君回一本画折子,让他们按照其上的步骤来秀恩爱。
很快,江依依傲慢地瞥了我一眼,便兴致勃勃地用手环住傅君回,声音娇娇然:「君回,我们开始吧。」
听到此声,我干脆席地而坐,又招呼着一旁的官兵:「你有没有瓜子啊?」
傅君回的面色黑了黑,而狱掾猛地敲了敲惊堂木:「肃静!」
紧接着,我便看见傅君回开始配合江依依秀恩爱。
可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总有一种十分不情愿的感觉。
不一会儿,他们终于从『拥抱』表演到『公主抱』,又从『耳鬓厮磨』表演到『互诉情话』。
我看得津津有味,原来谈恋爱还有这么多傅君回没有教过我的招式。
要知道,我生来便无情无义,而这是我第一次直观地看见夫妻秀恩爱。
我甚至忍不住想要鼓掌吆喝。
接下来,映入我眼帘的场景更是情意绵绵。
江依依紧紧抱着傅君回,满眼流光地望向傅君回,念出画折子上的台词:「君回,我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傅君回没有望向江依依,像不耐烦般淡淡道:「依依,我也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紧接着,狱掾和傅君回都盯住我,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狱掾一敲惊堂木,严厉地开口道:「重犯方璇玑,此情此景,你可有什么感触,你可有悔?!」
我连忙收回嘴角的姨母笑,正襟危坐地思考了一会儿,情真意切地开口:「我感觉他们之前的互动都很甜,可我觉得傅君回刚刚这句台词的感情实在不太到位,缺少了一些平仄起伏。」
狱掾一愣,而傅君回的面色更黑了。
傅君回又用手捏紧桌案上的茶盏,面色不善地开口:「依依,我也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紧接着,狱掾和傅君回又盯住我,又在观察我的反应。
狱掾再敲惊堂木,严厉地开口道:「重犯方璇玑,此情此景,你可有什么感触,你可有悔?!」
我再次收回姨母笑,挠了挠头,「我是出现幻觉了吗?我怎么感觉这些话你们刚才说过?」
傅君回紧盯着我,再次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那句台词:「依依,我也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傅君回,怎么不往下演了,你尊不尊重观众啊,」我终于忍不住叉起腰,愤愤道,「该不会是接下来台词的字你不认识吧?」
狱掾也在咬牙切齿了:「重犯方璇玑,傅君回的话已至此,你竟然还不知悔改。你难道不觉得吃醋万分,撕心裂肺?」
「我只感觉等更新等得着急,」我茫然地摇了摇头,「继续演啊,我还没磕够呢。」
我的话音刚落,高台上的傅君回便将手中的茶盏一摔,怒发冲冠般地离开了刑狱,而江依依袅袅地追了上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傅君回的背影,他适才的那种表情颇有撕心裂肺之势。
怎么感觉好像受重罚的人是傅君回似得!
待我被官兵押出刑狱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第二道酷刑已经结束了。
我才知道,先前几乎所有的『孤鸾罪』重犯,无论在前几招是怎样的麻木不惊,总会挺不过那最后一招『前任与新欢互诉情话』。
而我这个风轻云淡地度过第二道酷刑的重犯,就这样成为了大理寺中的风云人物。
4
翌日,紧接着,我又要承受『孤鸾罪』重犯需要承受的五大酷刑中的第三刑。
听闻受过此刑之人,无一不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我心中又有点发怵。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三刑竟然就是回忆杀。
狱掾要求我写下和前夫傅君回过往的一点一滴。
隔壁狱友在下一刻便伤心欲绝地提起笔,而我无奈地叫来狱掾:「那个,我不会写字。」
狱掾满面不善地将我的情况上报了大理寺少卿,待大理寺高官商议我的惩罚之事的时候,我却又在大理寺中看见了傅君回。
只是,这次他是被押来受罚的。
我向隔壁狱友挨个打听了才知道,原来傅君回是犯了《秦晋法》的第十八条:若是新婚夫妻不定期双修,不配合的那一方则要被提审至大理寺,受杖罚三十棍。
我掰着指头数了数,今日可是傅君回新婚的第七日。
可他竟然一次都不行!
