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我开门回家时感觉这扇门比平时要沉一些。
进门后我如往常一般转过身要开灯,然后目睹了我此生最恐惧的场景。
一具女尸被死死钉在门上,对我露出诡异的微笑。
七天后,远房表妹来投奔我,见到她的一眼,我浑身每个毛孔都散发出冷意。
因为,这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我突然想起,那个人生前曾在疯迷状态下对我说:「我见到了我!」
1.
这具女尸,我是认识的。
她叫程玉柔,一个从事特殊服务职业的女人。
我们曾是关系很好的合租伙伴,只是后面她交了个条件很好的男友,开始找正经工作,就不再经常有时间和我一起了。
就在某一天,她突然不告而别了。
我没想到,我们再一次遇见,是以那样的方式。
2.
警方很快立案侦查,可凶手早就精心布置好了一切,将所有证据抹去。
我突然觉得,其实这些都是有预兆的。
似乎在半月前,程玉柔的精神开始出现问题,她总是会做噩梦,会很大声地尖叫着半夜醒来,总会对我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说什么有人在追她,有人要她的命。
最离谱的一次,她的黑眼圈都要搭到鼻子上了,她一见到我就扑过来喊。
「我见到了我!」
我感觉她的精神出了问题,人在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见到一样的自己,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对此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美貌不复从前,时常在一个人的时候自言自语,说些谁也听不清楚的怪话。
我想跟她谈心,可她都是一脸警惕地回避,甚至于她还给自己的卧室上了锁。
她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精神在癫狂状态下反复念叨着:「我要躲起来,这样她就发现不了我了,她一定不会发现我的,一定不会……」
我不放心,联想电影里的情节我猜测会不会是有人给她下药了,我偷偷拿走她的头发去医疗机构检验,一切正常;我又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安装了摄像头,可这次,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
从监控里看,家里只有程玉柔一个人不错,她像往常一样一觉睡到十二点起床,起初她只是慢吞吞地起来去客厅倒了杯水,可紧接着发生的事,让我甚至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存在。
那是个下雨天,视线有些昏暗,但我仍清楚地看到,像是身后有什么人叫了程玉柔一下,她条件反射的后背绷紧,转过头去,脸上充满了惊恐。
她像是想要逃,可往前走了两步又认命似的顿住了,那一刻她就像被突然按了暂停键的录音机,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而后,慢慢地转过身,朝卧室走去。
就像是有人站在监控死角的卧室里对她挥手,她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操纵着前往那个方向。
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她头发乱蓬蓬的,衣衫也不整洁走出卧室,我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排牙齿咬的血痕,还有几个被烟头烫过的黑洞。
这时候我已经在往家赶了,可令我意外的是,回到家后我竟然看到程玉柔像没事人似的躺在床上睡觉,她的皮肤居然是光洁完好的!
接连几次这种情况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精神出状况的人是我自己?
确实那段时间我工作压力很大,下班回家总感觉身后有人跟踪,可转过身却又是什么都没看到。
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几天,程玉柔就不告而别了。
而再次见面,我见到的是她的尸体。
3.
警察来到现场进行勘察,他们在夜里关闭了所有的灯,为了寻找第一案发现场进行鲁米诺发光试验。
试验结束后,我惊恐地发现,在程玉柔消失的那些天里,她居然一直存在在这间房子里。
因为就在我的床板底下,大片的蓝绿色荧光刺入所有在场人的眼球。
那些,都是死者生前的血啊。
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床板下面遍布密密麻麻的抓痕,一个极为恐怖的血手印就印在那里。
我感觉我脑袋里的一根弦断了。
这些日子里,程玉柔居然一直和我背靠背生活在一起!
她的舌头被人截断了发不出声音,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最要好的朋友居然自始至终生活在我本该能拯救了她的地方!
