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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仙人跳

听说过仙人跳吗?这是只需要两个人两张嘴,神仙也跳不出去的敲诈套路。

去年冬天我遭遇了仙人跳,三个多月的时间,不仅被骗子讹诈了十多万现金,还差点妻离子散。

这一切都要从那场『偶遇』说起。

1

我和妻子是家里安排认识的,结婚九年,经常吵架,后两年我们就没感情了,基本是各过各的,双方父母都是体制内退下来的,很要脸面,所以闹离婚都来劝和,说孩子需要完整的家,不能离婚。

一年前,我把两间餐饮门店干倒闭了,吵完架后,她带儿子搬回了娘家。两地分居,我们鲜有见面。有朋友跟我说她是外面有人了,我也没太在意,再忍忍,等孩子再大一点,离也就离吧。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干,我注册了一个嘀嘀司机,除了能补贴家用,还能四处溜达散心。

每天跑完车,我就跟狐朋狗友喝酒,每次都喝得烂醉。

那天夜里,朋友老张组了个酒局叫我过去,他是卖酒的,经常组局,我正是在酒局上认识的刘玉莲,进而遭遇了仙人跳。

刘玉莲比我小五岁,是本地某酒品分销推广员,那晚酒局她打扮得青春靓丽,谈吐温柔自然,丝毫不像一个独自带孩子的二十八九少妇。

她很自来熟,招呼着一桌子的人,给大家斟酒,聊天。要不是老张以前和她认识,我们差点以为是来抢老张生意的。

那次『偶遇』之后,我对她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充其量有几分对她外貌的垂涎,一种肤浅的好感罢了。

巧的是,不久后我们又在第二个酒局上碰面了。

但第二次酒局相遇,她主动敬酒的同时,还多了一些不经意的肢体接触。我那晚喝高了,总觉得刘玉莲身上释放着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女性魅力,那天和她聊的很欢,并且加了微信。

有了联系方式以后,我们彼此间似乎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她也会每天与我互道晚安,嘘寒问暖,我感觉自己焕发了中年男人的第二春。

我从老张口中得知,刘玉莲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幸的婚姻。他老公是在东南亚搞境外线上赌博的,之前回来变卖了国内的房产,便抛弃了妻女走了,不再准备回国。

刘玉莲带着三岁的女儿留在本地打拼,实属不易。

对于这样一个极度需求安全感的女人,我内心除了怜悯之外,还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的婚姻也很失败,二人的近似经历慢慢成为我们日常交谈话题的主要部分,时间久了,我逐渐有一种想要站出来的冲动。

那半个多月,我们从首次出门碰面,就像普通朋友一样约会逛街,再到后来慢慢发展成暧昧关系,刘玉莲也不吝地展示自己对我的『好感』,总之二人的关系很快升温。

回想起自己仓促的婚姻,这段时期我才算是完整体验了一场正常的男女恋情,对于一个从小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的男人来说,我确信自己完全陷进去了。

不到两星期,就如蓄势的雨云和干涸的河床一样,我们终究发生了事实。

说句实话,一开始那段时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然而在温柔乡里,相比起这些担忧,一切都比不过那片刻的沉浸。从那之后,我们甚至开始大大方方地上街购物,带着她的女儿一起去游乐场和电影院,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生活。

时间久了,刘玉莲希望我能提供一些物质上的帮助。其实一开始我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自己做了那些事,确实也该给与一些帮助的。

但随着我的慷慨,她慢慢变得无度,短短两个多月,就已经购买了超过五六万元的各种名牌衣物提包和化妆品。而且奇怪的是,刘玉莲从没有穿这些名牌出门,一如既往的节俭,买地摊货穿。

我也是后来才觉得不对劲,那时候我只沉浸在幸福感之中,还丝毫不觉得奇怪。

随着感情升温,我开始认真考虑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自己找到真爱,或许早就该和现在的婚姻做个了断,去寻找自己真正值得为之付出的人。当我向她委婉提出这些想法的时候,刘玉莲明显表现出一丝不情愿,她觉得现在这么武断还不是时候,或许彼此之间应该再多一些了解,不急着去确定所谓的名分。