在我辛灾乐祸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大理寺高官终于商议出了我的第三道刑法的实施方法:
让我在傅君回的面前陈述我们过往的一点一滴,让他来代我写下这一切。
大理寺少卿胸有成竹地说,这一定能让我这不加悔改的重犯睹物思人,悲痛万分,让我领会到情意的真谛。
可我撇了撇嘴,只想说……
酷刑?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就这?
刑狱中,桌案前,我再一次见到了傅君回。
他刚刚受完杖罚,长衫上沾了不少血迹与泥泞,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不好了。
我兴致勃勃地将笔递给傅君回:「开始写吧。」
傅君回颤颤巍巍地接过笔,而我不经意间瞥到他掩在袖口下的一道道刀痕。
我尚不知道大理寺还有这种奇怪的惩罚。
可我并没有向他嘘寒问暖的兴致,只想赶紧结束这道无趣的惩罚。
我随即开口,陈述着我们过往的一点一滴:「我出生在秦晋国的塞北,阿娘在我幼时便不知所踪,没过几年,一身重病的阿爹也驾鹤西去了……」
傅君回眸色深沉地望了我一眼,终于提笔写下一个个清秀的字。
「我出生在秦晋国的塞北,阿娘在我幼时便不知所踪,没过几年,一身重病的阿爹也驾鹤西去了。
然后我便成为了游荡江湖的游侠儿。
想当年我年少轻狂,从塞北游荡至江南。
虽然我腹无点墨,但我在一路上学了一身三角猫的功夫。
及笄之前的我,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
可直到我及笄之后,我才知道秦晋国有这样一条律法。
那便是,单身的人有滔天大罪!
向来遵纪守法的我,眼看着只剩下了一年的相亲期限,终于开始惶惶不安地寻找另一半。
曾经游荡四方的时候,有不少人说我长得眉清目秀,而我又有一身还算说得过去的武功。
所以我坚信自己能找到那个与我结『秦晋之好』的人。
即使有其他游侠儿说我应该提升一下自己的内在修养,我也是拒绝的。
直到有一日,我与一位公子撑着小舟游湖。
面对着满眼的水色潋滟的时候,我将船桨直接驾在肩上,忍不住大呼了一句:「我去,这景色牛逼啊!」
而不远处的小舟上,有一位美人手执轻扇,淡淡吟唱着:「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我属实没听明白她在叽里咕噜些什么。
可我却看见,与我同游的那位公子从我的小舟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然后,他一边呛着水,一边径直地游向了那位吟诗的美人。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就这样结束了。
与此同时,自尊心受挫的我,深深地体会到提升内在修养的重要性。
我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京城中有一位教人『提升修养,培养情意』的夫子。
于是乎,我又从江南马不停蹄地赶去京城。
而这位大名鼎鼎的夫子,正是傅君回。
5
仲夏,我终于来到了京城。
而夫子傅君回的夏日恋爱教学班也开始火热地报名了。
惊才绝绝的傅君回在京城中远近闻名,同时,传闻他长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所以,除了想要学习如何『提升修养,培养情意』的人之外,京城中还有许多爱慕傅君回的官家小姐们也都报名了他的课程。
因此,身上没剩多少盘缠的我,被傅氏书院理所当然地拒之门外。
于是,我决定另辟蹊径。
我头一次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我决定擅闯民宅。
我一挥衣袍,身轻如燕地翻进了傅氏书院。
然后,轻功不佳的我差点摔了个倒栽葱。
好在刚好有人从院墙经过,我便毫不留情地踩在他胸脯上。
这人便是傅君回,和传言中描述得一样好看的傅君回。