甚至通过痕迹来看,她曾经爬出过这里,却又被人硬生生拖了回去。
我简直要崩溃了。
我难以想象她生前到底经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有一种被毒蛇缠绕的恐惧感让我四肢百骸都感到冰冷。
直到我察觉到几个医生冲过来按住了我,我这才发现,刚才我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般,想要不顾一切躺到床下去。
那天医生给我打了镇静剂我才沉沉睡去,迷糊中我感觉病房外有人在徘徊,走廊中那空灵的脚步声就像曾经男人装醉敲门时的声响一样,令我条件反射地缩成一团。
但后来警察一直没有找到凶手,我也像是出现了幻觉一般,坐地铁的时候总能恍惚间看到长得和程玉柔一模一样的人。
综合各种因素考虑,我在一个深夜简单收拾了行李离开这个住了近一年的房子。
离开前,我酸涩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曾带给我无数温暖的地方。
可突然,一片漆黑里,好像有一双眼睛眨了一下。
我吓坏了,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十分强烈,我这段时间一直精神状态不好,我不敢再逗留片刻,慌忙离开。
4.
我去到了一座新的城市,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我拼命工作以此来麻痹挚友遇害给我精神造成的创伤,有段时间我甚至觉得就不配有人对我好,上天总是那么残忍要剥夺我所有幸福的权利。
渐渐的,不知是不是强行遗忘起了作用,程玉柔三个字,渐渐从我无数次做梦呼喊着惊醒的梦呓中消失了。
这天,母亲给我打电话,说我表妹李霜要来我这打工,让我帮忙接应一下。
李霜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在一次矿难中去世了,母亲也远嫁他乡,这些年她都是在她老家爷爷的拉扯中长大。
我大概算了一下,今年她高考,看这样子应该是高考失利了出来打工。
我叹了口气,通过了母亲推去的微信好友申请,给我这表妹发了居住地址就上班去了。
她到达当天并没有来找我。
我也没作询问。
第二天她也没来。
第三天也没有。
挨不过母亲的再三催促,我给李霜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可那边却无人应答。
我问了好久,才有一个女声低低地说:「我快过去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我感到有些发毛。
当天夜里,有人敲响了我家的门。
开门的瞬间,我几乎要晕厥过去。
一张和程玉柔一模一样的脸赫然出现在我面前,正对着我露出诡异的笑意!
5.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死人上门,我越看面前这张白皙的脸越可怕,我甚至已经把她看成了一个脸色惨白、七窍流血的女鬼。
「表姐,是我啊,我是李霜。」
少女有些诧异,我慌忙用力摇摇头,驱散头脑中的惧怕。
其实仔细看来这两个人也不是完全一样,神态气质都不是很像,五官细细端详的话也有所不同。
更重要的是,李霜的眉间有一颗小红痣,这是程玉柔所没有的。
见我看着她发愣,李霜爽朗地笑了起来:「咋了表姐,真是多年不见认不出我了,大晚上的我先进去说话呗?」
我感到不好意思,慌忙侧身让开。
在沙发上闲聊时我特意提及了一些儿时老家的故事,李霜都对答如流,记忆力准到令我自愧不如。
「你妈,身体还好吧?」我端起一杯茶,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对方沉默了片刻。
我隔着茶杯偷偷瞥了她一眼,女孩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落寞的神色。
「我妈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这些年,我都是跟着爷爷生活的。」
她说完就垂下了眼睛,手指慢慢绞着衣服。
我慌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我想我大概是多心了,天下长得相像的人那么多,不至于有人会利用我死去的好朋友给我设计一场阴谋。
但我还是趁她不注意,假装玩手机,实则偷偷拍了一张她的照片。
这个点妈妈估计已经睡了,那我就第二天发给她看一看,虽然现在我对着表妹身份的疑惑已经消除了不少,但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吃个放心药。
家里只有一间多余的卧室,在客厅的另一头,旁边是厕所。
李霜对我收拾出来的房间很满意,洗完澡后就住了进去。
这天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得不安稳。
我的房间门锁坏了,只是虚掩着关上。
夜半,我正要睡着,突然,我听见客厅那头传来穿鞋的声音。
我的眼睛倏然睁开。
很轻的一道声响,紧接着一切就归于寂静。
我本以为是我听错了,正要合眼入睡,而这时,客厅里,却突然传来脚步移动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我却能感应到,那声音是直冲我而来。
我浑身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半点睡意也无。
可那声音移动到我门前就不再有动作了。
我窝在被子里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我僵硬地躺在床上,心跳得厉害。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即将在恐惧中昏睡过去的时候,门突然开了一条小缝。
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我清晰地看到,就在下一秒,一只眼睛猛地贴了上去!
