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贺家的弟弟睡了。
贺家被我的未婚夫搞破产了,贺家小姐贺暖为了赚钱给父亲治病,在我的商场打工,但是我恶毒的未婚夫一直不放过她!甚至以让弟弟退学为理由要挟,让贺暖当他的情妇。
真是闻者泣泪啊。
1.顾瑜
我一只手把玩着睡在旁边少年的手指。
不愧是学美术的,手指纤细,骨节分明,白皙如玉葱,我玩着玩着又心动意起,低头啄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迷迷糊糊地,看到我眼睛又亮了起来,凑到我耳边嘟囔着:「瑜姐姐。」
我低下头勾起邪笑道:「怎么了?又想要了?」
他揽住我,把我往他怀里按,明明是个十八岁的臭弟弟,但是却意外地霸道:「你总逗我!」
我趴在他怀里迷瞪了一会儿,便坐起来穿好衣服。
他安静地在旁边穿校服的模样,像极了贵族的小王子。
我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
「这里是五十万,你先拿着。」
贺家被整破产后,他爸爸住院需要很多钱。
贺玉不动声色地接过我的卡,他的指尖瞬间泛白了,他握得太紧了。
我叹了口气。
其实家里的事情他都知道,贺家破产,他姐姐贺暖在商场辛苦打工,爸爸住院。
钱钱钱,曾经的玲珑剔透的小少爷已经步入世俗之中。
走投无路的他选择了我。
可以和季家分庭抗衡的家世。
在我醉酒后,把我拖进劳斯莱斯里,开着车把我送到宾馆。
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主动吻了他的脸,解开了他校服的第一颗扣子。
他从小就是这样,总是自以为是用很蠢的手段去算计人。
如果是别的女人,早就和他翻脸了。
但是我不会。
小时候我们一起长大,我初三的时候,他才初一。
他十年如一日地跟在我和季承司后面。
那个时候我喜欢和季承司飙车,季承司带贺暖,我就把头盔扔给贺玉。
贺暖和他都是一样的表情。
欣喜激动崇拜。
可是我不喜欢弟弟这么奶的男生,
季承司也不喜欢姐姐这么甜的女生。
我和季承司某种程度上很像,烈酒与西风,狂傲不羁,酣畅淋漓,身边却总是跟随着温柔的春与花。
我还记得,每次我和季承司在酒吧拼酒的时候,贺暖在暖橘色的灯光下含笑看着我们。
而贺玉则是端着一杯放柠檬的冰水,不动声色的坐在我的旁边,把我和季承司隔开,和我讲他的学习成绩。
贺玉就是怕我和季承司好上。
我至今不知道他是为了撮合季承司和他姐,还是喜欢我。
只是后来,连我也没想到,季承司一直恨着贺家。
我以为季爸爸是意外车祸死的,才知道其实是谋杀。
老一辈的恩怨不必多说,季承司让贺家天凉破产了。
我不忍,也劝过。
但是那个暴戾的男人,他站在落地窗前,他说:「杀父之仇我不能忘。」
「你还留着贺暖送给你的风铃啊,就挂在你的书房。」我默默地把这句话吞进了嗓子里。
谁管他,他一直都这么固执。
幼儿园的时候非要捡地上的粑粑往嘴里塞,当时怎么劝都没用。
就在我回想他吃粑粑往事的时候,季承司突然扭过头对我说:「我们结婚吧,我知道你和贺玉在一起,我不在乎,只要在媒体前咱俩幸福就行。」
「嗯」
我点了点头,这是家族的事情了,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华富贵就要为家族献身,我很理解。
季承司看我同意得这么干脆,他想了想也补充了一句:
「记得做好安全措施,我可不想喜当爹。」
说完他耸耸肩,掩盖这句话引发的尴尬。
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占口头便宜。
「贺暖是个好女孩」
来啊互相伤害啊!
2.贺暖
瑜姐姐和季承司订婚了。
娱乐新闻上的彩色大字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捏紧手机,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嫉妒自卑,枝枝蔓蔓缠绕我整个心脏。
他俩可真是天生一对。
弟弟应该也看到了这条新闻,他什么话都没说,安静地涂抹着画板。
从冷色调的图画中可以看出他的阴郁。
我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涩,捂着脸低下头哭了起来。
朦胧视线中,茶几上的两张银行卡更让我心碎。
刚才,我和弟弟都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这些钱都是从谁手里拿的,不言而喻。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卑微地被践踏到泥土中。
如今从他们手里拿钱,我们的自尊已经彻底粉碎。
但弟弟似乎要比我坚强得多。
他一直都这样。
我曾经胆怯羞涩到不敢和季承司说话,弟弟却可以面不改色地找顾瑜撒娇。我有时候想学学他,离爱人再近一点,可是却难以做到。
在我心情复杂的时候,一包纸巾扔到我的面前,清冷的声音响起:
「姐,我申报了国外的大学,我打算出国留学。」
我弟弟真惨,都气到要离开这个国家了。
3.顾瑜
「贺玉,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杏仁巧克力蛋糕。」
我给我的小少爷发了消息。
两个小时过去了,他都没有回,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以前只要我给他发信息,他下课会立刻回我消息,经常给我写小作文。
比如我说:「晚上 5 点公司开会。」
他会说很多话:「瑜姐姐你工作很忙我知道的,等你下班后开车来学校接我,我今天画了五张素描,都是你的侧脸,晚上我们去吃西餐~」
我看到了就回一个「嗯」字,有时候不回,他也不吵闹,只不过见到我的时候,会闹脾气装作不认识我,等我揉了揉他的头发,他才偏过头,凤眼露出笑意。
他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棕色瞳孔,眯着眼睛像是高傲的猫咪。
他曾经得意地对我说:「有大师说我天生重情,忠贞不渝。」
然后他会忧郁地捧着我的脸说:「大师说薄唇的人薄情,瑜姐姐,你是这样的吗?」
「你说呢?」我漫不经心地拉住他的领带,直接用一个吻堵住了小少爷后面的质问。
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往事。
其实我不太懂爱,我们这种人说爱有时候太浪漫。
我就觉得,他有时候特别可爱。
他还是没回我信息,我想了想决定去学校接他。我估摸着快下课的时间开着车去了他们学校。
4.贺暖
我弟弟真的惨。
他应该是失恋了,毕竟没有人能一直付出不求回报。
我上完班后连忙赶往贵族学院去接他。
以前是顾瑜接他,不过我想他现在应该不愿意看到顾瑜。
我骑着电瓶车停在在学校门口,在豪车的包围下尤其格格不入。
我无愧也无惧。
也曾难过,贺家大小姐何时这么狼狈。
但是越羞辱尴尬的情景,我就越冲满斗志,弟弟可以放弃顾瑜,我为什么不可以放弃季承司。
我不会再爱他了。
铃声一响,学生们蜂拥而出。
我看到了弟弟清瘦的身影,我刚想叫他,却突然愣住了。
弟弟正在和一个穿着校服裙的姑娘并肩而行,说说笑笑。
我很熟悉弟弟的笑意,那是在顾瑜面前展示最多的笑容——微微低头,露出有些发红的耳根,站起来眼睛会弯,再装作羞涩地摸一下耳垂。
只是比起在顾瑜面前,多了几分刻意,少了几分讨好。
弟弟朝着我相反的方向走去,看起来似乎漫不经心地与女孩子闲逛。
我穿过人群,目光投向弟弟去往的方向,
停着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
我:「……」
我大概不用担心弟弟吧,我扭头走了。
5.顾瑜
我看见少年和少女并肩向我走来,他们路过一颗巨大的树,细碎的阳光透过繁茂枝叶洒在他们身上。
他的脸上还有让人心动的光斑。
我脑袋嗡地一下。
他怎么可以和别人走在一起还笑得那么开心?
我从来没这么失态过,我忘了自己从小学习的待人接物的礼仪。
我忘了管家婆婆曾经用戒尺纠正过的,豪门小姐应有的走路姿势。
我几乎是狼狈地,小跑到他面前,
我声音还有些颤抖。
「我送你回家」
旁边的少女有些疑惑,她微微偏头眼神带着试探,似乎是想问我是谁。
我有些紧张地看向贺玉。
他低下头轻笑了一声,长长的眼眸明明暗暗,看不出喜好。
他说:「这是我姐姐。」
我去特么的姐姐!
你把你姐姐睡了你妈知道吗??
小崽子!前几天晚上你啃我锁骨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心里骂出了极其不符合身份的话语。
从小的教育让我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和姿态,我轻轻笑了一下状若无意说:「既然不着急回家,那就先和朋友玩会儿吧。」
我蹬着高跟鞋走了。
心里气得要死。
我对他不好吗?我给他钱,让他睡,宠他上天,他给我嘚瑟什么呢?
我又不是没有小鲜肉,娱乐圈十五六岁的小男孩都把微信号写在纸条上,偷偷压在我杯子底下。
贺玉这么个病秧子嚣张什么呢!
我越想越气,在我快爆炸的时候,有个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打电话,
是季承司。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吵的要死。
(一点也不像我家贺玉,贺玉很安静,季承司就是个唐老鸭。)
大致意思就是,他昨天看到贺暖在商场卖衣服,他过去买衣服贺暖竟然不搭理他去接待别的客人,完全不符合贺暖曾经爱他追他的人设,所以愤怒的季承司要求我把贺暖开除,因为那个商场是我家的。
这叫什么事?老娘的少爷都出轨了,你还要我开除少爷的姐姐?
