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我和他的白月光一同入了东宫,她为良娣,我为太子妃。
谢景辞登基那天,我因伤了他的心尖尖,直接被打入冷宫。
后来,冷宫大火肆虐,才做了三天皇后的卫朝歌永远消失了。
01.
「朝歌,如烟如今有难,我不能不救。」
谢景辞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忍不住出声。
我瞥了楚楚可怜的江如烟一眼,好笑道:「要不是她多管闲事,何至于被人推入湖里?」
此话一出,谢景辞怀里的江如烟瞬间低声抽泣起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我继续出声:「你只看到她可怜,可你知道她今日说了什么?人人都知那赵世子宠妾灭妻,为人不耻,可她竟然为那两人说话,说什么爱情无罪,当真是可笑至极。」
谢景辞沉默了一会,叹息道:「如烟自小就走丢了,不懂京城的规矩也正常。」
看他心意已决,我沉沉的闭上眼,「太子殿下想如何?」
「朝歌,如烟小时候救过我,又是恩师的女儿,我不能袖手旁观,如今如烟名声受损,我只能娶了她。」
谢景辞一脸愧疚的看着我,仿佛自己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我勾唇轻笑,问了一句,「太子妃让给她当可好?」
谢景辞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似乎不喜我这般咄咄逼人。
「朝歌,你我的婚事是父皇当年赐下的,这东宫的太子妃只能是你。」
我注意到谢景辞说完这句话后,江如烟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看着不再如儿时那般会脸红、会哄我开心的谢景辞,我不由得感叹皇家无情,当年那个口口声声说只娶我一人的少年郎还是不见了。
记得九岁那年,爹爹战死沙场,娘亲也追随爹爹而去,我作为卫家唯一的血脉,受到了所有人的怜惜。
圣上为了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便派人把我接回京城,封为永乐郡主,养在皇后膝下。
我虽只是郡主,可待遇跟宫里的公主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景辞比我大两岁,初见他那天,我和六公主谢嘉懿正荡着秋千,他拿了一串糖葫芦给六公主后,笑着把另外一串递给我。
「我唤你朝歌妹妹,你唤我太子哥哥可好?」
我自幼就爱舞刀弄枪,在边关见到的都是放荡不羁的少年,像谢景辞这般温润如玉的男子还是第一次见。
我和他熟悉后,他总是从宫外带一下解闷的玩意给我玩,为此还得了六公主的埋怨。
圣上知道后,笑着说要把我许给谢景辞。
谢景辞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嫡子,被所有人寄予了厚望,他谦逊有礼,如春水般温柔,是我刚来到这个陌生的皇宫时,第二个给过我温暖的人。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他这种温柔到虚伪的人注定给不了我安定。
十四岁那年,圣上给我和他赐了婚,六公主开心的抱着我不撒手,谢景辞也承诺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人。
我少时失孤,初到京城时,人人都骂我是天煞孤星,唯有嘉懿和谢景辞真心待我。
我曾以为老天爷是善待我的,可我没想到江如烟一出现,一切都变了。
02.
生辰那天,我一直在等谢景辞来找我,却不曾想等来了他和一个女子抱在一起的场景。
江如烟一身素白,娇娇软软,一看就是那种需要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女子。
她是江太傅走丢的小女儿,嘉懿告诉我,原本他们二人是有口头婚约的,只不过因为江如烟幼时失踪就不了了之了。
江如烟和谢景辞自幼相识,她是他心里永远忘不掉的存在。
江如烟小时候为救落水的谢景辞落得了个身子弱的毛病,如今被找回来,谢景辞日日都守在她身旁,寸步不离,哪里还记得我这个未过门的太子妃。
我无枝可依,只能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难过。
人人都可怜江如烟,可又有谁还记得我也曾舍命救过谢景辞,当时为了控制那受惊的马,我的右手再也习不了卫家枪法。
许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呵护,江如烟自此就缠上了谢景辞,她总是甜甜的叫着太子哥哥,俨然一副眉目含情的少女模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京城里传出我是江如烟的替代品,谢景辞也从未解释过。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笑话,只有嘉懿会为我鸣不平。
此时正值六师兄周瑾之回京述职,他是爹爹最小的徒弟,因为我们二人年纪相当,我自小就喜欢跟在他身后。
还记得他曾当着爹爹的面说要娶我,为此还得了爹爹和众师兄的一顿揍。
爹爹战死后,他和几个师兄都担起了守护边关的责任,我去京城那天,他摸了摸我的头,玩世不恭的说:「六师兄可能没办法娶我们朝歌了。」
我那时候太过年幼,哪里懂得什么是伤心,我只知道,离开那天,他猩红着眼,一直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不放。
六师兄抵京的时间传来,我一早就眼巴巴地在城门口等他,等一看到他的身影,我连忙提起宫裙往外跑。
小花在后面一直叫嚷着,我也不曾停下脚步。
看着眼前满是肃杀之气的六师兄,我再也寻不到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六师兄,我好想你们。」这一刻,我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家人,我不用再委屈自己。
「我们朝歌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他正打算伸出手去摸我头,但又想到身份有别,只能硬生生地收回去。
他一到京城,就听到关于谢景辞的风言风语,非要去教训他一顿,我只能尽量安抚他。
谢景辞是太子,六师兄一旦以下犯上,后果不堪设想。
03.