6.
我「啊」的一声直接弹了起来!
而门外的人也显然吓了一跳:「表姐……」
门开了,露出李霜惨白的脸,她哀弱着声音道:「表姐,我屋里有老鼠,能帮我去看看么?」
「老鼠?什么老鼠?怎么会有老鼠?」
我刚才吓得脑仁生疼,现在我对这个表妹简直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过来吓我,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李霜一副做错事的孩子的模样,低着头连连道歉,她说了声不打扰我休息了就要转身离开,这一刻,我恍然间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也是那样的低眉顺眼,对待一切都小心翼翼。
「等一下。」
我叫住了她:「明天我帮你看看那个屋子有没有老鼠,今晚你可以先在客厅睡。」
「好的好的,谢谢表姐。」李霜露出感激的神情。
她很快出去了,可我彻底失眠了。
直到天亮我才晕晕乎乎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李霜不知是不是出去找工作了不在家,我随便热了块面包,吃完后想起来就给妈妈发去了李霜的照片。
令我意外的是,五分钟后,妈妈回复:「这是你朋友吗,长得挺漂亮的。」
我愣住了。
我立即本能地点开李霜的照片,放大。
这一秒,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意爬上我的脖颈。
因为,我突然发现,她眉心的红痣不见了。
从这个角度看,她分明就是程玉柔啊!
我的手腕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就在我头皮发麻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7.
是送快递的小哥。
单子上面写着的是我的名字不假,可我并没有买快递啊。
就在我疑惑地签收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是程玉柔曾经给我预订的生日礼物。
今天居然是我的生日。
昔日的种种再次涌上心头。
关上门后,我深吸一口气,将快递盒打开。
出乎我的意料,里面居然是一张精心装裱的合照。
程玉柔,我,和她生前最后一个男朋友。
我们正在爬山,我和程玉柔走在前面,她男朋友抱着一个盒子跟在后面。
有些奇怪的是,这个男生一直家境优渥,这天却穿了一件有些破旧的青色衬衫。
也许是有些体力不支,她男朋友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也跟我们落下了一段距离。
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端详这张照片许久,忽然发觉——
那天我们爬山的时候,她男朋友明明是不在场的啊!
如果在场为什么我们会没有发现!?
照片里突然出现的第三人,她男朋友诡异的脸色,以及他抱的那个盒子,如今我越看越像是,骨灰盒。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难道我们,遇见鬼了。
我取下这张合照,在它的背后,我发现了一行小字。
「跟你一起吃棉花糖的时光总是很美好,如果有时间,我们再去买一次吧。」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8.
