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她问我，有多爱她？
我想了很久。
「如果有一天，你拿着刀想要杀我，我会夺刀，帮你杀了我自己。」
1.
「姓名？」
「宁飞。」
「为什么要自首？」
「我杀了人。」
对面的中年警官停笔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才说：「你知不知道，自首杀人，不是一个能随便开的玩笑？」
「我很清楚。」我看着他，十分认真地回答，「我杀了人，奸杀。而且我还烧了现场。」
中年警官认真地盯着我，忽然起身跑出审讯室。
「队长！我找到『11.1•景山别墅杀人纵火案』的凶手了！」
「景山别墅杀人纵火案吗？」
我回想了一下，是啊，那个地方，就是景山府别墅区。
2.
11 月 1 日。
那天晚上，苏悦在电话里向我提出了分手，她说，她再也无法忍受我的抑郁症。
我分手了，却不难过，只是心越来越痛，可我找不到我的安眠药来结束这个痛苦，所以我喝了很多酒。
也不知道为什么，迷迷糊糊的，我就去了景山府的别墅区，还遇见了康雯。
康雯是苏悦公司的主管，一个十分知性、有气质的女人，我们见过很多次，但不熟。
看我的状况不太好，她怕我出事，就把我带回了家。
「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拿瓶酸奶。」
「你冷吗？稍微等一下，我先去关窗再给你找条毯子盖一下。」
「你饿吗？冰箱里还有些菜，我去给你炒个菜。对了，你吃辣吗？喜欢咸口还是淡口？」
我躺在她家的沙发上，看着她在身边忙碌。
这样的场景我曾见过，就像……以前我抑郁症发作，陪在我身边的苏悦。
我的心又开始痛了，眼泪也流了出来。
康雯赶紧帮我抽了几张纸。
「怎么了？是心里不舒服吗？那就不要憋着了，哭出声来，哭出来。」
我想起那个时候，苏悦抱着我：「宝，没事，我在，我会一直都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会低下头，亲吻我，于是我就忘记发病时候的痛苦，坠入她的温柔乡，升入天堂。
我有病，苏悦是我的药。
我的心更痛了，我的药不见了。
「没事，我在，我陪着你。」
这个声音有些陌生，但这句话我很熟悉。
我强忍着痛看向说话的人。
我看到苏悦就坐在我的身边，拿着纸巾帮我擦眼泪。
她真的一直都陪着我，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
我哭了，大声地哭了出来，然后向她扑了上去。
「你干什么？不要！」
她开始逃跑，我抓住了她；她开始挣扎，我压住了她。
我需要她！
在她的温柔乡里，痛苦终于慢慢消退，我在她耳边不断重复说着我爱她，回应的却是她的哭声。
这时候我才忽然发现……
她，不是苏悦！
她，是康雯！
我急忙停止了行动，酒也醒了。
「对、对不起……我，我把你当成了苏悦，我不是故意的……」
康雯嚎啕：「苏悦，为什么又是苏悦这个贱人？」
「你不准骂她！」
康雯应该骂我，凭什么骂我爱的人？就算我们已经分手，也不能！
「我说错了吗？苏悦就是个贱人！是随便哪个男人都可以捡的破鞋！」
「苏悦勾引别人的老公！肮脏！恶心！苏悦就是个破烂玩意！」
「苏悦！你会遭报应的！你不得好死！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闭嘴！我不准你骂她！」
我又向她扑了上去，这一次，把她压得比之前更有劲！
我牢牢掐住她的脖子，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她的嘴唇在动，她还在骂。
「苏悦，贱人，不得好死！」
「你才是贱人！你才不得好死！你现在就得死！现在就要死！」
我怒了，我真的怒了！
我抓起她的脑袋狠狠往地上砸！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然后，我又清醒了……
康雯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她死了。
3.