我火蹭地就上来了。
我坐在车里拿着电话就骂。
「滚你娘的,你什么时候需要买八千块钱的衣服了?」
「你把人家弄破产了,人家打工卖衣服去了你也折腾,你怎么这么会作?」
「我警告你老娘现在很烦,你别给我打电话了!」
我骂了唐老鸭一顿,唐老鸭应该是老实了。
他恨恨地说:「顾瑜,你明天去我家吃饭!」
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6.贺暖
没想到从弟弟学校回家的路上能看到季承司,他大概在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我想不通他。
明明是年盈利几千万的人,非要去我所在的商场买八千块钱的衣服。
我不想面对他,就没有接待他。
他突然说把衣服全部包起来。
现在,他的车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一直走到了没什么人的老街区。
他蛮狠地挡住我的去路,下车走到我面前。
他紧紧抿着嘴唇,剑眉皱着,憋着很大的火气。
我还没说话,他就猛地扯住我的手腕。
「贺暖,我说过,不要挑战我的脾气。」
「我没有。」
「不要违背我,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失去工作。」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当着我的面打电话。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工作。
我突然对他充满恨意,我想踹他一脚,可是他也是练过的,我一伸腿,他就制止了我的动作。
他继续得意地打电话。
直到他的脸色从红变青,再变紫,最后变白。
他放开了我,半晌后他说:「反正你不要违背我就对了。」
7.顾瑜
我以为我可以不必那么在乎贺玉,可我现在见鬼似的想念他。
他这个人其实挺倔强的,我俩也不是没吵过架。
我俩第一次吵架冷战是在初中,那个时候我初三,他初一。
他还没有我个子高呢。
我跟在季承司后面混日子,他坐在教室里好好读书。
我们两个冷战好像是因为我打架了?
我记不太清了,忘记自己为什么打架,反正我没输,我一个人干两个男生。
就是鼻梁差点被打歪,吓得我也不敢回家,不然我那个严苛的母亲肯定会骂我。
贺玉喜欢我,我就躲去他家了。
贺家那个时候还没破产,别墅收拾出来一个空屋子给我住很简单。
贺玉一看见我鼻青脸肿的,连忙把我牵进屋子里,一边找家庭的备用药箱一边问我怎么回事。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沙发上的屁股印,他刚才应该是坐在这里读杂志吧。
我瞅了瞅桌上英文版的环球周刊,撇了撇嘴。
等他拿着药箱出来,看见我正在拿他的周刊叠飞机,他还愣了下。
「瑜姐姐,你是不是又被伯母打了。」
「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啊?」他问的时候,声音很温柔,带着让人不能撒谎的魔力。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忘了自己小学给他写的保证书,随口道:「我和别人打架了。」
(保证书是小学我和别人打架,他泪汪汪逼着我写的,我还写了几个错别字……)
他的手一滞,刚才还温柔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不是说不让你打架了吗,瑜姐姐,你这次期中考试好像才考了二百多分。」
「你管那么多干嘛,小屁孩。」我烦躁道。
那时候贺玉脾气可大了,把酒精瓶子往我身上一摔,哼一声就蹬蹬蹬上楼了。
我端着玻璃瓶子看着他决然的身影,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躺沙发上滚了两下,还是上楼去找小少爷了。
他的门竟然没锁,我一推就开。
我看到他竟然在写书法,宣纸上写着大大的「静」字。
我 tm……
我大咧咧地直接躺在他的床上,还翘着二郎腿抱着他的枕头挑衅他。
贺玉在我眼里确实是个孩子。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个我眼中的孩子也会有另一面。
他放下毛笔,笔尖很快就濡湿了宣纸,留下大块的墨渍。
这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贺玉把笔随便一放,就迈腿到我面前来,一下子压在我的身上,一只手拉住了我校服的领带。
我简直惊了。
我歪着头看他,不知道他想干嘛。
我看着他如扇的睫毛微微颤抖,随后他低下了头。
冰凉的嘴唇紧张胡乱地印在我的嘴上。
我下意识地舔了一下。
他立刻像是触电一样连忙松开我,他偏过头去,声音带着克制的冷漠。
「我不是小屁孩。」
我笑了,我记得我说:「弟弟,我教你怎么接吻。」
现在想,也有点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了。
那是一个夏天,微风吹拂。
我啃了他好几口,觉得甚是无聊。
他好像问我:「能不能在一起?」
我还记得我的回答,
「不可以。」
现在想想真是罪过,不娶何撩啊!
自从和贺玉亲过后,我后面的男朋友都是学弟。
我也忘了到底谈了几个,基本一月一换,他们喜欢我的骄傲耀眼,我喜欢他们的羞涩清纯。
但都让贺玉给我搅黄了。
虽然是学弟,但也是男人,他们不能够忍受女朋友身边总是有一个自称弟弟的少年。他会不动声色地坐在女朋友旁边,像是非常了解她一样为她剥虾,削水果。
甚至还在女朋友出去的时候在自己耳边低语:「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的替代品罢了。」
等那个女孩回来又摆出一副安静的模样。
让人咬牙切齿。
贺玉干的这些事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
后来我谈了个长达一年的男朋友,他是最久的一个人,也是和贺玉最像的人。有像贺玉一样白皙的皮肤,细长的手指。唯一不同的是,贺玉的掌心柔嫩,而他的掌心略微粗糙。
他向我发脾气,一股脑地全部说出来了。
这个男朋友以前很懂事,他的懂事来自于他贫穷的家庭。
只是他最后还是要和我对峙,让我在他和贺玉之间选择一个。
贺玉在旁边都快哭了。
还好,最后这个前男友获得了学校的留学资格离开了,我准备的五十万分手费还没有交出去,不过后来我打到了他的卡上。
我打开罐装的啤酒,恨恨地喝了一口。
冒着凉气的刺激性酒水把我从回忆中剥离。
我看了看毫无动静的手机,我想贺玉睡我可能就是为了拿钱吧。
怪没意思的。
习惯了他向我索取爱,突然变成索取钱了,感觉和以前的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什么滋味,有点失望也有点庆幸。
我和贺玉应该断了。
在我做出这个决定后没几天,我遇到了一位故人。
柳知书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没认出来,他是曾经那个校服里面穿着洗得发白衬衫的少年。
他那熟悉又粗糙的手握住我手的时候,带着磁性魅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顾总您好,我是 C.V 公司的设计师,是这次品牌合作的总负责人。」
C.V 公司是化妆品品牌公司,一直和我的商场建立联系,C.V 公司打算开辟时装领域,我是投资人,所以这些天一直在联系 C.V 的负责人。
没想到是他。
剪裁精致的西装包裹着锻炼得堪称美型的身材,他一点也不像贺玉了。
贺玉瘦削,柳知书感觉比贺玉沉稳了,不过是留学了两年,变化这么大的吗,一点也没有曾经那个贫穷自卑的模样了,曾经和我去西餐厅约会故意把背挺得直直的可爱也消失了。
我朝他笑了笑道:「让我看看下个月走秀时装的设计图。」
他闻言,自然地拉开椅子,两条长腿叠在一起,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推到我的面前。
我翻了翻,其中有他的作品,也有别人的作品。
飞上枝头的麻雀就是不一样。
他的作品带着难以说明的奢靡,和贺玉那种静寂冷清完全不同。
柳知书,多么清高的名字,可是作品却只能看出,这个男人他疯狂地向上流社会靠近,往自己身上贴着金箔。
也许是我眼中的讥讽流露了出来,对面的男人不耐地敲击了几下手腕上的劳力士。
他说:「时间也不早了,不如约个晚饭。」
「当然,顾总忙,我也不会打扰。」
他似乎怕被我拒绝似的连忙补充道。
呵,喜欢给自己留退路这点和以前一模一样。
以前我带他去国外玩,他明明很想去,但是却要扭扭捏捏,欲拒还迎。
这点和贺玉不像,我说过他很多次。
我点了下头,同意了他的邀约。
晚上,我故意挑了曾经我们一起去过的西餐厅。
不同于他第一次去的拘谨,柳知书轻车熟路地走进来,姿态优雅就像是曾经我们这个阶层的人。他接过菜单,点了两份牛排。
我突然想起来,我们第一次吃西餐,他说牛排要八分熟。
他那个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我们一边吃着饭,一边谈着生意。
他的饮料见底后,我叫来服务员随口道:「来一杯咖啡。」
他立刻制止我:「不,我要一杯柠檬水,加两块冰。」
我有些疑惑:「你不是喜欢咖啡吗?」
我话刚一出口,刚才还垂眸的柳知书立刻抬头,他的眸子充满了克制的愤怒和不甘。
他一字一句说:「喜欢咖啡的一直是贺家少爷,我一点也不喜欢。」
我放下刀叉,不语。
他看着我的眼睛,突然勾起嘴唇笑了。
他笑着说:「以前会为了一个人的喜欢去装作喜欢咖啡,现在我不会了,想想也很可笑,对吧?」
我还是不说话。
他站起来凑到我面前,他的身影笼罩了我。
声音像是带着火,一点小火苗在我心里瞬间燃起。
「以前装贺玉的我简直糟!透!了!」
柳知书说,说完他重新坐好,他的柠檬水也到了,他举起杯子,朝我做着一个干杯的姿态。
「顾瑜,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柳知书。」
8.贺暖
自从我家破产后我就感觉我放飞自我了,讲道理我从来没这么爽过。
以前总是要端着大小姐的姿态,跟在季承司身后,扮演季承司喜欢的女孩子类型,温柔矜持,抿嘴笑要垂下白皙的颈子。
我可以说是京圈脾气最好的大小姐了,不是我温婉,而是我懒得计较。
其实我并不喜欢这样。
我和弟弟很像。
作为他的亲姐姐,我能看出弟弟安静下的暗涌流动,他也懂我温柔后的慵懒。
我躺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用最舒服的方式看电视。
工作很累了,哪还有心情去摆优雅的姿态。
但是我弟弟却不一样,家里已经没有他喜欢喝的研磨咖啡了,他喝着速溶咖啡,神情依然像是曾经坐在庄园里的西服小少爷。
他某种情况下真是克制到可怕。
他喝完咖啡,用手帕擦了擦嘴,抬起头道:「姐,我找了个兼职。」
「什么兼职?」
其实我心里有点酸,我不想告诉弟弟破产的事情,但是从大别墅搬到出租屋的事情骗不了他啊!
一想到手指不沾春水的弟弟要去兼职了,我就觉得自己很废柴啊!
