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把母亲送进了监狱,
让她替我背上了杀人的罪名。
01
我和奶奶住在村里,相依为命。
乡亲们很热心,帮我张罗着葬礼。
葬礼当天,来了一个女人。
从城里来的,打扮得光鲜亮丽。
村里有老人认识她,说是奶奶的儿媳妇,也就是我的母亲。
说来可笑,我对她毫无印象。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死了,她带着我哥改嫁,把我丢给了奶奶。
这么多年,再没有回来过。
不过这次,她是来带我走的。
愧疚也好,心虚也罢,我终究有了归宿。
所谓的母亲,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葬礼,并把我带到了城里。
她似乎不想跟老家扯上一点关系。
这番动作引起了警察的怀疑,毕竟关于奶奶的死村里有很多传言。
第二次面对警察,我不怎么紧张。
我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甚至我都能猜到他们会问什么。
「葬礼之前,你妈妈回来过吗?」
「没有。」
「你妈妈平时跟你联系吗?」
「从来不会。」
我的回答滴水不漏,他们也无可奈何。
问话结束后警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带了另一个人进来。
是个男人,胖胖的,带着金丝框眼镜,隐隐透着精明。
警察说他是公益律师,来帮我处理奶奶的遗产问题。
也对,我是唯一的继承人。
男人和我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让我放心。
接着打量了我一会儿,说:「好久不见。」
莫名其妙,我根本没见过他。
我低下头,本能地不想和他交流。
男人轻声笑了笑:「还记得冉静吗?」
我心中警铃大作,脊背都僵硬起来。
此时再装傻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我说:「记得,你是谁?」
男人没有继续搭话,给了我一张名片,姜科。
「你也可以叫我老 K,如果不想秘密暴露,明晚九点之前联系我。」
然后他转头笑嘻嘻地和警察打招呼,说遗产继承在走流程了。
我死死地掐住衣角,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这人不简单,我必须小心应对。
第二天一早,我就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老 K 约我在他的工作室见面。
我开门见山地问:「你和冉静是什么关系?」
但他不打算回答我,而是反问道:「给我讲讲你和你哥之间的事吧。」
我不情愿地开口:「他从小跟我妈去过好日子了,我们不熟。」
老 K 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答案,转身点了根烟:
「这样吧,我给你起个头,你哥是个心外科医生,你们的感情应该很不错。」
我手心开始冒汗,他比我想象中知道的还要多。
理智告诉我多说多错,不如保持沉默。
但是很显然,眼前这个男人是有备而来。
「我是冉静的朋友,她给了我很多有趣的文件,要不要交给警察,看你。」
听到这,我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他不是和警察一边的。
冉静,是我的前嫂子。
在这件事上继续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生下来就有心脏病,我哥为了给我治病,干了走私器官的勾当。他和冉静在一起 ,也只是因为我们的血型相同。我哥想杀了冉静,用她的心脏让我继续活下去,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事情败露,我哥进了监狱,都怪我,不然也不会有这些事情。」
老 K 听完后发出一声轻笑,我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倒是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真是农夫与蛇啊。」
我惊愕地抬起头,满眼不可思议。
可我打心底里觉得眼前的人有趣。
棋逢对手,有意思。
02
短暂错愕后,我快速恢复了神态:
「这件事的收益人的确是我,但我真的毫不知情。」
老 K 摇了摇头,转身给我倒了杯水:
「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噢。」
接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
上面的内容让我瞪大了双眼。
竟然是我之前在电脑上的浏览记录。
浏览的时间和内容标得清楚分明。
看来他把我调查得很彻底。
老 K 环抱双臂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半响之后他开口道:「现在能说真话了吗?」
我缓缓低下了头,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你猜得没错,是我先找到了黑市的联系方式,然后匿名发给了我哥,我的病太花钱了,我这么做是为了减轻他的经济压力……」
我话还没说完,老 K 就用力鼓起了掌:
「真是荒谬,你也说得出口。」
当然荒谬,可那又如何呢?
走私器官是我哥的选择,和我可没有关系。
就算老 K 把文件交给警察,也奈何不了我。
他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看上去有些颓然。
就在我以为自己占得上风时,老 K 突然大笑了起来:
「你以为这就完了?这只是个开胃菜,其实今天让你来是有个礼物送给你。」
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我瞟了一眼,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亲子鉴定」四个大字刺痛了我的双眼。
上面显示我和母亲并没有血缘关系。
怎么会这样?那我到底是谁?