「接着呢？」
对面的新警官问我，他在坐下的时候介绍过自己——江翰，刑警支队副队长。
「接着我把康雯的尸体搬到了她的房间，关好所有的门窗，把煤气开到最大，然后我就走了。」我说，「我做好了设置，两小时后，她家就会因为煤气泄漏爆炸。大火会烧掉我留下的痕迹，也会让她的死因变成烧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是怎么做到两小时后引爆煤气的？」
「她家有很多智能家电，我用她的手机把这些家电都设置在两个小时后自动打开，那么多电器，总有一样能引爆。」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两个小时里，有其他人出现了，或者康雯的丈夫回家了呢？」
我摇头：「当时没办法想到那么多。而且事实证明，我的计划成功了。」
「那你为什么又跑来自首？」
「因为我知道，这个案子迟早会破的，我跑不了。」
江翰盯着我，许久。
「不对，你不是因为自己才来自首的！」他拍了拍桌上放着的档案袋，说：「这是两天前『景山别墅杀人纵火案』的档案资料，根据你提供的情况，我们可以确定，你要自首的就是这桩案子。」
江翰又把档案袋打开，翻动一份一份的资料。
「根据消防的调查，的确是多个家电同时开启时候的电流引爆了煤气，才导致现场发生爆炸。」
「我们在爆炸现场看到，死者的尸体并未呈现斗拳状，说明她的确不是被火烧死的。」
「法医初步的验尸报告指出，死者的准确死亡时间，的确也应该在爆炸前两到三个小时之间，而且脖子处有明显的被机械压迫所造成的痕迹，并且死者在生前曾有过剧烈的房事，甚至，还采集到了一些体液样本！」
「这些，都跟你刚才说的基本吻合。」
「应该吻合的。」我说，「毕竟，人是我杀的。」
「你确定？」
江翰忽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盯着我。
「确定！」
我连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江翰就这么盯着我，顺手从资料当中拿起一张照片给我看。
那是一张拍摄物证的照片，照片里，一只被卷成一团的女式长袜安静地躺在物证袋里。
「这是我们在现场房间的垃圾桶里找到的，很巧，垃圾桶里有水，它没被烧掉。」江翰拿起一份报告，继续说，「我们对这只袜子进行了检验，发现它并不属于死者，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眯起眼睛，思绪忽然坠入 11 月 1 日，康雯的床上，苏悦的怀里。
我把最热烈的自己给了最热烈的苏悦，就在我们结束彼此浓郁的爱意，穿上各自衣服的时候，苏悦着急地对我说，她丢了一只袜子。
当时我们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找到那只袜子。
苏悦很担心，但我安慰她，没关系，我会放一把火，火烧掉跟我们共处一室的尸体，也会烧掉那只丢失的袜子。
我知道这只袜子的由来。
「我能说什么？又不是我的袜子。」
江翰笑了一声：「那我猜测一下，这只袜子的主人，是不是她？」
他在档案中翻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我看得无比清楚！
苏悦！
我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呼吸也有些急促，我急忙屏住呼吸，想要压制自己的情绪。
「我们警方第一时间对这件案子进行了相关的调查和取证，虽然许多事情还不清晰，但正好，在跟疑似康雯的死者有关的，存在嫌疑的人当中，就有你的前女友，苏悦。」
「所以、所以你们……你们已经带走了悦悦对吗？」我着急地问。
江翰的表情有些疑惑，他又盯住了我：「你因为找不到苏悦，认为她已经被我们警方控制了，于是就跑来自首，想帮她顶罪？」
「我没有！」我急忙否认，比承认杀人的时候更快，更果断！
江翰难以置信地摇头：「值得吗？」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的情绪平稳了下来，「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只袜子应该是苏悦的。在分手的前几天，我和她还发生了关系，我那时候恶作剧，偷偷把她的一只袜子藏在了口袋里，她怎么也找不到。没想到，居然被我不小心带到了康雯的家里。」
「袜子是你藏起来的？」
「真的是！」我坚定地回答，「我甚至敢发誓！」
「好，我就当你没撒谎，但你怎么解释，你口袋里的袜子，会被扔在案发现场的垃圾桶里？」
「那是我……」
我哑口了。
苏悦的袜子被我藏在自己的口袋，然后又把它扔到了康雯房间的垃圾桶里，这只袜子的来龙去脉，我说得非常清楚，可我一开始说，我不知道袜子的事。
我突然发现，我的说辞出现了矛盾的地方。
「所以，你其实根本解释不了这只袜子的事情。因为，袜子本身就与你无关！」
我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我还是要坚持告诉他：「不，袜子是被我藏起来的！」
「它可以被任何人藏起来，但绝对不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
「施杰！」
「谁？」
「死者康雯的老公！」
「你胡说！」我生气地站起来，「康雯的老公为什么要藏苏悦的袜子？」
江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是啊，为什么？」
我努力想要找一个理由，可我居然想不出任何适当的借口。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江翰说，「苏悦的袜子，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我……我带过去的……」