而且我也更恨我自己,都是我自己太傻了,引狼入室,被季狗骗了。
没错,曾经我最爱的男人,他现在叫季狗。
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只狗呢?
他声音温和道:「Wilk.」
「我去里面弹钢琴,一小时 200 块。」弟弟说着,他纤细的手指敲打起桌面,似乎桌子就是一个钢琴,他歪着头,似乎在感受自己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是否符合他内心的想法。
「不用你去了,我会赚钱的。」我急切道,wilk 是我们常去的餐厅,让曾经的顾客变成里面的服务生,这种差距太大了。
「可是,我需要留学的钱啊。」他歪着头,用很困惑的语气说道。似乎带着一些少年的懵懂和迷惑,但是我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平静地可怕。
他不是在向我求问,而是在宣告。
他接受了残酷的现实,贺家破产了,他想留学就必须要去餐厅弹钢琴。
那悦耳的音乐,优美的艺术将成为交易品,去换来金钱。
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但是我要求,第一天我要跟弟弟一起去上班。
晚上 7 点,正值晚餐的时间。
我和弟弟走进 wilk,西欧的装潢,流动的音符,我们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台上取悦客人。
弟弟走向餐厅正北的钢琴舞台,他垂下头,手指跳动,弹起了琴。
熟悉的卡农,这并不难弹。
只是弹了一会儿,我突然听到一个错音,弟弟弹错了。
虽然他马上改正了,但是严谨的他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我诧异地抬起头,发现弟弟的眼神不经意地看了眼某处。
我顺着目光过去。
顾瑜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吃饭!
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很开心。
顾瑜不是要和季狗结婚了吗,怎么和别的男人约会?给季狗带绿帽子,这事想想就有点开心啊~
不过我弟弟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我感觉他和刚刚弹琴的状态完全不同了,虽然他依然噙着笑容,但是怎么看身上都好像冒起了黑烟!
弟弟弹了一首又一首曲子,直到顾瑜和那个男人并肩离开。
当她们出门的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
他起身离开了钢琴凳。
我放下了季狗,但弟弟还没放下顾瑜。
回家的路上,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
弟弟只说了一句话:「姐姐,我想喝酒。」
破产后,我们一直压抑的痛苦和悲愤在今晚全部发泄出来。我买了一箱罐装啤酒,和弟弟搬回出租屋。
月光如流水泻进屋子里,我和弟弟坐在地毯上,弟弟不再是那个矜贵的公子,他满身的铠甲都碎掉,懒懒地坐在地毯上,解开衬衫前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弟弟不胜酒力,喝了一点便满脸通红,他捏着手机,似乎是想寻找什么,随后又把手机恨恨地甩开。
他坐在地上,眼神朦胧地抱着枕头,轻声道:「姐姐,我好恨顾瑜啊。」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近乎怨恨。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顾瑜了,可是她从来不看我!」
「她的目光只会跟随那些替代品。」
我连忙上去抱着弟弟安慰他,低头无意一瞥,看到惊悚的一幕——
弟弟刚才丢下的手机亮着光,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呼叫的联系人正是瑜姐姐!!
9.顾瑜
吃完饭柳知书送我回别墅,送到门口,他突然笑问我:「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以朋友的身份。」
我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便点头同意。
说来也巧,这个别墅正是柳知书来过的,因为是距离餐厅最近的一间,所以我让他送我回这里。
我带他进去,柳知书看着米色的地毯似笑非笑。
这个地毯是我们两个一起买的,当初我带他去英国玩买的。
我们在这个地毯上互相啃噬,我汲取过他的温暖,却填补不了心中的空洞。
我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就是年轻时候的厌世,对所有的一切都感到厌倦。
父母鲜少陪伴,母亲一回家就是检查我的功课,我需要学太多东西。被条条框框约束着长大,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的未婚夫只能是季承司那个自大的男人。
我小时候甚至希望他飙车赶紧死。
我压抑着自己的喜好,当我看到柳知书身上的自由和野性的时候,我沉沦了一段时间。
不过我也很快厌倦了贫穷男和富千金的游戏,只是柳知书比较像我的珍宝,所以我才多喜欢了他一段时间。
年轻的时候总是想不明白这些事,接手公司后,我常常失眠到半夜就想明白了很多。
比如我对贺玉,我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
比如我对柳知书,所以我贪婪地找了个替代品。
我觉得自己真他妈的堕落,简直是坏到了骨子里。
柳知书像是男主人一般,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红酒,倒了两杯放在我的面前。
他眼睛带着火焰与光芒。
我喝了酒,他也喝了。
但是我很清醒,他似乎是醉了一些。
他靠近我的脸说:「顾瑜,你知道吗,你就是一个表面亮丽内心肮脏的怪物。」
「宝贝,以前的你不快乐吗?」我捧住他的脸问。
「你教我礼仪,教我画画,教我书法,让我在饭后吃一颗薄荷糖,给我买白色的西服和蓝色的衬衫,带我去餐厅吃饭,我他妈以为你是爱我,是想让我进入你的圈子。」
柳知书的手突然扼住我的喉咙。
「可是石头就是石头,变不成玉,你说是吗?」
他的手突然收紧,但是我一点也不怕,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并不否认,我不恐惧,我知道他的手一定会松开。
果然,柳知书的手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指擦上我的嘴唇,把我的口红暴躁地抹掉。然后他慢慢地低头想要吻我,看着他闭上的眼睛和越来越靠近的脸,我刚要推开他,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怔了下,放开了我,整理他的衣服。
我接了电话,听到了贺玉的声音。
像是清玉撞击,声碎地听不太清,只是听到人摔倒的声音。
我急了,连忙问道:「你在哪里?」
那边没有回话,我更是心急。
我没有挂电话,我拿起电话就冲了出去。
柳知书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他愤怒地吼我:「你去哪里?」
「你在这里等着我或者回家。」我抛下这句话后急切地离开。
但是柳知书却不像以前一样懂事,他拿起外套就追在我的后面,声音恨恨道:「你别想抛弃我。」
我不明白这又触动了他哪条神经。
等我俩坐上了车,我转动方向盘的时候才想起来。
对了,好像是以前,我抛弃过他一次,也是一个夜晚。
(修罗场?)
10.贺暖
弟弟扔了手机后就不再闹了,只是不说话地抱着枕头坐在地毯上。
我看着还亮着光未挂断的手机,我沉默了……我感觉我的弟弟有点可怕。
门铃响了,我以为是顾瑜来了,连忙去开门。打开门后才发现,来的人竟然是季承司。
我怔了下,刚想关门,季狗竟然跨进了房间,我也不好直接关门怕夹着他的猪蹄。
我只好郁闷地让他进来,想知道他深夜来访有什么事。
季承司沉着脸进来,他看到醉酒的贺玉不高兴道:「他看起来可真没出息。」
这家伙是来辱骂我弟弟的?
季·脑子有病·承司坐在了沙发上,他道:「贺暖,我需要你现在穿上衣服跟我出去参加一个酒局。」
我:「???」
季承司脑子没病吧,把我家弄破产了,然后云淡风轻地坐在这里对我说,让我和他参加酒局。
我只会参加他的葬礼。
我刚想对季承司破口大骂,又听见门铃的声音。
季承司脸色一黑,他带着怒气道:「是谁来找你?是你的野男人?」
我理都不理他,连忙打开门。
门外是穿着蓝色西服外套,白色鱼尾裙的顾瑜,她拿着香奈儿的包,挡住有些凌乱的裙摆。顾瑜就是顾瑜,任何时候她都要一丝不苟,不给别人看出她的狼狈,但鬓角的头发还是出卖了她的心。
她见到我明明很着急,却还是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贺暖,贺玉在你这里吗?」
我点点头让她进来。
顾瑜见到季承司并不惊讶,她一个眼神也没给季承司,只向弟弟走去。
弟弟似乎感觉到顾瑜来了,他面带红晕,抬起头嗔怪地看了顾瑜一眼,然后扭过头不理顾瑜。
弟弟在顾瑜面前总是意外地孩子气呢。
顾瑜像是突然松了口气,刚才紧绷的身子瞬间就放松下来,她走上前去,蹲在弟弟的面前,她声音温柔地喊了一声:「贺玉。」
只是这温柔还未停留太久,便被人打断了。
顾瑜身后一直跟着一个男人,进来的时候他没有说话,当顾瑜蹲在弟弟面前,他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阴冷的轻笑。
季承司似乎不满意自己被忽视,他叫住了顾瑜,