当时还以为她也在犹豫,甚至觉得她在为我担忧,直到那天她忽然打来一通电话,哭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经受的精神压力和非议,并打算让这段关系到此为止。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很感谢这段时间以来你的陪伴,但你有自己的家庭和责任,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那时候也才知道,刘玉莲的精神压力丝毫不比我低。尽管他丈夫消失国外,但这个三岁大的女儿是刘玉莲一直坚持下去的希望,她必须找一个真正能为母女二人负责的男人,而不是去拆散别人的家庭。

当天她在电话里哭着说了一大堆,而我几乎都没能听进去,脑子里就像刚刚失恋的男孩一样失落,还在不停地劝她冷静。

没想到这一冷静,就是两三天。刘玉莲切断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我多次去她的出租屋寻找,发现她早已搬离之前的住处。

那时候我就开始各种猜测,为什么这个女人忽然闯进我一团糟的生活,然后把一切旧念想彻底打碎,让我燃起一种不该有的希望,随后又立刻消失无踪。这一切来去太快,就像龙卷风一样席卷我的生活,最终却也只留下满地狼藉。

那之后我也就没再尝试联系她,或许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偶遇本身足够美丽。本以为这件事就该告一段落了,彼此留下一段记忆,再重新投身于自己原本苟且的生活里。

谁知道美梦方醒,噩梦随之而至。

和她失去联系的第四天,我接到了一通匿名来电。

对方的声音做了特殊处理,听上去很难分辨年龄,只能大概猜出是个男人。

「你是王澜吧?妻子叫胡娟,身份证号 6112…家住英丽华庭 15 栋 607…」

这人先是像调查户口一样,把我和妻子的具体身份信息报了一遍,随后播放了一段录音,听到声音后的我瞬间面红耳赤。

这是我和刘玉莲独处时的私密谈话,除了一些腻歪的情话之外,还能明显听出车流的嘈杂声和引擎声。仔细一番回想,这应该是一个多月前的录音,居然有人在我的车上安装窃听器!

不仅如此,对方掌握的信息似乎还有很多,这人轮番播放了一大堆录音,其中非但包含我和刘玉莲在酒店前台登记时的声源,甚至还有更多不堪入耳的内容……

当时我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会不会是谁故意搞这种下流的恶作剧,然而中午当我开车外出时,雨刮器上的一个信封则让我彻底瘫在原地。

信封里不仅有我和刘玉莲外出逛街的照片,甚至有一些在酒店角落里偷拍的不堪画面!

有录音还有照片,那就不排除对方有完整视频的可能性!想到这两个月来自己做的一切,心中那些所谓浪漫的回忆瞬间变得龌龊不堪,难道这从一开始这就是圈套?

我立刻给刘玉莲打电话质问,但她早就把我的手机号拉黑,现在只有她能主动联系我。

当时对方还没有提出要求,我心里只能不断联想,究竟是谁会做出这种事?刘玉莲怎么会用这种龌龊的方式敲诈我?而当我攥着照片在车里发呆时,刘玉莲忽然发来一条短信,这次则是明确提出了筹码,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如一块巨石卡在心头。

十万现金,两个小时内放在指定位置,否则会有完整的视频文档传到妻子所在单位,还会给双方家人也寄出去一份照片副本。刘玉莲在短信里还反复强调「整整 20 多个 G 的视频」,让我好好考虑清楚,如果敢报警的话,后果自负。

「…我们已经在 XX 社区给你开了账号,到时候你就出名了,『国产区』的王先生。」

听到这个消息,一种大脑宕机的感觉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耳膜里开始隐隐作痛才把我拉回现实,这一切都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花了十多分钟,我才逐渐找回理智,现在当务之急是去银行取款。对方限定两个小时,就是不给我留出报警的机会,他们此刻应该正跟在我的车后面,车里的窃听器也许还在正常运转,他此刻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在银行办理取款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只想着一件事,如果这些视频传到妻子的单位里,或者被双方父母收到,甚至真如对方所说,让我成为系列作品的男主角,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直到按照要求一步步把钱放到指定位置,我本来还打算蹲在街角看看是谁来取钱,但对方确实是监控着我的举动,立刻就打来电话把我赶走。