中秋佳宴,江如烟在谢景辞的陪同下怯生生的朝我走来。
她红着脸对我说:「难怪太子哥哥总是在我跟前说卫姐姐如何好,如今一看当真是只有卫姐姐才能配得上这么好的太子哥哥。」
注意到周围人若有若无的打量,我刚想出声,就被身旁的嘉懿抢先了。
「我们朝歌当然好了,能文能武,什么都会。」嘉懿不耐烦的瞥了江如烟一眼。
「真羡慕卫姐姐身子这般爽利,可能如烟这辈子都不能好了。」江如烟满是羡慕的看着我,等说到自己时又难过的低下了头。
「嗤,人人都称赞江小姐乖巧懂事,如今看来倒是夸大其词了些。」我身旁的六师兄毫不留情的讽刺江如烟。
如我猜想的一样,谢景辞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江如烟的眼眶也红了。
她不伦不类的朝我行了个礼,「卫姐姐,我并不是故意想让太子哥哥愧疚,我只是太羡慕你了。」
随后她又转过身子对六师兄说:「将军既然是卫姐姐的师兄,那如烟也该唤一声瑾之哥哥。」
「瑾之哥哥」一从江如烟的口里喊出,我只觉得反胃。
六师兄连忙和江如烟拉开距离,严肃道:「江小姐还是不要乱攀关系的好,毕竟我师傅就只有朝歌一个女儿。」
「周将军何必这般刻薄,一个大男人跟小姑娘计较,难免失了身份。」谢景辞不忍江如烟难过,冷着脸指责六师兄。
「属下只有朝歌一个妹妹。」
「周瑾之,你……」谢景辞咬牙切齿。
场面有些微妙起来,谢景辞生气的看了我一眼,就带着伤心的江如烟离开了。
谢景辞生气我师兄为难江如烟,我介怀他关心江如烟过了头。
从江如烟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和他渐行渐远,相伴七年的情意也慢慢被消磨。
六师兄还没等我大婚就独自回了西北,临走前,他拿出自己儿时最心爱的小马驹给我。
「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如今师兄把它送给我们朝歌,希望它能代替师兄陪着你。」
六师兄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终究还是红了眼眶。
我低头打量自己的鞋头,闷闷的回了一声「嗯」。
我以前是怨过他们的,明明说好只是回京城小住几日,到最后却没人来接我回家。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他们又何尝不想留下我,只是尚且稚嫩的他们根本无法和皇权抗争。
04.
大婚这天,我和娇弱的江如烟一同入了东宫。
新房里,谢景辞刚掀开我的红盖头,门外就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一个小宫女高声喊着:「殿下,良娣晕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谢景辞刚起身,我连忙扯住他的衣袖,恳求道:「阿辞,你能不能别走?」
「朝歌,你不要任性,我去看一眼就回来陪你。」他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后,掰开我抓住他衣袖的手,转身大步离去。
谢景辞走后,我唤来小花帮我拆掉头上的凤冠。
小花打量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问:「小姐不等太子殿下了吗?」
「他不会回来了。」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喃喃出声。
第二日一早,谢景辞就一脸愧疚的来到我跟前,他拿起梳妆台上的石黛想为我描眉。
我冷着脸躲开,他有些受伤,「朝歌,如烟昨晚犯病得厉害,因为实在是有些晚,怕打扰到你,只好在如烟那边睡了。」
我原本没想和他闹翻,可不经意看到他脖子上的吻痕后,我实在是犯恶心,「殿下,下次说谎前先把自己的脖颈遮一遮吧!」
谢景辞身子一僵,愧疚的蹲在我面前,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如烟如今成了我的良娣,日后没办法再嫁人了,她什么都不想要,只要求我给她一个孩子,让她后半辈子能有个依靠。」
许是见我神色不对,他又连忙解释:「朝歌,我自始至终都只爱你一人,和她同房,实在是无奈之举。」
我不置一词,面无表情的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出了寝殿。
早膳一过,我和谢景辞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也不知是谁告诉了她昨晚的事,她一看到谢景辞,就拿起桌上的茶杯朝他摔去,谢景辞慌忙躲开,茶杯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她训斥完太子后,一脸疼惜的拍了拍我的手,温和道:「朝歌,若是太子欺负你,只管来跟母后说。」
临走前,皇后拿了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戴到我手腕上,只说玉养人,让我不要取下来。
不到半日,宫里就传遍了太子昨夜留宿在江良娣处,谢景辞对我满是愧疚,可他只当是宫人乱嚼舌根,半点没有怀疑过江如烟。
谢景辞被圣上召去御书房后,我一走到宫殿门口,江如烟梳着少女发髻,一身素白的跪在我面前。
她泪眼朦胧的说:「卫姐姐,都是如烟不好,如果不是我昨夜犯病,你和太子哥哥也不会被人这般议论。」
「如烟知道姐姐和太子哥哥自小相识,感情深厚,可这一切都被如烟毁了,要不是我突然回来,你们也不用这般为难。」
「或许我就不该出现,如果知道会让姐姐伤心,我定离太子哥哥远远的。」
「如烟,不要说傻话。」谢景辞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满眼心疼的看着江如烟。
他看着我皱了皱眉,然后抱起伤心的江如烟回了寝宫,独留我一人面对宫人的异样眼光。
05.