我居然差点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
江翰笑了笑。
「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假设这只袜子本来就穿在苏悦的脚上。那么苏悦脚上的袜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是不是说明，苏悦当时就在现场？可苏悦为什么会在现场？更有趣的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本来在苏悦脚上的袜子，被康雯的老公藏了起来。这些，你有想过吗？」
我为什么要去想？
这些都只是假设，又不是事实，我想那么多干嘛？
这个叫江翰的警察真的很狡猾，想要用这样的方法让我对苏悦产生怀疑，我怎么会怀疑我深爱的女人？
是啊，她是在案发现场，可她脚上的袜子是被我脱下的，跟什么施杰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现场？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那天晚上，我没有问她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我想你终于意识到了。」
江翰整理出几张照片，推到我的面前。
照片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场景，公园、游乐场、电影院、KTV、酒店……每一个场景中都是同一对非常亲密的男女，他们或搂、或抱，最疏远的状态，也是互相牵着对方的手。
我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女主角，苏悦！
而那个男主角，不是我……
我忽然感觉一阵眩晕，瘫坐在椅子上。
「照片里的男人就是死者的丈夫施杰，他和苏悦的关系，看上去可能比你还亲密。」
「不……不会的！」我急忙解释，「他们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江翰鄙夷，「我给你时间，你编一个你自己信的理由给我听听！」
「……」
「兄弟！这是杀人！为了这样的女人，你值得吗？什么罪都敢帮别人顶！」
江翰敲着桌子，十分恼火。
「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告诉我，你还要不要自首？」
我垂下头，忽然感觉，有一道眼泪流了下来。
4.
「小飞，我杀人了，你会帮我吗？」
电话里是苏悦颤抖的声音。
我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飞，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有多爱我？」
「如果你拿着刀想杀我，我会夺过你手上的刀，帮你杀了我自己。」
「你还记得！那你还爱我吗？」
「我爱你！很爱你！」我着急地说，「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景山府别墅区，X 座。你来，自己找地方，找不到就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要问任何人！今天景山府这边的监控在维修，只要不被人看到，没人能知道你进来过。」
「好！你等我！」
我很快就到了景山府，也顺利找到了康雯家。
苏悦为我开了门，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把我拽进了康雯的房里。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最爱我的！」
苏悦扑到了我的怀里，紧紧抱着我，「小飞，你爱我，我也爱你！」
她吻住了我。
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坐在床上，我牢记着她说的话。
「你记住，今天晚上我打给你的电话是来跟你分手的，因为我受不了你的抑郁症。挂掉电话之后，你心情很不好，喝了很多酒，又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你遇到了康雯，她带你回到家里，你错把康雯当成了我，你和她发生了关系……」
「悦悦，我不会和除你之外的人发生关系的。」
「不！你就是侵犯了康雯！」苏悦认真地说，「不然，你有什么理由杀康雯？」
「我……我明白了……」
「你掐了她，还砸了她，后来她就死了。你打开了煤气，用康雯的手机设定好了所有智能家电，以此作为机关，引起大火，烧掉了这里的一切。你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
「很好。现在，你去把尸体搬到房间里来，再把避孕套里的东西放到她的身上去。我们先伪装她是在房间里被烧死的，如果成功，你就安全了。」
我点点头，穿好衣服出去搬运康雯的尸体。
等我把康雯拖到房间来的时候，苏悦已经穿好了衣服，除了腿上只有一条袜子。
「我找不到我的另一条袜子了。」苏悦着急地对我说。
「房间里都找过了吗？」我问。
「找过了，还是找不到。」
「要不然，我再帮你找一下？」
「算了。」苏悦说，「反正等火烧起来，袜子也就没了。」
我点头。
「好了。我先离开，你把这里布置好之后再走。」
「好。」
苏悦起身，刚要走，我一把将她的手抓住。
苏悦回头，甜甜地看着我：「小飞，怎么了？你把这里好好处理一下，我答应你，如果我们扛过了这一关，我们马上就去领证结婚！」
「真的？」我激动地问。
「真的。」苏悦回答。
我开心极了。
「不过……」苏悦忽然问，「如果他们查到了你头上……」
「我就按照你教我的说，人是我杀的！」
苏悦还是甜甜的笑容。
「小飞，你真好！」
我也笑得很幸福。
我保护了自己心爱的人。
5.