体弱的傅君回被我重重踩了一脚,昏迷了很久。
而那期间,他府院中的下人多次想赶走我,可都被我拿刀的架势震慑住。
下人们忍不住感叹着:「上门来纠缠少爷的女子大有人在,可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知羞耻的!」
第二日午时,我正给傅君回胡乱喂药的时候,他终于被我呛醒了。
傅君回很快搞清了局势,故作镇定地说:「姑娘不必多费心机,就算你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我歪嘴一笑:「谁说我要你的心了,我就要你的人。」
傅君回一愣,面上已经红了一大半:「姑娘还真是简单粗暴。」
「你到底同不同意,」我将刀架在傅君回的脖颈上,「你可别忘了我翻进院墙的身姿是多么矫健。」
「同意同意,」傅君回大惊失色地缩了缩脖子,又捂着自己被我差点踩烂的胸脯,苦着脸道,「姑娘确实脚贱,脚真贱。」
我和傅君回说明了我的请求。
傅君回才明白原来我只是想进傅氏书院学习,他被迫答应了我的请求。
于是,我也成为了傅氏书院的一名学子。
同时,傅君回念及扛着大刀的我在京中居无定所,大方地收留了我。
早在傅氏书院的时候,我便见过江依依,她也是学员之一。
傅君回说他虽年纪轻轻,但已经教学无数,而我是他为师生涯中唯一的污点。
这句话的后半句,我是不太同意的。
傅氏书院的『提升修养,培养情意』教学分为两大块内容,其一是言语教学,其二是行动教学。
言语教学,便是傅君回教我们些诗词,通常是他提上句,让我们对下句。
江依依做出的下半句诗总是矫揉造作的。
而我面对着傅君回提出的『问世间情为何物』,却能对出『直叫人以头撞树』。
可面对我这般豪情壮志的下句,傅君回几近两眼一黑。
言语教学中,傅君回还会常常模拟一些场景,让我们学习说情话。
江依依,还有些别的官家小姐,总是在这些时候,暗暗向傅君回表明自己的心意。
还记得有一次,傅君回让我们佯装邀请另一半一起驾马。
轮到我说情话的时候,我无所谓地开口:「喂,上我的马!」
一旁的江依依摇摇头,娇滴滴地开口:「方璇玑,你这般言论不真切,应该在言语中加上一句宝贝。」
我顿时了然,望着傅君回,无所谓地开口道:「喂,上我的宝贝马!」
别的官家小姐都轻笑起来。
而一直被官家小姐暗戳戳表白的、正满心困扰的傅君回,也忍不住在这一刻弯起嘴角。
他的笑中并无半点嘲讽,而是满满的温情。
我是生来无情无义的。
可我看着傅君回的笑容,却依旧觉得心跳动了一个漫长的节拍。
傅氏书院里,我不仅是『言语教学』中的翘楚。
更是『行动教学』中的佼佼者。
行动教学中,傅君回也常常会模拟一些场景,让我们佯装与另一半约会。
例如,某日夜里,傅君回扮成一个喜爱赏月的公子,让我们因地制宜地讨他欢心。
江依依的做法是对月吟诗。
而我用我不踏实的轻功,二话不说地携傅君回飞上高楼,让他能够近距离地赏月。
我们站在几近悬空的横檐上,我嘴角一歪,笑得开怀:「怎么样,傅君回,我这种做法是不是很浪漫,你感动吗?」
「我哪里敢动啊!」傅君回的面色煞白,几乎在咬牙切齿,「方璇玑,你这逆徒,快放我下去!」
那次之后,体弱的傅君回因为担惊受怕而病了一天。
再比如,某日白天,傅君回扮成一个体弱瘫痪的公子,让我们因地制宜地讨他心动。
江依依的做法是为傅君回熬了一碗热粥。
而我寻了一些能治瘫痪的偏方,亲自下厨熬药,还逼着傅君回喝下了那碗我辛辛苦苦熬的药。
虽说傅君回只是假扮瘫痪,但毕竟做戏也要做全套嘛!
那次之后,体弱的傅君回又因为喝错了药而上吐下泻了三天。
七月流火,早秋已至。
傅氏书院的『夏日恋爱教学班』圆满结束了。
其中的大多官家小姐都在京城中找到了心仪的另一半,与之结为『秦晋之好』。
整个傅氏书院的学堂中,只剩下三个单身人士,分别是:
还未及笄,并不急着成婚,但十分爱慕傅君回的江依依;
即将弱冠,但有众多追随者,无需担忧成婚问题的傅君回;
以及,已经及笄快要一年,却依旧找不到对象的我。
6
我望着人迹寥寥的傅氏书院,只觉得万般抑郁。
『提升修养,培养情意』几个这么简单的字居然这么难以参透。
恋人的心也太难琢磨了吧!