我跟程玉柔一起吃过三次棉花糖,都是在公司对面的小吃街上。
卖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总是用黑黢黢的手颤颤巍巍地拿起木棍缠糖,递给我们的时候还会眨眨眼睛笑一笑,就像邻家爷爷一样。
有时候下班下得早,我就会和程玉柔在这条街上逛一逛,老爷爷一直风雨无阻在那里卖棉花糖,我们见面都会打声招呼。
但某次程玉柔和她男朋友一起跟我逛街,路过那个老爷爷身边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老爷爷踉跄了一下,他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那时程玉柔和她男朋友都没注意到,两个人正郎情妾意地走在前面喂食,而我在后面扶了一把老爷爷。
我注意到他的衣服浸透了冷汗。
我很诧异,老爷爷哆哆嗦嗦地收拾摊子,他很快收拾好了准备离开。
他走了两步后,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我说:「孩子,离他们远点,快跑吧!」
那时我没有注意,如今想来,老爷爷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我询问了小吃街曾在老爷爷附近做生意的人,得知他住在李家村,据说他是前些日子突然生病了就不来了。
我导航后前往李家村,按照曾经转账时对方姓名最后一个字是「贵」这一线索,很轻易地跟村民打听找到了他的房子。
这个年代,我真的很难想到还会有这么破的地方。
废纸盒子和杂草堆满了入口,低矮的小门一推就开,进去后更是无从下脚,过道窄得可怜,房子黑漆漆的,各种东西堆了一地,锅台上放着几块干巴巴的馒头,让人难以想象一个人该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
就在一间屋子的床上,我见到了蜷缩成一小团的老人。
见他正在睡觉我便没有打扰,正思忖自己这样进来是不是太过冒昧没有礼貌时,我眼尖地发现,墙上挂着几张照片。
照片记录了一个男孩从幼年学步到上学、再到工作、最后到……他变成一张黑白遗照。
而在他身边跟他合照的人就是这个老爷爷,他应该是男生的父亲。
我的视线在触碰到那张黑白遗照的时候瞳孔骤缩。
因为上面看起来斯斯文文,带着几分羞涩微笑的男生,分明和程玉柔当初的男朋友相貌完全一致啊!
「你终于来了。」
身后突然立起一道影子。
9.
老人向我讲述了他儿子阿亮的故事。
他老婆生产时难产而死,他此后未再娶,也拒绝了亲戚朋友的帮助,坚持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
而阿亮也很争气,从小念书就在班里名列前茅,高中时候去到镇上念书,回回都考第一,班主任都说他绝对是重点大学的苗子。
老人对未来满怀期待,他坚信儿子能够光宗耀祖出人头地。
高考快要来了,阿亮不知出了什么事执意要回家里复习。
似乎是在一个大雨天,老人正在熬糖浆,阿亮出去割草,可突然,他浑身是泥水的跑回来了,隔着老远老人就能听到阿亮的尖叫声。
后面不知什么东西在追他,阿亮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子,那时候这里还是非常光亮整洁的,阿亮失了魂般栽坐到地上,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对着老人用无比恐惧的声音说道:「爹,我遇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从镇上追到了这里,他要杀我!」
老人愣住了,就在这时,外面刮起了大风,阿亮像是被什么触到了似的又开始尖叫,他疯狂地躲进屋子把门锁上,老人怎么拍门他也不打开,他只是反复叫道:「他来了,他已经来了,他要取代我,他就要把我杀死!!」
老人心疼儿子,一横心拿着把菜刀就冲出了门,外面空无一人,他大声吆喝说是谁欺负他儿子了赶紧出来,可叫了半天嗓子都哑了也没见到人影。
再想到之前班主任曾打电话告诉他,说阿亮最近在班上有些反常的举动,总念叨说看见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知是不是临近高考精神紧张出了问题。
老人愧疚于是不是自己给儿子的压力太大,他放下菜刀,骑自行车出去给儿子买了只鸡想要改善改善伙食补补身体。
「我回去的时候阿亮还是把自己锁在屋里,我好不容易劝着他把门开了,可他还是缩在床底下死活不肯出来。我没办法,把熬好的汤放桌子上就出去干活了。」
老人说那天雨下得很大,下到很晚,他怕儿子害怕就一直守在门外。
第二天他大清早出去干活,路上遇见一个村民说看见他家小子背着书包往家去了,问是不是放假了?
老人顿感不妙,儿子回家有段时间了,而且这时候他一般都是在家喂喂猪读读书,怎么会又突然背着包回家?