江翰看着我，良久。
「我是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你当时真一点看不出来？这就是一个圈套！苏悦为什么会出现在康雯家里？她们争吵的原因是什么？事情发生的时间，怎么偏偏遇上小区监控维修？还有！刚杀完人，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临时起意，她居然还能想到做安全措施？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
我确实不曾怀疑，唯一惊讶的，就是当我把舒悦抱到床上，她早就准备好的安全措施。
可她很热烈，让我来不及思考。
「苏悦根本就是在利用你！她利用你对她的感情，把你叫到康雯家里，让你处理尸体，让你变成杀害康雯的凶手！因为她相信，只要我们警方调查这个案子，就一定会查到她的头上。她可以被怀疑，但一定经不起调查！她需要有个人出来帮她顶罪，这个人，就是你！」
「我……」
我垂下头，根本不敢看江翰凌厉的眼神。
江翰安静了一会，长叹一声气，问：「来吧，说一说，以你对苏悦的了解，如果她要躲起来，可能会去哪里？」
我一愣：「悦悦不是被你们带走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苏悦在我们这里？」江翰没好气地说，「我们确定苏悦的嫌疑后一直没找到她，现在对苏悦的调查，也差不多刚要到你身上，你不来自首，我们也要联系你了。」
「那……悦悦人呢？」
没等到回答，审讯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一个年轻的警官拿着一份文件着急地对江翰喊：「江队，您出来一下，有新情况！」
江翰急忙起身出去，没多久又匆匆回来，那份文件也出现在了他手上。
「你还是在撒谎，还是在隐瞒！」
我有些错愕，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翰瞪着我，良久。
「案发现场发现的尸体，性别、身高、年龄，都和房子的女主人康雯高度吻合，所以我们初步断定，死者就是康雯。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对尸体的 DNA 做了检测，检测结果现在就在我手上，现场被烧焦的死者根本不是康雯，而是苏悦！」
我猛地起身，脑袋嗡嗡作响，根本难以置信！
江翰压根没管我，紧接着在说：「而且刚刚我给你看的那只袜子，也不是苏悦的，反而就是康雯的！也就是说，你刚才跟我讲的那些，与我们现在调查出来的情况根本完全相反！」
「所以，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
我瘫坐在椅子上，眼泪又流泪下来，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苏悦居然死了！
江翰愤怒地站起来，他拍着桌子，近乎咆哮：「你不知道？那你告诉我，苏悦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她的死法，和你说的一模一样！而这个死法，明明就是应该用在康雯身上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脑袋，「我根本没想过让悦悦死，就算她背叛了我，我也舍不得让她死的！计划里，她只是要坐牢……」
我又一次哑口。
又一次，我不打自招了……
江翰越过审讯桌，抓住了我的衣领，激动又生气地对我吼：「什么计划？你和谁的计划？」
我不敢回答。
「到现在，你还不肯说？」
我咬了咬唇，终于开口。
「是，我和康雯的计划……」
6.
