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落水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恬不知耻地跑去找晋王,说要助晋王登上帝位,只求晋王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大姐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命人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凌迟处死。
「不过是一个穿越女,怎么斗得过世家贵族培养了十几年的大家闺秀?」
晋王知晓此事,作此评价。
我站在他旁边唯唯诺诺,不敢吭声,因为我也是穿越女。
01
我穿到大晋已有五年,但我不求上进,再加上身子骨不好,便整日窝在院里不肯动弹。
原主是丞相府的三小姐,上头有嫡亲的大哥和大姐,还有庶出的二哥和二姐。
丞相才华横溢,只是心中有个白月光,偏偏又为了权势娶了大夫人。
大夫人也是心善之人,不仅同意抬那位白月光做妾,还拿了不少奇珍异宝给她,只求她安分守己。
只可惜,兰姨娘不甘做妾,在生了二小姐和二公子后,便盯上了正室之位。
那时大夫人怀着原主,兰姨娘命人下药,以至于原主一出生就带着病根。
兰姨娘再受宠,也难逃一死。
妾就是妾,怎能与正房相提并论?还敢毒害正室,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大夫人到底是心善,没有将兰姨娘生的二小姐和二公子送到别庄,而是放在府中好生伺候着。
用大夫人的话来说,大人的错,怎可牵扯到无辜的孩子?
府里人都瞒着兰姨娘的死,但总有几个嘴碎的,听不进主子的话。
原主十岁时,二小姐终究还是知晓了亲娘的死因。
那时正值腊月,原主在花园里赏雪,二小姐突然出现,将原主推入湖中。
寒风刺骨,更别提那池冰水了。
我穿来的时候,还在湖中挣扎,进了水的袄子像铁一般,将我拽入湖底。
绝望与无助涌上心口,刺骨的寒意像刀般钻入骨子,窒息感让我本能地张大嘴巴,可进入口中的只有湖水没有空气。
在我快要精疲力尽之时,一个人影跳入湖中。
等我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
身上的被褥压得我近乎喘不过气,我伸出手,想要推开这些被褥,却被一旁的大姐拦住了。
「太医说,莫要让你着凉了。」大姐姐端来一碗白粥,「先吃点热粥垫垫肚子。」
一碗平平无奇的白粥,却有千百种滋味。
一碗尽,我还意犹未尽地看着已经光了的碗底。
大姐轻笑道:「可不能再吃了,吃太多,会消化不了的。」
我悻悻地收回目光,而后直勾勾地看着大姐。
她长得真的很美,鹅蛋脸柳叶眉,大气端庄的古典美人。
大姐脸微红,娇嗔道:「看我作甚?好好歇着,回头身子好了,大姐带你赏梅去。」
说到梅花,我想吃梅花糕了。
我咽了咽口水,好像更饿了。
大姐却笑了,「你该不会想吃梅花糕了吧?回头大姐让人做。」
我冲大姐一笑,大姐人真好。
02
我穿越之前,也就只有十九,还在读书。
大姐也是十九,但已嫁人,嫁的还是当朝太子。
听到原主落水后,她便火急火燎地从东宫赶了回来。
她只是稍稍一问,便知道推原主入水的,正是二小姐。
太子妃勃然大怒,即便丞相万般不舍,也不得不将二小姐送到别庄。
若是不出意外,二小姐这辈子都别想回京了。
至于和二小姐一母同胞的二公子?
他倒是个聪慧人,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算是一条明路。
03
原主身子本就不好,但有太医调养,身子骨也算是渐渐好转。
可那次落水过于严重,毁了前十年的调养,以至于我走一步都要喘一喘。
我身子薄弱,即便吃得再多,也长不出二两肉,这可愁坏了众人。
每当看到我时,大夫人都要捶着胸口自责道:「我对不住你啊,若是当初把那个贱婢处理干净,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了!」
我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这事都不怨她。
大夫人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又哭又笑,眼中有欣慰也有悲怆。
04
因为落水一事,丞相记恨上了我。
哪怕,原主也是他的亲生女儿。
我天性爱吃,整日窝在院里,不是捣鼓吃的,就是准备捣鼓吃的。
至于琴棋书画,用晋王的话来说,活不了多久的人,还学这些,是准备给阎王表演吗?