「顾瑜,前两天我叫你去我家吃饭你为什么不去,你还想不想当我的未婚妻?」
季承司把未婚妻的音加重,说完后还挑衅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引起我的愤怒。
「不想。」顾瑜面无表情回应道。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季承司被顾瑜气到了,他站了起来,开始和顾瑜吵架。
「顾瑜,你总是这么任性。」
「你知不知道结婚是两个家族的责任?」
季承司一边吵架还一边向我看,我也不知道他看什么呢。
弟弟似乎有些烦争吵的声音,他揉了揉太阳穴,慢慢地站起来向厨房走去。顾瑜想过去拉住弟弟,但是被季承司挡住了去路,季承司一直很爱吵架,而且他吵架从不认输。
顾瑜很是心烦,她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点点头跟着弟弟去厨房。
弟弟在厨房里倒了杯水,我刚想走过去问他好点了没有。身后却传来了冷笑声,我扭过头去,是刚才那个阴冷的男人,他像条毒蛇一样盯着弟弟,我下意识地挡在弟弟的面前。
在厨房灯光照耀下,我清楚地看到,对面男人的面容和弟弟有几分相似,但是却少了弟弟的贵气,多了几分野性和傲慢。
他扯了扯领带,不怀好意地看着弟弟:「心脏病还喝这么多酒,为什么没喝死你呢,你早该死了。」
他带着怨恨与愤怒,吐出最恶毒的话语。
我生气了:「你在说什么?!」
弟弟制止了我,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像月光一样柔和,
「好久不见,柳知书,你还是一副贱人的模样。」
对面的男人似乎被「贱人」两个字瞬间激怒了,他大步向我们走来。
我伸出胳膊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弟弟却一直笑着,他不见一丝慌张,我看到弟弟捂住胸口突然大声道:「瑜姐姐,去卧室拿药,我疼。」
接着,我听到顾瑜在客厅大声吼:「滚开啊,季承司。」
然后是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
11.顾瑜
听到贺玉声音的时候,我脑子就一个想法,让眼前这个喋喋不休地唐老鸭滚开,我要去给贺玉拿药。
贺玉心脏不好,上初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课间和柳知书打篮球,往常贺玉总是会坐在一边的台阶上拿着英语词典背单词,偶尔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笑容,然后又低头继续背单词。
柳知书看到总是要撇嘴。
后来他就不打篮球了,他坐在贺玉旁边模仿贺玉。
有一天贺玉没有坐在台阶上,我经过他们班,看到他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捂着胸口。我匆匆地跑回家给他拿药。
他是一点刺激都受不了的。
柳知书生日的时候,我去给柳知书庆生,柳知书第一次没有穿我喜欢的白色,他穿的是一身黑。那是他的生日,所以我原谅了他。正当我准备吻柳知书的时候,贺玉给我打电话,他说他疼。
「瑜姐姐,我疼。」
简简单单一句话,我便从柳知书的生日宴会中逃跑,把柳知书丢到了别墅里。
贺玉啊,贺玉,他总是会让我突然手忙脚乱,惊慌失措。
我跑到卧室,打开熟悉的抽屉,匆忙地拿了药便往厨房跑,把药递给贺玉。
贺玉接过药抬起头,虽然身上穿着是简单的棉麻衬衫,但是他却带着一股子骄傲。
我就是喜欢他这种气质。
陷入低谷却不自贱,贫乏中却保留着贵气,像是一块陷入污浊的宝玉,但是被月光一照又流光溢彩。
我爱他这幅模样。
他用漂亮的眼睛斜了我,然后走到我旁边,非常自然地拉住了我的手。
他说:「瑜姐姐,我困了。」
不是撒娇,而且自然地宣告,像以前一样,困了就任性地靠在我身上,拉着我卫衣上的帽绳挑衅地瞥柳知书。
他就像原本应该在我身边一样,甚至连我名义上的未婚夫走过来,也不见一丝慌乱。
当然我的未婚夫也没心情管我。因为我的临场逃脱,季承司抓住了贺暖正在吵架。
柳知书一直在旁边抱着肩膀看着我们。
贺玉拉着我的手,他挑了挑眉毛走过来道:「不疼了?」
贺玉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柳知书,不回应他。
我挡在了贺玉前面,对柳知书道:「我带贺玉回别墅,你的车在停在哪里,我也顺道送你过去。」
「顾瑜,你敢带他回别墅!」柳知书突然怒了,他朝我吼道。
柳知书声音一大,贺玉就用手指按了下耳垂,低声嘟囔了一句:「吵闹。」
柳知书刚才的失态一下子消失,他立刻用手指擦了下嘴唇,然后露出无懈可击的官方笑容:「顾总,我想我们可以在聊聊 C.V 合作的事情,要知道 C.V 在哪个商场都是很有竞争力的。」
还学会威胁了?
我顾瑜虽然不吃这套,但是我的股东们吃。
我刚愣了一下,就感觉到贺玉抓我的手突然收紧,而柳知书向前迈了一步,更靠近我了。我偏过头,看到贺玉胸口微微起伏,他松开了手,然后朝我温声道:「你回去吧,瑜姐姐。」
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我勾起嘴角:「C.V 公司当然可以另谋高就。」
这下愣住的是柳知书了。
他后退了一步,扯了扯领带,眸子里带着妥协的愤怒。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努力装着更正经些。
「至少别带他去那个别墅,顾瑜。」柳知书尖声道。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柳知书说的是哪个别墅。
我确实不打算带贺玉回到那个别墅,那是侮辱了贺玉也是侮辱了柳知书。
我开车把贺玉带到另一个别墅,让贺玉在沙发上休息,我打开电视机随便调了个电影,然后去厨房给他做水果沙拉。
贺玉也不吵也不闹,他抱着沙发上的抱枕认真地看着上面的文艺电影。
我做完水果沙拉端出来,他正看到了一个接吻的画面。
他转过头,认真且专注地对我说:「我要。」
我放下水果沙拉,走过去拉住他的衣领,刚要吻他,他一根手指抵住了我的嘴唇。
他看着我的眼睛,眸子清澈,声音温柔道:「你亲柳知书了吗?」
我亲柳知书了吗?好像没有。
我摇了摇头。
他把手指拿开,带着狠劲地撕咬我的嘴唇。
刚才温柔的贺玉不见了,只有充满着妒忌恨意的贺玉。
我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昏昏沉沉。
第二天叫醒我的不是贺玉,是柳知书的电话。
我看都没看直接挂了。
我可以想象,如果我接了这通电话,他一定会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表达他的怒火。
没想到柳知书如此锲而不舍,他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我就一直挂。
直到他打了三十多通后,他发了个短信。
「十点公司见。」
柳知书毕竟是设计师,我必须去见他。我没办法,只好起身穿衣服。
贺玉猛地睁开了眼睛,用小手指勾住我的胸衣带子,声音细弱:「晚点再去行吗?」
我摇了摇头,他把手指收了回去,翻了个身背对我盖上了被子。
我穿好衣服后,走出卧室,我后脚刚踏出卧室便听到了砰的一声,是东西砸向卧室门的声音。
大概是我从欧洲带回来的精美的饰品吧……我摇了摇头,拿起西装外套离开。
等我见到柳知书的时候,他正坐在我的办公室翘着二郎腿喝咖啡。
他见到我挑了挑眉毛,声音温和道:「这么晚才来啊顾总,看来昨晚睡得不太好呢。」
我摸了下肩膀朝着他笑:「是。」
他脸上猛地一沉,把没喝完的咖啡放在茶几上刚要说些什么,但又克制自己把嘴里的话吞了回去,他又捧起咖啡,一边喝一边低声道:「没关系。」
我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开始进入工作状态。柳知书是个很机灵的人,他也进入到工作状态中,似乎我们两个就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我们聊到十二点,终于把两个月的时装展流程搞定了。
我累得要死,伸了个懒腰打算去吃饭。
柳知书非常合时宜地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拒绝了,今天是假期,贺玉应该还在别墅,我打算和贺玉一起吃饭。
柳知书被我拒绝,露出了一个自嘲的表情,声音有些闷闷的:「顾瑜,你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吗,你是不是要去陪他?」
「嗯。」我并不否认。
「顾瑜,你喜欢他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柳知书目光炽热。
「我马上就要嫁给季承司了。」
顾家不可能把我嫁给贺玉的,贺玉的年龄资本都不够,哪怕他是曾经的贺家少爷也不能娶我,何况现在呢。
柳知书突然笑了,他走到我面前,低下头手指勾起我鬓角的头发:「以前我是贺玉的替身,我对他多少也有些了解,他是不愿意没名没分跟着你的,现在他年纪大了,家里破产就更不愿意了。」
柳知书的话像是一把刀插入我的心,他说的我都懂,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皱着眉头,柳知书捻起我的头发吻了吻,声音带着魅惑:「但是我可以当你的情夫。」
我噗嗤一下笑了,我知道柳知书的心思。
说白了就是意难平。
我不觉得柳知书多喜欢我,他不过是觉得当了替身,心里恨透了贺玉,不平衡罢了。
他不过是想从我身上夺回当初的尊严。
看透这一点,我心里很厌烦。
我拍开他的手:「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够贱。」
他脸色顿时变了,我知道他有多讨厌这个词,但我就是故意戳他的心窝子。
