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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保质期

半夜和男友视频的时候,笑声太大,把他那边的声控灯喊亮了。

照出藏在旁边的闺蜜。

她说:「我们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结果我生日这天,他俩在一起了。

1

开学第一天,我跑市中心去给男朋友买鞋。

回学校的时候太晚了,一个人走夜路害怕,给男朋友打了视频电话。

接通后,对面黑漆漆的。

「你怎么不开灯呀?」

宋泽声音莫名有点沙哑:「没钱了,省点电。」

其实除了穷,宋泽哪哪都好。

我当时参加校啦啦队。

他为了追我,也进来了,不顾同学的嗤笑,托着我完成了一个又一个高难度动作。

比赛结束后,他跑来跟我借防晒霜,一来二去,就跟我表白了。

我妈总跟我说:「咱家有钱,你谈男朋友,就要找温柔体贴的。」

宋泽就很好。

每天都给我带早饭,有几次,我偷偷听见他室友说:「宋泽为了养他女朋友,都没钱吃饭了。」

我和他相处半年,没吵过架。

于是这学期开学,我偷偷问了他的室友,准备送他一双鞋。

想着马上就能送惊喜给他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对面视频里突然传来一句晦暗不清的声音,像低低的呢喃。

「宝宝,别挂,这样有感觉。」

对着黑漆漆的屏幕,也不知道他怎么来的感觉。

想到这,我不禁笑出了声。

可能是声音太大,喊亮了宋泽背后的小夜灯。

视频左下角突然照亮了一张脸,绿得发光。

是我闺蜜——罗敏。

他俩缠在一起。

罗敏的手还搭在宋泽腿上。

三双眼睛默默相对,罗敏突然蹦出句,「禾禾,生日快乐!」

我左手拎着几千块的鞋,右手拎着买给罗敏的包。

顿了顿,「我生日是明天。」

「对啊,所以想悄悄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嘛,结果没瞒住。」

宋泽笑得一脸温柔:「禾禾,生日快乐。」

那边罗敏开始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

「时间不早了,我今天还要去大姑家,禾禾,我就不回去了,记得帮我应付查寝。」

不等我说完,视频已经挂断了。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感觉怪怪的。

于是匿名发了个求助帖,底下好多人评论:

「救命,她不会以为所有人都喜欢她男朋友吧?」

「普信女?」

「你闺蜜真心想给你过生日,结果被你挂出来,真可笑。」

我一口气翻完了所有的评论,大概真的是我想多了。

第二天一早,去上课的时候,宋泽的室友碰见我,发出暧昧的起哄声:

「我泽哥昨晚挺猛啊,瞧你那黑眼圈,都快垂到腮上了。」

我一愣,「昨晚他不在寝室?」

宋泽的几个室友对视一眼,突然住了嘴,作鸟兽散。

今天是选修课,几个班的同学混在一起上。

按理说,应该有宋泽和罗敏。

可他们两个都没有出现。

宋泽翘课是常态,可是罗敏是学霸,迟到就很反常。

我已近准备好替他俩签到了,突然听说,教授病了,要来一个新的代班老师。

伴随着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门口走进一个年轻男人。

一米八以上,早秋时节,他穿了件轻薄挺括的浅驼色风衣。

五官冷峻,矜贵温柔。

见到他的一瞬间,我人麻了。

别人都是在校宣传栏上见过他,只有我,是实打实地追过他本人。

陆鸣沧,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后来出国了。

救命,如果有什么是比撞上前男友更尴尬的,那就是遇到没追上的白月光。

他还成了你的老师。

2

「大家早,张教授病了,接下来的几周会由我来代课。」

讲台上,陆鸣沧已经开始自我介绍。

清冷的声线一如当年。

据说当时他毕业的时候,收到了好几家知名公司的 offer,都拒绝了。

我们学校不知道怎么请到了这尊大神。

我低头开始给罗敏发消息,「你快来,这堂课我搞不定。」

「对不起啊,我起晚了,老师查得很严吗?」

「嗯。」

宋泽和罗敏几乎是同一时间进门。

讲台上正在讲话的陆鸣沧一顿,慢悠悠地说:「我希望同学们谈恋爱的同时,也不要耽误学业。」

同学们哄堂大笑,「老师,你认错了。他女朋友在那儿……」

顺着他们的指引,陆鸣沧的视线稳稳落在我身上。

我羞耻地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鸣沧若有所思地盯了我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好了,开始点名。」

我长舒一口气,埋怨罗敏:「你们去哪儿了?」

「别提了,我跟宋泽刚好在校门口撞见,赶紧把他拽来了。」

「哦……」

陆鸣沧第一次讲课,上座率却奇高。

教室坐不下,甚至站满了人。

快到下课,罗敏开始收拾东西,我迟疑了一下,问她,「你去哪儿?」

「啊,我困了,想回去睡个觉。」

一扭头,宋泽也一脸疲惫地朝我招招手,「宝宝,我先回去睡觉了。」

奇了怪了,他们两个今天出奇的同步。

我张了张嘴,难掩失落。

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们俩,好像忘记了……

没了吃午饭的兴致,我蔫头耷脑地收拾课本,走到门口时突然被陆鸣沧叫住:

「乔禾,我记得你是学习委员吧。」

我像个被抓包的小学生,腰板挺直,慢慢转过身子,「是的,老师。」

陆鸣沧公事公办:「加个微信,待会把课件传你。」

他不会是忘了我吧……

我挠挠头,「我们……好像有联系方式——」

时间太久远了,我有些恍惚。

陆鸣沧单手插兜,无奈地说:「你把我拉黑了。」

「……」

记忆突然袭来,当年我表白失败,好像……经受不住打击,把他删了。

我连忙弯腰鞠躬,「对不起老师,误删……」

经过一番复杂的操作,我终于重新加回陆鸣沧的联系方式。

心想这下他总该放我走了吧。

陆鸣沧又开口,「张教授有一些问卷还在办公室,需要你取来发给同学。跟我走一趟吧。」

……

陆鸣沧的办公室坐落在老建筑楼里,从新教学楼到他的办公地点,需要经过一道爬满绿藤的玻璃连廊。

地方比较偏僻,除了几个年纪大的教授,很少有人经过这里。

我被连廊的阳光照得头晕目眩,不经意一低头,就看见一楼的老滕树下,宋泽和罗敏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

午后玻璃栈道的阳光似乎被筛去了热量,只剩下一层冷冷的线,把我的影子勾得清晰无比。

我几乎是强忍着,才没哭出来。

他们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个?