因为这话,晋王挨批了。
但晋王说得在理,大夫人便跑来问我,到底想不想学。
我说,我只想学厨艺。
大夫人便特意请师父教我做菜,甚至还在府里养起了鸡鸭牛羊。
丞相知道这事后,气冲冲地找上了大夫人。
「不学琴棋书画学厨艺?当真是丢人!」
「当我丞相府是什么地方,什么畜生都往府里领,不嫌脏吗?」
「我才是一家之主,你个妇人,在这放肆什么?」
我手里端着刚做好的糕点,想要送给大夫人,却听到了这些话。
我忿忿不平地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了下人,提起裙摆就往里头冲。
「你个没用的东西,靠着我外祖家才当上丞相的,还敢对我娘指手画脚,什么玩意!」
「小畜生?我可不就是因为流着你的血,才成的畜生!」
「气死你得了,我这就去给你买纸钱,省得你没了我娘后,在下面都寸步难行。」
「我就是目无尊长,我就是狗仗人势,你再骂我娘,我不仅要找大姐夫告状,我还要找圣上告状!」
「别以为萧家没人了,就可以随意欺负我娘,我告诉你,圣上还有大晋子民,都记得我萧家的满门忠烈!」
我叉着腰,狠狠地瞪着丞相。
才华横溢又怎样,大晋从不缺才子。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凤凰男,要不是靠着萧家,有什么资格当上丞相?
我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指着我的鼻尖,愣是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他拂袖走人。
他一走,我就大口喘气。
这破身子,在气头上的时候,壮得跟牛似的。
气一没,就跟快要咽气似的。
大夫人心疼我,让我莫要动气,那人说就让他说去,反正又掉不了肉。
「哼,我就要说他,说他狼心狗肺、不知好歹!」我一边喘气一边说,「反正,他就是不许说你,你是天下最好的人,谁都说不得。」
大夫人点头说好,夸我乖巧懂事,都知道心疼娘了。
我看着她鬓间白发,生了几许心疼,而后紧紧地抱着她,依偎在她的怀中。
我喜欢大夫人,也喜欢大姐和大哥。
因为他们身上有家人的感觉,而这正是我所渴望得到的。
哪怕身子骨再不好,有他们,一切都值得。
「娘。」
「我家乐乐都肯喊娘了,真乖。」
05
一转眼,我在大晋生活了五年。
因为有大夫人和大哥大姐的呵护,我活得倒是自在。
晋王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有时来找大哥探讨文章。
他来的时候,我最开心了。
因为他总会带来些新奇玩意,有时是琥珀,有时是洋种,只是他送东西时,总爱用怜悯的目光打量我。
我装傻充愣,直接无视了他怜爱的目光。
其实我都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虽说大姐把这个消息护得紧,可黄太医把脉时总爱皱着眉头、唉声叹气。
太医说,我万万不能再动气了。
但那个渣爹还是会找茬,虽说他每次都悻悻而归,可总是会把我气得不轻。
最后,我娘大手一挥,直接带我和大哥,搬回了萧府。
我们前脚刚走,渣爹后脚就把二小姐接回了府中。
只是二小姐刚回丞相府,就落水了。
小柳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恨不得带我去丞相府,亲眼瞧瞧二小姐落水的画面。
可谁都想不到,住在乡下的二小姐落水后,竟然会大放异彩。
当我看到那些诗时,我才意识到,那个二小姐,竟然也是穿越者。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呵,没点才艺,倒是爱蹭的。
06
丞相府二小姐在陆老夫人的寿宴上出尽风头。
一首静夜思,道出了她五年来的思乡之情;
一首悯农诗,道出了她在别庄的感慨万千。
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转而对她称赞不已,夸她是大晋才女,比安家大小姐还要出众。
「还比我姐姐出众,啊呸,我姐都不屑与她比。」安悦容翻了个白眼,「越想越晦气,我姐竟然要跟这种人相提并论,侮辱谁呢!」
「话说,那些诗当真是她写的?五年前,她都没这才华,在乡下待了五年,还能突飞猛进,一跃成了京城才女?」安悦容抓了一把瓜子,「我瞧啊,指不定是你爹提前写好,给她出风头用的。」
我笑而不语,哪怕悦容再三追问,也只道自己对二姐姐的事一概不知。
见问不出什么,悦容转头问起了我日后安排。
我命不久矣,哪还有什么日后安排?要我说,安心过好眼下日子,才是要紧之事。
悦容安慰我,说我近来面色红润,指不定上天怜悯,许我一生安康。