回到家中,看着墙上那副旧结婚照,一个大男人气得在沙发上差点落泪。

也是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件事就是彻彻底底的一出仙人跳,带着杀猪盘性质的仙人跳!刘玉莲先一步步获取我的信任,等我彻底放松了警惕心,就开始搜集这些证据。当证据足够时,便彻底远离我,并且最后再狠狠宰一刀。

她的主动接近,她对人表现出的极端依赖,在我提出离婚时收网的时机,甚至连合适的敲诈金额都早已心中有数,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那时候我已经认定刘玉莲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这个女人在我面前把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让我陷入一场以假乱真的情感骗局,想必这种事情已经做过不少。

但没过多久,情况发生了意料之外的转折,事件背后居然还有更深层的利益链条。

2

被骗后的一个星期,我几乎整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反正妻子早就赌气回了娘家,哪怕是醉倒在大街上睡一夜,也都无所谓了。

这件事就像一个绝不能揭开的伤疤,面对那群酒友时也只能一个人闷饮。

之前卖酒的老张大概知道我和刘玉莲的婚外情,他以为我只是和刘玉莲闹了情感上的矛盾,于是把这个女人的新住处告知给我。

那天夜里凌晨两点多钟,我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在她家楼下嘶吼叫骂了半个多钟头,直到后来被保安赶走。

酒醒之后,我立刻陷入恐惧,为昨晚做出的事情感到懊悔。在酒后做出这种事,如果刘玉莲一怒之下把那些视频交给妻子和家人怎么办?

于是次日中午,我就一直在她家楼下蹲守,但等到傍晚依旧不见人。那天我惊惧愤怒交加,为了缓解双手的颤抖,不得不再次灌了半斤白酒下肚,到刚刚能保持理智的状态,这次直接坐在她家门口。

一直到晚上,这个女人终于出现在面前。我没能忍住怒火,直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但下一刻又像认错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不停扇自己耳光,到最后差点失声哭出来。

「我错了,求你不要把事情公布出去!」

「你这是干什么?疯了吗!」刘玉莲这时候居然上来把我抱住,她三岁半的女儿则抱着我俩的大腿,三人滑稽地一起哭成一团:「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干嘛还要纠缠?」

原本酒劲上头的我,被这句话彻底惊讶得呆在原地,这个女人实在太会演了!到了这个份上,她居然还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好,你厉害,既然这样,那就把那些视频全部删除,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

「你究竟在说什么?昨天晚上你已经在外面闹了半夜,我有自己的生活,看在之前我们还一起快乐过那段时间,求求你现在马上离开行吗!」

听了这种话,我再次扬起巴掌,最终狠狠落在自己脸上。

这时候看热闹的邻居们都涌了出来,我只好把她拉进楼道角落,向她提出最后的请求。

「我知道,你是怕我报警,所以一直留着那些证据。但你也必须给我保证,这些东西必须永远封存,如果视频流传出去,大不了老子也不活了,咱们鱼死网破!」

我是壮着胆子说出这些狠话的,本以为刘玉莲至少会给我递一个眼神确认,但她似乎还不明白现在的状况,只是一个劲地赶我走。

「你今天真的喝多了,什么证据?视频?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刘玉莲!我今天是来认真和你谈的,你既然钱也拿了,这件事就当完全没发生过可以吗!」到了这种地步,我就只差把心窝子逃出来。一时激动之下,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塞进我兜里:「你看,今天我手机是关机的,身上也没有录音笔,是真的在和你谈条件!」

刘玉莲像是被吓到一样,不停挣脱着向外跑,我还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死死抓住她的胳膊不松手。

等到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本以为能好好商量一下筹码,却不知是谁偷偷报了警,两位巡警很快窜进楼道里,直接把我按在地上控制了起来。

当时我的心里就一个念头,这下彻底完了!