虽然和她没有感情,可心里的落差感让我快要发疯。
到头来,我竟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心底的愤怒让我浑身颤抖,我的反应让老 K 很是满意。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透着精明和算计。
我强忍着情绪,咬牙质问老 K 到底想干什么。
他慢慢走到我身边,手背贴上我的额头:
「我只想感受冷血动物的体温。」
不急不缓的语气像极了老练的猎人。
我,就是他的猎物。
「你走吧,今天和你聊得很愉快。」
我知道老 K 不会轻易放过我,但目前确实不能跟他硬碰硬。
回到家,母亲正在收拾碗筷。
看见我回来,冷漠的眼神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也许她知道我不是亲生的,才会对我如此冷漠。
可如果真是这样,她明明可以不认我的。
我心如死灰,懒得跟她讨要说法,直接回房了。
躺在床上,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老 K 为什么会盯上我。
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风平浪静。
在此期间,我无数次想跟母亲摊牌。
可最后都没能开口,我怕撕破脸后被抛弃的还是我。
就这样,有个妈也不错。
也许这么想,会让我忘记自己是个孤儿。
周末,老 K 约我去江边的咖啡店。
我喝不惯咖啡,太苦。
不过傍晚的凉风,吹起来十分惬意。
老 K 递给我一只耳机说:「这首歌不错,你听听。」
我毫无防备地接过耳机,可里面根本不是音乐声。
而是一段录音,是我和我哥的对话:
「哥,听说这个很赚钱?」
「月月,这太冒险了。」
「哥,你那些病人本来就活不了,为什么不让我活呢?」
「我考虑一下。」
「哥!你救救我好不好,我不想死……」
「好吧,月月,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是我教唆犯罪的证据。
我完了。
03
我万分恐惧地看着老 K,他此时就像死神降临。
大难临头,我只能乞求他放过我。
现在的我在老 K 眼里,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懒洋洋地开口道:「冷血动物不会贸然杀生,你想活下去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偏偏选了最偏激的一种,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
不愧是老 K,一眼看出我别有用心。
是的,我的病情一向稳定,用不上这么极端的手段。
片刻间,我缓缓抬头,下定了决心。
亲口将心中多年的腐肉剖开,展示给老 K 看。
「因为我想毁了他,我恨他,恨了十几年。凭什么他能万事顺意,而我只能烂在泥里。明明和我一样的出生,他学业有成万众瞩目,而我只能靠他的施舍活着。我要亲手拉他入泥潭,让他被抛弃、被唾骂,让他光明前途毁于一旦,让他也过一过我的人生!」
我心中的恨意达到顶点,多年的委屈终于得到了释放。
老 K 听得有些入神,看我的眼神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
他挑了挑眉,笑道:「果然是蛇蝎心肠。」
接着他把葡萄酒放到一边,给我倒了杯柠檬汁:
「女孩子要少喝酒。」
我谨慎地看着他,不敢有丝毫动作。
现在我的命运掌握在老 K 的手里。
可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告发我,这让我很疑惑。
「我想你误会了,我是个律师,不是警察。抓罪犯不是我的事,我只是喜欢研究,研究各种各样的怪物,你让我很惊喜。」
被说成怪物我心里不好受,但我没资格提意见。
说完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老 K 就离开了。
我一个人对着江水,发了很久的呆。
这次虽然逃过一劫,但老 K 手里也多了一个我的把柄。
刚刚我说的话,必定都被他录了下来。
残酷的猎人,都喜欢反复欣赏猎物的悲鸣。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等待我的是无边的黑暗。
我名义上的母亲,没为我花过一分钱。
她知道哥给我留了很多钱,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多加干涉。
我所有的开销都由自己负责。
于是我只能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还好大学有时间勤工俭学,我经常出去做兼职,
加上奶奶留下的遗产,倒也够用。
对现在的我而言,学校成了最后的港湾。
母亲的家离我学校很近,近到我可以走读,但我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家多待。
现在是大三下学期,我借口要备战考研,直接搬去了学校住。
因为这里没有母亲也没有老 K,没有人知道我的往事。
老 K 很久没找过我,久到我差点忘记了他这个人。
有时候我会想,他也许是找到了新的乐趣,放过了我。
直到我再次接到老 K 的电话:
「你身上有好多惊喜,我这次又发现了一些。」
我忐忑地赴约,不知道这次是什么在等待着我。
这次见面的地点是在老 K 的办公室,我并不陌生。
打开门,老 K 站在窗边,背对着我。
听到我进来的声音,他问我:
「你猜我昨天见了谁。」
「谁?」
「冉静。」
我的心忍不住揪了起来,不知道他下句话会是什么。
「我们聊到了你,她说你记性很好,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记很久。」