等老人赶回家的时候,发现,阿亮在房梁上上吊自尽了。
尸体都已经冷了。
后面警察说,法医鉴定,死者昨天夜里就已经去世了。
老人悲痛之下整理阿亮的遗物时,在床底发现,就在那个夜里,阿亮在床下写了无数文字最后都被人涂抹掉了。
唯独有一句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保留了下来,写的是:「爹,快跑吧,从今以后你遇到的任何人都不是我!」
「孩子,也许你不相信,」老人颤抖着站起来,他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但这世界上确实会突然出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定要小心,这个人是要来杀你的,她是来代替你活下去的!」
「当初你朋友身边的那个男孩就是杀害我家阿亮的凶手,我第一眼见到他们,我就知道,你朋友要完了。我也曾想不顾一切杀了他替我家阿亮报仇,可我后来发现,我根本杀不了他,他不会死……」
「而且据我观察,这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身份,也就是说,他会物色下一个人待在那人身边,寻找机会,将其取代!」
10.
老人的话在我心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但我还是秉持事实说话的原则,我依稀记得程玉柔生前曾说过她这个男朋友的名字叫童世,在某某公司工作。
我立即去这个公司查看看有没有叫童世的人,果不其然,从这个公司创办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叫童世的人出现过。
我不死心又全网搜索贴吧悬赏有关这个人、这张脸的信息,一直一无所获。
到了晚上,我几乎要放弃了,一个三无小号在贴吧下给我留言说,她在殡仪馆工作,好像见过一具长成这样的男尸。
因为那具男尸相貌太过英俊,所以她记下了。
只是奇怪的是,那具男尸曾以一个叫任亮的身份送来,后来突然离奇失踪,而就在前不久,他又以一个新名字的身份被送来了。
好像,就是叫童世。
我的呼吸一下子重了起来。
真相大白,老人没有骗我!
那么现在在我身边的,就是那个取代了程玉柔、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到我身上的童世!
11.
短短的一天内我的世界观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鬼吗,真的存在那么可怕、执着于取代人类的鬼吗?
如果是,那我是否还能够逃掉?
如果避无可避,那我又该怎样才能保护自己。
我的头像是被撕裂一般剧痛了起来。
12.
那天黄昏,我在本市新闻里看到了独居老人死去的消息。
报道说老人已经去世一个月了,尸体腐烂发臭,是招来太多苍蝇老鼠才被邻居发现的。
可我白天分明才见过他,难道是老人的冤魂在提醒我?
来不及惋惜死亡,现在我几乎可以确定表妹李霜已经遇害,我立即想要打电话报警请求警方保护,可我妈突然发来了一条信息:
「女儿,你早上发我的那个照片是阿霜吧?我一时没认清,妈也好长时间没见她了。刚才她大伯来家作客,我想起来就问了问他这是不是阿霜,他说对。哎你看这阿霜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我愣住了。
可是老人并没有理由骗我,我的调查结果也都指向了同一个真相,况且在这个世界上我真的不相信会有两个人长得这么像。
李霜是李霜,程玉柔是程玉柔,这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怎么可能长得完全一样?
我倒要问问这个所谓的大伯究竟是谁,他到底见没见过李霜。
我立即打电话给我妈,家里好像来人了,她正在招待,我正要开口问她,突然,我听到很重的几道敲门声传来,我妈说了句「等下啊」就去开门,下一刻,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我听到我妈惊诧的声音:
「女儿?你怎么回来了?」
13.
我如遭雷击。
那个人终究是找上我了!