眼看我就快要触犯《秦晋法》的第一条大罪,惊恐不安的我还是决定降低姿态,再去求恋爱夫子傅君回给我支支招。
于是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毫不犹豫地闯进了傅君回的寝殿。
就看见一脸震惊的傅君回泡在木桶中,正在沐浴。
然后,他的耳朵从根部开始涨红,连带着他整张好看的脸,都像新酿的玫瑰酿一样,赤红而醉人。
傅君回是文弱不识武术的书生,所以他的身上十分白皙,展现在我的眼前,是一副极其美好的画面。
即使是一向没什么文化的我,脑壳中也突然蹦出几句不太恰当的诗……
可实在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傅君回连忙手忙脚乱地披上亵衣,瘫坐在榻上,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方,方璇玑,你,你到底懂不懂礼数!难道你不会害羞吗?!」
「你怎么知道我天生不会害羞。」我走近傅君回,坐在他身旁,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傅君回,那你现在,是在害羞吗?」
傅君回怔愣地与我对视着,我在他清亮好看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小腿搭着脚踝一勾一勾的,而傅君回的目光被我的小腿吸引去。
他不自觉地歪着嘴角,像是在看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片刻后,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局促地收回目光。
「傅君回,你能不能多教我一点,」我再次开口,问着:「就从如何害羞开始教我吧,可以吗?」
一阵风缓缓吹过,殿内的挂灯开始左摇右晃。
每当挂灯被吹向左边,傅君回的面色便明亮起来;每当挂灯被吹到右边,他的面色便笼罩在阴影里。
在一明一暗的交错中,傅君回长吸一口气。
然后,他那双澄澈的双眼终于毫不避讳地望向我。
他的嘴角勾起了丝丝入扣的笑,我听见他说:「好,璇玑,我什么都教你。」
那之后,傅君回确实教了我很多东西。
比如教我如何习书,如何写字,还有如何吃醋,如何打跑情敌,等等等等。
不过因为傅君回长得太过好看,我学习的时候总是看着他。
所以,我学得根本不认真,以至于我一直不会写字。
傅君回总说我没心没肺,但我告诉他,其实,我确实生来如此。
可傅君回却信誓旦旦地说,有心就会有情,他总会让我学会通情的。
距离我的一年相亲期限还剩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傅君回到了弱冠之年。
他的行冠礼极其简单,是在傅氏书院的大堂进行的。
出席的有傅老爷,傅家上上下下的下人,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我。
也就是那日,傅君回做完行冠礼后,在纷纷落下的秋叶中说出了一段震惊全院的话。
他一字一句地说:「璇玑,你久等了,我弱冠了,终于能娶你了。你的前半生有太多颠沛流离,而此后半生,我会护你周全。」
我没有纠结于傅君回的那番告白到底是否情真意切。
我只是庆幸,我终于不用因为『孤鸾罪』而被关进大理寺了。
嘉偶天成拜玉堂,争看娇女配仙郎。
即使傅老爷并不赞同我们的婚事,傅君回依旧将、大婚宴办得十分热闹。
同时,宴上还有圣上亲赏的许多各色佳肴,我吃得很撑。
所以,洞房夜,我捂着肚子瘫在榻上,小声嘟囔着:「傅君回,我好饱啊。」
傅君回喝醉了,可醉酒的他依旧十分温柔地替我揉着肚子,又在我的额上轻轻地啄吻了一下:「璇玑,那我们就先休息,反正来日方长。」
我承认,在那一刻的温言细语之中,我好像是有些心动的。
所以,我从腰间掏出了那枚一直藏在我身上的、阿爹传给我的祖传孑清佩,豪迈道:「傅君回,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投桃报李了。这是我的传家宝,我给你看一眼。怎么样,我大方吧!」
傅君回的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
可我没有将他的异常放在心上,只是倚着他,很快便睡着了。
哪知道第二日一早,我便看见了枕边的那封休书。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虽然傅君回教会了我很多。
可原来这世上,还有他没教过我的东西。
那便是,背信弃义。
7
待我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我心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可在我陈述的过程中,在一旁记录着的傅君回的神色却是几番变化的。
他一会儿喜笑颜开,一会儿又郁郁寡欢。
到最后,说到我被迫和离的时候,傅君回只剩满眼润泽。
傅君回似乎有很多事情想同我说,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将那本他写的回忆录递给了狱掾,便匆匆离去了。
我看着傅君回的背影,怎么感觉好像受重罚的人是傅君回似得!