陆鸣沧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脚步,走到我旁边。

短暂的沉默后,淡淡说:「那不是你男朋友吗?」

谢谢你提醒我。

我没有看太久,因为后面的内容单一到令人恶心。

去办公室走的路上,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幸好,陆鸣沧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门一关,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狼狈地问:「老师,有面巾纸吗?」

陆鸣沧递给我一盒。

我摁在眼上,嚎啕大哭。

我和宋泽在一起半年,是他追的我。

而罗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读高中,考大学。

现在,同时被这两个人背叛,那滋味不亚于钝刀子割肉。

……在陆鸣沧办公室哭了个够,我才抱着问卷慢吞吞出来了。

临出门,陆鸣沧从旁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可乐扔给我,「敷一敷。」

3

下午,我收到了宋泽的消息。

「禾禾,生日快乐,礼物给你放在教室的桌子下面了,记得拿。」

翻翻整个聊天记录,这应该是宋泽最近给我发过最长的一段话。

算什么?

做了亏心事后的愧疚?

我无心跟他做过多的拉扯,下午直接取回了「生日礼物」。

包装简陋的礼品盒里,躺着一条廉价的高仿项链。

正品要小几万。

宋泽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上次他送给我的手链,也是赝品。

可是我喜欢他啊,所以即使戴出去后,被塑料姐妹花嘲笑掉价,我也完全不在乎。

我从来不觉得一个人的心意廉价,除了用来遮掩丑陋行径的「心意」。

其实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就想过,一定得徒手撕了宋泽和罗敏才解恨。

可是我没证据,最后他们大概率会倒打一耙,用受害人的嘴脸控诉我想太多,无理取闹。

与其继续在他们身上耗费精力,不如离这对狗男女远远的。

因为不想再跟罗敏住一起,第二天我就开始在学校附近找公寓。

中介说,周围几个楼盘都是最近几年新建的,环境比较好。

他手里有现成的房源,所以很快就敲定了。

回寝室收拾行李的时候,消失好几天的罗敏正坐在我桌子前,拆掉了我买的包。

她穿着我的新衣服,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

「小禾,谢谢你的礼物,虽然我更喜欢白色,但这个也不错。」

一种强烈的恶心充斥了我。

罗敏爸妈对我挺不错的,有几次我生病了,爸妈在外地赶不回来,都是罗妈妈提着小米粥过来照顾。

所以我经常送罗敏礼物,表示感激。

可这件衣服根本就不是我送她的礼物,是准备留着自己穿的。

她看出我脸色不对,关心地说:「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如果没有撞见那一幕,我大概一百年都不会怀疑她跟宋泽搞到了一起。

我盯着她唇角斑驳的口红,突然上前,捏住裙子拉链。

嗤拉一声。

拉链开了,露出侧腰暧昧的吻痕。

「你干什么?」

我无视罗敏的惊慌,冷着脸,动作强硬地把衣服扒下来,顺手夺走她手里的包,

「不好意思啊,这些东西不是送你的。」

「你能不能有话好好说,不送就不送,我又不是不给你。」

我喘了口气,忍着心底的压抑,指指发卡:「行,你头上那个也摘下来。」

罗敏难以置信,大概是以前我从来没跟她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禾禾,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我微微一笑,把东西丢进行李箱,砰得合上了箱子。

「把男朋友给你玩,还算小气?」

罗敏眼神一颤,意识到自己露馅了,短暂的难堪羞恼后,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宋泽喜欢我,有什么办法?抢你男朋友,挺爽的。」

「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罗敏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语气拔高,

「我为了你搬出学霸寝室,跟你一个差生住在一起不算吗?你给我点东西怎么了?」

我指着桌子上那些昂贵的化妆品,「这不是吗?」

「你家有钱,打牌随便送。我这些东西,跟打发乞丐有区别?明明我学习比你好,可老师把所有的机会都给了你,凭什么?不就是家里有几个钱吗?」

原来这么多年,我看到的罗敏是性格内向,心地善良的,却没想到私底下竟是满腹恶意。

「既然你喜欢脏男人,我让给你了。」

说完,我拎起行李箱,无视罗敏青红交加的脸色,扬长而去。

走出校门的时候,我给宋泽发了三个字:「分手吧。」

顺便提了句:「那些钱都给我转回来,别逼我告你。」

没错,这半年,我大大小小给宋泽转了有五万。

因为知道他穷。

他每次送我一个高仿货,他的室友就会让我不经意知道,宋泽为了这件礼物,吃了半个月的泡面。

我一心疼,就给他转钱。

现在一想,都是骗傻子的套路,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恋爱脑。

当晚,我搬进了新家。

收拾好东西,我点了一堆烤串啤酒,开始借酒消愁。

毕竟,说完全不难受那是假的。

但更多是恶心,是一种肉包子打狗的愤怒。

情绪上头,我忍不住给发小打了电话。

这一打就是几个小时。

我喝断片了,那头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的。

「禾禾,我……吱吱……没……电——」

嘟嘟嘟……

通话突然中断了。

同时,手机收到了陆鸣沧毫无温度的短信,「课后作业明早集齐。」

我这才想起来,因为忙着搬家,作业我一个字没写。

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恋了还要熬夜写作业。

我重新给发小打过电话去,含糊不清地开骂,

「事实证明,陆鸣沧、宋泽这些长得帅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没听见那头的动静,「豆豆,你说话啊……」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里传来陆鸣沧无奈的声音,「谢谢你对我的评价,但明天作业记得按时交。」

……

我弱弱地回应了一句:「我病了……」

不到五分钟,门就被敲响了。

我一步三晃,打开了门。

陆鸣沧一米八八的个儿,站在阴影里,将我笼罩起来。

他眼神一扫,看见桌上的外卖,蹙蹙眉,「你半夜随便给人开门?」

我看清了他身上的灰蓝色睡衣,又看见他身后的门开着,酒醒了大半。

陆鸣沧住我对门?

我努力扶墙站稳,「陆老师好,我——」

话说一半,就被一道愤怒的声音打断。

「乔禾,你跟我分手,就因为有新欢了是吗?」

宋泽站在楼梯口,头发湿了,绞成好几缕,一双眼睛黑沉沉的,黯淡无光。

我一口闷气没喘上来,差点憋死。

平复半天,吐出三个字,「脏男人。」

他一副受尽屈辱的样子,「乔禾,到底是谁脏?」

他还敢有脸指责我?