他松开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丝微笑。
「我知道了。」
柳知书整好自己的衣服,离开了我的办公室,再也没有回头。
我开车回到了贺玉在的别墅,却发现贺玉已经不在别墅里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瑜姐姐:
瑜姐姐,我很明白如果我继续在你身边,我的结局是什么?或许是你最爱的情夫。可是,瑜姐姐你知道吗?我从小学习钢琴,在你看不懂的地方,白天,黑夜,我都坐在钢琴前练琴,我说我的手好看,柔嫩细长,你说柳知书的手上都是茧子,可是我的指肚也有一层茧啊。
除了钢琴,我还学习美术和书法,在油墨纷乱中我也能保持着一身整洁,这样并不容易。
我从富贵繁华中生长却依然努力着,我想成为一个优秀耀眼的人。我的努力,我的骄傲都不允许我在你的背后,当你的影子。我不愿意别人提起贺家时挤眉弄眼面露暧昧。
我爱你,但我有自己的骄傲。
贺玉
漂亮的带着傲气的行楷,我知道他向来喜欢写这种字。
我捏着薄薄的一层纸,却觉得很沉重。
柳知书的话点醒了我,他的信也告诉了我。
我希望的贺玉一直在我身边已经不可能了,我们都长大了。
我会遵从家族的命令嫁给季承司。
我要去找贺玉吗?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贺玉已经考上了法国的美术学院,他有更广阔的未来,总比在我身边当一个情夫好多了。
我看着凌乱的卧室,去厨房倒了一杯酒。
卧室的床我没动,还是乱的,我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喝酒,似乎只有酒的迷醉让我可以忘记痛苦。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机械地倒酒喝酒,直到失去意识。
我仿佛在迷雾中缓慢行走,前方没有一丝光亮。我走啊走,走不出去,只好跑了起来,前方站着一个背对我的男人。
我冲上去朝他大喊:「贺玉!」
可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柳知书的脸,他脸上明明满是担忧,却立刻换成了讥讽,
「顾瑜,你醒了。」
「我在医院吗?」看着苍白的天花板,我轻声道。
「是,私人病房」柳知书坐在我的旁边,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保温食盒,「医生说你要注意饮食,我给你带了粥。」
「嗯。」我坐起身子,柳知书把食盒递给我,我拿起勺子,温热的粥进入我的胃,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顾瑜。」
「嗯。」
「顾瑜。」
「我在。」
「顾瑜。」柳知书似乎是魔怔了,他叫了三声,让我厌烦起来。
我皱起眉头。
柳知书看着我的样子却笑了,他坐在我的病床前,看着我,
「顾瑜,你对我真的一点耐心都没有啊。」
我也不理他。
柳知书的手隔着被子碰到了我的脚,他用手抚摸着我的脚,然后温柔地说道,
「顾瑜,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爱你。」
「早在你找上我之前我就爱你,你在学校新生大会作为代表学校演讲,你在学校庆典上跳舞,谁会不爱热烈如火焰的你呢?那个时候,身为贫困生的我和你们这种天生含着金汤匙的大小姐大少爷是两个阶层的人,我自然是不敢肖想你的。」
他忽然顿了顿,手伸进我的被子里。
「可是你出现在我的面前,鲜花金钱全部捧到我面前,你说你会爱我,让我和你在一起。那个时候我的朋友对我说,你只是玩玩而已,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可是我不听,我想哪怕你是玩我,我也想试一试,万一最后你就真的爱上我了呢?」
「可是后来现实狠狠打了我的脸。」
柳知书抬起头看我,我才发现他眼眶微红,嘴唇干裂,他的手捏住我的脚腕。
「我努力这么久,我在国外刷盘子,当服务生,夏天给别人除草,冬天给别人扫雪,我挣着我的学费,我就是想变得更优秀然后回到你身边,对你说一句「看,你是不是后悔了顾瑜,我柳知书也很厉害,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你给我的五十万我一分没动」。」
「我想回去后见到你就嘲讽你,可是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爱你。我悲哀地发现,现在的我依然无法得到你,我只好退步,我想我可以先当你的情夫,然后用一些手段一点点地让你爱上我,让你离婚,让我们一直在一起。」
「我就是贱,因为我爱上的是你啊,顾瑜。」
「我现在很痛苦,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顾瑜。」
柳知书的手握着我的脚腕慢慢收紧,他明明眼里都是疯狂,但却依然笑着,依然克制着他的怒火。
柳知书说我热烈如火,其实他才像是一团火。
我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份热烈,我沉默了。
柳知书的手继续向上移动,像是一条蛇,他恶意地用手指肚一点点地向上爬,滑腻感几乎爬满我的全身。
我没有制止他。
我知道我烂透了。
可是我也很痛苦,我的心好像缺了一个洞,我需要柳知书来试着来修补这个洞。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的最后,柳知书没能修补这个洞,他让这个洞越来越大,越来越烂了。
柳知书搬到了我的别墅,除了工作外,他和我形影不离。
他每天都为我煲汤,他穿着围裙偏过头朝我微笑。
恍恍惚惚我以为是见到了成年版的贺玉。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柳知书,他会抱住我,像是一只蜘蛛抱住它的猎物。
整个别墅都是他布满的丝线,哪怕我们没在一起,我也感觉到他的视线就像是黏糊糊的丝线爬满我的全身。
12.
柳知书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顾瑜了。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柳知书是顾瑜的情夫。
虽然也有一些嘲讽,但是柳知书就当听不到,他住在顾瑜的别墅里,每天晚上持勺为顾瑜做饭。
顾瑜有些应酬,常常很晚回来,柳知书会怅然若失地看着渐渐凉掉的饭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的理智只要碰到顾瑜就会全部消失。
感觉就像是自暴自弃一样,只要汲取一点温暖就够了。
又是一天夜晚,顾瑜像是往常一样,满身酒气,穿着蓝色的西服套裙,回到别墅。
踏入别墅的那一刻,她崩得紧紧的身子立刻松懈下来。柳知书过去搀扶她,她像是没骨头一样贴在柳知书的身上。
柳知书叹了口气,把顾瑜抱起来放在柔软的沙发上,他刚想转身去煮醒酒汤,顾瑜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柳知书微微一怔,俯下身子,拨开顾瑜脸上的乱发,顾瑜喝了酒,满身是酒气,嘴唇殷红微微嘟起,眼角似乎还带着泪珠。
柳知书呼吸加紧,他想亲亲顾瑜来安抚她。
顾瑜眯着眼睛,两条玉臂揽住了柳知书的头,一下子把柳知书拽入她的怀里,她温柔又带着小心翼翼道:「贺玉。」
刚才的缠绵缱倦猛地全部消失,像是一桶冰水一下子泼到柳知书的身上。
柳知书的手猛地扣住顾瑜的腰。
顾瑜似乎是吃痛了,她呻吟了一声,又揽住柳知书道:「贺玉。」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顾瑜肆意地发泄着自己对贺玉的思念,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抱着柳知书喊贺玉的名字。
柳知书近乎发狠一样地吼道:「我是柳知书!」
可顾瑜似乎没听到,哭得更欢了,她一边啜泣一边喊着,
「贺玉,我爱你啊贺玉。」
柳知书从没见过顾瑜这个样子,他记忆中的顾瑜永远雷厉风行,永远一丝不苟,她领口的扣子扣得紧紧的,头顶的碎发一定要柔顺地贴着头皮才可以。
她从来没这么狼狈又歇斯底里过。
柳知书抱着痛苦的顾瑜,顾瑜哭得更大声了,像是疯了一样,甚至狠狠地咬住了柳知书的肩膀。顾瑜不知道哭了多久,只听到柳知书声音颤抖,几乎带着哭腔说,
「你别哭了,我是贺玉,你就在你旁边。」
这句话说出来,所有的尊严都被他自己踩在了脚底。
像是一扇玻璃窗本来只裂了一个缝,现在已经咔嚓全部破碎了。
贺玉啊贺玉,你为什么不死啊,你早就该得心脏病死了啊!
顾瑜听到后安静了不少,她只是抱着柳知书抽泣着,慢慢地就睡着了。
在大洋彼岸,柔和的灯光下,少年的笔尖微微颤抖。
画板上是一个女人的素描,她目光柔和朝着少年笑。少年像是失神一样,他把自己的脸凑近画板,喃喃道,
「我也好想你啊,瑜姐姐。」
窗外月明,照两地人。
宿醉的顾瑜起来后头痛得厉害,喝上一口柳知书炖的乌鸡汤,感觉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她拿着勺子喝汤,看着干净利索的柳知书,他虽然笑着,但是总觉得笑意不达眼底。
顾瑜试探道:「柳知书,昨晚我喝醉了没闹你吧。」
「没有,你睡着了,睡得死死地像个小猪。」
柳知书拿了一盘水果放在顾瑜旁边温声道。
「嗯那就行,辛苦你了。」顾瑜叉起一小块苹果放在嘴里点点头。
吃完早餐后,她拿着包去公司。
顾瑜走后,柳知书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他沉着脸拨打了一个电话。
「Alex,你在法国帮我做件事情,让一个人沾点上瘾的东西。」
柳知书放下手机,他眼里一片阴霾。
13.