不过,说着说着,她又说起了婚事。
她婚事已定,但夫婿在边塞任职,还需等到年末才能回京操办婚事。
比起自个儿的婚事,她更关心我的婚事,话里话外都在打听着我与晋王的关系。
正如悦容所说,我与晋王确实亲近,但这亲近也仅限于兄妹之间,绝无男女之情。
「当真?」
「当真。」
听到这,悦容莞尔一笑。
「那我给你介绍个公子?」悦容拿出藏在袖中的画像,「骠骑将军家的二公子,陆熹合,你瞧着如何?」
「怎的,你与他有仇不成?竟想着把我介绍给他。」
「呸呸呸,怎么能说这种话。」悦容把画像放在桌上,「他说整个京城,就数你最顺眼,他娘这才托我娘,让我过来探探口风。」
「我跟他都没见过面,他怎么知道我顺不顺眼?」我将那副画像卷好递了过去,「只怕是不想成婚,拿我当推脱罢了。」
「也是,那我回头就跟他娘说,说你娘怜惜你,舍不得你往外嫁,如何?」
「甚好。」
07
悦容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去。
小柳怕是随了她的性子,走路疾如风,好似踩了风火轮般。
「二小姐还会医术,我亲眼瞧见她救活了快要咽气的人!」
小柳喝了一壶茶,这才手舞足蹈地说起她今日的所见所闻。
从大夫断言病人时日无多,到二姐姐妙手回春,再到病人当场跪谢,小柳说得那叫一个精彩。
没想到这位穿来的二姐姐竟这般了不得,我消了先前的偏见,对其多了几分敬佩。
可说着说着,小柳又来气了。
「我去找她,想让她给你看病,可她却说,她只凭心情看病。」小柳气得脸都红了,「明明是她害的你,要是她真有本事治,凭什么不治?」
「说不定她也治不了我的病呢?再说,只有你去请她,这是咱们怠慢了人家。」
「是她害的你,要我说,她就应该主动上门给你治病。」
「咱们现在是有求于人,那姿态自然得放低。再说,治病可不是寻常事,不想治,再逼也没用。」
而且,要是真算起来,推我入水的人也不是她,她若是不想治,我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有医术的人是她。
小柳把二姐姐救人的事告诉我娘后,我娘便急着出府。
她说不管结果如何,总归要试一试。至于当年之事,究根溯源,也是兰姨娘种下的因果。
可皇后的速度比谁都快,我娘还没出门,就听到二姐姐进宫给皇后看病的消息了
二姐姐这一去,就去了足足三日。
等她出来的时候,便得了黄金万两和郡主封号。
二姐姐的医术被传得神乎其神,不少达官贵人登门求医,却都被拒之门外,就连我娘也不例外。
但二姐姐有皇后撑腰,那些贵人们求医无果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有我娘铁了心地想要让二姐姐来萧府一趟。
我娘与父亲已经和离,又带走了丞相府大多银钱,而今自然是进不了门。
但这也难不倒她,她带着百来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堵在丞相府前,我去劝她,她也不听。
直到皇后宣她入宫,这事才就此做罢。
皇后的表态,让二姐姐风头无两,一些府邸开始打听二姐姐的婚事。
可谁都料不到,二姐姐竟然会当街拦下晋王的马车。
08
晋王封地禹杭,不过常年住在京城,因为朝中提出对外通商,他才回封地督促此事,今个儿才回京。
说是督促,倒不如说是回去做做样子。
朝廷推行海禁已有四十年,不过晋王得到封地后,就让默许底下人跟洋人做生意。
得亏他是嫡次子,若是换成别的王爷,怕是早就被皇上削了封号。
算算日子,晋王已经去了封地三四个月,应该是寻到了不少好玩意。
和我猜的差不多,晋王回京时带着五六十辆马车,比藩王进贡还要热闹。
只不过,那些马车上大多是外国商人。
当晋王的马车被拦下时,不少人驻足旁观,而那些商人纷纷下车看热闹,黄发碧眼,又引来了不少看客。
整条大街被堵得水泄不通,还撞上国子监放田假,最后九门提督亲自出面,才疏通了道路。
至于二姐姐,她最后还是上了晋王的马车。
听小柳说,二姐姐囔囔着要替晋王治病,才拦下晋王的马车。
至于他们在马车上说些什么,可就没人知道了。
09
我亲眼见到二姐姐,是在半月后的寿宴上。
大姐已怀胎数月,我先前怕她沾上我的病气,便怎么也不愿进宫见她。
奇怪的是,自打用了娘从宫中带出来的泉水煮药后,我觉得身子愈发暖和。
黄太医过来把脉的时候,也不再皱着眉头,而是感慨神灵庇佑,听见了太子妃与夫人的日日祈祷。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黄太医总爱皱着眉头,不是因为我时日不多,而是因为我身子愈发硬朗。
他说,他每次给我把脉时,都会怀疑自己是否医术不精。