7 月。
康雯找到了我。
「我想和你谈谈。」
我本想拒绝的，但她给了我几张苏悦和施杰亲密的照片。
于是我们找了一个安静的公园，在那里，她还给了我一份关于两人密谋杀害康雯，并嫁祸给我的完整计划的录音。
苏悦背叛了我，还想陷害我。
我也不爱她了。
「你想做什么？」我问。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既然他想要我死，那我就去死，只是，我要他付出代价。」康雯说，「只是，你打算怎么对待苏悦？」
「悦悦……也应该付出代价。」
「那你就来帮我。」
「你有什么计划？」
「我要买一份毒药，这个毒药施杰之前偷偷在网上找过，还联系到了对方，只是最后没有买，我打算用他的名义去买，然后每天给自己吃一点，毒自己。我还要买一份保险，受益人也是施杰，但买保险的人一定得是施杰，就算最后去签约的人是我。」
「你可以用施杰的手机去操作。买保险的时候，我可以假装施杰，给业务员打电话。」
康雯点头，又问：「我该怎么拿到施杰的手机？」
我想了想，回答：「我有安眠药。我把我的安眠药磨成粉给你，你放一点点在施杰的饭菜里，没有大动静，他不会醒。」
「好。就按这个计划来。」
11 月 1 日。
我从苏悦的身上下来，穿衣服的时候，顺势将她的袜子藏进了口袋里。
「我找不到我的另一条袜子了。」苏悦着急地对我说。
「房间里都找过了吗？」
「算了。」苏悦说，「反正等火烧起来，袜子也就没了。」
我点头。
「好了。我先离开，你把这里布置好再走。」
苏悦离开后，我把这栋房子的门窗都关好，又把煤气打开后，才去叫醒康雯。
施杰只是砸晕了她。
康雯揉着脑袋，起身从柜子抽屉里拿出一瓶药。
「你快走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我应了一声，离开了本就不该出现的地方。
7.
江翰倒吸一口凉气，又低头翻查起资料。
「康雯是否得绝症的事我们还没查到，但已经查到，在两个多月前施杰为康雯买了一份意外保险，受益人就是施杰。这部分跟你的说法一致。」
「所以，虽然施杰和苏悦准备杀人嫁祸，但你和康雯也早就准备好了将计就计，最后将他们两个人送进监狱？」
「对……」
江翰严肃地看着我：「我再跟你确认一遍，你离开现场之前，苏悦已经离开了？」
我重重地点头：「 只有确定悦悦离开了，才可以继续我和康雯的计划。计划里，康雯的死因得是中毒，这样我才能洗清嫌疑。」
江翰皱起眉头：「苏悦为什么去而复返？她是自己回去的，还是有人让她回去的？如果是别人让她回去，那个人又会是谁？」
「会不会……」我胆怯地说，「是施杰？」
江翰瞥了我一眼，说：「是他的可能性很大。」
「那，你们赶紧把他带回来审问啊！」
「他失踪了。」江翰说，「我们本以为失踪的人应该是施杰和苏悦，但现在苏悦已经死了，真正失踪的人反而成了康雯。」
说完话，江翰陷入了沉默，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起身对我说：「这个案子比我们之前想的要更复杂，你虽然是自首的，但还是存在嫌疑，而且我们需要对你随时进行重新审问，所以，你暂时走不了了。」
「我明白，我来之前就做好准备了。」
江翰点头，向旁边记录审讯内容的小警员吩咐一声，收拾东西离开了审讯室。
8.