江如烟终日窝病在床,宫人背地里都在传江良娣是受了我的磋磨。
人人都说我这个太子妃善妒,丝毫没有容人之量,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我自小就骄傲,总觉得为了一个男人而贬低自己不值当。
如今看到满脑子都是男欢女爱的江如烟,我只觉得可悲。
从那时起,也不知江如烟和谢景辞说了什么,他夜夜都留宿在她那,我时常听小花说,江如烟寝殿每晚都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那时小花还恶恨恨的说:「如果不是在东宫,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在青楼呢!」
我和谢景辞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冷战,后来圣上训斥了他一番,他才低声下气的来跟我道歉。
他拿来我最爱吃的马蹄糕,可我已经开心不起来了。
马蹄糕还是那个马蹄糕,只不过眼前人已非彼时人,两眼相望,唯余失望。
谢景辞和江如烟夜夜笙歌,没多久,她就被太医诊出怀有一个月的身孕。
谢景辞初为人父,开心过了头,为此惹得刘御史参了他一本,朝堂剑拔弩张,后宫也不太平。
「朝歌,江良娣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嫡庶有别,皇长孙必须出自你的肚子。」皇后随意的指了指宫女手上的堕胎药,仿若处置的只是一件物品而已。
「母后,儿臣不能这样做,如今殿下才同儿臣消除嫌隙,如果我害了江良娣腹中的孩子,那殿下恐怕不会原谅儿臣了。」
我不愿让自己的手沾满无辜婴孩的鲜血,只得拒绝。
「朝歌,东宫的太子妃不能太善良,你这样,只能任人宰割。」临走前,皇后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
我笑笑没说话,我向来就不是良善之人,只是他们不值得。
江如烟怀孕后,谢景辞就再也没有留宿在她那了,他本想和我圆房,可我不愿意。
此时刚好有个官员巴结上他,给他送了一个妩媚多情的女子,此女子名唤郑绪儿,一入东宫就被封为奉仪。
这个郑绪儿一入东宫,谢景辞就时常去她那,我本以为江如烟会闹脾气,不曾想两人很快就处成了好姐妹。
小花察觉到郑绪儿有异动后,连忙附在我耳边说:「小姐,江良娣腹中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嗤,她把别人当姐妹,殊不知人家是来害她孩子的命。」
江如烟太愚蠢,她也就只会那点讨男人欢心的技俩罢了。
06.
到了晚上,江如烟的孩子还是没了,她疯了似的撕咬郑绪儿,我赶到的时候,郑绪儿直直的看了我一眼后,就往石柱撞去。
小花快步挡在她面前,才让她免于一死。
「卫姐姐,你为何要害我腹中的孩子?」江如烟脸色苍白的看着我,仿若我就是幕后真凶一般。
「啧啧啧,这张惹人怜爱的脸莫不是拿脑子换的?」
此话一出,她紧紧的攥住谢景辞的衣襟,闹着要谢景辞给她腹中的孩子报仇。
谢景辞眼神复杂的看了江如烟一眼,好像有些失望。
他声音严肃:「如烟,母后之前想拿堕胎药给你喝,后面还是朝歌给挡回去了,她根本就不会害这个孩子。」
此话一出,江如烟瞬间安静下来,因为她晕过去了。
场面顿时慌乱起来,谢景辞自责自己不该责骂她。
看出江如烟在装晕,我有些担心愚蠢的谢景辞日后是否能成为一个明君。
郑绪儿到死都没有供出幕后主使,谢景辞怕江如烟伤心过度,伤了身子,特地跑来请求我不要去刺激她。
我把账本往桌上一扔,嘲讽道:「她是祖宗不成,人人都得哄着她。」
「朝歌,她就一小姑娘,你多担待些。」
「小?我记得她与臣妾同岁,殿下莫不是糊涂了?」我挑了挑眉,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谢景辞讪讪一笑,面子有些挂不住。
江如烟被罚抄写《女则》十遍,她见谢景辞不出声,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领了罚。
我刚看完这些时日堆积的账本,小花就过来禀告,「太子妃,江夫人求见。」 哦,江如烟那泼辣的娘。
我刚走到正殿,那江夫人就直直的朝我跪下,声音哀怨曲折,「太子妃娘娘,老身教女无方,还请太子妃恕罪。」
「夫人说得什么话,江良娣自幼就不在你们身边长大,学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我连忙扶起她,十分贤惠的为她说话。
看到这妇人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江夫人离开后,我看着西北方向出了神,如果爹爹和娘亲还在的话,我或许不用活得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七年前,我孤身一人来到京城,现在依旧只有一个六公主待我好,当真是可悲可叹。
07.
近日,雍州水患,百姓食不果腹,纷纷往京城涌来。
谢景行此次作为赈灾巡患的主导人,多日早出晚归,他几乎没有踏足后院,连着几天都是在书房过的夜。
作为太子妃,我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况且此事关乎大元百姓,容不得我矫情。
为了不让那几个虎视眈眈的皇子有机可乘,我只能尽心尽力的管好后院。
可就在我忙得焦头烂额之际,江如烟又开始作妖了。
朝廷每天都会给城外的百姓赈粥,也不知江如烟为何会发疯,居然上赶着去城外施粥,可因为分配不均,太过儿戏,引发了灾民暴动。
我赶到时,灾民已经处于失控边缘,四皇子谢明渊也在。
「朝廷让这样的女人来羞辱我们,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活。」一个高大的男子指着已经晕死过去的江如烟恶狠狠地说。
眼看灾民越来越激动,我只能提着枪上马。
四皇子察觉到我的意图,连忙吼道:「皇嫂,那些灾民已经疯了,你去就是白白送死。」
谢明渊太碍事,我只能把他弄晕。
城门一打开,那些灾民仿若被困多时的恶狼,我只要一上前,就会被撕咬得渣也不剩。
「你是何人?」
「你们应当知晓战神卫闵吧!我便是他的女儿卫朝歌。」我将爹爹的红缨枪立在他们面前。
爹爹的名字一出,那些灾民渐渐安静下来。
此时我才明白,一个将军能被百姓这般爱戴,必定会惹得君主忌惮。
「我以太子妃及卫家人的身份向你们保证,往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们是大元的百姓,是我爹爹拼死都要保护的人,你们要相信圣上,相信朝廷。」
眼见灾民有所松动,我又接着说:「此时赈灾官员已经抵达雍州,灾款也会发放下去,你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灾民本就害怕会被朝廷放弃,如今听我这么保证,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我。
灾民被安抚好后,我命人把江如烟绑回东宫。
东宫里,江如烟梨花带雨的跪在我面前,声音哀怨婉转,「卫姐姐,我只是想帮殿下分忧,没成想那些粗鄙之人会暴动。」
「粗鄙之人?江如烟,你今早吃的每一样食物哪一个不是出自他们之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我猛地把手上的茶杯摔到地上,冷声呵斥。
殿内一片死寂,江如烟被吓得一哆嗦,又故技重施,假装晕死过去。
她身旁的宫女去扶她时,我拿起茶杯里的水朝她脸上泼去。
「收起这等拙劣的伎俩吧!你真当别人都是蠢货不成。」
我话刚说完,就看到不远处的蠢货谢景辞匆匆赶来。
08.