不过,他的困惑已经解了,至于怎么解的,他就不愿再往下说了。
我猜,或许跟那罐泉水有关。
身子好转,姐姐又想我得紧,我便借着太后的寿宴进宫,好与姐姐聚聚。
只是刚进东宫,我就被林侧妃拉了过去。
「离你二姐远点,我嗅到了她身上的妖气。」
听林侧妃的口吻,她最近应该是在看捉妖的话本子。
「你别不信我,我虽然比你大姐小,但我的直觉很准的。」林侧妃一脚踩在凳子上,「而且,我家祖上就是捉妖的,我掐指一算,你二姐铁定是邪祟入体。」
「林姐姐,你上次还说你家祖上是摸金校尉。」
「捉妖盗墓两不误,反正,你二姐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林侧妃撇了撇额前碎发,「她第一次进宫的时候,我就瞧见她故意往太子身上撞,现在还当街拦晋王马车,她要是好娘们,我的话本子都白看了!」
说着说着,林侧妃就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纸张。
「这是姐姐总结的宅斗宫斗十部曲,有了它,你就放心的大杀四方,到时候别说小小妖魔,就是甄嬛来了都得喊你祖宗。」
是的,就是那个甄嬛。
不过又比那个甄嬛还要厉害,故事情节还要多,许是融入了作者的亲身经历。
而我早就留意到,这个世界上远不止我一个穿越者。
10
太后心疼百姓,怕劳民伤财,寿宴向来从简。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二姐姐竟然会穿着一身素衣登场。
她一出场便万众瞩目,那身浅白色的襦裙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发间的那朵白花也像是在隐喻什么。
更要命的是,她竟然比太后还晚到。
大姐怀着身孕都已早早入座,而她却不紧不慢地拖到现在才登场,偏生还选在太后等人刚入座的时候。
许是顶着郡主的封号,又得了皇后的宠爱,看守的太监才敢放行吧。
太后是什么表情,我也不敢细看,只能暗自感慨,幸好娘已和离。
我朝着渣爹的方向望去,他此刻竟然还红了眼眶,莫非是从二姐姐身上看到了故人的音容?
原本喧哗的宴席此时已经没了声响,就连福王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彼时一道男声响起,打破沉默。
「穿得跟送丧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丞相死了,你来这哭坟呢。」
敢这么说的人,只有晋王。
二姐姐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晋王,双眼间尽是失望。
不过,晋王的话也算是化解了尴尬。
太后佯怒道:「奕儿,快给丞相道不是!」
渣爹从回忆中惊醒,他看向太后,才想起这会儿是太后的寿宴,连忙带着二姐姐磕头认错。
太后连声夸赞二姐姐生得国色天香,一身白衣让她想起了年少时光,此事才就此作罢。
而皇上和皇后,正坐在高位窃窃私语。
我突然觉得,不久后,丞相可能要换人了。
11
一番客套的过场话说完后,皇上便带着太子匆匆离去。
太后让大家随意,一些交情好的便围在一起喝酒说话,安悦容则趁机坐到了我身边。
「她在陆老夫人的寿宴上也这么穿,老夫人怕她尴尬,就夸她穿的好看。没想到,她竟然还真以为寿宴穿白衣,美得似天仙了。」
「说来也是奇怪,你这个姐姐怎么出了宫就不给人瞧病了?旁人也就算了,连你的病都不看,我娘那堆老姐妹可没少说这事。」
「不看也就罢了,前些天又跑去给晋王看,晋王身子壮得跟牛似的,总不会是得了隐疾吧?」
「话说,你当真不考虑考虑陆家的二公子?哝,就在那,长得还不错呢。」
我往悦容的碗里夹了一块樱桃肉,「这可是李御厨做的,比我做的还好吃。」
「真的?那我可得好好尝尝。」悦容往嘴里一塞双眼放光,「好吃,我得把我娘那桌的也拿过来。」
我浅笑不语,用这招堵悦容的嘴,回回奏效。
等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有人往御花园走了,我拉着悦容去消食,正好撞上赏月的晋王,二姐姐则站在他身旁。
见到我后,二姐姐冲我一笑,而后亲昵地将头靠在晋王肩上。
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这个二姐姐是故意向我炫耀,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二姐姐却笑得更加灿烂了。
我突然,有点想骂人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二姐姐长得像渣爹吧?