为了方便随时对我进行审问取证，我被安排住进了留置室。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江翰就出现在留置室的门口。
「我们找到了康雯。」
「她在哪？」
「我们的同事在监控中发现了 11 月 1 日当晚，在你离开景山府别墅区之后，施杰有返回的迹象，并且在过了一段时间后，他还开车离开了别墅区。」江翰说，「我们花了一晚上时间调查这辆车的行驶路线，并且找到了这辆车。车被人开进了一个水库，康雯就在车上。」
我背后一阵凉意。
康雯也死了。
「康雯不是被淹死的。案情紧急，在我们打捞出尸体之后，法医现场进行了解剖，初步判断，康雯的死因是中毒，且是自杀，这跟你们的计划是吻合的。所以，你和康雯的计划的确实施了，某种层面来讲，甚至是成功了。」
「没有成功……」我摇了摇头，「计划里，悦悦是不会死的，她应该只是坐几年牢，和施杰一块坐牢……对！那施杰呢？你们找到施杰了吗？」
「没有。」江翰皱眉，「车已经开到了隔壁 Y 市，我们从施杰家到发现车的两地之间发动了大量警力去寻找，还是没有找到施杰的痕迹，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经逃进了 Y 市其他地方，甚至可能在往更远的地方逃窜。现在，Y 市警方也在配合我们进行搜查，我们也在拟通缉令，决定对施杰发起通缉。」
「那……是施杰杀了悦悦吗？」我问。
江翰先是点头，又再摇头，才说：「还没找到施杰，什么都不好说。但……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了。」
我猛地抓住身前的铁门，愤怒地朝江翰大吼：「江警官！你们一定要抓住施杰！一定要抓住他，为悦悦报仇！」
「如果施杰的确是杀害苏悦的凶手，我们抓他理所当然。」江翰说，「只是，你到现在还在想着苏悦？」
「我……」
我像极了泄气的皮球，所有的愤怒一扫而空，人也萎靡了下来。
「我没有……」我说，「我只是觉得……悦悦不应该死的……」
江翰没有接我的话，他叹声气，说：「施杰还没找到，你也暂时不能离开，明天我们会把你转去看守所，你先在里面待一段时间，等案子破了，会按照程序再进行安排。」
我点头，没有出声。
9.
12 月 1 日。
「景山别墅杀人纵火案」正式开庭，我出现在了被告席上。
警方将更多的证据固定，认定施杰就是本案杀害苏悦的凶手，但他依然在逃，并没有落网。
按照规定，没办法将我长期羁留在看守所，因此法院决定先开庭对我提前审理。
基于我的情况，再加上江翰帮我进行了最大程度的帮助，一审法院的叶法官给出我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的判决。
叶法官的法槌落下没多久，我就被江翰送出了看守所。
「以你的情况，判三缓四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但如果你不满意，还是可以提起上诉的。」
我摇头：「不用了。只是……」
「放心吧。」江翰的手拍在我的肩上，安慰地说，「我们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希望能赶紧找到施杰，将他绳之以法！我们会还苏悦一个公道！」
我不语，只是点头。
「行了。」江翰将我往看守所相反的方向用力一推，「从今往后，不要太傻，好好为自己活！」
我回头，向他笑了笑，离开了。
10.
从看守所出来的第三天，我终于决定出一趟家门。
我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叫了一辆网约车，去见我一个朋友。
那个朋友现在就在乡下，他的住所偏僻，安静，路也不是特别好走，还正好在去 Y 市的沿途。
一路过去，我还看到有一组警察在路边调查询问，就像江翰说的那样，他们在努力寻找施杰，努力破案。
网约车把我放到了最后一段还能开的路，我自己徒步往深处走，走了没多久，就见到了那个朋友所在的房子。
那是一栋破木屋，我姥爷几年前在这里守山的时候自己搭建的临时住所，那个朋友就在里面。
破木屋平时基本没有人会来，即便偶尔有人闯入，也不会发现，我那个被埋在木屋下面的朋友——施杰。
11
11 月 1 日。
当我抵达景山府康雯家时，苏悦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我拽进了康雯的房里。
然后她跟我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坐在床上，她开始教我怎么把我杀人的事情告诉给警方。
「你记住，今天晚上我打给你的电话是来跟你分手的，因为我受不了你的抑郁症。挂掉电话后，你心情很不好，喝了很多酒，又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你遇到了康雯，她带你回到家里，你错把康雯当成了我，你和她发生了关系。之后，你掐了她，还砸了她，后来她就死了。你打开了煤气，用康雯的手机设定好了所有智能家电，以此作为机关，引起大火，烧掉了这里的一切。你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