顾瑜去了公司,和 C.V 公司的合作比较成功,顾家的商场引入 C.V 时装后,客流量明显提升了不少,顾瑜也因此收到了国外一家品牌招商会的邀请。
顾瑜想在商场做儿童教育,家长逛商场可以放心地把孩子放在儿童专区,甚至计划有了名气后,吸引家长专门带孩子来商场上课。
顾瑜对这次招商会极其看重,她特意去找人订做了礼服。像她们这种阶层的人,礼服定做比较好。
顾瑜这次找的不是大品牌,而是一个工作室。
京圈的小姐太太都心照不宣地去一家工作室订制高奢礼服—Lagerfeld。只有二十多人,一个月只接三个订单,曾为英国皇妃订制过舞会礼服。
顾瑜好不容易才排到这笔订单,她对这次招商会势在必得。
招商会是两个月后,顾瑜一直忙着准备合同和材料,有时候她累得午饭都没时间吃。柳知书心疼她不吃午饭,就经常去公司给她送饭。饭都用保温食盒装好,还带着刚做好的温热。
看着营养丰富的佳肴,顾瑜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呕」,顾瑜捂住嘴立刻向办公室的独立卫生间跑去。
柳知书看着匆忙走进厕所的顾瑜,脸上依然挂着职业的笑容。
顾瑜俯下身子,看着马桶里蓝色的水旋干呕,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不安。
五分钟后,顾瑜整理好凌乱的头发,从卫生间里走出。
「去医院。」顾瑜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慌乱和急促。
她回头狠狠地瞪了柳知书一眼。
柳知书像是没看到,他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甚至隐隐有些窃喜。
从医院出来后,顾瑜和柳知书是两幅面孔。
柳知书满脸春风,而顾瑜则一直沉着脸。
两个人回到别墅,顾瑜一进门就褪下脚上的高跟鞋扔向柳知书。
高跟鞋的鞋尖重重地砸向柳知书的腿,柳知书吃痛却不吭声,只是走过去想拉顾瑜的手。
顾瑜狠狠地甩开他,呵斥道:「你是故意的吧。」
「即使是最好的安全措施也会有中标的时候,零点几的几率被我们碰到了。」
柳知书温声道,说完,他安抚地摸着顾瑜的头发,低下头在顾瑜的耳边带着蛊惑,
「顾瑜,我们要他好吗?」
顾瑜一下子拍开柳知书的手,她扭过头冲着柳知书笑了,可能是气急了,她笑得不如平时好看,有些扭曲。
「柳知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季家吗?」
「季家的聘礼是季家的股份。」
「这不是几千万的事,只有婚姻捆绑住两家,以后的合作才能更放心。」
「我在顾家最大的价值就是这样。」
「我会离顾家的权利中心越来越远的……」
顾瑜说到最后几乎崩溃。
顾家分布在全国几个大区,顾瑜现在负责的是京圈为中心的华北区,她能负责华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顾家考虑到她和季承司的关系,这次婚约不成,她很可能会被调到西南区。
顾瑜想想都要哭了。
顾瑜看似强大,其实她太清楚自己外表的虚张声势,她背靠华北大区才能成为顾家明珠,如果去了西南,她一定会被嘲笑死的。
顾瑜几乎要恨死柳知书了。
柳知书是从底层爬出来的,不知道这些潜规则。他以为自己在外面漂泊过几年便成熟理性了不少,其实骨子里还是那种做事不计后果的疯狂。
这就是柳知书和贺玉的差距。
贺玉永远不会让自己为难。
柳知书看着瞬间颓废的顾瑜,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想留住顾瑜,为什么顾瑜要用这么仇恨的眼神看着他。
他下意识地想靠拥抱亲吻安抚顾瑜,可顾瑜的眼神却让他心里刺痛。
「顾瑜,留下他吧,求你了。」柳知书把姿态放得很低。
「我的婚约会取消,他也一样。」顾瑜的眼神放空道。
「顾瑜,你不能这么狠心。」
柳知书看顾瑜下了决定,他突然慌了,在他的认知中,在他曾经贫穷却温暖的家庭中,他想象不到会有女人不要自己孩子的。
他急切地想用自己的筹码和顾瑜交换,可是却发现,自己手中并没有什么值得给的东西。
他最后只能用爱,用卑微的哀求。
「只有你期待他的到来,我根本不爱他,也不爱他的爸爸。」
顾瑜眼角微微挑着,带着恶毒道。
她心里恨死了。
即使她知道她这样说过于尖酸刻薄和恶毒,而且极其没有教养,可是她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怒。
柳知书见顾瑜这满身是刺的模样,他突然觉得束手无策。顾瑜用带着钩子的眼审视他,然后一遍遍的用言语凌迟他。
柳知书哀求顾瑜留下,但是顾瑜却低着头不说话。
她的脖子纤细而美丽,她坐在那里像是堕入泥潭的天鹅。但是柳知书此时却觉得顾瑜像是勾人的恶魔,粘上了她就是无尽的痛苦。
柳知书一遍遍地求着。
顾瑜沉默。
最后,柳知书被逼得狠了,他几乎带着哭腔,眼眶发红吼道:「顾瑜,你不是嫌我缠着你吗?只要你给我这个孩子,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找你了,我走得远远的。如果这还不够,你不是喜欢贺玉吗,贺玉现在在法国,我在法国学设计的时候认识了法国著名画家桑伯特,我可以帮他引荐。」
「还有……」柳知书蹲下来,他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顾瑜,C.V 公司给了我一些股份,虽然比不上季家但也还不错,我全部转给你。」
「Lagerfeld 有我的一半,我也可以给你,我为你免费打工三年。」
这是柳知书所有的底牌了。
法国的人脉圈,国内的资产。
他全部给顾瑜。
顾瑜就是只狼,他栽到她身上了。
柳知书爱顾瑜,他爱着顾瑜和他的孩子,他赌一把,他赌母亲的天性,他赌顾瑜哪怕是为了利益留下这个孩子,八个月内他细心照顾,他赌顾瑜舍不得孩子舍不得他。
柳知书说完,顾瑜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婚约肯定是不成了,她必须想办法把损失降到最低。
柳知书见顾瑜犹豫了,他几乎要松了口气。
这一局他走得险恶。
他本来很天真地以为,只要顾瑜喜欢上他就可以不和季家结婚,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放弃一个婚约要付出这么多东西。
他不悔。
柳知书半跪在地上,他虔诚地看着顾瑜,等待着顾瑜的答案。
顾瑜低着头沉默了半天后,她抬起头,手指摸过柳知书的下巴。
「对不起。」
柳知书摔门而出。
14.
顾家和季家的婚约取消了。
就是季承司再怎么能接受契约婚姻,作为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还是难以忍受自己的未婚妻怀上别人的孩子。
婚约取消得干净利落,对顾瑜和季承司都是一个打击。但季承司是男人,他被赋予了家族更多的期待,而顾瑜,也干净利落地收拾好东西,准备着家族权利的更替。
替代她的,是她一直看不上的堂弟。
说起来,这个堂弟不过是一个情妇的孩子,只是他却能顶替她的位置成为华北大区的 CEO,可见他也不是什么善茬。
顾瑜见到这个堂弟,他笑得很无辜也很欠揍。
本来这辈子是无望华北地区了,没想到华北的负责人竟然自甘堕落,这种天大的好事砸到了他身上。
顾瑜笑得有些牵强,她穿着红色的鱼尾裙,没了往日的凌厉,多了几分疲惫。
她奉承了堂弟几句,离开了这幢象征着顾家金字塔顶的大楼。
从华北区调到西南区,还带着个孩子。
顾瑜觉得自己这个败者的姿态实在是狼狈不堪。
柳知书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过别墅了,也没有联系她,所以顾瑜坐上了去重庆的飞机,他也不知道。
顾瑜有些困了,可能怀孕后人就整个犯懒了起来。
温和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瑜姐姐,困了你就睡一会儿。」
瑜姐姐,多么熟悉的称呼,这么叫她的人除了她的爱人就是贺暖了。
贺暖坐在她旁边,她拿着一份文件认真地浏览着。
顾瑜突然想笑,可能所有人都没想到,顾瑜去西南,身边除了一些亲信跟着她去了,贺暖竟然主动找到了顾瑜。
往日一向温柔的贺暖挂着自信洋溢的笑容,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对顾瑜说:「我想和你去西南大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贺家虽然破产了,但贺暖在商场上班也吸取了不少经验,顾瑜这次被分到西南大区,她或多或少也知道顾瑜是被顾家边缘化了。
西南城市虽然也发展了起来,但顾瑜一直做的奢侈品高端商场在西南却开不了多少家。
西南大区是顾家的烂摊子,顾瑜现在从牌桌上捡到是一手烂牌。
但是贺暖有信心。
不破不立,置死地而后生,更何况西南大区也有一些半死不活的商场开着,顾瑜还不算太难。
贺暖现在找顾瑜也就是想在顾瑜手下做事,两人联手打一片天下。
顾家明珠,贺家公主,京圈的两个耀眼的白富美。
一个被顾家放逐,一个破产清算。
虽然现在背负着嘲笑与讥讽,但是她们还年轻,还有时间。
15.
贺暖把飞机上的毛毯盖在顾瑜腿上,贺暖知道顾瑜怀孕的事,贺暖明白,顾瑜到底决定留下他。
这个孩子斩断了顾瑜和自己弟弟的所有情缘,这个孩子维系了顾瑜和柳知书摇摇欲坠的感情。
顾瑜像是逃跑一样离开了华北,但是她带着孩子走就说明,顾瑜放弃了贺玉,她接受了柳知书,并且,接受了顾家对她叛逆爱情的审判。
顾瑜接受了一切离开了华北。
刚来西南,顾瑜还有点不太习惯潮湿温热的天气,她白皙的腿上起了很多湿疹。
顾瑜有些难耐,伸着手想抓,贺暖制止了她的动作。贺暖和贺玉虽然是亲姐弟,但是也有不同的地方,贺暖是骨子里的温柔。
贺暖和顾瑜住在公司旁边的一个小别墅里。顾瑜以前总是照顾贺玉,现在倒是风水轮流转,贺暖照顾起了顾瑜。
顾瑜穿着热裤,两条白皙的长腿搭在沙发上抱怨道:「我刚来那些老东西就给我下马威,拿着点股份吃老本。」
贺暖递给顾瑜一杯牛奶:「不急,慢慢来吧。」
顾瑜接过牛奶朝着贺暖笑。
贺暖一开始给顾瑜的是牛奶,后来就给了顾瑜奶粉了。
顾瑜腿上不再起湿疹了。
小柳念也出生了。
这两年来,贺暖和顾瑜发现,西南的主市场不是高端商铺,主要目标是做生活用品和中低端商品。
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嘛,至少每个月多挣了几千万。
顾老爷子一开始气顾瑜不懂事,后来也允了顾瑜回顾家主宅给他贺生。
贺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顾瑜的玩笑:「顾瑜,这次回去你怕不怕。」
「怕什么?」
「孩子他爹。」
贺暖故意不说柳知书的名字。
顾瑜孩子生出来后,上户口还是托人办的。
顾瑜刻意不去想柳知书的事情,这两年她一直忙于工作,也没有干什么找小鲜肉替代品的混账事了。
「你信不信只要柳知书看见这个孩子,他会立刻缠上来。」贺暖继续逗顾瑜。
顾瑜有些恼怒,她红了脸道:「行啦!」
从前,顾瑜总是一副高冷的样子,现在变了很多。
这两年,贺暖和顾瑜做了背包客,两个人许是都有些看破红尘了,顾瑜和她约定,每完成一个项目,就去一个地方旅行。
旅行的地图画了很多红点,顾瑜就要生孩子了。孩子出生后,两个人就更有的忙了,因为都是新手,手忙脚乱地一起照顾孩子。
顾瑜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顾家明珠,顾家的高岭之花了。
她变了很多。
如果说以前的顾瑜那副清高模样惹人遐想翩翩,现在的顾瑜多了很多暖意。
顾瑜自己不知道,贺暖却看出来了。
贺暖拿着孩子的奶瓶忽然愁道:「顾瑜,我弟弟毕业了,他现在是法国很有名的画家,他马上要回国了。而且这次顾老爷子的庆生,他也会去……」
「好久不见他了啊。」
顾瑜听到贺玉的名字没什么反应,她表情淡淡地叠着小孩子的衣服。
贺暖想了想,犹豫地对顾瑜说:「顾瑜,作为好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我弟弟这次回来有一半是为了你。」
「我都有孩子了啊。」顾瑜笑道。
「我给你说个事情吧,在弟弟五岁的时候,我和弟弟都想要一架钢琴,我爸爸说如果你能坚持住一个月不吃糖,他就会给我们买。我坚持了一个星期就放弃了,可是弟弟他坚持了整整一个月。」
「嗯?」
「我就是想告诉,弟弟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想要的东西,也许一时半会得不到,但是最后他一定会得到。」
16.