我妈诧异地问:「你不在跟我打电话呢吗,这怎么回事?」
我张开嘴巴想要大声呼喊,可这一刻,极度的惊恐让我竟然失了声,我眼睁睁看着通话继续,而那头,一个声音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说:
「妈,这年头冒充亲人骗钱的骗子可太多了,您赶紧挂掉,跟您正在通话的就是一个心术不正的骗子。」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连忙大叫让妈妈赶紧关门不要相信这个人,我才是真的,可是晚了一步,手机被人夺了过去,我听到那个冒充我的人说:「妈,我给您买了好多礼物,咱们一起吃饭吧,我知道您腰不好,一会吃完饭我给您揉揉腰,让您好好睡一觉。」
「好,好女儿,女儿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孝敬妈了。」
我听到我妈带着哽咽的欣慰的语调,喉咙一下子堵住了。
浓浓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从我离家工作开始,我好像从未给妈妈买过一分钱的东西,甚至我连她腰痛都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她应该一直都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女强人啊。
我甚至不如这样一个想要取代我的人。
电话被人挂断,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头脑中翻滚着很多东西,我张开嘴巴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抱着一丝希望,那个人只是冲着我来的不会伤害我的妈妈,可就在下一秒,我的手机收到了妈妈发来的消息。
「女儿,你快回来,来咱家的这个人不是你,妈认出来了!」
糟糕!
妈妈识破了她的伪装,她现在一定是抱着极为震惊和恐惧的心理在拖延时间,可我知道以她的演技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识破,到时候那个人会不会杀她灭口?!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立即买了高铁票往外跑。
临出门的时候我随手抓了一件外套,坐高铁到我家也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我心急如焚,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高铁上,我魂不守舍地抓着外套,突然,我发现里面有一本硬硬的东西。
是个日记本。
我这才发觉我拿错了衣服,把李霜的拿来了。
我的眉头跳了一下,翻开这本日记。
飞速疾驰的高铁上,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因为透过纸张凌乱的字迹,我看到了一个花季少女濒临死亡前的恐惧与绝望。
14.
「6 月 10 日:今天好可怕,我遇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隔着一条马路,她对着我笑了笑,等我追过去,发现马路对面什么人也没有。难道是我的错觉?」
「6 月 13 日:我又看到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了。这次我和她擦肩而过,我直接尖叫出了声,可我的同学们都没看到,她们说我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6 月 15 日:再过几天就该去找表姐了,可是我好像更该去医院检查一下,最近大家经常说我干了什么什么,可我记得很清楚,我分明没有做过那些事。我会不会精神出现问题了?」
「6 月 19 日:我好像被人跟踪了,我不知道是谁,就像是,我被我自己的影子,跟踪了一样。」
……
「6 月 23 日:大事不好了!这次,那个和我长得完全一样的人直接站到了我面前,她对我说,她要取代我!不!我决不允许这件事发生!我决不允许!!!我要逃,我这就买车票明天去找表姐,我要离开这个地方,躲到她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去!」
「6 月 24 日:不该贪便宜坐这种火车,又颠簸时间又久。我旁边这个戴帽子的女人好奇怪,一上来就坐到我旁边睡觉,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快到站了,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日记本上的字迹写到这里戛然而止。
6 月 24 日,正是我第一次联系不上表妹的那天。
我的呼吸吃重了起来。
后面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从她遇到那个戴帽子的女人开始,她就已经被找到了。
我用力闭上眼睛。
凶手真是一个擅长伪装的人。
傍晚 20 点 30 分,高铁终于到站,我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家而去,我大声呼叫着妈妈上了楼,房门居然是虚掩着的,这令我更加倒吸一口冷气。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可紧接着,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如果说当时发信息叫我回来的人真的是我妈。
如果说她真的发现了不对劲。
她为什么不偷偷报警,而是叫我回来?