之前我确实和冉静相处了一段时间。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他继续开口:
「上次的录音,其实你早就发现那是合成的,最终我知道的只是你想让我知道的,对吗?」
我缓缓抬起头,强行忍住嘴角的抽搐。
老 K 试探的语气,让我成就感十足。
看来我演的那出戏,效果还不错。
04
从我听到录音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合成的。
我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但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教唆。
幸好我在小说里看到过类似的套路。
电脑合成的声音以假乱真,稍不注意就会陷入圈套。
当然,老 K 的目的不是为了恐吓我,
而是想让我在极度慌张的情况下说出真相。
他猜得没错,我说的只是我想让他知道的。
但是老 K 也确实聪明,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接下来我们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对峙着。
过了好久,他才忍不住开口:
「我承认,你很聪明,你假装崩溃地给我讲了个故事,半真半假。你说的事根本就治不了你的罪,但可以满足我的猎奇心。你没必要为了我编故事,那你这么做是想掩盖什么呢?」
老 K 的敏锐让我很不安,我本能地想逃避:
「该说的我都说了,就这样。」
我起身准备离开,刚打开门,老 K 就叫住了我:
「不过说到底,你的演技还差点火候。」
这句话勾起了我的兴趣。
看到我停下脚步,老 K 很满意。
他起身给我倒了杯水,示意我坐下慢慢聊。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能一遍遍提醒自己要小心。
老 K 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他在思考:
「你们兄妹没有血缘关系,你早就知道吧。」
我忍不住挑眉,被他发现了。
的确,我一直都知道。
所以在利用我哥时毫不手软。
他不过是我活下去的垫脚石。
其实我也不想教唆他犯罪,可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尽快换上匹配的心脏。
并且,我还需要钱。
那么必须有人为我牺牲。
我只是为了活着,我有什么错。
面对老 K 的质问,我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接着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
「我早就知道了。」
我从小跟着奶奶,生活在偏僻的乡下。
妈妈带着哥哥在城里生活。
有时候会传回来一些消息。
听说哥哥很有出息,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医学院。
人们说,医生是有出息的职业。
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
我经常问奶奶,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我也想当医生。
一来二去,奶奶不耐烦了,就说漏了嘴。
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只是捡来的。
奶奶让我就当自己是月月,不要告诉任何人。
至于真正的月月,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小学的时候上体育课,我突然头晕目眩喘不过气。
后来医生说我有心脏病,不能剧烈运动。
所有人都觉得我活不长,
但我的野心就像肆意生长的野草,
越艰难,我就越想活。
于是我想办法联系上了我哥。
我死死抓住他对月月的那点情谊,让他帮我治病。
后来他在我的教唆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老 K 突然大笑起来,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眼镜半挂在鼻梁上,恍惚间,仿佛有两双眼睛在打量我:
「从头到尾,关于月月的事,你都在撒谎。」
老 K 犀利的目光像要把我刺穿。
我的心理防线终于出现了裂痕……
05
老 K 拿出一个相册,包装是崭新的,应该是刚打印出来。
里面是我从小到大的照片。
每年生日,奶奶都会带我去拍一张照片。
女孩很可爱,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可从五岁开始,照片里就换了一张脸。
那张脸,是我的。
老 K 点了根烟,享受片刻后,再次看向我:
「五岁,你应该有记忆了,怎么会不记得呢?说吧,你是怎么替代真正的月月的。」
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得我措手不及。
我本来以为,奶奶走了再没人会发现这个秘密。
看着老 K 冷酷的眼神,我意识到自己已无路可逃。
那时我只有五岁,但记忆已经成型。
父母得病死后,我就成了野孩子。
每天四处游荡,只能捡垃圾吃。
后来遇到一个好心的老奶奶。
她经常给我饭吃,还会给我旧衣服穿。
奶奶身边总带着个小女孩,很爱笑。
慢慢地,我和小女孩成了好朋友。
她叫月月,整天像个小太阳一样。
即使我身上脏兮兮的,她也从不嫌弃我。
无论什么好东西,吃的,喝的,她都会跟我分享。
可她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讨厌她。
她生下来就衣食无忧,有人疼,有人爱。