谢景辞一脸阴沉的走到我面前,一看到他那晦气的模样,我估摸灾民暴动的事已经传到了圣上那里。
他瞥了地上的江如烟一眼,本想斥责,可一看到她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又开始面露不忍。
他索性转过头看着我,语气中带着些许埋怨,「朝歌,如烟不懂事,你作为太子妃应当要多加注意,你可知父皇正因为此事大发雷霆。」
听到谢景辞这倒打一耙的说辞,我都替他臊的慌。
「殿下这般说,反倒是臣妾的罪过了,可当初不是殿下允许江良娣这般行事的吗?」我擦了擦眼角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眼泪。
谢景辞皱眉,似乎有些不明白,「朝歌,你何时变得这般强词夺理了。」
「当初后院的女眷都要来给臣妾请安,可唯有江良娣不需要,难道殿下当初说的不作数了?」我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眼里盛满了泪水。
谢景辞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得留下一句「太子妃看着办就好」就离开了。
记得大婚的第二天,江如烟仗着自己身体不好,撒娇征得谢景辞同意,不用和其她女眷一样来给我请安,也不用受我管制。
既然我这个太子妃管不着她,也没有上赶着去替她承担错误的道理。
江如烟犯下大错,被皇后娘娘贬为奉仪,还连带被禁足长达一个月。
没有了惹是生非的江如烟,东宫终于安静下来,谢景辞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再过几日,就是南疆使者来大元朝拜的日子,因为皇后偶感风寒,接待任务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朝歌。」不远处的嘉懿笑容灿烂的朝我跑来。
我帮她稳住头上晃动的步摇,问道:「看你这般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
「父皇答应把我许给林清泽了。」
嘉懿自小就爱慕林丞相家的二公子林清泽,如今她能得偿所愿,也不枉她努力了这么久。
这时的我不会想到,对我最好的六公主不久后会永远离我而去。
09.
宴席当天,南疆王子对嘉懿一见钟情,他为了娶她,便提出公主和亲,以示两国交好。
嘉懿被推到风口浪尖,听出圣上似乎有认同的意味,我再也顾不上太子妃的仪态,连忙跪下求圣上三思。
「父皇,嘉懿还小,实在不适合去南疆和亲。」
「太子的意思呢?」圣上坐在最高处,不怒自威的看着太子。
谢景辞不赞同的看了我一眼,连忙跪下,恭敬道:「和亲于两国而言皆为利,儿臣并无异议。」
「既如此,和亲事宜就交由太子来处置。」圣上随口一说,就轻易定了嘉懿的命运。
宴会继续进行,可角落里的嘉懿早已面无血色,或许比起不能嫁给心爱之人,让她更伤心的是父亲和哥哥的抛弃。
原来皇家真的没有亲情可言。 一回到东宫,谢景辞就冷着脸指责我:「朝歌,你今日逾矩了。」
「殿下为何同意嘉懿去和亲?」我不答反问。
谢景辞眉头皱得厉害,但还是回答了我,「因为她是公主,这是她的使命。」
「呵,狗屁使命,不过是你们斗争的牺牲品罢了。」
「太子妃慎言。」谢景辞厉声警告。
我无动于衷,接着说:「嘉懿自小就跟在你身后,总是甜甜的叫着皇兄,可你如今是怎样做的?谢景辞,你真让我瞧不起。」
「卫朝歌,孤平日实在是太纵容你了,才让你这般无规矩,你要记住孤是你的夫、你的天。」谢景辞甩了我一巴掌,愤愤离去。
我以前只觉得谢景辞优柔寡断,却不曾想他会这般自私懦弱,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什么都可以舍弃。
我和谢景辞关系直接降入冰点,此时正赶上江如烟解禁,他为了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对江如烟宠得昏了头。
坤宁宫里,皇后一脸的无奈的对我说:「朝歌,嘉懿和亲已定,纵容是本宫出面也改变不了,况且此事关乎大元和南疆两国,容不得你插手。」
「还有太子近日太宠江氏,已经惹了旁人注意,辞儿作为一国储君,名声至关重要,作为太子妃你要多加劝阻他,而不是来管旁人的事。」
可是嘉懿于我而言,又怎会是旁人呢?
心里有太多不甘,可看到一脸不赞同的皇后,我只能闭上嘴。
嘉懿走的那天,我独自一人在城外的茶棚等她。
她一夜长大,没有了往日的活泼,而我在偌大的皇宫里再也没有可以交心的人。
10.