不幸中的万幸,刘玉莲的表现实在出乎我意料,哪怕是在派出所,她依旧保持着一直以来的冷静,这件事就像完全没发生过,而我也仅仅是一个酒后闹事的莽汉。

几杯白开水下肚之后,我也慢慢从酒劲里缓了过来,最终一位老民警替我松开手上的塑料扎带,让我坐在『听话椅』上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交代清楚。

其实一开始我也只能支支吾吾,不过好在刘玉莲一直帮我打掩护,再加上她作为这起小型治安事件的当事人,选择不予追究,所以做完笔录之后就只是交点罚款的事情了。

但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临走前,老民警忽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王先生,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希望能趁今天交代清楚,请务必相信警方。」

我咽下口水,看着不远处一脸无辜的刘玉莲,只能一个劲摇头。

「好的,我知道了。」老警察最终露出失望的眼神来。

不得不说,这位警察的眼神实在洞若观火,或许是从我当天的笔录环节里看出不对劲。刚到家不久,就立刻接到了民警的回访。

内容也很简单,他们希望我提供关于今天醉酒闹事的背后原因,但我还是一个劲否认,毕竟比起追回那二十万元,比起什么查明真相,我宁愿这个真相永远被深埋起来。

这就是仙人跳最厉害的地方,被它缠上的人,几乎都不愿意事情闹大。尤其是在我这种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千金难买稳当二字,毕竟事情万一被捅破,结局必将是妻离子散。

老警察不断劝告我,说只要不是违反法律的事情,警方一定会帮当事人保密,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不能让刑事案件嫌疑人逃之夭夭等等。

我当时还疑惑,警察难不成有火眼金睛?怎么能猜到我陷入这样一个无解的困局里?

后来他才解释,最近出现了好几起疑似仙人跳的案件,这些案子一直让本地公安部门很头疼,因为这正如绝大多数情感勒索案,没有法定意义上的报案人。大家都以自己的名誉为重,不愿透露更多信息,所以警方一直无法获得有效情报。

今天遇到我醉酒闹事,觉得我和刘玉莲的情况不对劲,再加上我支支吾吾的态度,和最近几个月的案子相似度比较高,所以想让我提供一些帮助。

他们怀疑这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伙,我如果最近也受到过敲诈,极有可能也是同一个团伙所为。他们现在已经暗中监视起刘玉莲,如果我愿意报案的话,情况应该会有很大进展。

尽管警方好言相劝,但我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来承认,最终也只能让他们等消息。而那几天里我也一度陷入极其纠结的情绪之中,似乎是在权衡利弊,也像是反思自己的过错。

的确,如果警方能在保密情况下把案子办妥,这种结局是皆大欢喜的,就是有些对不住我的妻子。哪怕事情终究闹大了,这个家庭也因此破碎,我以后至少不会一直生活在不雅视频流出的恐惧之中。

更何况现在还不清楚刘玉莲会不会等着敲诈我第二次,这种事情一旦让罪犯尝到甜头,永远会是一个无底洞,只要他们手里的筹码还在,就会一次次地拿出来威胁自己。

至于我家这点破事,其实很多爱打听热闹的邻居大妈都很清楚。刘玉莲想必也是提前调查清楚了这些事,所以专门挑我下手。

这个团伙很清楚我的经济情况,更了解我不敢轻易放弃现在的家庭。房子婚前便在妻子名下,车子才是共同财产,我唯一留下的餐饮门店被变卖,现在手上刚好有一笔现金,这正是他们下手的好时机。

而这些积蓄现在也被骗走一半,如果这种时候事情被捅了出去,离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我不仅无法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而且手上的钱用来重新开店也很拮据,最终不得不滚回老家去给人帮厨打工,之前的十几年相当于白奋斗了。

思前想后,我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报警,包括后来警方还登门走访过几次,我都只能婉言拒绝。那时候就怀着一种侥幸心理,只希望他们能在我不参与的情况下,把这个团伙彻底粉碎掉,那十万元哪怕就当是做了公益,只要事情不被捅破就好…

但在十二月中旬,警方告诉了我最新的调查进展,刘玉莲几乎可以排除嫌疑,也许是她在干完一票之后立刻收敛了,总之没有任何连续作案迹象,也没有接触什么可疑人员。

我其实很想告诉警方,刘玉莲是如何用下贱的手段威胁我的,她怎么会没有嫌疑?但这些事情都只能烂在心里,就只怕这个女人狗急跳墙…

当然,老警察还是不忘劝一句,只要我愿意报案,调查随时都能重启,希望我考虑清楚。

那时候我确实有些沮丧,本以为刘玉莲能被绳之以法,结果到头来还是要继续活在恐惧之中。恰逢圣诞节将至,儿子在娘家那边住不惯,吵着要找爸爸,妻子应该是前段时间忽然气消了,本来还打算回来一起面对面沟通一下家庭矛盾。