而我,无依无靠,活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
我多么想成为她啊。
也许上天觉得我可怜,真的给了我这个机会。
那年夏天,月月带着我去小河沟旁边捉知了。
当时我饿着肚子,没什么精神。
月月倒是很有兴致,到处去找知了。
等我回过神来看向她,危险的事情发生了。
她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我被吓得腿软,可是我不会游泳。
于是我赶紧去找大人帮忙。
可是那段路对于五岁的我来说,太远了。
等我带着奶奶赶到时,月月已经没了呼吸。
奶奶没有怪我,而是匆忙将月月下葬。
起初我也觉得费解,但后来她告诉了我原因。
月月被托付给奶奶,意外死亡,奶奶不想但这个责任。
于是奶奶让我代替月月活下去。
我没有理由拒绝,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之后我用月月的名字长大成人,活成了她。
再后来,我从奶奶口中得知她的孙子在学医。
于是我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这时,老 K 出声打断了我:
「照你这样说,你完全可以用月月的身份好好活下去,为什么要毁了你哥呢?」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只想要很多的钱。」
那时候我满心只想着活下去,其他人不过是垫脚石。
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手里有很多钱,足以支撑我做完心脏移植手术。
我已经达到目的了,至于我哥,也没用了。
老 K 盯了我很久,眼神很奇怪。
这个秘密我藏了这么多年,说出来反而觉得轻松。
犹豫良久,我恳求老 K 放过我。
因为我等到了匹配的心脏,下个月就要做手术了。
只要手术成功,我就能过上崭新的人生。
他没说话,向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过去。
我弯下腰听他讲话 :
「十几年前的事,你连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真是天才。」
糟糕,我太想完善细节,反而弄巧成拙了。
这么多年过去,我怎么会记得当时自己还饿着肚子。
老 K 开始狂笑起来,唾沫都喷到了我脸上。
……
06
老 K 拿着带血的刀,慢慢走向我。
他眼神阴狠,嘴里发出怪异的笑声。
我想逃,却发现四肢发软,动弹不得。
他越来越近,笑声越来越大。
就在刀尖快要碰到我脖子的那一刻,我猛地惊醒。
周围黑漆漆的,没有老 K,也没有带血的刀。
幸好,只是一场梦。
自从那天从老 K 办公室回来后,我就常常做噩梦。
梦里到处回荡着他癫狂的笑声。
那天老 K 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一直以来我都很困惑,老 K 的目的是什么。
他掌握着我很多信息,却不打算告发我。
一边强迫我吐出真相,一边欣赏我的恐惧和狼狈。
就像猫抓老鼠一般,让我感到窒息。
我多么希望他能给我个痛快,但很明显,主动权不在我手上。
……
我打算跟学校请两个月的假,去动手术。
因为这个,我难得地回了趟家。
我低着头站在她面前,让她帮我申请。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专心逗着怀里的猫。
说来可笑,我的地位还比不上这只白猫。
至少母亲去哪儿都带着它。
我就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我开始有点耳鸣。
母亲才开口:「我知道了。」
呵,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不过她还是说话算话,第二天就帮我签了申请书。
说来也奇怪,这之后两个月里老 K 再也没出现过。
这样也好,我可以安心准备手术。
最终手术很成功,我终于成了健全的人。
健康的心脏在我身体里跳动,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术后要调养一段时间,之后就能返校了。
就在我出院的前一天,病房里来了客人。
这是我第三次面对警察。
他们告诉我,在奶奶去世前两天,有人看见母亲和她在家里争吵。
问我当时是否在现场。
那一天,我记得。
我紧张地捏住衣角,不敢开口说话。
警察安慰我别怕,今天的内容不会有别人知道。
我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回忆那天的事。
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母亲。
她是回来找奶奶和我算账的。
因为她儿子为我进了监狱。
奶奶把我支开,让我去小卖部买盐。
走到门口,我听见母亲对着奶奶破口大骂。
我不敢做什么,只能捂着耳朵跑开。
等我买完东西回去,母亲已经离开了。
奶奶不停拍着胸口,看上去气坏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说谎呢?」
听到这,我惭愧地低下头:
「母亲让我别说,不然就不要我了。」
警察的眼神柔和了一些,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你奶奶去世当天,她回来过吗?」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当天我的确没见过母亲。
很显然,我的回答让警察失去了线索。
看来奶奶的死没那么简单,母亲竟然是警察的怀疑对象。
不过奶奶的身体一向不错,平时还喜欢喝点小酒,但却突然死于休克。
难道,这一切都是人为的吗?