当日离开帝京时一片狼藉,两个人漂亮地打了翻身仗,回到帝京后将往日哀愁一扫而空,充满自信。
顾家虽然是抓住了国家政策的浪潮起家,但是顾老爷子一向附庸风雅,所以顾宅找了设计师和古艺工匠,圈了块地盖了个小园,园中富丽庄严又不失清丽风雅。
顾瑜以前常常来顾宅,顾老爷子很喜欢她,但是顾瑜去西南后,顾老爷子气她任性,便好久不理她了。
顾瑜身着玄色旗袍,绣着展翅养颈的金凰,戴着圆润的珍珠,盘着发髻,优雅端庄。顾瑜知道顾老爷子欣赏这样的女性,便这么打扮。
她也早就准备好了给顾老爷子的礼物,是她早就拍卖下来的北宋书法家黄庭坚的《砥柱铭》。
贺暖倒是不在乎顾老爷的看法,她性子近两年越发跳脱,还是穿小洋装,因为皮肤本就细腻白皙,便选择了纯白的衣裙。
她站在顾瑜旁边,两个女人像是两个时代两种风格的热烈碰撞,一走进生日宴会便惹了全场的注意。
贺暖心细些,听到了别人细细密密的议论声。
「顾瑜不愧是老爷子亲手教的,竟然把西南区的市场开拓到不输华北区。」
「贺暖?倒也是聪明,贺家破产便依附顾家,听说顾瑜给她开了个小公司。」
「啧,顾瑜现在还没结婚吧?」
「顾瑜身份高点,倒是贺暖不错。」
贺暖心中不喜这些议论,但是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意。
顾瑜许久不见顾老爷子,对于这个顾家幕后的掌权人,她却依然不怕,像是小时候一样走上前去,撒娇一样献上了自己的贺礼。
顾老爷子一直都很喜欢她,气了两年也气过了,见到顾瑜便也矜持的露出了笑意。
顾瑜道:「爷爷,我好想你啊。」
顾老爷子人老了,就是喜欢听甜言蜜语,顾瑜这丫头最擅长哄人了,把顾老爷子逗得喜的眉开眼笑。
顾老爷子高兴了,便道:「阿瑜今天穿的真好看,爷爷也给你订了一身旗袍,你肯定喜欢。」
顾瑜声音提高道:「爷爷订的衣服我看都不用看,一定是顶顶好的。」
顾老爷子说着便招招手,刚才站在宴会暗处的男人慢慢走了出来。
顾瑜眼神一暗。
他的脸色比以前还要憔悴苍白,只有眼睛仍像永寂长夜里的两颗寒星,直直地盯着顾瑜,带着深入骨髓的占有。
他走上前来,露出规规矩矩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是认识顾小姐的。」
「这是 Lagerfeld 的主设计师柳先生,柳先生生日送了我一身唐装。我便向他又订了身旗袍,本来找柳先生订衣服是极难的,但是他一听到是给你定的,便立刻应下了,你快来谢谢柳先生。」
提起那身唐装,顾老爷子便藏不住笑意,柳先生前段时间给某常委设计了一身,接下来又送了他一身,这光荣不可言喻。
顾瑜心里波澜纵起,但脸上却依然笑得娇美:「柳先生真是青年才俊,赶明我一定请柳先生吃饭。」
柳知书点点头,正想和顾瑜说两句,便听到旁边有些骚乱。
顾瑜已经皱起眉头往那乱的地方瞧了,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圈子,正拉着一个男子说话。
顾瑜只是一眼,瞧着那玉面星眸,便怔住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故人一个个都回来了。
顾老爷子也随着顾瑜目光过去,瞧见了那人,便立刻笑着招呼过来:「贺玉!」
许久不见,他还如往常一样,穿着喜欢的纯白色西服,与贺暖正是姐弟两个,一样的喜白。
顾瑜本以为再见的时候,她应该已经不对他有任何心思了,可是那一刻,她还是觉得四周皆静,唯他一人。
两年不见,贺玉比曾经更加明朗,他的双眸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芒,那种满载着自信和炽热的光芒,直直地向着顾瑜冲来。
顾瑜喉咙感觉到一阵干涩,她微微咽了口唾沫。
顾瑜走在顾老爷子身后,此时,一阵阴影突然笼罩住她,柳知书强势地与她并肩而行,手掌按压住她的肩膀,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顾瑜,我们一起过去。」
顾瑜不耐地皱了皱眉头,两年了,柳知书一点长进都没有。
但是许久后,她叹了口气。
当初生下那个孩子,不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了吗?
她不再躲避柳知书,顾瑜偏过头,眼睛里是融化的冰雪,她低声道:「好。」
柳知书像是触电一般,刚才搭在顾瑜肩头的手猛地拿下来,他有着立刻的慌乱与不可置信,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眼里闪过窃喜,跟上了顾瑜。
贺玉脸色如常地看着顾瑜与柳知书并肩而行。
他当初选择出国,便给姐姐说好了,让姐姐跟着瑜姐姐。
他一直关注着瑜姐姐的信息,只是姐姐跟随顾瑜的时候还是晚了些,顾瑜选择生下来那个贱人的孩子。
他虽然不喜,但尊重瑜姐姐的选择,那个孩子,他自然会视如己出。
但是那个男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他选择离开两年,就是为了让自己有能力与那个男人抗争,不像曾经一样还装作心脏痛这些小手段,这些手段用的多了,总会让瑜姐姐心烦。
他必须有自己的背景,有自己的势力。
贺玉眼睛掠过顾瑜,看向对面那个目露狠厉的男人。
呵。
柳知书恨得牙都痒痒了。
为什么他没有堕落下去,为什么他还能回来,他们是怎么办事的?
贺玉对着顾老爷子笑道:「顾爷爷,好久不见了。老师让我给您带来了贺礼。」
说着,贺玉点点头,身后的助理递上了刚才一直抱着的盖着红布的画。
顾老爷子接过画,小心地掀起红布一角,见到红布下的浓烈色彩,他惊喜道:「竟然是欧罗的《田园》。」
欧罗是法国出名的油画家,而贺玉现在正在他的门下。
不然想要欧罗的画哪有那么容易,欧罗现在小臂萎缩,已经不常画了。
顾老爷收到这个礼物自然是又惊又喜,忙拉着贺玉聊天。
贺玉被顾老爷子困住,便也不能和顾瑜叙旧,他有些头痛,但却不在脸上显露,看起来倒是对顾老爷子说的话题兴致勃勃。
贺玉偶尔看似不经意的一瞥,目光像是蜻蜓点水一样看了眼顾瑜,便看到柳知书拿着酒杯缠着顾瑜说话。
偶尔有一些客人要来找顾瑜谈谈合作,但是见顾瑜时间紧便在旁边静静等待。
蠢货!
两年了,这人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总是为了自己忽略别人。
贺玉心中有些厌烦,这家伙也配成为自己的对手吗?
希望他的儿子不要像他一样蠢,不然他作为继父会有些为难。
顾老爷子拉着他说了半天,也有些倦意,贺玉察言观色地结束了话题后,走到了顾瑜的旁边。
他要去解救顾瑜。
柳知书看到他便和护崽的母狼一样,使劲往顾瑜前面站。
贺玉看了看眼前端着架子的男人,不想和他多说,他揉了揉太阳穴露出苦恼的表情对着顾瑜道:「瑜姐姐?」
顾瑜用一根手指点了点柳知书,柳知书悻悻地让开,但是眼睛还是狠狠地盯着贺玉,似乎不放过他一点小动作。
贺玉已经高了顾瑜一头,他微微俯下身子,在顾瑜的耳边轻声道:「瑜姐姐,结束后等我。还有,旁边的合作商等你半天了,该聊聊了。」
说完,他抬起头,露出小狐狸一样的笑容,眼睛弯弯若月牙儿,便径直去找了贺暖聊天。
顾瑜无奈地看着贺玉的背影。
本来不打算等他的,但是既然有贺暖参与,那就只能等了。
贺玉还是那么细敏,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17.
晚宴结束后,顾瑜在停车场遇到了堵她的贺玉。
贺玉有些委屈道:「瑜姐姐,怎么没等我?」
顾瑜心中一紧,她故作不在意道:「我觉得没什么好聊的呀。」
贺玉靠在顾瑜的车前,目光灼灼道:「瑜姐姐,你分明知道我回来是为了谁。」
顾瑜垂下头,她想了想,打开车门拿出了随手放在车上的奶嘴道:「贺玉,我和柳知书有个孩子,以后,我想当一个好的母亲。」
「孩子?」顾瑜话音刚落,便听到平地一声响,柳知书快步跑上来,失去了刚才宴会的优雅,他恨不得扑到顾瑜前面。
他怕自己没听清,快速地问道:「顾瑜,你说你和我有个孩子,那个孩子没有打掉对吗?我们为了孩子应该赶紧结婚。」
柳知书问都没问那个孩子叫什么,怎么样,他满心想的都是要用孩子绑住顾瑜。
贺玉心思一转,他轻声道:「瑜姐姐,你参加晚宴,念念在哪里呢?」
贺玉知道孩子的名字。
「念念跟着保姆呢,我现在要赶紧回去了。」顾瑜想起念念眉眼便温柔起来。
柳知书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看念念吧。」
顾瑜刚想拒绝,但又想到柳知书是念念的爸爸,便点头了。
贺玉刚准备开口说我也去,柳知书似乎怕贺玉说这句话,连忙阴阳怪气讽刺道:「贺先生不会也打算去吧,这么晚了,贺先生没必要去看别人的孩子吧。」
贺玉露出微笑道:「怎么会是别人的孩子呢,我是念念的干爹呢,在国外也经常给念念寄礼物呢。」
贺玉自从知道顾瑜生了念念后,在国外便找贺暖游说当了念念的干爹。
柳知书一听干爹就火冒三丈,但是他看顾瑜面色有些不耐了,便忍下这口气道:「那我们一起去吧。」
顾瑜刚要上驾驶座,贺玉便挡了道:「瑜姐姐喝酒了,我没喝酒我来开车吧,瑜姐姐坐副驾驶吧。」
顾瑜点点头,柳知书岂能看到两个人宛若夫妻的模样,他顺势把顾瑜推到后面说:「顾瑜你在后面休息,坐前面容易晕车。」
于是贺玉开车眼睛一点都没往右边看,他怕看到柳知书恶心。
贺玉也不知道柳知书受了什么刺激,往前还有些绅士风度,可是现在看来愈加极端偏执。
见到念念后也是,顾瑜抱着念念的时候,他表现得极为激动甚至有些做作,不停地说着:「爸爸来了。」
急切地想把柳念爸爸的标签贴在自己身上,那副模样委实失态。
贺玉怎么能把自己爱的瑜姐姐交到这种人的手里。
贺玉认为,瑜姐姐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幸福。
这个孩子给了柳知书希望,柳知书更是偏执,绝对不想放手。
18.