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却打破了我的所有幻想。

刘玉莲主动联系上我,打算给我归还三万块钱。

我本以为她这是良心发现,当时还嘲讽她当了婊子立牌坊,这二十万就当是老子买个心安,只要你能把视频删除,我保证不报警。

「什么二十万?这个三万是你之前给我买衣服买包的钱,其实我当时就通过回购渠道把这些东西折价卖掉了,现在越想越良心不安,所以打算给你退回来。」

「你少在那假惺惺装无辜,你孤儿寡母就算再不容易,怎么就敢跑出来干诈骗这一行?你要是进去了,女儿打算送进孤儿院吗?」我怒气冲冲回应道:「这个钱我不打算收,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真有良心,别再敲诈我就行了。」

「诈骗?这些东西是你心甘情愿给我买的,我也没有强迫你!你们男人怎么都这副嘴脸?而且现在我不是打算给你还回来吗!」

我一气之下把之前的那些不雅照片翻出来发过去,打算恶心一下刘玉莲:「你能用这种东西来威胁我,我到现在还有短信记录,居然说我嘴脸难看?」

刘玉莲沉默了好几分钟,像是被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吓到了,也像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让我把短信截图发过去。

「不对,我绝对不可能给你发这种短信,我手机里都没有记录!」

「不是你还会是谁?你还在我车子里安装了窃听器!否则怎么会有录音…」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前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跑车,窃听器如果不是刘玉莲安装的,这种东西会不会是早就放在了我的车里?

「刘玉莲,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实在不行咱们见个面,你真不打算承认敲诈我这事?」

「你难道真被敲诈了?」她发来信息:「我们是不是,早被谁盯上了?」

3

最终警方还是立案了,刘玉莲报的警。

她并非完全无辜,在审讯室里,这姑娘承认了自己一开始就动机不纯。当初接近我确实是图财,但绝对不敢做诈骗这种事。她的计划也很简单,仅仅是想通过那些名牌手提包回购,赚取一点孩子上幼儿园的钱,直到我提出想要离婚跟她过日子,这才赶紧收手。

这姑娘本来是抱着自首的心态去认错的,但这其实并不构成犯罪,因为买包确实是我心甘情愿,她拿去回购是人家自己的事。

在派出所里,老民警还把我痛批了一顿,他其实早就看出事情不对劲,一直在等我什么时候想通了能报警,结果到最后居然是一个『疑似嫌疑人』来主动澄清了案情。

原来刘玉莲确实是为了钱主动勾搭我的,但敲诈这件事,她却完全不知情。

现在最大的线索就是这条短信,也就是当时发短信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遗憾的是,如今距离案发那天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刘玉莲实在记不清当时自己去过哪些地方,手机又被谁接触过。不过能确定的是,这个人一定是对刘玉莲很熟悉,否则他不可能轻易接触到手机,也不会有足够时间去编辑那样一条短信。

另一方面,警方也开始关联最近的类似案情,只要现在有了立案条件,就能从并案调查之中获取更多信息,从手法来看,这些事有极大概率是同一伙犯罪分子干的。

警方向我透露了其他两个类似事件,其中一个受害者非常谨慎,由于仙人跳的特殊性,他当然也不希望事情被闹大,于是写一封匿名信递交到了分局,这封信是在区委门口便民信箱里发现的,信封里装着厚厚一叠相片,以及两页字迹工整的举报书。