我火气蹭地冒起来,「当然是你脏,你和罗敏,比垃圾箱还脏!」

宋泽冷着脸,义正言辞,「我和罗敏只是普通朋友。」

我气笑了,指着陆鸣沧咆哮,「我和他这样的,才是普通朋友,你俩,叫 p 友!」

宋泽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乔禾,你个女孩子,还要不要脸?」

我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出来,突然开始低着头摆弄手机。

「……你干什么?」

「我报警抓你。」

4

宋泽跑了。

我手机屏还停留在拨号页面,睁着两个红肿的眼,可怜巴巴。

「你知道失恋有多痛苦吗?」

陆鸣沧淡淡盯着我,「嗯,我知道。」

我蔫哒哒的,最后被他扶进卧室。

后来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反正早上醒来,陆鸣沧侧卧在沙发上。

闭着眼,肉眼可见的疲惫。

我发了会呆,突然想起起自己昨晚干了啥。

我好像拉着陆鸣沧,哭了半宿。

把我和宋泽那点烂事,全倒出来了。

陆鸣沧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眼神依然是清清冷冷的。

「收拾好,待会送你去学校。」

跟陆鸣沧住对门的好处就是,能搭顺风车。

他有一辆迈巴赫。

结果到了学校,众目睽睽下,我从里面钻出来,看见不少人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以为他们在讨论迈巴赫,吃完早饭才知道,原来是宋泽挂我了。

他在学校的论坛上发帖,公然说我劈腿。

大致意思就是,我嫌贫爱富,榜上了土大款。

配图是我从车里下来的照片。

「所以车主是谁啊?」

「八成是富得流油的中年老男人。」

现在,帖子里的「老男人」正在讲台上,不疾不徐地讲课。

今天课堂依旧满座。

我被挤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冷门的选修课,为什么突然变得人山人海。

论坛里,很快有人贴出陆鸣沧下车的照片。

「卧槽,不是吧,陆学长的车?」

「听说他家本来就很有钱,是受熟人所托,来这边代几个月的课。」

「难怪乔禾劈腿,是我连夜把男朋友埋了。」

「楼上,三观还是要有的吧。乔禾挺下头的。」

下课后,学校老师把我和陆鸣沧叫去了政务楼。

一进门校长竟然也在。

「你们两个谈恋爱了?」

「没有。」我连忙抢答。

「那帖子怎么回事?」

我十分愧疚,「是我前男友造谣。」

校长语重心长地教育我们:「你们现在是师生关系,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

这话主要是对我说的,陆鸣沧揽过话头:「抱歉,是我的问题,以后会注意。」

「乔禾。」走出办公室,陆鸣沧叫住我。

斑驳的光影筛在陆鸣沧浅驼色的风衣上,他戴着眼镜,瞳孔经镜片的散射,莫名染上一圈温柔的弧光。

「我想给美国的教授寄些照片,等洗好了,麻烦替我选两张,邮到这个地址。」

他递给我一张纸条。

其实就五张,只要挑出两张来寄走就可以了,他自己怎么不做?

我一头雾水地联系上洗照片的人,拿到后,注意力顿时被一张照片吸引。

照片左下角,罗敏和宋泽友情出镜。

在一片草坪中间,亲昵地拥在一起。

拍摄时间正是陆鸣沧上课的第一天。

难怪他误以为罗敏和宋泽是男女朋友。

所以他让我寄照片,是在帮我?

我给陆鸣沧发了消息。

「老师,有张照片能不能给我?」

「随你处理。」

拿到这张照片,不到一天,我就把宋泽和罗敏锤得裤衩子都不剩。

我在学校论坛公然艾特他,骂他「贼喊捉贼。」

下面不仅有他和罗敏搞在一起的图片,还有我给宋泽和罗敏的转账记录。

给宋泽的东西,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五万。

给罗敏的大多是昂贵的礼物,票据都扔了。

手机里只剩下她跟我索要礼物的聊天记录。

「禾禾,我想要这个。」

「禾禾,我想要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禾禾……」

吃瓜群众一边倒地偏向了我。

「这是什么奇葩闺蜜,把你当 ATM 机了吗?」

「乔禾是活菩萨吗?男友力 max!」

更有不少人玩梗。

「禾禾学姐,饿饿,饭饭。」

「禾禾学姐,期末求过!」

5

就这样半死不活地熬到期末,校长制定了新的校规。

选修课成绩算在综合测评里,挂掉不仅要重修,还可能影响毕业。

本来混吃等死的同学们焦虑了。

考试前四处打探重点,陆鸣沧的课也不例外。

虽然是选修,但也需要耗费很多脑力。

这天上课,到了提问环节,下面有同学勇敢举手。

「陆老师,请问有重点吗?」

四周一群被赶走瞌睡虫的同学,好奇地等陆鸣沧回答。

陆鸣沧微微挑眉,笑了笑,「没有。」

周围传来一片失望的叹息。

开始在班群里艾特我,「学委,磨陆老师的任务交给你了。」

重点嘛,就像豆浆,磨一磨总会有的。

当晚我捧着笔记准备恶补,意外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喂,请问你是鸣沧女朋友吗?」

我愣了一下,「不是,我是他……他邻居。」

「他喝醉了,在茗湖区盛乐大厦 43 号,你能来接一下吗?」

已经立冬了,外面飘着小雪。

大概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我想起同学们交给我的重任,深吸一口气,打车直奔目的地。

半个小时后,隔着出租车的窗玻璃,我一眼就认出了那道身影。

清隽高挑,侧倚着墙,一动不动。

天上的雪扑扑簌簌。

雪吞没了脚步声。

我走到陆鸣沧面前,拍掉头上的雪花,喊了一声:「陆老师?」

陆鸣沧闭着眼,雪白的地面折射了灯光,落在他脸上,纯洁干净。

好像睡着了。

我壮着胆子,调高了分贝:「陆鸣沧?我来接你了。」

陆鸣沧慢慢睁开眼,一双暗沉的眸子锁定在我脸上,沉默着不说话。

大概率是喝醉了,不然他肯定会说:「抱歉让你这么晚出来。」

「你车钥匙呢?」我问。

我去年就考了驾照,车技还算可以,为了接他,连驾照都带出来了。

陆鸣沧盯着我看了好一会,迟钝地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交给我。

同时转身扶着墙,晃晃悠悠朝停车的位置走去。

「你慢点,我扶着你!」

「你小,怕把你压坏。」他嗓音有种被酒浸润后的哑,厚醇迷人。

幸好陆鸣沧的车停得不远。

他个子很高,蜷缩在装饰可爱的副驾驶上,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我在副驾驶的侧门抽屉里,发现了消失很久的口红。

里面还有我的小皮圈,一部分化妆品,都是以前坐顺风车的时候,留在他车上的。

都很久不坐了,陆鸣沧怎么还没扔掉这些东西?