那当然是因为,有人在引诱我上门啊。
门内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我一瞬间反应过来,疯狂地往下跑去。
15.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在穷追不舍,我更加疯狂地跑了起来,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不得不说人一激动真的容易腿软,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跑,许多次差点就要摔在地上,我急得满头大汗。
我大声呼救希望能引起路人的注意,可惜过路的人本就没有几个,而且都像没有看到我一般视若无睹。
我绝望地跑着,快要疯掉。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获救,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我居然跑出了本就不繁华的街道,来到了一处无人区,早已废弃的居民楼。
我七拐八绕地在巷子里穿梭,终于,我的力气快被抽干了,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我慌不择路地躲进了一个公共厕所。
寂静的夜里,透过破损的窗户,我胆战心惊地听到皮鞋的声音敲在地上,一下接着一下,我的心像是被抽打了一般,无比痛苦。
谁来救救我,这时候有谁能够救我?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最糟糕的是手机在这里根本一点信号也没有,也就是说,我彻底失去了和外界联系的机会。
此刻我多么希望有人能路过,有人能发现我,有人能救救我。
那个声音就环绕在我的耳边周围,我的眼泪终究是不争气地奔涌而出,我死死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希望那个人能快点离开。
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拜托老天了拜托了!
……
尽管我在心里疯狂祈求,可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
「吱呀」一声,公共厕所陈旧的老木门被人推开了。
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入了进来。
那个人开始一间门接一间地推开。
我躲在最里面这间,恐惧像无数只小虫子,吞噬着我。
很快,隔壁的门,被推开了。
「唉。」
我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一双鞋子停在了我的门前,静止着,一动不动。
突然,一道很绅士的男声响起:
「你好,请问里面有人吗,刚刚接到报警,有个逃犯逃窜到了这里,请问有人在里面吗?」
「有!」我以为自己得救了,极度的欣喜让我丧失了理智判断,我慌忙将门打开。
可就在门开的那一刹,我看到的是那张和我长得完全一样、看起来却无比可怕的脸。
她惨白的脸上带着几滴鲜血。
她对我露出夸张的微笑:
「找到你了!
16.
我感到脖子一阵刺痛,紧接着,我就不省人事了。
在我闭上眼睛的前一秒,我听到那个「我」说:
「终于,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了,程玉柔。」
17.
病房里,医生望着刚被打过镇静剂睡过去的病人,皱起了眉头。
「她看着明明是个小姑娘,怎么会犯下那么残忍的命案。」
旁边的护士早就对此见怪不怪。
「她啊,其实是一个极度自卑、而又嫉妒心很强的人。」
「她嫉妒暗恋的人喜欢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常常在人家两个欢爱之时,躲在床底,内心扭曲而又阴暗地听着。她疯狂嫉妒着程玉柔,她每天做梦都是变成程玉柔,过她的人生。」
「工作上的压力和情场上的失意让这个人逐渐内心变态,当她得知自己的好朋友即将结婚,搬去大房子过好日子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这个人。在她潜意识里,她觉得只要杀了程玉柔,那些本该属于程玉柔的,就会属于她。」
护士叹了口气:「后面的你在新闻上应该也见到了,她用极端残忍的手法杀害了死者,然后又冒充死者的口吻把她男朋友骗来,一起杀害。做完这些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只是病情更加加重了,以至于现在,她根本就分不清现实和幻境。在她潜意识里,她依旧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孩,而犯下一切罪恶的人都是别人。」
「这一切被来看她的表妹和母亲发现,她先是痛哭流涕认错求她们给自己一点时间,她表示自己一定会去自首。可那天夜里,她又突然人格分裂,拿着菜刀冲进卧室疯狂砍死了表妹,她的母亲是听到动静后躲在床下幸免于难。」
病房内陷入了沉默。
只是没有人知道,能让女孩疯癫的,是在她下跪乞求对方不要离开自己、不要抛弃自己时,挚友那不忍却决绝的回应。
其实她看重的不是那个男人,自始至终,就是那个带给她温暖、救赎与依赖的女人。
她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她。
罪恶与阴暗的想法,一步步吞噬着她,也终究是摧毁了一切。
静默间,病床上的女孩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或许在她心里,她已经永远地成为程玉柔了吧。
成为她,那她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了。
作者: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