当事人应该是回过了神,很清楚自己如何被一步步卷入圈套,事情经过也按照时间在信件里罗列得十分清楚。我不得不惊叹,这和自己的经历简直如出一辙。

而且不得不说,这家伙心思相当缜密,那叠照片都是打印好的聊天和短信记录,但他完全隐匿了自己的个人信息,勒索照片和社交软件头像也做了打码处理。

相对的,举报信里不仅提供了『骗子』的详尽情况,还附有她的照片和手机号。可想而知这个苦主是咬牙切齿写下的举报信,哪怕事后追讨不成,也要让骗子绳之以法。

尽管如此,在当事人没有实名的情况下,尚不知案情真伪,程序上立案是走不通的。而警方对于这个案件中的『骗子』也一直调查无果,那姑娘和刘玉莲的情况相差不多,也是一直没有任何可疑举动,想必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人拍摄了不雅照。

很快的,这位名叫胡小婷的女孩被传唤到派出所,她虽然没有像刘玉莲一样经历背负巨大的生活压力,但也能从精致的着装打扮看得出,平日里的花销肯定不低。

果不其然,姑娘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他以为自己前段时间只是和一个已婚人士谈了一段不伦恋,没想到这其中居然牵扯出一桩重大刑事案件。而本案的受害人想必很看重自己的声誉,所以和我相比,这家伙在被骗之后的举动也更加谨慎,甚至一直都没再联络胡小婷。

正如刘玉莲的经历一样,胡小婷的手机里也找不出那条短信,应该是发送之后立刻被删除了。要不是受害人的匿名信里提供了截图,这姑娘打死也不相信事情如此严重。

胡小婷二十三四的样子,并没有结过婚,恋爱经历也不多。当她后来还看到自己被拍摄不雅照之后,当即吓得哭了出来。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警察大哥我错了,之前就只是想认识一个有钱的老板弄点零花钱,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当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完,警方立刻联系上这位受害人。但对方始终不愿意出面,甚至不承认自己写过匿名信。

一看这人的身份,老警察也不愿意再从这人身上去追查什么,这种人把身份看得比命还重要,就算拿着刀架在脖子上,他可能也不会承认事实。原来胡小婷前段时间傍上的是某外企管理人员,现在正打算升迁出国,如果这种事情被捅出去,恐怕前途也就毁于一旦。

老警察还讲了个段子,说男人必须管好自己的嘴巴、尾巴,还有那啥巴,这三个地方要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翘起来,必定要出事。

我只能感叹,面对提前踩对点子的仙人跳,真是一拿一个准。这个团伙专门挑选像我们这种不敢后院起火的人,受骗之后即便是警方主动传唤,这类人都坚决不出面。这已经不仅仅是吃哑巴亏了,完全是把人变成了惊弓之鸟。

随后警方又开始排查二人这段时间来的共同联系人,如果这件事真是同一个团伙所为,那当初发送短信的人必定是她俩都熟知的某人。

调查不久,警方果然有所发现,刘玉莲和胡小婷手机里都出现过同一个电话号码!

这简直太可疑了,说不定此人就是整桩案件的幕后黑手!

然而随着进一步了解,我们发现这个手机号只是某回购网站的客服电话,二人都曾在这个网站里注册会员,毕竟她们俩都干过这种事,想要把大款们给自己买的衣服和包换成现金,就必须找一家价格公道且常年有效的回购渠道。

警方尝试在这个网站注册会员,但始终以资格审核失败而被拒绝,而且多次致电询问也被对方挂断。后来通过刘玉莲和胡小婷的讲述,民警也发现这个网站并不面向社会大众,它仅仅对一些特定群体开放,而且除了回购之外,网站也在贩卖一些名牌奢侈品。

按照网站客服的说法,只有在本网站购买的商品,才能以 80% 以上的价格进行回购,如果包装条码并非来自本网站,最多也就只能享有 60% 不到的回购价。

这说明该网站完全就是个洗钱的捷径,通过奢侈品的倒手转卖,以 20% 左右的成交额作为手续费,刘玉莲和胡小婷都曾让人在该网站消费,她们俩要的就只是一个折现方式。

我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也在这个网站给刘玉莲买过几个价值上万元的小皮包,搞了半天这姑娘对名牌其实没兴趣,她只是要找个由头拿到可见的利润。

对于警方这个调查结果,二人并没有否认,她们也是在无意中接触到该网站,所以在后来遇到像我这种冤大头时,就会以索要礼物的方式,间接获取不菲的利益。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调查似乎陷入困境。警方并没有在这个网站里发现其他可疑情况,它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会员注册的方式,以及全网范围显得内虚高的回收价。