陆鸣沧上车就不动了,我只好亲力亲为,给他系安全带。

这样不免要跟陆鸣沧近距离接触。

他闭着眼,呼吸轻慢地卷入我耳朵里,痒痒的。

脸上的纤毛似乎触碰到了他的鼻尖。

我心跳加快,屏住呼吸,眼神四处乱飘。

酒香好像被他炙热的体温蒸腾着,在逼仄的空间里愈演愈烈。

我正要起身,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扣住了我的腰,我们两个的距离瞬间拉进。

我甚至能看见他一双浅色瞳仁里倒影着的我的影子。

「没插好。」他出声提醒。

我紧张地绷紧身子,屏住呼吸,帮他把安全带扎牢。

咔哒一声。

他没有放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壮起胆子,「那个……作为感谢,你能不能把考试重点给我?」

陆鸣沧紧盯着我好一会儿,最后疲倦的闭上,温声说:「禾禾,基本的师德,我还是有的。」

也就是不可能。

「……」

我绕过车头,上了主驾。

一路上唉声叹气,跟陆鸣沧抱怨他这门课多么难,同学们多么惨。

他就安静地听着,也不说话。

快到小区的时候,大概实在忍不了了,把自己的手机扔给我。

「昨天给你发过,网不好,失败了。你重发吧。」

还有这种好事?

把车稳稳停在停车位上,我解锁了陆鸣沧的手机,找到我和他的聊天对话框,快乐地往上翻。

突然,看到一条没发送的信息。

不是文件。

时间竟还是几年前。

「学长,我喜欢你。」

「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半个小时后。

陆鸣沧回复:「抱歉。」

「信号不好,你等我一下。」

可是我等了半个小时后,只收到了一句抱歉。

第二句因为网络原因,发送失败了。

「怎么了?」陆鸣沧喊我。

我回过神,匆忙退出聊天页面。

「我没找到。」

陆鸣沧捏捏鼻梁,重新拿回去开始翻找,不一会儿,我的手机叮铃一声,收到了一份文件。

班级群里接到重点的时候,都炸锅了。

「哇,禾禾,你怎么说服陆老师的!」

我摁掉手机,领陆鸣沧回家。

他脚步很慢,一米九的个头,跟在我身后,一阶一阶地上。

喝醉了酒的他,上台阶的时候会左右摇晃,我不得不时时刻刻回头,盯着他,防止他站不稳,从楼梯上滚下去。

因为是俯视的角度,我能看见陆鸣沧纤长的睫毛,垂落的眼尾,甚至是下眼睑的睫毛阴影。

少了点不近人情的冷漠,有点……乖?

走到家门口,我站着没动。

陆鸣沧还有几步台阶,停住了,微微抬头,视线跟我交织。

平静温和。

不得不说,他穿白衬衣打领带,戴着金丝框眼镜,这幅样子真的很像个斯文败类。

我鬼使神差地问:「陆老师,你家密码锁多少?」

「0521。」

「你多高?」

「一米八八。」

「多少岁了?」

「29。」

「有女朋友了吗?」

陆鸣沧顿了顿,「没有。」

我好想发现了什么 bug。

喝酒就会说真话。

然后我进入了重头戏,「这次考试,题型是——」

陆鸣沧抿了抿唇,俯身压在我耳边,轻轻问:

「问这么细,禾禾,你想干什么?」

他喝醉了,声音了混杂着若有似无的痞气。

但没有碰到我。

可是热气像一个轻慢的吻,打着旋灌进耳朵里。

瞬间,我的耳尖红得滴血,酥麻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腰,两腿一软,就被陆鸣沧给架住了。

陆鸣沧含笑盯着我。

我慌了,心脏怦怦乱跳,之后随便找个借口:「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嘶……」

陆鸣沧突然蹙蹙眉,撑着栏杆的手青筋暴起。

一脸痛苦之色。

「你怎么了?」

陆鸣沧抬眼,眼底是黑压压的落寞,有些可怜。

「胃疼。」

他看起来的确不太好受的样子。

我心软了,「那你先进来吧,我家有胃药。」

陆鸣沧被我拽着进了家门。

等我拿着水和药过来,他早就扯松领带,半靠沙发仰起头闭目休息。

喉结一滚,说不出的禁欲性感。

我要疯了……清清嗓子,「起来吃药。」

他慵懒地睁开眼,跟我对视了得有一分钟吧,一动不动。

什么意思?想让我喂?

我迟疑地把药放到他唇边。

陆鸣沧张口,含住,凉凉的唇瓣碰到了我的手指尖。

带来一阵酥麻。

要命。

我蹲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两腿像灌了铅,我们靠得很近,呼吸心跳声此起彼伏。

「明天,我的代课就结束了。」陆鸣沧突然开口,眼底蓄着一层看不明的情绪,突然问我:「乔禾,你缺男朋友吗?」

我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嗫嚅半天,「缺……缺……」

还是不缺……

他没给我迟疑的机会,问:「我行不行?」

6

我,行不行!

我慢吞吞捂住嘴,以为自己做梦了。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他耳根渡了一层薄薄的粉,移开视线,想要起身离开。

这种事,怎么能慢?

我猛扑上去,把他撞进沙发,压住陆鸣沧的四肢,吧唧亲了他一口。

「我考虑好了,你行。」

陆鸣沧眼神暗下来,手掌从脖子滑进我的发丝,压着吻上来。

酒香在口腔里弥漫。

他动作很克制,手贴在我后背上,一动没动。

我像块扔在铁板上的冰块,滋滋冒着白雾,很快化成了一滩水。

陆鸣沧放开我,捏了捏我的耳尖,「禾禾,下次,别随便让人进门了。」

「哦。」

不知道为什么,陆鸣沧走得很急,他把我送回主卧就离开了。

我身上还留着他的味道,烟草混薄荷,让人辗转反侧。

一个小时后,我穿着浅绿的印花小猫吊带睡裙,抱着白色软枕,一脸无辜地站在门前。

「我睡不着。」

陆鸣沧半围着浴巾,水珠顺着紧致的肌肉纹理汩汩流下,被柔软的白色浴巾吸走。

他喉结一滚,眼神淡淡落在我脸上,「禾禾,我不敢保证,你来我家就能睡得着。」

我不管。

我又不是来找他睡觉的,是来培养感情的。

我从他胳膊下面弯腰钻进去,直奔客房。

在床上打了个滚,给发小豆豆发去消息,「怎么跟新男朋友培养感情?」

豆豆看热闹一样,「睡他床上呢?」

「不太好吧……」

第二条是个语音。

可能是房间里信号不好,加载不出来。

于是我光脚下地,偷偷打开一条门缝,想去客厅找个信号好一点的地方。

外面黑漆漆的,陆鸣沧好像睡了。

我溜到客厅,皎洁的月色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室内。

我频繁点着语音条,在拐角处,一头扎在某个人身上。

「嘶……疼……」我痛呼出声。

一只大手抵住我的头顶,提醒我:「看路。」

冷淡的声线在夜晚格外清晰,将他的存在感无限放大。

我茫然地抬头,发现陆鸣沧正倚在吧台边,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即便如此,他的脸依然有让人着迷的资本。

恰好,语音条也加载出来了。

豆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增进感情的方法多了去了,你抱着他,让他给你讲睡前故事,顺便摸两下腹肌呗…… 」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月亮突然被乌云遮住了。