东宫里,江如烟作为太子的宠妾,被宫人极尽阿谀奉承。
皇后娘娘总是劝我去争宠,可要让我像江如烟那般搔首弄姿、卖弄风情,我估计我爹娘能被气得跳出棺材。
因皇后逼迫,谢景辞时隔两个月终于来了我的寝宫,察觉到他眼里的不耐烦,我明白他已经不喜欢我了。
晚膳桌上,我和他相顾无言,碗筷碰撞发出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耳。
看着桌面上第一次出现的杏仁茶,我夹着筷子的手一顿,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猛地伸手一扫,桌上的菜肴顿时散落各地。
谢景辞脸色难看,刚想呵斥,一个人影手持长剑直直的冲我们二人来。
我顾不上其他,只能抽出桌布作为武器,和刺客打斗起来。
侍卫来得很快,刺客被逼到绝境,眼瞅就要抓住,可匆匆赶来的江如烟如智障般冲上去,成了刺客手里的人质。
「太子哥哥,如烟不想死。」颤抖的江如烟看到脖子上沾血的利剑,哭得梨花带雨。
「朝歌,可有办法救如烟?」谢景辞满脸心疼。
我故意露出胳膊上的伤口给他看,虚弱的说:「殿下,臣妾如今也无能为力。」
刺客看到谢景辞面露不忍,便借江如烟逃生,而江如烟后背被砍一刀,彻底晕死在谢景辞怀里。
那天过后,谢景辞对我越发和颜悦色,可我已经不稀罕了,毕竟蠢会传染,谁知道他们下一次又会做出什么贻笑大方的事情。
腊月将至,今年的天气格外寒冷,后院的李良媛跑来我跟前哭诉,「太子妃娘娘,那江奉仪一人就占了一大半的炭,妾身的身子实在是受不住了。」
看到一旁的小花点了点头,我拿起桌上的汤婆子,起身往芙蓉院走去。
我到的时候,江如烟正悠哉的吃着番邦进贡的冬枣,她也当真是没脑子,那东西没经过我这个太子妃,她就敢贸然拿去吃,也不怕闪了舌头。
「江奉仪吃得可开心?」
我一出声,就把躺在塌椅上的江如烟吓得一惊,她脸色红润的跪在我跟前,娇娇软软的说:「妾身给太子妃请安。」
看着她那副乖巧样,我好像有些明白谢景辞为何会被迷得失了心智。
江如烟依旧在跪着,我吩咐小花把所有的冬枣和炭都拿走后,厉声警告:「你大可以去告诉太子,本宫倒要看看他能不能为了你颜面尽失,圣上和皇后娘娘会不会为了你来惩罚本宫?」
小白花红着眼一声不吭,我敲打一番后,转身离开。
两天后,江如烟受了风寒,仿若一只瘟鸡,再不见那娇俏的模样,谢景辞虽然心疼,但也不敢来跟我兴师问罪。
11.
开春后,谢景辞多次被圣上叫去御书房,看着他眼底满是乌青,我心里有些不安。
后来圣上招我和谢景辞去御书房,我才知道北夷人狼子野心,西北发生战乱。
我正担心师兄们的安危,突然就听到圣上说:「咳,太子妃作为卫闵的女儿,此次便陪同太子一起带兵出征西北吧!」
圣上脸色苍白,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大军三日后出发,为了不让人诟病,我把自己伪装成男子的模样。
「小姐,你这副打扮可真像男子,皮肤也黑了好多。」贴上假面皮后,小花一脸惊奇的打量着我。
没人知道,这种打扮是爹爹教我的,他知道这个世道对女子多有限制,便想了这个法子带我去军营。
出发那天,我以监军的身份待在谢景辞身边。
太子妃称病不出,所有侍妾都来相送,唯独没看到江如烟的身影。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不能多问。
等大军走出城门,在一个小树林安营扎寨后,士兵就抓了女扮男装的江如烟过来。
她虽说是男子模样,但明眼人一看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看着那些士兵赤裸裸的眼神,我只觉得荒唐。
「太子哥哥,你别生气了,我实在是舍不得你,你放心,如烟一定不会拖累你。」
江如烟俏皮的吐了吐小舌,一直抱着谢景辞的胳膊撒娇。
谢景辞虽然生气,但还是接受了她的说法。
江如烟一留下,他们二人就开始丢人现眼。
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我耳朵疼,我索性派人把她五花大绑,丢在队伍最后面的马车里自生自灭。
佳人被绑离开后,谢景辞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我。
我勾起嘴角,嘲讽道:「殿下莫不是想日日宣淫,如果圣上知道你这般行事,这太子之位可还能保住?」
谢景辞身体一僵,再不敢为江如烟说话。
一路上,江如烟多次去勾搭谢景辞,都被我一一破坏。
我不明白,一个女子怎能这般不知羞耻,仿若情爱就是人生的全部。
一抵达我日思夜想的西北,师兄们纷纷在营帐外迎接我。
大师兄一看到我,就连忙背过身去,哽咽的说:「回来就好,等会去看看师傅师娘。」
他们几人把我带去营帐,完全忽视了一旁的谢景辞和江如烟。
「大师兄,怎么不见六师兄的身影?」我疑惑出声。
五师兄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着调,挤眉弄眼的说:「他呀!他去给你掏鸟蛋了。」
「小五,不许胡说。」大师兄无奈警告。
几个师兄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我一直漂泊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起身迎接我的刘老将军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他以前是我爹爹的部下,如今乍然看到头发花白的老将军,我有些难以接受。
我难受的吸了吸鼻子,恭敬的说:「刘老将军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将军有些激动,似乎不敢相信。
相认后,他跟我说了很多爹爹的事,他对于我成为谢景辞的太子妃嗤之以鼻。
「哼,那太子一看就是个蠢货,哪里配得上我们朝歌,他也真敢赐婚。」
老将军一直在骂骂咧咧,身边的几个师兄也在连连附和。
时隔七年,我再次感受到他们对我的关爱。
12.
我本以为五师兄是开玩笑的,等一看到六师兄手里的几颗鸟蛋,我难受的移开了眼。
「朝歌,尝尝六师兄的手艺。」六师兄趁我不注意,直接就往我嘴里塞去。
六师兄虽然变了很多,但他的眼睛依旧明亮炙热。
北夷人虎视眈眈,谢景辞阵前指挥,因为我的身份,师兄们倒也勉强听从谢景辞的命令。
就在局势紧张之际,五师兄发现江如烟擅自带了一个男子回军营。
「太子哥哥,阿尧和我自幼相识,他不是坏人。」江如烟跪在地上,义正言辞的为男子做担保。
战场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更何况是这个不知来历的男子。
察觉到谢景辞眼底闪过片刻的动摇,我直接命令道:「来人,把这个奸细给我绑了,待战事过后再审。」
江如烟不依不饶,一直苦苦哀求谢景辞。
她这人既圣母又愚蠢,所到之处,总是给别人引来灾难,我索性也把她绑在营帐里,免得她出去祸害别人。
虽然抓住了奸细,但情报还是被泄露出去了。
沙丘之战时,五师兄和六师兄被敌军包围,我方将士死伤惨重,大家都认定他们必死无疑。
我不顾众人阻拦匆匆赶去,便看到伤心欲绝的五师兄抱着六师兄的尸体回来,六师兄手里紧紧攥着一朵送给我的海星花。
看着毫无声息的六师兄,我不可置信的往后退,明明他昨日还说要带我去看爹娘,怎么就食言了呢?