看得出来,这个网站确实是给刘玉莲等人提供了套现的便利,只不过这还是离真相太遥远,我们始终都未能找到那个假借别人名义,发送短信的幕后真凶。

根据警方推测,在本案中犯罪团伙应该仔细调查过我和刘玉莲的家庭情况,而且这件事是在制定作案计划前就完成的。

但现在问题又来了,这群骗子是如何找到我们这些出轨者的?他们当然不可能仅凭着风言风语,就去监控别人的生活,更何况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谨小慎微。如果遇上胆子够大的人,可能受害人会在第一时间就选择报警,这种方式的风险性还是太大了。

这样看来,犯罪团伙应该是和传统仙人跳一样,先锁定目标,然后才会释放鱼饵。这从我车里的窃听器就能看出来,因为自从遇上刘玉莲之后,我几乎没有再出去跑车,这东西必定是在我和她相识之前就安装好的。

难道骗子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出轨?难道说这所谓的『偶遇』也是被提前安排好的?刘玉莲与我都只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骗子们当作鱼和饵撮合到一起的?

他们早知道我和刘玉莲都有过不幸婚姻,正如干柴烈火一点就着,而且我手上刚好有闲钱,刘玉莲则刚好需要钱,这一切似乎都在幕后的某个表格里填写好了,后面如何发展就像提前排演好的一样…

当这种猜想出现时,我好一阵不寒而栗,究竟是什么样的犯罪团伙,能在暗中掌控着这么多要素并让它们同时发展?

直到监控网络的排查有了进展,我们终于向真凶迈进了第一步。根据刘玉莲在案发当天的出行数据,警方调出了她当天出现过的所有视频档案。根据步行街商铺联网摄像头,刘玉莲的手机在发送短信前二十分钟,她曾出现在某小区外的街角,这时候她正朝着小区里移动。

「你现在能想起来吗?那天去花园小区见了谁,有哪些人碰过你的手机。」

「我…只能大概记得那天是去做什么,但具体见了什么人,就记不太清楚了。」

「无所谓,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你去小区里面是干什么就行。」老警察一边问一边提醒道:「胡小婷你也注意听,回想一下自己是不是见过类似的可疑人员?」

「那天中午,我是去找一个婚恋中介所退还押金,之前我一直想找一个能对我们母女二人负责的男人,但好几个月都没消息。」刘玉莲说着,忽然想到事情的重点:「对了,我还记得当初就是在其中一个红娘手里,拿到了王澜的个人信息。」

我的个人信息?婚介所怎么会有一个已婚男人的信息?这实在太奇怪了。

还没等我发出疑问,老警察立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似乎疑点都能串联起来了。

「看来你们之间的缘分,早就被诈骗团伙准备好了。」

缘分也能有意为之?那天我和刘玉莲的酒局『偶遇』,难道也是这个婚介所暗中安排的?

「这不可能吧?难不成骗子会用读心术?」我实在难以想象老警察的推论,这已经超出常识了:「刘玉莲,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前两次在酒局见面,你是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到我的?」

当我抛出这个问题,刘玉莲还没来得及回答,胡小婷却忽然抢着回应道:「对了,我也想起来了,之前为了应付爸妈催婚,我也在本地一家婚恋中介所注册了会员。当时也是从一位红娘手里,才得到了那个外企高管的信息。」

原来两个姑娘都是从婚介所得知我们的情况,而她们或是出于拜金,或是要抚养孩子,总之这段时间恰好需要钱,于是就从各种渠道打听消息并主动找上我们。而且除了我们之外,婚介所的红娘还向她们提供了其他一些已婚大款的个人信息,也就是说这一切确实不是巧合。

这些黑心婚介所,居然是媾联诈骗团伙的从犯!