07
警察走后,我仔细回想了奶奶走的那一天。
下午我去伙伴家看电视,傍晚才回家。
那时,院子里围了很多人,我才知道奶奶出事了。
有人说奶奶是高血压没缓过来,有人说奶奶走得蹊跷。
可是我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
母亲威胁我不要说她之前回来过,只是不想落人话柄。
虽然她对我不怎么好,但还是愿意接我过来。
所以我相信母亲不会是杀人犯。
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出院当天,老 K 再次联系到我。
本来我以为他还是奔着月月的事来的,
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你奶奶是你杀的吧?」
他吓了我一大跳,这怎么可能呢?
奶奶是我最亲的人,没有她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听见我的反应后,老 K 轻笑了一声:
「逗你的,不过你奶奶的死确实不简单,想知道就来找我。」
虽然这个人很危险,但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我轻车熟路地来到老 K 工作室,他果然在等我。
「听说警察在怀疑你母亲。」
他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看来已经知道警察来找过我了。
我不想和他绕弯子,只想知道奶奶去世的真相。
「你知道是谁杀了我奶奶吗?」
这是我最亲的人,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你奶奶有高血压对吗?」
「对的,你怎么知道?」
老 K 又笑了起来,仿佛在嘲笑我。
想来也是,有什么是他调查不到的呢。
我急忙追问:「然后呢?」
可老 K 却卖起了关子,问我奶奶平时喜欢做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奶奶为人老实,除了养蚕就是种地。
可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这时老 K 起身兑了杯咖啡,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
不过奇怪的是,他吞咽的动作很刻意,喉结夸张地上下滚动。
他似乎是在提醒着我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对了!我想起来了。
奶奶信中医,家里常年泡着药酒,几乎每天奶奶都会喝上一杯。
可是这有什么问题吗?我疑惑地看向老 K。
「你奶奶有高血压,家里应该常备着降压药吧?」
「没有,奶奶觉得西药有副作用,平时都不怎么吃药。」
「那就奇怪了,我在你奶奶家发现了这个。」
接着老 K 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一瓶西药放在奶奶房间的桌子上。
我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这的确是降压药。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奶奶吃这个药。
老 K 有意无意地敲着杯子,声音在密闭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酒和降压药一起服用会造成低血压性休克,你奶奶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死的。」
我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这是真的,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要害死奶奶。
奶奶平日里与人为善,到底是谁!
「想知道这药是怎么来的吗?」
「快告诉我!」
我几乎快要失去理智,下定决心要找到幕后黑手。
可我越急躁,老 K 就越不慌不忙。
他就喜欢看我崩溃的样子。
我颓废地瘫在椅子上,求他告诉我是谁。
最后老 K 终于开口了。
可他说的名字让我更加崩溃。
母亲。
08
「这瓶药是你奶奶去世前一天收到的,你妈寄回去的。」
不可能,可能老 K 在说谎,他在骗我。
见我不相信,他又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是快递的包装,上面的寄件人正是母亲,而寄件时间也是那一天。
都对上了。
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本能地想替母亲辩解:
「可能是母亲知道奶奶有高血压,好心给她寄的。」
「哈哈哈哈哈,你何必自己骗自己?」
我不想再听他说话,失控地夺门而出。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了房间,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粥。
冷静下来后,我的理智终于战胜了感情。
老 K 说得对,我确实在自我欺骗。
对于我和奶奶,母亲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她怎么可能突然关心奶奶的身体,
况且奶奶从来不吃西药,只用中药调理。
可奇怪的是,母亲从哪里知道奶奶有高血压还爱喝酒的呢。
又是什么原因,让母亲对奶奶痛下杀手呢?
我想起之前母亲和奶奶的争吵,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晚上,我回了趟家。
借口手机欠费停机,要用母亲的手机打电话。
然后趁她不备,打开了购物软件。
可我并没有找到降压药的订单。
是老 K 伪造了证据,还是母亲删除了订单呢?
突然间,我想到了什么。
我点开了母亲的收货地址……
老家的地址赫然在目,刺痛了我双眼。
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还是破灭了。
奶奶从小把我捡回家当亲孙女对待,
可我竟然将杀害她的女人当做母亲!