所有人都沉浸在伤痛时,我发了疯的提起剑往谢景辞营帐赶去,我到的时候,江如烟正对着谢景辞撒娇。
我一看到她,就想到六师兄的死,要不是她擅自带人进军营,这一仗怎会打得这般艰难。
江如烟一看到我拿着剑,就连忙躲到谢景辞的怀里,哭着说:「太子哥哥,我不知道他是奸细,我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我也不想这样的。」
「孤知道,你放心。」谢景辞安抚好江如烟后,皱起眉头看着我。
「朝歌,如烟也是被那个奸细骗了,你又何必这般不依不饶。」
听完谢景辞这冠冕唐皇的话,我犹如恶鬼般死死的盯着江如烟,「就因为她一个人,多少的士兵无辜枉死,我六师兄如今了无声息的躺在营帐里,她要怎么偿还?」
我提剑往不远处的江如烟刺去,纵使谢景辞如何阻拦,江如烟今日非死不可。
剑身渐渐没入江如烟的身体,就在我快要刺入江如烟的心口时,谢景辞的侍卫赶来,我寡不敌众,还是没能杀死江如烟这个祸害。
「卫朝歌,你说我三心二意,你又何尝不是如此,难道周瑾之对你就这般重要?」谢景辞护着江如烟,匆匆离去。
六师兄的离去,让我彻底对谢景辞失望,像他这样的人,哪里做得了明君。
三个月后,北夷士兵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无奈议和,所有人论功行赏,只有我的六师兄再也回不来了。
庆功宴上,才刚康复的江如烟一改往日的小家子气,十分安静的为谢景辞布菜。
结果到了半夜,太子吐血的消息传来,等我赶到营帐,就看到身姿异常妖娆的江如烟趴在谢景辞身上哭。
嘴里一直叫嚷着:「我不知道这是毒药,她骗我,她为什么要骗我……」
哦豁,感情是想给谢景辞下情药,却不料被人利用,给自己的情郎下了毒药。
看着这所谓的闹剧,我转身就回了自己的营帐,谢景辞死不死的,与我何干?
13.
第二天一醒来,我就听到营帐外吵闹得厉害。
等我走出营帐,就看到一身素白的江如烟披发赤足地跪在我面前。
她抱住我的小腿,苦苦哀求:「卫姐……大人,你救救太子殿下吧!他快要不行了。」我死死的盯着江如烟,她连忙改口。 「
江奉仪好生奇怪,那毒不是你下的吗?你为何要来求我?」我眉头紧皱,一脸的不理解。
江如烟掩面哭泣,哭得十分让人心疼,「那毒药根本就没有解药,军医说只有血灵芝才能救太子哥哥。」
血灵芝是我儿时体弱,六师兄为了给我补身子费劲心思得来的。
谢景辞以前受伤的时候,我曾毫无防备地拿出来给他用,可以说这世上只有谢景辞一人知道我有血灵芝。
现如今,他为了活命,当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我冷笑一声,上前勾起她的下巴,微微用了些力。
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江如烟,你和谢景辞害死了我六师兄,你认为我会拿出血灵芝救他?」
「卫姐姐,他是太子啊!」江如烟大惊失色。
「那又如何?」
我松开手,面容淡漠,「来人,把谋害太子的江氏给我关押起来。」
血灵芝即使有用,我也不会拿出来,像他这样昏庸无能的太子,死了最好。
谢景辞的毒入了肺腑,他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即使用药吊着,他也会常年体弱多病,
为了不让他知晓自己真正的病情,我让军医作了假证。
昏迷多日的谢景辞刚睁开眼,就闹着要见江如烟。
面容憔悴的江如烟一进来就摸着谢景辞的脸,情真意切的说:「太子哥哥,如今看到你没事,如烟也能放心去了。」
「如烟,你别说傻话。」虚弱的谢景辞死死的抓住江如烟的手,不让她离开。
江如烟当真是没脑子,她以为谢景辞能护得了她,却忘了他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来人,江氏谋害太子,拉下去即刻处死。」
「卫朝歌,你敢?」谢景辞双眼通红,如龇裂一般,死死的盯着我。
「我有何不敢,江氏谋害太子,证据确凿,岂能抵赖。」我拔出剑,直接抵到江如烟的脖颈处。
江如烟被吓得瑟瑟发抖,忍着哭腔对谢景辞说:「太子哥哥,卫姐姐说得对,你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如烟害的,殿下就让如烟去死吧!」
「你这么善良,连一只蚂蚁不愿意杀,又怎会下毒害我。」谢景辞眸光下垂望着江如烟的脸,眼里满是温柔。
看着这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我只觉得反胃,谢景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了。
江如烟被押出去后,谢景辞一脸失望的看着我,「朝歌,你为何就是容不下如烟?」
「那殿下不妨想想我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是谁曾说过只会爱我一人,可如今呢?」
谢景辞一言不发,似乎有些狼狈,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微哑,「朝歌,我确实负了你,可如烟是无辜的,她没做错什么,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人造成的。」
「虽然我不爱你了,可依着我俩自小长大的情分,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太子妃,无人可以代替。」
我低低笑出声,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谢景辞,我根本就不稀罕这所谓的太子妃之位,真正让我失望的是你的做法。」
「你是太子,是一国储君,你的身上肩负着一国百姓的生计,可你如今在做什么?你沉迷女色,不听别人的劝谏,纵容江如烟任性妄为。」
「江如烟害死我六师兄,你执意要包庇她,你还是当年那个体恤下属的太子吗?」
「卫朝歌,你怎么还敢提周瑾之,孤已经容忍你去送他,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人人都说你们两个才应该是一对,可你如今是太子妃,孤才是你的夫君。」谢景辞气急败坏抓住我的肩膀,仿佛我才是罪人。
「你的思想真肮脏。」我本不想让他扰了六师兄的清静,但还是忍不住反驳。
「江如烟谋害殿下,我已经派人押解她回京了,至于如何处置,全在于父皇和众大臣定夺。」我留下这番话后,直接离开。
我本想偷偷弄死江如烟,可谢景辞不惜动用自己的势力,也要把江如烟救出来。
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把自己几年的心血尽数毁去,谢景辞当真是头脑发昏。
14.