我一脸风轻云淡地挺过了第三道大理寺酷刑,表现出众的我再一次成为了大理寺中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同时,我实在觉得大理寺中的重刑实在是『雷声大,雨点小』,对我完全造不成任何的伤害!
所以,牢房中。
我干脆反客为主,十分无所谓地招呼着官兵:「快唤狱掾来,我都迫不及待地想挑战第四道酷刑了!」
可没想到,我等来的并不是第四道酷刑。
而是一个再次在大理寺中掀起轩然大波的消息。
有人向大理寺提亲,称想要求娶我。
虽然我腹无点墨,但我也曾看过一些很爽快的画本子的。
例如什么女主被丈夫舍弃后,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前夫的嫂嫂等等的剧情。
而如今,相似的剧情却发生在我的身上。
想要求娶我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大人的长子,太医院的二把手,江依依的亲哥,江长恭。
紧接着,大理寺大方地将我这个死不悔改的『孤鸾罪重犯』赏给了江长恭。
于是,我在狱友们万分惊羡的目光下提前出狱了。
大理寺外,江府用极其夸张的阵势迎接我。
我终于看见了我未来的夫君江长恭。
他长得也极其好看,却同傅君回的好看截然不同。
每当我看着傅君回,我总会觉得如沐春风;而每当我看着江长恭,我却觉得如同淋雨。
青牛白马拉七香车,浩浩荡荡踏上长街,行人纷纷避让开来。
我摸着车轩上厚重的垂着流苏的帘子,而江长恭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我半晌,突然饶有兴趣地开口:「方璇玑,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娶你?」
「我不在乎,」我随意耸耸肩,「我只是不想违法乱纪。」
江长恭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
待我踏进江府,便看见满面笑容的江大人,和一脸不快的江依依。
我的前夫傅君回,选择对我避而不见。
我觉得胸中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在江府的第一夜,我终于能在榻上睡个好觉,却忽然被殿中的脚步声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居然看见一身黑袍的傅君回。
他急急匆匆地将我从榻上拽起:「明日寅时,南殿等我,跟我离开江府。」
我觉得莫名其妙:「我凭什么跟你走。」
「方璇玑!你难道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傅君回极其严厉地开口,「若你不走,你可知道再晚一步是什么后果?」
「我当然知道,」我斜睨了傅君回一眼,「再晚一步,我就要和江长恭成婚了;再再晚一步,我腹中就会有小长恭了;再再再晚一步,我估计都是江府大夫人了。」
「你?!」傅君回满面戾色顿时消失殆尽,只剩无尽的虚弱之感。
我正为自己刚刚打赢那场唇枪舌剑而欣喜,却忽然看见傅君回的唇倾覆过来,然后他用他的唇堵住我的唇。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汗毛也全竖起来了,我直接懵了。
傅君回的唇像是刚烤好的双拼鸳鸯炙,却比鸳鸯炙还要软。
傅君回终于恋恋不舍地缩回头,可他的脸却通红得要命,明明是我被轻薄了。可他却好像被轻薄的是他似的。
他又在我耳边重复着那句:「明日寅时,南殿等我,跟我离开江府。」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可寅时,我在南殿左等右等,却没有等到傅君回。
江长恭好笑地开口:「他和依依去江南游玩了。」
我顿时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原来世上还有比背信弃义更卑鄙的事。
那便是,背信弃义两次!