我决定收集证据,将她绳之以法。
眼下我并不能证明母亲一定买了降压药,
而且更不能以此认定她故意杀人。
于是我拜托老 K,他一定有办法。
闷热的夏天,我待在办公室里求他帮忙。
其实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证明母亲是知道奶奶爱喝酒而故意买的降压药。
「其实你母亲回村里之前,你见过她吧。」
老 K 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地盯着我。
我不得已承认,之前确实见过。
在我哥入狱后,我去看过母亲。
之前我不想暴露自己挑唆犯罪,所以一直隐瞒。
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查明真相最要紧。
「仔细想想有没有跟她说过你奶奶的情况。」
我开始回想那一天。
对了!那天我接了奶奶的电话,说了一些她身体的状况。
当时我是去卫生间接的电话,母亲要是偷听到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我心里如刀绞般地痛苦。
竟然是我害了奶奶。
是我告诉那个女人奶奶的身体情况。
我真的该死啊!
我要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牢底坐穿!
也许是我看太过激动,老 K 竟然开始安慰我:
「你别急,现在需要掌握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你那儿不是有快递包装的照片吗?」
「可那不能证明里面装的是降压药。」
我突然没了力气,身体似乎被掏空。
对啊,仅凭这个没办法坐实母亲的罪。
那我该怎么办?
「我可以想办法查到她的购买记录。」
老 K 的话让我十分惊讶,他竟然愿意帮我。
见我太过震惊,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帮你这一次,送她去坐牢。」
我欣喜若狂,还没来得及谢他,他又说话了:
「那你之前犯的错,你会怎么办?」
我迟疑了。
也许一切都该有个了解了。
「只要你帮我找到证据,该承担的我不会逃避。」
我们都是有罪的人,该得到惩罚。
09
为了监视母亲的一举一动,我趁着暑假搬回了家。
酷暑难耐,我的心也焦躁不安。
老 K 的消息迟迟不到,我整天和母亲待在一起。
时间越久,我心里的恨越浓烈。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母亲准备出国。
她告诉我要去旅游一段时间,但直觉告诉我没那么简单。
我看电视上犯罪的人都想出国避难。
猜想母亲也是如此。
我再也按捺不住,如果她跑,我怎么跟奶奶交代。
于是我立马联系上老 K,问他查得如何了。
他那边没什么进展,让我再等等。
可我不能再等了。
我打算先报警,把母亲拖住。
老 K 劝我先别报警,怕打草惊蛇。
他去联系朋友,试试能不能黑进母亲的购物账号。
我又等了一晚上,彻夜难眠。
第二天下午,老 K 约我见面。
我顶着黑眼圈就去了。
老 K 看着我玩味地笑了:
「看来你昨晚没休息好。」
我疲惫地点点头,确实一晚没睡。
他把 U 盘插进笔记本,然后推到我面前。
里面是母亲这段时间的购物记录。
果然,降压药在里面。
眼下证据也有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报警。
「等等。」
我疑惑地抬头看向老 K,不知道他要干嘛。
他还是标准的眯眼笑,像只老狐狸。
「这次调查,我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
我有些不耐烦,想让他快说,我好去报警。
「你别着急,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于是我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但老 K 卖起了关子,起身抽了根烟。
他问我:「你觉得人坏到极致是什么样子。」
我咬牙切齿地说:「母亲那个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 K 开始大笑,笑得用手不停捶桌子,直不起腰来。
我觉得莫名其妙,问他怎么了。
但他不但没有停下来,而是笑得更癫狂。
我感到有些害怕,站起来想离开这儿。
「等等。」
老 K 叫住了我。
几乎一瞬间,他就收敛了笑容。
仿佛刚刚是我的错觉。
我警惕地回头看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为了确保证据的力度,我顺带着查了一下你当天的通话记录。」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在你说的那一天,你根本没给你奶奶打过电话。」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接着开始怦怦乱跳。
「可能……是我记错了。」
「哦?是吗?这可是在你和你母亲见面那天,难道你又撒谎了?」
这下我彻底石化住,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简直愚蠢,我怎么能相信老 K。
他怎么可能如此尽心尽力地帮我。
事已至此,我再怎么争辩也无济于事。
于是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等他的宣判。
「让我们再来梳理一次,你哥入狱后,你故意找到你母亲假借电话告诉她奶奶喝酒加高血压的事实,诱导她寄回去降压药,奶奶在喝下酒的情况下吃了降压药,最终导致休克。」
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不想面对这一切。
但老 K 不肯放过我,他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狠狠地瞪着我,逼问我他说得对不对。
我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回答道:「对。」
但马上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看见老 K 拿出胸口的钢笔,心满意足地把玩着。
我意识到中了他的圈套。
从我进门开始,我们之间的对话就被完整地录了下来。
这次,我真的完了。
老 K 很喜欢看我挫败的样子,看上去心情不错。
「我只有一个地方不明白。」
我不吭声,不再给他抓住我把柄的机会。
「你如果不配合,我会把所有的证据都交给警察。」
「你问吧。」
事到如今,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你为什么要害你奶奶?」
我沉默了。
是啊,奶奶对我有养育之恩。
我为什么要害她呢?