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陆鸣沧的眼神暗得看不清,声音嘶哑,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你想跟谁增进感情?」

手机突然变得无比烫手。

我支支吾吾半天,后腰突然抚上一只炽热的手掌,拉近。

滚烫的热气扑面,仿佛要将我溺死在里头。

陆鸣沧弯腰,一口咬在我耳尖上,「禾禾,我在问你话。」

我紧张得语无伦次,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问:「你……能给我讲睡前故事吗?」

他突然把我抱起来,「好。但不能在这个地方。」

……

我承认陆鸣沧有能力。

他给我讲了个枯燥乏味的故事,我一句骚话都没讲出来,就昏过去。

大清早起床,我幽怨地盯着他。

陆鸣沧一边系领带,一边低头给了我一个吻,「快点,待会送你上学。」

他要回公司上任了,我也还有正事要办。

扑倒他的计划,暂时被搁置到了以后。

 

今天是这学期,学校宣传部举办的最后一次活动。

作为校宣部部长,我得亲自盯着。

经过楼梯口的时候,我刚给陆鸣沧发完微信,就听见几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

「……现在活动马上开始了,你服装没订,还怎么继续?宋泽不是拍胸脯保证,你做事比乔禾靠谱吗?你看看,你自己靠谱吗?」

等我想刹住脚步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堆人出现在视野里。

罗敏眼眶通红,被艺术部几个同学围堵在里面,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外面几位是艺术部的成员。

我突然想起,今天艺术部也要拍摄宣传片。

之前,我和宋泽是宣传大使。

后来我太忙了,跟老师请辞,让他们找替补。

没想到这个替补竟然是——罗敏。

罗敏第一时间看见了我,抿唇不语。

艺术部的人一回头,着急忙慌地抓住我,「乔禾,没时间了,快来救场!」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我就被他们拖入化妆间。

艺术部显然对罗敏不负责任的做法十分唾弃。

「罗敏脑子坏了吧,服装没订,还有心思跟摄影师说把她拍好看点儿。真以为给自己拍写真呢!」艺术部部长一头扎进服装库里,找来找去。

「幸好咱们有存货,她穿不上,你行。我刚才把情况跟老师说过了,这次宣传大使,还是你和宋泽。」

我一抬头,从镜子里看见罗敏站在门口,冷冷看着我,似乎想把我吃了。

我依稀记起她以前说过,学生会是差生待的地方,她不需要。

牌坊立得真不错。

我没心思管她的感受,跟艺术部说:

「我那头还有活动,速战速决吧。」

艺术部部长没好气地跟我说:「当然,你和宋泽都是老手了,很快。」

咚!

门被用力推开,撞在墙上,反弹回来。

门口空空如也,罗敏走了。

7

我走到户外时,宋泽正穿着白衬衣坐在草坪上。

树叶筛过阳光,像一层洒金,落在宋泽的脸上,朝气蓬勃。

自从被我锤过后,宋泽在学校里的人气一落千丈。

但免不了有些颜狗仍然聚集在附近,偷偷看他。

我抚平裙摆,走过去。

宋泽愣了愣,「罗敏呢?」

艺术部部长翻了个白眼:「关键时刻掉链子,跑了。」

宋泽没有多问,在摄影的催促下站过来。

我和宋泽按照要求摆了几个 POSE。

摄影师蹙着眉,「宋泽,你表情再自然一点。」

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表情极其僵硬。

我深吸一口气,公事公办地说:「我赶时间,没空陪你耗着,不行就换人。」

「好……」

宋泽眼神颤了颤,不敢看我。

拍摄工作很快结束了。

离开时,宋泽跟在后面想说什么。

我接到了陆鸣沧打的电话,「结束了吗?」

丧气地抱怨:「没呢,中途被抓来做外援,自己的活还没干呢,我估计要忙到很晚,你先回家吧。」

陆鸣沧笑笑,「没关系,我也挺晚的,我等你。」

听到我的话,宋泽突然抓住我,问:「你们……住一起了?」

「跟你有关系吗?」

「我们才分手两个月!」

我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错,是两个月二十天,而且你跟罗敏在一起,我还得给你守丧?」

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还有人掏出手机,跟朋友八卦。

宋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跟她只是玩玩……」

「那你慢慢玩。」我扬扬手机,「记得还我钱,不然就报警抓你。」

校宣传部的事情太多,我很快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要不是放学时看见罗敏站在陆鸣沧前跟他搭讪,我早就把这号人给忘了。

她身上背了我送的爱马仕包,头发卷成了和我相似的波浪,用同款的蝴蝶结把头发扎成一束。

纯看背影,我都以为是自己。

罗敏正口若悬河地进行她的表演。

我走过去,故作客气地打招呼:「陆老师好。」

罗敏声音一顿,回头发现是我,笑容淡了许多,却仍然保持一份装出的热切:

「禾禾,你放学了!陆老师带了我们这么久,我和几个同学都想请陆老师吃个饭,请陆老师一定赏脸。」

不知有有意还是无意,她并没有提到让我一起去。

陆鸣沧目光落在我身上,随口拒绝:「你们还是学生,不用破费了。」

罗敏视线在我和他身上打了个来回,亲热地抱着我的胳膊。

「禾禾,你也一起去吧,班长也在,他借给你好多笔记,不该感谢一下吗?」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好呀。」

从那天起,罗敏又恢复了跟我的热络。

「禾禾,我看你总坐陆老师的车上学放学。」

「哦……顺路。」

「你现在住哪呀?」

「附近。」

「哈哈哈,我想去蹭饭,可以吗?」

每当我简短地结束一个话题,她就会找到新的突破点,企图继续聊下去,套取我私人信息。

后来我问了班长,其实这就是一个班级聚会。

罗敏是自告奋勇来请陆鸣沧的。

甚至有同学过来告诉我:

「真尴尬,我刚才叫错人了,我以为是你,结果是罗敏。你俩衣服简直不要太像,她最近总提陆老师,还说他有钱,暗示你不检点……」

我一点也不惊讶。

罗敏自认为一点也不比我差,我有的,她也能有。

考试复习期间,罗敏总是用各种借口找陆鸣沧说话,最晚的一次在凌晨两点。

说:「陆老师,我真的压力好大。」

我气不过,回复了句:「他睡了。」

谁知那边还是没有消停,很快,我手机就收到了罗敏发来的消息,旁敲侧击的试探,「你睡啦?要不要来聊天?」

罗敏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学业上了,自从跟我闹掰,她好像变了个人,偏执得让人无法理解。

一个多月后,期末考试结束,我拿到了全额奖学金,成绩进步了不少。

罗敏挂了一门,需要重修。

放假的第二天,学校论坛公布了一个匿名帖。

题目是:这样的闺蜜你敢不敢要

我和罗敏的名字,用首字母代替了。

我被描述成了抢闺蜜男人的恶人。

罗敏则是什么都得不到的受害者。

匿名作者还写着:

「Q(乔)是学生会成员,所以教唆学生会成员排挤 L(罗),还抢走了 L(罗)一个重要的机会。」

评论区很多吃瓜路人开始声讨我。

「不会吧,还以为乔禾人很好呢,原来也干这种事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

「这样的闺蜜,我可不敢要。」

不用想,我都知道这个发帖的人是谁。

当晚班级聚餐,我杀到了现场。

推开门的瞬间,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他们应该笃定我没脸来。

罗敏穿了件很漂亮的碎花长裙,配……肉色打底裤,挎着我以前送给她的包包,跟宋泽亲昵地坐在一起。

看我进来,她愣住了,猛地站起,「你怎么来了?」

「班级聚会,我不该来吗?」

大家面面相觑。

显然察觉到了诡异的气氛。

班长跳出来打圆场,「禾禾,你坐我这儿。」

「不用了,谢谢班长。」

我走到罗敏面前,亮出一条短信,

「帖子的事我交给网警了。非法捏造事实,估计几分钟后就会受理。」

四周的音乐停了,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听我讲话。

我哎呀一声,「糟糕,忘记截图了,大家帮帮忙,趁帖子删掉前把证据保存下来。」

大家纷纷掏出手机。

罗敏也不例外。

等她打开页面后,我捏着手机,悬到罗敏上方,拍了张照片。

意料之中。

罗敏的页面跟大家不同,她显示的是——我的匿名回答。

「罗敏,原来这个人是你啊……」

我第一时间把照片发到了班级群。

众人手机纷纷传来消息提示音。

「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种倒打一耙的本事。」

大家看罗敏的眼神都变了。

罗敏脸色发白,「我没有——」

我没心情听她掰扯,抄起一瓶红酒,对着她迎头浇下去。

最后还剩下一半,赏给了宋泽。

两个人的脸沾满了红色的酒液,被五光十色的灯光一照,狼狈又可笑。

我扔掉空瓶,转身拿起台上的话筒。

「今晚我买单,请大家听个故事。」

我掏出了给他俩买过的礼物明细。

又放了罗敏在寝室里跟我说话的录音。

「抢你男朋友,挺爽的。」

「乔禾,你不缺钱。这些跟打发叫花子有区别吗?」

「在你身边,我永远得不到最好的。我明明比你学习好,但所有的资源都是你的!凭什么?就因为你家有钱,你有一张讨男人喜欢的脸吗?」

不等放完,包房里传来罗敏歇斯底里的声音。

「乔禾!你明知道我得了抑郁症,一定要逼我吗?」

「诊断证明书呢?」我冷眼看她演戏,「别侮辱抑郁症患者,他们只是病了,不是没道德。看来你对自己脸不满意啊,想长得讨人喜欢,我建议你把脸凿烂了重新长。」

罗敏突然哭着跑出去。

宋泽一动没动,只是盯着我,冷冷地说:

「动不动就撒钱,大家说得没错,你和我们不一样,这样的你,永远得不到真心。」

说完,他踹开门去了洗手间。

屋里鸦雀无声。

我索然无味,转身离开,走到楼梯口,发现罗敏正对着陆鸣沧哭诉,

「乔禾一直欺负我,陆老师,您评评理……」

我抱臂站在台阶上,好笑地看她表演,提醒她:「你不知道,陆老师三观跟着五官走吗?」

罗敏泪眼朦胧地回头,一脸不解。

我扬起下巴,对着陆鸣沧勾勾手。

陆鸣沧了然一笑,起身朝我走来。

我站在台阶上,刚好跟陆鸣沧视线平齐,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拉近,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送我回家。」

「好。」

经过罗敏身边,我挑起眉,「他,我让你凭本事抢。」

8

回去的路上,天上又开始下雪。

车里开了暖气,我喝了一点酒,有些犯困。

刚停下车,我就越过中线爬过去,坐在陆鸣沧身上。

他挠了挠我的耳朵,声音蕴含了笑意,「你想干什么?」

「亲亲。」

我情绪有些低落,为这么多年真心被人辜负,也为了宋泽那句:「这样的你,永远得不到真心。」

「我是不是脾气不好?」

「不是,你只是运气不好。他们控诉你贪婪,不过是因为他们只能拿出廉价的情感。」

他目光平静温和,奇异地抚平了我躁动不安的内心。

我捧住他的脸,把自己的唇压上去,刚想更进一步,就听见有人拍车窗。

我和陆鸣沧同时扭头,看见我爸铁青着脸趴在窗玻璃上。

我吓了一跳,心里发慌,挣扎着往副驾驶跑。

陆鸣沧神色一紧,用力箍住我的腰,轻叱:「别动,等会从这边下。」

我察觉到陆鸣沧的变化,羞愧地差点哭出声。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爸要来。」

他闭上眼,压下眼底如波涛翻涌的情绪,叹了口气,打开车门。

冷风倒灌。

「鸣沧啊,我看见你车停在——」

我爸的声音戛然而止,目睹了我满脸羞红,坐在陆鸣沧腿上的情景。

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

陆鸣沧说:「叔叔,我和禾禾,在谈恋爱。」

我几乎听见了我爸心梗的声音。

由于有生意往来,我们两家之前就认识。

我之前旁敲侧击地问过我爸,我爸坚决反对,说年龄差太大了,不行。

此我满脸胀红,从陆鸣沧身上艰难地滑下去,在我爸面前站好,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陆鸣沧也下了车,替我围上围巾。

我爸轻咳一声,一脸没眼看的样子,「快点回家,你妈还在家等你,我跟小陆聊聊。」

我灰头土脸地跑上楼,把烂摊子丢给陆鸣沧收拾。

我妈在家里已经把行李打包好了,要我寒假回家住。

不一会儿,我爸回来了,我悄悄给陆鸣沧发了个微信。

他说:「放心,一切交给我。」

整个寒假期间,我和陆鸣沧就隔着手机聊天。

他有公司的事要处理,大多数时候,是我在说。

比如新买的小茶杯,比如在野外看到一只小花猫。

他并不能做到每次都及时回应,但每一条,都会回应。

不像跟宋泽在一起时,宋泽总是用一些「困了」「睡了」打发我。

时间很快到了除夕,我接到了罗敏妈妈的电话。

以前逢年过节,爸妈不在家,罗敏就带着我回他们家。

罗敏的爸爸是残疾人,常年坐在轮椅上。

她妈妈身体不太好,拖着病体操劳家中事务。

按照往年的习惯,我应该给叔叔阿姨发个拜年短信。

今年跟罗敏闹掰了,所以没想起来。

「禾禾呀,是阿姨。罗敏说你跟她闹矛盾了,你是小敏最好的朋友,有什么误会不能坐下来慢慢谈呢?」

「阿姨,跟您没关系,这是我们俩的事。」

「禾禾,要不你跟阿姨说说,阿姨给你评评理。」

「没事的,阿姨,祝您新年快乐,我还有事——」

「那你忙完,早点来啊,你叔叔一直念叨着你去年买的蛋黄酥。」

我盯着街上互相串门拜年的邻居,开口打破了最后的体面。

「阿姨,罗敏抢了我男朋友。」

这话十分刺耳。

电话那头沉默好久,罗敏妈妈才硬扯着笑,

「我……我回头狠狠说说罗敏,是我们没教好,阿姨给你道歉。罗敏她有抑郁症,跟这件事有关吗?」

我蹙眉,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于是说:「她跟宋泽在一起了,应该跟他有关系吧。」