几天后,江如烟失踪的消息传来,看着佯装淡定的谢景辞,我只觉得有趣。
江如烟消失后,我和他的情谊也走到了尽头,他成了纵酒享乐的太子,我于他而已,也只是他的的太子妃而已。
回京后,谢景辞不曾留宿过我的寝宫,我也不愿意和他待在一处。
三年时间匆匆而过,侍妾们一个接一个的怀孕,只有我这个太子妃三年都无所出。
圣上身体愈发不好,几个皇子蠢蠢欲动,京城满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皇后逼宫那天,圣上特意召见了我,跟以往相比,圣上看起来已然行将就木。
「朝歌,当年是朕对不起你父亲,朕和他是自小长大的兄弟,可因为朕是皇帝,他不得不死。」他虚弱的坐在龙椅上,一脸愧疚的看着我。
早在半个月前,我无意窥见皇后的阴谋,便知晓了爹爹战死的真相。
皇权的不稳固让这个帝王心生恐惧,多年的兄弟情义终究还是比不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
我理解他,但永远不会原谅他,因为他,我自小就失去爹娘,一个人孤苦无依的长大,几个师兄也被迫成长。
御书房里一片安静,随后皇后拿了一碗毒药进来,她笑着说:「陛下,该喝药了。」
圣上收回看我的目光后,眼神复杂的看着身旁的皇后,一脸苦涩道:「云儿,你是不是也怪我害了阿闵?」
「陛下多想了。」皇后边回话边把药喂到圣上的嘴里。
圣上是在皇后的怀里去的,他做了十几年的明君,最后还是落得被枕边人算计的下场。
皇后未进宫前就爱慕爹爹,她恨圣上,也不喜欢我,她是个极厉害的女子,在皇宫一片混乱时,她直接联合大臣拥立谢景辞为帝。
三日后便是登基大典,太子登基已成大局,我这个太子妃也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后。
东宫里,我见到了三年没见的江如烟,一袭白衣衬得她楚楚动人。
她大着肚子来跟我请安,还是我记忆中矫揉造作的模样,「姐姐没想到妹妹还有回来的一天吧!」
她摸着自己七个月大的肚子,开心的说:「这个孩子是殿下的,他曾答应过我,等孩子一出生就立他为太子。」
她也真敢想,先不说她脑子不好使,就光是后宫的那些妃嫔又岂是省心的主。
我这个太子妃既没有孩子,也没有母家支持,那些侍妾对我再没有一丝尊敬,她们纷纷围在江如烟身边,一脸的讨好。
谢景辞一回来,就温柔的搀扶江如烟回寝殿,眼里似乎没有旁人的存在。
15.
谢景辞登基那天,我作为皇后和他一起接受百官朝拜,我入主坤宁宫,而江如烟作为谢景辞的心尖尖入主承乾宫,被封为贵妃。
回到坤宁宫,我刚拆下沉重的凤冠,小花连忙跑进来禀告:「娘娘,承乾宫那人来了。」
江如烟以身子不便为由,坐着对我说:「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也别怪罪嫔妾无礼,毕竟怀胎十月的辛苦娘娘无法体会。」
我屏退了一众宫人后,径直走到她面前,拿出匕首细细的打量着,轻抚着她的腹部,「你说,这把匕首插入心口时痛不痛?」
江如烟被吓得一踉跄,连忙往后退护住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是陛下的亲生骨肉,你怎敢害他?」
「江如烟,欺君可是要诛九族的。」
此话一出,江如烟眼底出现片刻的慌张。
还真是有意思,我只不过随口一说,却不曾想这个孩子当真不是谢景辞的种。
江如烟怕我看出端倪,连忙出声:「娘娘可知六公主出事了?」
她看到我脸色不对,又接着说:「嫔妾昨日在陛下那得知六公主一个月前就薨了,据说是因为那南疆王子宠爱一个美人,六公主因此郁郁而终。」
江如烟一直在说个不停,可我再也没有心思和她争论,嘉懿怎会死呢!离宫那天,她明明答应会回来看我。
正当我思绪一片混乱时,江如烟突然发出尖利的惨叫声,她十分狼狈的跌倒在地,眼神无助又慌张。
「娘娘就饶了这可怜的孩子吧!嫔妾知道娘娘恨我抢了陛下的心,可这孩子是无辜的。」
江如烟刚说完,殿外的谢景辞冷着脸闯了进来,他不顾旁人劝阻,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皇后已然疯魔,从今日起,夺回册宝,囚禁在坤宁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宫门一步。」他抱起脸色苍白的江如烟,直接从我身边走过。
我被打入冷宫,那些惯会溜须拍马的宫人走得比谁都快,如今我身边就只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小花陪着我。
这个皇宫已然没有值得让我留恋的人,或许我该离开了。
太后是第二天来的,她一看到我就摇了摇头,不解道:「皇帝既然已经封了你为皇后,你为何还要自断前程?」
「母后,朝歌不愿意一辈子都陷在这个皇宫里,毕竟我和他已经回不去了。」
看太后还要劝,我接着说:「比起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朝歌更想过安定的日子。」
太后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叹息道:「罢了,你同你父亲一样天生不喜这些约束。」
太后答应帮我假死出宫,而我也告诉了她江如烟的事。
即使谢景辞再如何包庇江如烟,太后这次都不会轻易放过她,毕竟混淆皇室血脉乃重罪。
太后一向都是雷厉风行的,不出一天,江如烟突然小产的消息传来,那孩子本该只有七个月大,可明眼人一看就是足月生的。
谢景辞怒上心头,突然咳出好大一摊黑血,太医诊断他只有三年可活,太后得知后大发雷霆,宫里人人自危。
真相被揭穿后,谢景辞直接把那个生父不详的孩子处理了,而经历丧子之痛的江如烟被打入冷宫,彻底疯了。
16.