好笑的是,柳知书和季承司碰到一起了。
为了心爱的女人,两个人同仇敌忾,臭味相投。
季承司想和贺暖在一起,他讨好过贺玉,但贺玉没搭理季承司,而柳知书对季承司很热情,两个求而不得同病相怜的人,喝过几次酒便称兄道弟了。
当然两个人也各怀鬼胎。
凡是贺玉送到顾瑜公司的花,柳知书买通前台直接把花丢到垃圾桶,而柳知书想约顾瑜出去,贺玉必定会以各种理由,留住顾瑜。
两个人越闹越不像话了,顾瑜的公司都知道有两个钻石单身汉对自家老板攻势猛烈。
顾瑜终于意识到,她必须终止这两个人的战斗。
她抱着念念,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其实回来不早就想好了吗?
就是他了。
顾瑜的别墅里最近总是出现尴尬的场景,贺暖和顾瑜住在一起,季承司死皮赖脸地不走,柳知书一副男主人的模样,带着围裙抢保姆的活,而贺玉则是安静地坐在沙发旁边摇念念的摇篮车,偶尔还接受柳知书的冷眼。
晚上几个人吃完饭后,顾瑜放下筷子突然道:「柳知书,你搬到这里来吧。」
这一声无异于平地惊雷,柳知书似乎被天降的好消息砸晕了,他愣了几秒后,瞬间点头道:「好。」
说完他挑衅地看了贺玉一眼,你折腾得再欢,最后还不是我和顾瑜在一起。
贺玉垂着眸子不说话,只是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冷凝。
季承司不觉得气氛尴尬,他朝着贺暖道:「那贺暖你住在这里也不方便了,你搬到我的别墅吧?」
「滚。」贺暖干净利落地回复道。
季承司有点不爽了,他先瞪了柳知书一眼,因为他觉得很不公平,两个人本来都是被抛弃的,凭啥柳知书抱得美人归,随后他又开始教育起了贺暖。
贺暖嫌烦,说了句我吃饱了,便去客厅了,而季承司也赶紧放下筷子跟着贺暖走。
一时,饭桌上便坐了三人。
柳知书陷入巨大的喜悦中,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用热情似火的眼神看着顾瑜。
贺玉的声音很轻道:「瑜姐姐,为什么是他。」
「什么叫为什么是我?」顾瑜还没说话,柳知书先不满起来。
顾瑜道:「柳知书你先安静。」
「贺玉,我和柳知书有了孩子,往后我们会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你会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再缠着我了。」顾瑜说完这些话后,心里有些忐忑,而柳知书则是非常满意的点点头。
「呵,组建幸福的家庭。」贺玉轻笑一声,眸底一片黑暗。
「你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呢?」贺玉声音愈加的清冷无情。
他露出一个笑容,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直勾勾地看着顾瑜,「瑜姐姐,你还记得你说过吗,你说你要是嫁人一定会嫁给很爱很爱的那个人,柳知书,他是吗?」
「他以后会是。」顾瑜安抚地看了几乎按捺不住恶意的柳知书,她既然坚定了便不会再回头。
贺玉看着顾瑜的眼神,突然笑道:「瑜姐姐,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我拒绝接受。」
「你这个男人到底要不要脸啊,我靠。」柳知书忍不住骂脏话了。
他话音还未落,便看到惊悚的一幕。
贺玉突然大声地喘气,捂着胸口晕倒了过去。
顾瑜才猛地想起来,贺玉心脏先天发育不好,他不能受一丁点的刺激。
19.
「瑜姐姐,我希望你幸福。」
贺玉从病床上醒来对顾瑜说道,苍白消瘦的男人目光柔和。
「柳知书非良人,我不放心你和他在一起。」
「我在国外的时候,有人曾接近我,想让我染上……」
后面的话贺玉没说,对于家世清白的他来说,有些东西光说出口都觉得肮脏。
「我怀疑柳知书涉黑。」贺玉道。
「瑜姐姐,你忘记顾家老爷子的话了吗,有些底线不能碰,我们这种家庭图的就是一个安稳。一旦你和柳知书成婚,柳知书的脏水便会泼到顾家来,一旦被人挖到顾家的黑点,顾家就……」
「瑜姐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变得这么短视了?情情爱爱固然重要,但是瑜姐姐,你别忘了,首先你是姓顾,为什么你生了孩子顾家老爷子不认他姓顾,因为顾家不能承认这个孩子。」
贺玉声音很温柔,但是却字字如刀片,凌迟着顾瑜的心。
贺暖站在旁边,贺玉每说一句,贺暖的眉头便越皱越深。
「我的瑜姐姐是天上的鸟,何时变成了囿于家庭的花了?」
贺玉声音不大,但却让顾瑜觉得浑身冰凉,这几年,别人都觉得她温和了不少,但是却没想到她在贺玉的心里竟然是这样的——短视,温和到有些懦弱了。
「西南大区,瑜姐姐呆得很舒服吧,可是瑜姐姐甘心吗?」
贺玉歪着头道,他的眸子很亮,亮的有些刺眼。
「瑜姐姐,我深爱你,我们结婚吧。」
在医院,顾瑜先后被两个男人表白过。
柳知书,她为了弥补内心的痛苦而选择接受。
再然后就是贺玉……
贺玉,什么时候长大了呢?
顾瑜眼里的贺玉一直都是内敛的,羞怯的少年形象,拿起画笔不谙世事。
可是今天,她突然发现,贺玉已经懂得这么多了啊。
她一直想着安稳的生活,却忘了她身为顾家长女,哪有资格选择安稳。
难道顾家真的要被那个私生子掌权?
为什么让自己回京,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把西南大区的市场做的很好吗?
是因为,她要重新当顾家的掌权人。
想到爷爷意味深长的安排,顾瑜突然笑了,她把自己手上温和的玉镯褪下,咬了下嘴唇,眼神带了几分邪气:「好。」
20.
请柬发出去后,小柳念就失踪了。
哪怕保姆看护得再认真仔细,遇到有心之人也是徒劳。
柳念很安全,他在柳知书的别墅里睡得很安稳。
柳知书努力让自己的面容看起来柔和宁静,但是他皱着的眉头,带着血丝的眼睛却表明这个男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短短一个月,他本以为能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却是镜花水月一场,他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疯?
若是往日的顾瑜,会扭头就走,但是现在的顾瑜愿意花点时间和口舌告诉柳知书,为什么她们两个不能在一起。
柳知书才知道,原来他跨越阶层的跳板对于顾瑜来说是那么的肮脏,是不能碰触的底线。
柳知书看顾瑜的眼神很受伤,他问顾瑜:「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
「我首先姓顾,才叫顾瑜。」
「你就不能别管那么多吗,别在商场上沉浮了,你一个女人……」柳知书话还没说完就慢慢失了声。
他说不出口,他知道后面的话是多么的无耻和恶毒。顾瑜如果要和他在一起必须背离顾家,而顾瑜恰恰是个不会这么做的人。
柳知书看着眼前的顾瑜,她精致骄傲,恍惚之间又回到了大学时光。
顾瑜那个时候多风光呀,是校之明珠,她穿着一身红裙在庆典上跳热情的桑巴,高跟鞋敲在了每个少年的心上。
他还记得他坐在观众席,看着舞台上那个发光的女孩。
柳知书拿手捂住脸,他忍不住发出了呜咽。
是他的爱情和偏执毁了顾瑜。
顾瑜静静地看着柳知书,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柳知书嘶哑着声音道:「阿瑜,柳念我来照顾好吗?」
「不,我是孩子的母亲。」顾瑜爱柳念,不可能把柳念留给柳知书。
「那……我可以多去看看孩子吗……」柳知书露出祈求的眼神,似乎顾瑜一拒绝,他就会立刻崩溃。
毕竟是孩子的父亲,顾瑜同意了。
柳知书心中打着算盘,只要孩子在顾瑜那边,他就可以有理由去找顾瑜。
反正他这辈子就这一个儿子了。
顾瑜抱着柳念回去。
三日后,顾瑜和贺玉成婚。
结婚那天,柳知书没有去。
柳知书给贺玉发了个微信,只有短短一句话——
「大哥,以后多指教。」
把贺玉恶心到了。
贺玉想把柳知书拉黑,顾瑜正抱着小柳念走过来。
看着一袭婚纱眼眸流转的顾瑜,和她怀里那个乖巧的小孩,贺玉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顾瑜问道。
「顾瑜,你向前一步。」贺玉道。
顾瑜奇怪地看着贺玉,缓缓向前一步。
贺玉突然笑道,眉眼皆弯,乍然若冰花破碎,温柔若雪山初融。
「顾瑜,从今以后,你往前一步,我就退一步,我永远包容你好不好?」
顾瑜说不上心头的滋味,只觉得又酸又甜,她沉默了半晌后说:「好。」
– 完 –
□ 鲁班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