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今年运气好,除夕这晚天上下起了雪。

虽然城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好在因为一场皑皑白雪,有了些许年味。

家里张灯结彩的,亲戚们围在厨房里准备晚饭,我趴在窗户前,看着天空被雪花折射出的霓虹灯光,给陆鸣沧打电话。

短暂的等待后,那头接起。

清润温和的声音从传来,陆鸣沧身边静悄悄的。

我屏住呼吸,「除夕快乐。」

他笑了,如陈坛佳酿般醉人,「禾禾,除夕快乐。」

「你那边好像很安静。」

「嗯,我在你家楼下。」

「?」

几秒钟后,我激动地光着脚穿过客厅,跑到书房,跪在桌子上往下看。

漫天大雪里,陆鸣沧穿着深黑的加厚大衣,仰头朝我招手。

影子在雪地里拉得很长。

我打开一扇窗户,顶着寒风朝他喊:「你等我一下。」

陆鸣沧笑着,「穿厚点,不急。」

我没想到他能来,匆匆化了淡妆,便套上新衣服下楼了。

算起来,我们大概有半个月没见了。

我掏出兜里的糖,剥开塞进陆鸣沧嘴里,「你上去坐坐吗?」

「不了,」他含着糖,像个成年的仓鼠,稳重里带着一丝可爱,「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妈隔着窗户喊我:「禾禾,吃饭了。」

一转眼看见陆鸣沧,改了口风,「哦,男朋友在啊,那你们玩,我给你留饭。」

「谢谢阿姨。」

环城公路上,车辆稀疏。

陆鸣沧带我来了郊区,本地最有名的一处人工湖。

因为年假的原因,几乎没什么人过来。

湖面结了冰,被大雪覆盖。

远处人造霓虹灯景明灭闪烁,不断变换出——「新年快乐」的字样。

「来这里干什么?」

我脖子上缠着陆鸣沧的羊绒围巾,隔绝了冷风。

陆鸣沧倚在车头,说:「你还记得你跟我表白那次吧。」

「嗯。」

陆鸣沧侧头盯着我,认真地说:

「我想答应你。可是那天信号不好,消息没发出去,让你误会了。后来,我去找过你。」

我一愣,信号不好的事我知道,可是陆鸣沧什么时候来找过我。

他有些惋惜,「你那时候已经有男朋友了。」

「什么时候?」

「大概我出国前几天。」

我算了下日子,更迷糊了,「不对啊,我没有男朋友啊。」

陆鸣沧幽怨地盯着我,「你有,叫刘子衍。」

我顿了下,突然爆笑。

在陆鸣沧不解的目光中,掏出手机,调出刘子衍的社交账号,备注——新生代青年演员。

「你要这么说,确实,当时我的确有个新老公,叫刘子衍。」

陆鸣沧说,他去找我时,我正背对门口,跟好姐妹安利「老公」,陆鸣沧以为我跟他告白不过是心血来潮,于是默默掉头走人。

陆鸣沧捧住我,趁大笑的时候低头亲上来。

「下次老公可以换个人喊了。」

我被亲得喘不过气,最后挂在陆鸣沧脖子上,

「你带着我,千里迢迢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吧?」

他把我抱在怀里,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等会儿。」

此时已临近午夜。

四周趋于宁静,远处跨江大桥上,最后一丝汽车喧鸣归隐黑暗。

霓虹幕墙上,出现了新年倒计时。

10

9

……

3

2

1

砰!

一束流光从远方的地平线升起,直冲云霄。

到达顶点的地方,炸成一片火银色的花海。

紧接着,数道流光直窜夜幕,砰砰数响,漫天的星斗被掩盖在热闹的星海中,夺目绚烂。

我屏住呼吸,眼底映照着莹莹火光。

耳边传来陆鸣沧的声音:「禾禾,新年快乐。」

我闭了闭眼,金银的花海仿佛映在了眼睛里。

好多年没见过烟花了。

「这场烟火,我想送给你,很久了。」他眼里,倒映着星火和我,幻化成最美的景色。

「禾禾,我爱你。」

9

假期一晃而过。

开学时,学校闹出了一件大事。

罗敏和宋泽在校门口吵架,宋泽把罗敏打了。

有同学录下了现场视频。

现在的信息网堪比 5g,不到半个小时全学校都知道了,我也不例外。

视频里,罗敏捂着脸大哭,宋泽对她破口大骂:

「以前我忍乔禾,是因为她有钱,你穷逼一个,长得还丑,凭什么让我迁就你?」

转载的聊天记录有条热评:「这就是挖闺蜜墙角的那位吧?」

「她一身名牌,到处跟人炫耀,原来是乔禾送的呀……真不要脸。」

原本以为这件事跟我没多大的关系,结果第二天辅导员就找我去办公室谈话。

一进屋,罗敏的爸爸妈妈陪着罗敏,五个人坐在沙发上。

辅导员表情复杂,指指他们,「听说罗敏得抑郁症,是因为你?」

我不解地看向罗敏妈妈。

她好像一点也不心虚,「罗敏说你在学生会排挤她。」

我突然明白除夕夜那通电话时什么意思,如果我承认了,她就会拿着证据,跑来跟我家精神损失费。

我立马反驳:「我和她不是一个部门。」

罗敏妈妈红着眼,「我也不懂,但是上次你把她宣传机会抢了,就是不对。」

罗敏自始至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辅导员问:「这里是不是有误会啊?」

罗敏妈妈腾地站起来,

「有什么误会,我好好的孩子送到你这里来上学,得了抑郁症,你不该给我的交代吗?我们小敏为了和你作伴,从学霸寝室搬出来,跟你当室友,现在你搬走了,凭什么?」

合着罗敏抢我男朋友的事,只字不提啊。

辅导员叹了口气,招呼我:「乔禾,给对方道歉吧。」

「为什么要我道歉?」

「同学之间要和睦相处,她都抑郁症了——」

「我没错。」

这些年,我没少往罗家送东西,因为他们对我挺不错,可遇到事情,丑恶嘴脸全露出来了。

「她跟我作伴,为了什么,你们心里清楚。叔叔阿姨,宣传大使那件事,是罗敏自己没把握住机会,在校期间,你们可以说是同学们孤立她,以后呢?到社会上,没有抗压能力,一点不顺心就寻死觅活,你们也挨个儿找罗敏老板讨说法吗?这样谁敢要她?」

罗敏爸爸气得拍桌子,坐在轮椅里对我大喊大叫,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把你家长叫来。」

我刚想怼回去,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我妈踩着高跟鞋进来,「老师,我是乔禾的妈妈。」

我妈是怎么知道的?