可她不得不死啊。
10
我哥走私器官,坐了牢。
他是奶奶唯一的孙子,我只是捡来的孤女。
明明是我一直陪着她,但她只想着那个孙子。
偶尔我哥传回来好消息,奶奶会高兴地从村头炫耀到村尾。
我哥是她的骄傲,即使他从来没回来看过奶奶。
我记得那一年,我哥考上了很好的大学。
奶奶好几天乐得合不拢嘴。
那时我为了上学,每天都跪在村长的门口。
禁不住村里的闲话,奶奶才答应让我读书。
后来我哥毕业,进了有名的大医院。
奶奶特地带了好多特产去城里看他。
可我呢,突发心脏病,差点无缘高考。
奶奶知道了,只说了句「这就是你的命」。
我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自然会和哥哥有差距。
可我只是想要好好活着,过上平稳的人生。
我想过要回来好好孝顺奶奶,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但是后来我哥为我进了监狱。
我那所谓的母亲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给了我一巴掌。
那巴掌打得我头晕目眩,可我觉得没什么。
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这是我该付出的代价。
但她把我哥留下的钱也拿走了,那可是我的救命钱!
当我回到奶奶身边时,她也给了我一巴掌。
奶奶骂我是扫把星,说当初就不该把我捡回来。
她还说要把我不是月月这件事告诉母亲。
就是这句话让我起了杀心。
我哥把所有积蓄都给了我去治病,母亲却一分都没给我。
如果让她知道了我不是月月,我更没有机会拿到那笔钱了。
最后我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我和奶奶彻底撕破脸皮。
我威胁她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母亲最恨的人会是她,害死了自己一双儿女。
这句话震慑住了奶奶,所以母亲回来时她忍住了没说出口。
但我知道这不是长远之计,留着奶奶,她迟早会说出去 。
所以我去城里找到了母亲。
告诉她是奶奶让我缠着我哥的。
说奶奶怨恨他们多年的疏远,所以认同我的做法。
还说知道我哥坐牢后,奶奶高兴地喝了好几杯酒。
这套说辞如果深究,漏洞百出。
可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女人,哪里想的到这些。
接着我假装去厕所接奶奶的电话。
故意将奶奶高血压的事说得很大声。
我知道,酒和降压药不能一起吃,这是常识。
果然,母亲上当了。
第二天,她就假装给奶奶道歉,让她在家保重身体。
没多久,奶奶就收到了快递,果然是降压药。
我亲眼看着她把药放在房间里。
那天,奶奶习惯饭前喝一杯药酒。
接着,母亲的电话打来了。
我听到她提醒奶奶记得按时吃降压药。
我见时机到了,于是吃完饭就去了发小家。
一直到晚饭时间,我慢悠悠地往家走。
远远地看见屋门口围了许多人。
我知道,事成了。
现在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接着你拿这件事威胁你母亲,让她接你去城里,并且把你哥的钱还给你,对吗?」
不愧是老 K,聪明得过分。
以我母亲对我的态度,她肯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
于是我事先保存了关于那个快递的所有证据,还录下了开箱视频。
事发后我第一时间联系上了她,以此威胁。
所以她回来带走了我。
……
「你下了好大一盘棋,不亏是天生的恶人。」
老 K 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像得手的猎人。
我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
「老 K,母亲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我哥留下的钱,还有很多。」
11
老 K 的笑容收敛了些,挑眉看着我:
「你在说什么?」
我无所谓地笑笑,就知道他不会承认。
「上次出去玩的时候,我拍了几张有趣的照片。」
说罢我拿出几张照片,摆在了老 K 面前。
上面是老 K 和母亲同行的场景。
「这能证明什么,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接手了你母亲离婚官司的委托。」
母亲确实在跟现任丈夫闹离婚,不过我没关注这件事。
但老 K 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
「所以你们商量官司会一起听我的录音吗?」