「很好。现在，你去把尸体搬到房间里来，再把这里的东西放到她的身体里去。我们先伪装她是在房间里被烧死的，如果成功，你就安全了。」
我提着刚刚用过的东西，只看着苏悦，并没有走出房间。
「怎么了？你还愣着干嘛？」苏悦问我。
「我在想，我是怎么样掐的她，砸的她。」
「不用想这些。」苏悦不耐烦地说，「到时候一把火把什么都烧了，你不用说得那么细节。」
「这样，不合适吧……」我说，「我总得自己试一下，才能说得出来这样的感觉。」
苏悦先是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居然还有些欣喜。
「那好，你要试的话，就试吧！」
「好。」
我应了一声，扑向了她。
苏悦怎么也没想到，我想在她身上试一试她所说的掐和砸，她想起反抗的时候，已经被我牢牢制住。
我们滚落到了地上，我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掐得翻起白眼，然后又抓起她的脑袋，狠狠地往地上砸。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然后，苏悦死了。
我拿起苏悦的手机，找到她和施杰的联系方式，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计划有变，我需要你的帮助，快回家！」
没一会儿，施杰发来回信：「十分钟！」
我丢下手机，起身走到客厅，把躺在地上的康雯叫醒。
康雯揉着脑袋，起身从柜子抽屉里拿出一瓶药。
「你快走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让我送送你吧。」我说。
康雯疑惑地看着我。
「我是说，我等你把药吃下去了，我再走。」我解释，「这样，你走的时候就不会太孤单。」
康雯沉默，没有再说什么，一仰头，将整瓶的药灌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是一种叫「红月」的毒药，长期少量服用，就会器官衰竭而死，而一次性大量服用，就会直接导致死亡。
在药效发作之前，康雯眼含泪水，却满脸笑意地看着我。
「抑郁症很痛苦吧？这件事之后，你一定要好好治病，也不要再找苏悦这样的女人了。」
「我不会再找她的。」我说，「而且我得告诉你，我的抑郁症早就好了。我现在，没病。」
康雯一愣，紧接着，她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
我没去理会她，而是回到她的房间，从她衣柜里找出来一只袜子，按照「原本」的计划，把袜子丢进装水的垃圾桶里。
警方一定会调查死者和袜子并不属于同一个人，我自首的口供中，这是非常不错的破绽。
「红月」的药效真的很棒，等我再走出房间的时候，康雯已经死了，我没理会她的尸体，从他们家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榔头，就这么等在门口。
十分钟，施杰准时返回。
当他打开门，脑袋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榔头准确无误地砸了下去。
我把这栋房子的门窗都关好，又打开煤气，再用康雯的手机设定好了所有电器的开启时间，然后换上施杰的衣服，先后把他和康雯搬到车上，我开着施杰的车，光明正大离开景山府别墅区。
车行驶的方向是 Y 市，我姥爷曾在其中一个村落里守过一段时间的山，我把施杰的尸体埋在了他自己搭建的小木屋下面，然后带着康雯的尸体抵达 Y 市一个水库。
我把车开进水库里，自己游上了岸。
之后，我悄悄回家，过了几天，我按照计划投案自首。
12.
施杰的尸体被我挖出来的时候已经开始腐烂。
我很满意他现在这个状态，只要他永远不被警方找到，他就永远是杀害苏悦的凶手。
而我，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愚蠢的可怜虫。
「这个地方不适合你，我要给你换个更适合的地方。」
我把施杰装进木屋中本就放着的麻袋里，连人带麻袋拖到木屋外。
木屋外，阳光透过树荫，斑驳、浪漫。
江翰和一群警察举着枪站在我的面前。
不知哪一屡阳光被枪反射刺痛我的眼睛。
我抬手遮挡。
阴影下，我忽然明白，阳光与我再也无关。
13.
7 月。
我和康雯定好计划，分道扬镳。
走了两步，我忽然回头，喊住康雯。
「你恨他吗？」我问。
「从他要杀我的那一刻开始，就恨了。」康雯问，「你呢？」
我想起对苏悦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你拿着刀想要杀我，我会夺过你手上的刀，帮你杀了我自己。」
现在，她真的想要杀我。
「我不恨。」我说，「我只是，不爱她了。」
是啊，不爱她了。
所以，我要杀了她，还有施杰。
【完】
文/九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