事到如今,迷雾似乎被一层层揭开,整件事最关键的线索已经出现。

如果真如二人所说,诈骗犯如果在这个杀猪盘式的仙人跳之中只起到『撮合』的作用,那就难怪这群人不会留下丝毫把柄,两个姑娘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一个小小的「红娘」能和这桩案子有什么关系。

这群诈骗犯仅仅是依靠创造偶遇,再通过多次心理暗示的方式,让合适的人相互吸引,之后的一切如果按照他们的剧本来走,这些人就只需要观察情感进度,然后收集证据即可。骗子并不需要制造出轨,他们要做的只是搬运信息,因为女人会主动去勾搭猎物,自己越少参与被怀疑的可能性就越小。

如果双方没能走到一起,这一对鱼和饵就被放弃,只要撒网够宽,总会有看对眼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只是一个统计学的问题,而并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读心术了。这时候我才大概听懂老警察的那番话,原来所谓缘分,真是可以故意创造的。

至于那个回购网站,当然也是这个团伙的一招妙棋。这小小一个洗钱途径,不仅能迅速吸引姑娘们前来做鱼饵,还能甄别出鱼饵的等级,重点对象就重点关注。这简直就像海钓,用一点小小的甜头,把一些鱼虾引过来做活饵,所以姑娘们自己都还不知情!

调查进展到这一步,后面的抓捕过程就几乎没什么可讲的了,警方很快对刘玉莲所说的婚介所进行排查,并且当场抓获了这个团伙的两名成员。

这二人都是五十多岁的大姐,她们正是一直对外贩卖个人信息的红娘,每条信息的价格高达三至五百元,其中不仅包含个人基本信息,还有婚恋史、性格特征、恋爱倾向等等详细情况。通过这个线索一直向上摸排,我们发现一个惊人事实:团伙人数居然高达三十多人。

其实说是团伙也不准确,这些红娘大姐也都是被几个核心人物给利用,他们以高额的利润做为诱饵,不仅多次购买『鱼饵们』的信息,还不忘在全城各个小区打听各种家长里短,对于像我这样的重点观察对象,他们几乎能知道哪家哪户遇到什么具体的家庭矛盾。

团伙要做的就只是把合适的『鱼饵』送到我们面前,至于二人有没有缘分,这就全看天意了。一旦我和『鱼饵』发生了事实,后面自然会布下天罗地网,由一个『工程小组』进行证据搜集,到了收网的那天,他们便会提前让红娘约好退费,然后线下退费时,借口退费需要下载某 APP,而整个退费过程极其复杂,自己完全搞不来,其目的就是让红娘帮她操作,而短信也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发送了出去,整个过程都不会留下其他破绽。

一般人在受到这种威胁时,第一时间当然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手机短信上,至于对方究竟有没有具体视频文件,在当事人看到那些露骨的照片时,就已经完全失去判断能力…

当这个团伙抓捕归案之后,背后居然一下子揪出四十多起敲诈案,其中大部分都是在警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顺利进行的。这群人作案十分谨慎,绝不会把受害人逼进墙角,初次得手之后也就不再反复敲诈,基本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反正当今社会出轨率一直居高不下,就算其中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也足够这些人赚得盆满钵满的了。

除了作案手法之外,最让我震惊的还是他们撒网的能力。利用一个小小的回购网站,就能吸引绝大多数『拜金女』产生套现的念头,红娘们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能让鱼饵轻松地勾搭上我们这些大鱼,甚至连整个放线过程都不需要操心,这一切都会被千千万万个刘玉莲们把握得恰到好处,她们自己会出于趋利本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说是杀猪盘,其实本身还是仙人跳。这个骗局的核心就在于我们这些人的恐惧心理,在传统道德谴责和舆论压力之下,在自己的切身利益之下,似乎没什么是不可权衡的。

说是仙人跳,但又离不开杀猪盘,这个过程之中并不需要犯罪团伙承担任何风险成本,他们就只需要把双方撮合到一起,等把我彻底『养肥了』之后,随时都能实施敲诈。

不得不惊叹这群人多么精于心计,无论刘玉莲还是我,整个过程之中的心理状态都被犯罪团伙把握得恰到好处,她直到破案后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沦为别人实施仙人跳的工具。

毕竟她自己也是一个情感骗子,但我们从第一次见面起,这些情况早就被牵线人洞悉。刘玉莲不可能真的和我走下去,等到她收手的时候,幕后的那柄屠刀也就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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