我妈一来,罗家的嚣张气焰下去不少。

「老师,我家禾禾之前跟我说,自己得了抑郁症,我前几天好不容易开导好,怎么今天您又找她了?」

辅导员愣住了,「她也抑郁症?」

我妈笑笑,「稀奇吗?办公室就有俩呢。」

罗敏坐不住了,「她怎么可能——」

「就允许你有?不许我有?」我反唇相讥。

老妈拍拍我大腿,「没礼貌,怎么说话呢。既然同学得了抑郁症,我们当然得对她负责,这样吧,麻烦罗敏写一张保证书,承诺自己的抑郁症是因为我们乔禾引起的,我本人自费带她去医院做诊断。如果没有,我们也会请律师处理,追究她的法律责任。」

罗敏妈妈愣住了,突然叫喊起来:「我不同意!」

「哦,那没法证明跟我们禾禾有关系,老师,我领禾禾走了。至于罗敏受到排挤的事,在艺术部受的委屈,就去艺术部找。以后面试没选上,难道还要找入围的选手要精神损失费吗?」

说完我妈把我拎起来,「走吧,门口花瓶把我车蹭了,咱们去修车。」

「是我爸上次买的青花瓷吗?挺贵的。」

「管它什么瓷,碰瓷碎掉的,都是活该。」

出了门,我妈又领着我直奔男生宿舍。

「妈,你来这干嘛?」

她瞥了我一眼,「今天妈教你的这招,给我记着。」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门口的老大爷,「大叔,您认识 201 的宋泽吧,麻烦帮我转交一封信。」

大爷一愣,露出副警惕的神情,「什么信?」

「是这样,他欠我闺女五万块钱,如果三天内还不上,我就向法院起诉了。信封里有银行卡号,还有转账记录,你原话告诉他就行。」

我妈拎了一兜水果往窗口一递,「刚才买的,我拎不动了,大叔,您留着吃吧。」

看门大爷转而眉开眼笑,「哎呀,你这客气的……不就是给个信封,放心吧,保证把话带到。」

我妈回来,揽住我的脖子,「知道八卦中心是哪儿吗?」

「看门大爷?」

她拍拍我的肩膀,「等着收钱吧。」

后来听说,罗敏在艺术部那边也没讨到好处。

艺术部部长脾气爆,得理不饶人,不仅把事情掰扯清楚了,还告到了学校老师那。

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宋泽的转账。

后来,我好奇问我妈:「你怎么知道我被老师叫去谈话了。」

「陆鸣沧说的。」我妈露出个姨母笑,「他说,如果我不介意,就直接请律师了。但是他猜,比起漫长的打官司,你应该更喜欢直接一点的方式。」

是的,打脸。

10

九月份,我们家和陆家坐在一起吃了个便饭。

不知怎么就提到了我和陆鸣沧的婚事。

「禾禾什么时候毕业啊?可以先订婚,等你想结的时候,再跟鸣沧领证。你们放心,我这边肯定不能差事,要什么有什么。」

陆伯伯目光热切,恨不得明天就去民政局。

陆鸣沧提醒了句:「爸,她还小,不急。」

其实我没想过这么快结婚。

毕竟我还年轻,学业为重。

但陆鸣沧已经奔三的人了,不结婚真的行?

从饭店出来,我和陆鸣沧要回学校附近的公寓,于是上了一辆车。

我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翻看帖子。

突然看到一个人吐槽:「奔三了,女朋友不想结婚怎么办?」

下面有人建议:换个女朋友。

我陷入沉思。

「想什么呢?」

陆鸣沧一边开车,一边问我。

我开诚布公地问:「如果我不想结婚怎么办?」

「等着。」

「就等着?」

陆鸣沧笑了,「不然呢?随便找个人凑合一下吗?要么你,要么单身,没别的选择。」

语气笃定又认真。

「怎么就非我不可了?」

窗外的景色飞逝,陆鸣沧漫不经心地敲着方向盘,

「我在异国他乡的第一年,过得并不好。除夕那天,雪很大,街上冷冷清清的,我走到家门口,收到了一束波斯菊。卡片上是一串中文:新年快乐。」

我眨眨眼,「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当地华人花店的联系电话。」

有了那次之后,我逢年过节,都会让老板匿名给陆鸣沧寄一束鲜花。

但是半年前,我跟宋泽在一起后,就停止了。

望着陆鸣沧的眼睛,我明白了一切。

他说:

「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就像一颗梧桐树的种子,埋下了,用心浇水,不用几年的时间,就会疯长成大树。等我意识到这份感情的时候,已经戒不掉了。我去问了花店老板,他没告诉我。后来,我想明白了,不论送花的人是谁,我都希望是你,我已经定好了答案,不可更改。」

所以,从一开始,陆鸣沧的靠近,就是有预谋的。

「如果我跟宋泽没分手呢?」

「如果他是好人,我会祝福你。」

又是一年夏天。

我穿着学士服,站在人群中,收到了一束盛放的波斯菊。

贺卡上是陆鸣沧亲手写的祝福语:永远快乐。

反面,是一张异国优美的风景照。

白雪皑皑,一个人站在山脚下,透过镜头,望过来。

是当年的陆鸣沧。

他手里也抱着一束波斯菊。

迎风傲然绽放。

我记起当时,跟花店老板的第一次通话。

「您好,我想送一束花。」

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迷人又优雅,「男朋友还是朋友?」

「暗恋的人。」

老板沉默了片刻,笑着说,「那就波斯菊吧,不论成于不成,话语都是,永远快乐。」

盛夏,老校区的藤蔓已经爬满了整面红砖墙。

我结束完班级合照,整理好衣服,对他招了招手。

闹哄哄的人群散去,蝉鸣嘹亮。

当年我暗恋过的人,已经站在了面前。

咔嚓一声,同学把胶片从拍立得里抽出来,扇动几下。

照片上逐渐显现出两个人影。

我站在台阶上,怀抱鲜花,笑容灿烂,陆鸣沧站在我身后,没看镜头,而是在看我。

暖风过耳,骄阳不燥。

同学递来一只笔,「写个寄语吧。」

陆鸣沧接过,低头写了一行字。

我凑过去一看——

「不要追逐朝阳,因为他自会奔你而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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