8
那之后,我在江府过了一段极其舒适的待嫁时光。
江长恭经常带我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买下一切我喜欢的物什。
江长恭说,他喜欢我与别人不同,因为我无情无义,激起了他的兴趣。
这是他和我前夫傅君回的又一点不同,他总是直来直去的。
而傅君回讲话总是弯弯绕绕的,让人不明白其中的真实奥义。
那之后,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江依依和傅君回。
很快,大婚宴就要到了。
江长恭说,按照江府的规矩,我们要先去庙堂祭拜,才可开始大婚。
我觉得无所谓,怎样都无所谓。
西边的天空涌起浓厚的乌云,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而我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袍,准备走向府外的迎轿。
可我刚刚踏进迎轿,却突然感觉头被人蒙住,我想要挣扎,可四肢却没有任何力气。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婚宴,江长恭骗了我。
而我们刚刚喝过的合卺酒,其实是软骨散。
十里密道,从江府一直延伸至宫中。
被挟持的这一路上,我都闻到了焚香的气味,听见了祭祀的钟声。
而这种阵仗的场面,除了婚宴,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这是一场祭祀,而我是其中唯一的祭品。
迎轿最终停在宫中。
我透过麻布迷迷糊糊地看见,大堂正中有一坛蛊坛。
我还看见一身龙袍的圣上,以及太医院的院使江大人。
有太医提刀走近我,我想要挣扎却不得。
太医用短刀,用力地在我手腕上划下一道又一道。
疼痛万分之间,有鲜红色的血液一滴滴从我手腕落进太医手中的青瓷碗中。
然后,我听见那太医说:「陛下,她才是真正的孑清派后人!」
我听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感觉脑中只剩一团乱麻。
在圣上与太医们嘈杂的交谈声中,过了很久,我才明白了一个极大的秘密。
原来,秦晋国之所以为秦晋国,是有迹可循的。
太祖创业后不久便身患重疾身亡,而其后的每一任天子,都会在而立之年早逝。
因为秦晋国的皇室中存在一种不明的遗传重疾。
因此,从前的几任天子都用毕生时光,想尽办法地寻找着对付这种重疾的药方。
他们最终找到了药方,便是让无情无义之人入蛊制药。
因此,先帝才改国号为秦晋,并历下了秦晋国世世代代以情执法的规矩。
这样,他们便能轻易地找出无情无情的人,从而命其入蛊。
后来,无情无意的人们建立了孑清派,企图对抗朝廷。
可孑清派最终却输得一败涂地。
我顿时呼吸一窒,原来这便是阿娘失踪的原因,阿娘被入蛊而死。
而我的那块传家宝孑清佩,正是我身份的证明。
我看着蛊坛的明火,看着一脸阴险的江长恭,感觉到一种从头到脚的凉意。
找到我这个孑清派后人,一定又是江府的一桩极大功劳。
没过多久,我便听到圣上下旨:「吉时已到,入蛊!」
我被侍卫扛起来,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下一瞬,我被丢进蛊坛中,却看见其中的另一件祭品。
竟然是已近毁容的傅君回。
9
从前那般好看的傅君回,如今被折磨得如同风中的一支残烛。
就好像只要有一阵微风吹过,他就会熄灭。
我想起傅君回手上的、和我手上的极为相似的一道道刀痕,终于意识到,他根本没有去往江南。
而是他也被挟持来宫中受苦。
我感觉头脑发昏。
已经在弥留之际的傅君回却依旧用手环住我,他的薄唇亲启,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温润声音:「璇玑,对不起。
先前江依依苦追我时,曾同我说过许多太医院的奇闻异事,其中便有一件是,每届天子都会找到无情无义的孑清派后人,将其祭祀,以配出皇室重疾的解药。
先前,我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江依依为了吸引我注意而编出的故事。
可直到洞房花烛夜,我看到你那枚孑清佩,想起你先前的点点滴滴,我才意识到,原来世上真的有无情无义之人。
而圣上一直苦苦找寻的人,就是你。
你那么笨,我害怕他们发现你。于是,我想去江府探查些消息。
我只好休了你,并迎娶了江依依,入了江府,而你被送进大理寺。我天真地以为你在大理寺中可以避避风头。
可我总忍不住想去大理寺中看看你。
后来,圣上寻找孑清派的旨意愈发着急,为了保护你,我只得拿着孑清佩,称自己是那无情无义的人。我入了宫,被要求每日取一碗血。
圣上为了掩人耳目,也会偶尔让我出宫。而我每一次出宫,都会去看你。
我知道你无情无义。可是你不知道,我同你和离的时候是多难过,你也不知道,你受刑的时候,我多希望你能为我动些情意,哪怕一丝一毫就好。
可即使你没有动情,我依旧愿意为你赴死。
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被江长恭接出了大理寺,我知道是你在大理寺中的所作所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所以我想带走你。
可江长恭还是快我一步,刑狱将我以欺君之罪押走。
如今,我也要在这蛊坛中受 烹煮之刑。
对不起,璇玑,是我没保护好你。」
我以为是傅君回背信弃义了一次又一次,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要为我而死。
傅君回这个孱弱的书生,从前在傅氏书院,我每次捉弄他都会让他生病。
他又是如何熬过每日的刀伤呢?