「小姐,承乾宫那人经此一事,直接被贬入冷宫,彻底失去恩宠,而且她一直闹着要回家,连江夫人来了都没办法。」小花眉飞色舞的跟我说着外面的事。
江如烟害了那么多人,我怎会轻易放过她,如今她落得这般下场,我终于可以跟六师兄和那些枉死的人交代了。
明日就是离宫的日子,我难得起了赏月的心思,看着天上的皎洁明月,我又想起了儿时和六师兄在边关看月亮的场景 。
「陛下驾到。」一道奸细的声音突然传来。 思绪被拉回,我连忙擦掉脸色的泪,恭敬的给谢景辞行了个礼。
他好似忘了过往的不愉快,如以前那般坐在我身边,一脸颓废,「朝歌,她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在他没注意的时候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要不是他太蠢,又怎会被江如烟骗得团团转。
「事已至此,陛下就不要太伤心了。」我十分贤惠的劝导他。
这一晚,谢景辞和我说了很多话,他怀念小时候单纯可爱的江如烟,也怀念我和他刚相识的时候。
后来我佯装困倦,才得以让他离开。
临走前,他抓住我的手,脸上满是愧疚,「朝歌,之前是我对不起你,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才发现只有你对我最好。」
「朝歌,你还爱我吗?」谢景辞一脸认真,非要让我回答。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了一句,「陛下,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罢了,索性你还在,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原谅我的。」谢景辞失望的叹了口气。
谢景辞的背影消失后,我连忙回去收拾行李,他也当真可笑,他凭什么认为我卫朝歌还会接受他。
后来,坤宁宫意外走水,只做了三天皇后的我「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昭惠皇后的离世,让所有人都不免唏嘘,卫家最后还是没能留下一丝血脉。
我「死」后,谢景辞大病一场,身子亏损得越发厉害,太后不惜召集民间大夫入宫,为他续命。
女子们纷纷被谢景辞的情深打动,后来我和他所谓的爱情流传后世,渐成美谈。
尾声:
「娘,抱抱。」阿宝伸出手想要我抱。
我帮阿宝拍了拍身上的灰,没好气的往他屁股打了一巴掌,「往后再弄得这么脏,你自个去打水洗衣服。」
「娘,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阿宝黑漆漆的眼睛一转,连忙转移话题。
「凉拌野菜和爆炒春笋。」
「娘骗人,现在是冬天,哪里有野菜和春笋。」阿宝嘟了嘟嘴,直接戳穿我。
「就你聪明。」我无奈的戳了戳他的额头,牵着他的手往家门口走去。
看着当初虚弱得如猫儿般的阿宝长得这般活泼,我想嘉懿也可以放心了。
三年前,我一出宫,就连忙往南疆赶去,嘉懿已经入土为安,而南疆王子为博那美人一笑,完全不顾阿宝的死活。
我找到阿宝的时候,他已经被李嬷嬷偷偷带出了王府,那时的他才刚满两岁,许是母子连心,嘉懿死后,他一直哭闹个不停,任谁也哄不好。
李嬷嬷临终前把阿宝托付给我,为了不让任何人知晓他的下落,我连夜带着阿宝和小花去了爹爹建立的世外桃源。
那里住着很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后来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五师兄带回了六师兄的骨灰。
爹娘和六师兄都葬在这里,这个小山村彻底成了我的归宿。
我和阿宝直接在山脚下建了房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后来,几个师兄都接连回来,我们彼此相伴,成为了一家人。
这个小村子处于大元的南边,因为靠近南疆,我打算带阿宝去看看嘉懿。
一开春,我把家托付给五师兄,就带着阿宝出了远门。
「娘,我们要去哪里?」迈着小短腿的阿宝直接逛起了集市。
「去见对我们娘俩来说很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正吃着糖葫芦的阿宝含糊不清的询问。
我帮他抹了抹脸上的糖渍,耐心解释:「阿宝,你要时刻记得她,即使娘亲有一天不在了,你也要去祭拜这个姨母。」
阿宝虽然懵懂,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娘,阿宝记住了。」
阿宝第一次走出村庄,难免跳脱了些,非要拉着我去听戏。
戏里讲的是已逝皇后卫朝歌和皇帝的故事,他们年少相识,相互扶持,本该帝后深情,奈何先皇后早早的去了。
卫朝歌去世后,皇帝思念成疾,后位一直空置,宠爱面容跟昭惠皇后有些相似的嘉贵妃。
所有人都以为谢景辞深情,可谁又能想到他只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罢了。
此处虽然离京城太过遥远,但谢景辞病重的消息还是传了过来。
我和阿宝刚到大元边境,就传来了谢景辞驾崩的消息。
算算时间,他也到了毒发身亡的日子。
太后扶持幼帝登基,垂帘听政,她开办女子学堂,允许女子入朝为官。
大元在她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处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南疆待了一段时间后,我带着阿宝回了家,从那以后,直到阿宝长大成人,我都没有离开小山村。
在这里,我活得很自在,阿宝孝顺,还有爹娘和六师兄陪着我,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全文完)
作者: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