听到我的话后,老 K 不动声色地瞟了我一眼。
接下来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是我和老 K 之间的博弈。
最终,我赢了。
老 K 垂下头,叹了口气: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从你给我听录音那次开始。」
「为什么?」
「那个时候,你身上粘了几根猫毛。」
「所以你开始跟踪我?」
「对。」
……
母亲养的那只白猫很好看。
最初我看见老 K 身上有猫毛时,心底闪过一丝怀疑。
到后来那本相册的出现,让我确信老 K 是母亲的人。
奶奶每年带我照的照片,都会打印两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寄给母亲。
在我决定借刀杀人的那一刻,就立马把手头的相册处理了。
所以老 K 那份相册,只能来自于母亲。
至于他故意重新打印,不过掩耳盗铃而已。
起初我好奇母亲的目的,于是也不戳破他,权当无聊时的游戏。
但是后来我要做手术,这件事至关重要。
我不想老 K 来打扰我,于是我事先威胁母亲。
如果我的手术出了任何岔子,一定会让她去坐牢。
果然,我住院期间,老 K 一次都没出现过。
后来,警察出现了。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母亲的真正目的。
母亲成了他们的怀疑对象。
估计很快,就会有证据指向她。
于是母亲坐不住了,让老 K 加快调查我。
毕竟母亲也不傻,一定察觉到之前的事有蹊跷。
她自然不肯乖乖地去坐牢。
所以老 K 故意打电话诈我,然后约我见面。
一边稳住我,一边找我的破绽。
他要做的就是找到我犯罪的证据,帮母亲脱罪。
看老 K 这么卖力,母亲应该给了他不少钱。
终于,在我提到打电话时他找到了方向。
后来,他查到了我的通话记录,证明了我是故意诱导母亲杀人。
「是这样吗?老 K。」
我抬起头看着他,此时的他已经开始冒虚汗。
「既然你早就发现了我,为什么还要暴露那么多秘密给我?」
「起初我是想陪你玩玩,可我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查到了这里。」
我自嘲地笑笑,这就是玩火自焚吧。
「你诱导犯罪的证据都被我录了下来,一旦你报警,你也跑不了。」
「我出双倍的价钱,也收买不了你吗?」
「你知道不可能的。」
「开玩笑的。」
事到如今,我跑不了了。
怎么说呢,我恨奶奶,可我也爱她。
她是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牵绊。
为了活下去,我只能牺牲她。
可是奶奶不在了,我的心老是空落落的。
也许,我还是有良心的。
母亲害死了奶奶,她必须去坐牢。
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我也会付出代价。
「老 K,警察快来了。」
「什么?你……你竟然?疯子,你真是疯子!」
老 K 也许理解不了我,有时候我也看不懂自己。
之前我一直想要逃避,想要逍遥法外。
可当我看见母亲即将出国后,我梦到了奶奶。
她在怪我。
所以我要来终止这一切。
反正我活了下来,有一生的时间去忏悔。
……
三年后,我出狱了。
而母亲还要在监狱里度过十年。
这样两败俱伤的后果,之前我们谁也想不到。
出狱后,我第一时间去看望了母亲。
三年的牢狱生活磨去了她身上的戾气。
我俩竟然也能好好说会儿话了。
母亲看上去憔悴了很多,看着我眼眶泛红,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相对无言,就在我以为会这样结束探监时,母亲开口了:
「月月真的是不小心淹死的吗?」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终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这一生犯下了太多罪孽,以后可要好好做人了。
拿不到大学毕业证,我只能有个高中文凭。
后来我去学了美妆,这个对学历没有要求。
我打算重新开始,毕竟能活着就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老 K 的出现让我很惊讶,过了这么久没想到他还会来找我。
我们再次来到江边喝咖啡。
奇怪的是,这次我觉得咖啡还不错。
他让我好好做人,下次再犯事,他不会手软。
说话后我俩都笑了起来,以前的事似乎都释怀了。
坐了一会儿,老 K 有事要走。
我笑盈盈地叫住他:
「老 K,你知道吗?」
「什么?」
「我奶奶从来没有高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