我仍然记得那日在他寝殿里他沐浴时的样子,可如今,他浑身上下连一块完好的肌肤都没有了。
傅君回连伸手碰触我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他的嘴还在喃喃着:「对不起,璇玑,对不起。」
蛊坛之下终于燃起灼灼明火,烈火的残影洒在我们身上,傅君回张大了瞳孔,其中映出了我泛红的双眸。
身上的痛楚愈来愈明显,而我此时听到这一句句呢喃,却第一次感觉到胸口处奇怪的疼痛。
紧接着,有一滴又一滴的泪从我眼中流出。
我试图抬起傅君回的手,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傅君回,我好疼,我这里好疼。」
可傅君回却再没有力气再帮我揉揉胸口。
蛊坛的火焰愈发热烈,我只身上的痛感却越发轻了,原来人还可以这样轻。
快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听见傅君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我耳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傻璇玑,我真得很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次得委屈你和我一起走了……你一定要在奈何桥上等我,好吗?不然下一世我不在,谁教你提升修养,培养情意呢?」
「好,」我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答应他,「下一世,你要先教我……如何害羞……」
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觉得自己就要彻底睡过去了。
我却忽然想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傅君回从来没有同我直说过他对我的情意,可我却明白了大理寺夜里他对我说的话。
原来他那日的意思是,我拿走了他的心。
第二件事,是傅君回的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最佳的下句并不是『直叫人以头撞树』。
而是『直教人生死相许』。
傅君回,我很想告诉你我也爱你,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在奈何桥上一直等你,水来时在水里等你,火来时在灰烬里等你。
然后,我会一字一句地告诉你我对你的情意。
生生世世,情意绵绵,生死相许。
10
我所在的地方叫木石国,国如其名,这是一个无情的国度。
木石国的律法都是以无情而生,若是有情,便是最大的罪过。
我生来无情无义,又武功高强。
我开办了京城中远近闻名的方氏武院,教人「提升武功,斩断情意」。
这日,一个极其难缠的人却来到了方氏武院。
一个叫傅君回的体弱书生,在院外喋喋不休着,因为他生来多情,就要触犯国法了,他非要我将他纳入书院不可。
我推开院门,正想用一套组合拳赶跑他,抬头,却看见他长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更奇怪的是,我见到他后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好像我们上辈子有很多纠葛似得。
鬼使神差的,我破例收下了傅君回。
我教武无数,而傅君回是我为师生涯中唯一的污点。
傅君回不像我的其他弟子一样在练武时只会「哼,吼,哈,嘿。」
「昏昏此身何所似,恰似芭蕉骤雨中。」傅君回总是这样温言细语地开口,然后用手扣住我腰间的软肉,用他那双多情的眸子望定我,「师父,这套招式我不会,你能教我吗?」
每次教完他,我都得念好多遍清心诀。
杀千刀的傅君回!
日复一日,我竟感觉自己对傅君回产生了一些感情。
在一个月影清清的晚上,我闯入了傅君回的寝殿。
我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跟我走,我们离开木石国。」
我已经想好了傅君回会怎么拒绝我,所以我将大刀架在傅君回的脖颈上。
可他轻轻推开那把刀,竟用满是水色的眸子看向我。
我听到傅君回缓缓开口:「璇玑,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全文完)
作者:玞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