12
与二姐姐不同,晋王的表情倒是微妙,板着个脸,说不出嫌弃,但也道不出欢喜。
说来也怪,若是放到往常,晋王回京后定会找我一趟。
而这次,我直到现在才见到晋王,就好像,他在刻意与我保持距离。
难道是因为二姐姐?
我不清楚,但晋王做事自有原由,他若是想与我保持距离,那我便随着他的意思来。
我冲晋王点了点头,正要带着悦容往里走,却被二姐姐给拦下了。
「妹妹真是好教养,见了我也不行礼,难道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她双手抱胸,满脸鄙夷。
哦,她还是个郡主。
可是,我也有郡主封号,若真要行礼,也应该是双方一同行才对。
而今,她这般颐指气使,若我当真乖乖行礼了,反倒给萧府丢人。
我冲她一笑,「姐姐莫非忘了,我被封为郡主一事?」
跟二姐姐的郡主封号不同,原主的封号是萧家用命博来的。
光是这点,我也万万不能向她低头。
我不再躲避她的目光,而是直冲冲地迎面望去,视线相撞间,剑拔弩张。
我不愿退步,她更是不愿。
我与她就这么站着,引来了不少看戏的目光。
她也不惧,反而轻笑道:「我好歹也是你姐姐,怎的,还受不了你的礼了?」
我未接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这种场合下,我只需站着,自会有人主持公道。
如我所料,长公主在夫人们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小小庶女竟敢让嫡女行礼?去了别庄五年,就把尊卑礼仪忘得一干二净,沈小姐,当真是好教养!」
长公主乃是皇上的亲妹妹,此时皇后与太后都不在御花园,这儿就数她身份最高。
她一出声,二姐姐便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可她还是不甘心,又站到了晋王身边,扯了扯晋王的衣角,似乎想要让晋王替她出头。
晋王面露尴尬,却还是护在二姐姐身前。
「沈小姐喝醉了酒,一时失态,还请姑姑恕罪。」
晋王都这般说了,长公主自然不会再追究下去。
只是二姐姐躲在晋王身后,连个认错的意思都没有,这让长公主十分不满。
她冷冷地看着二姐姐,嘲讽道:「失态?我瞧着,倒像是失德。」
一旁看戏的小姐们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而二姐姐则一脸愤恨地看向长公主,好似随时都要冲上去给长公主一个教训。
只是,二姐姐再不高兴又能如何?
那可是大晋的长公主,别说她了,就连她爹都得在长公主面前俯首称臣。
13
二姐姐仗着郡主身份,想要我卑躬屈膝,反倒弄巧成拙,成了笑话。
要我说,与其出尽风头、站在风口浪尖,倒不如笨里藏拙、韬光养晦,免得被人盯上,落个凄惨结局。
我和这二姐姐终究不是一路人,但我隐约可以猜到,她志向高远,区区一个丞相小姐,怎么也不能满足她的胃口。
晋王妃?凭她的出身,还是挺困难的。
不过,皇上的儿子里,除了福王,也就晋王没有娶妻纳妾,或许二姐姐正是瞧上了这点吧。
但晋王怎会对二姐姐感兴趣?他向来精明,算盘打得比谁都响,眼光更是比谁都高。
按理来说,他应该瞧不上二姐姐才对,而今却对二姐姐这般亲近。
莫非是一见钟情?皇室之人,鲜少深情,只怕是另有所图。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看破不说破,再说,二姐姐是何结局,也是她的选择。
就算我暗中提示,她若是心比天高,自然是听不进我的劝告。
更何况,我还不喜欢她。
14
寿宴一事,又让二姐姐出了名,但这次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二姐姐也没干坐着,一早就收拾东西,去了城郊施粥。
这法子倒是不错,让她在民间得了个大善人的称号。
但在各府府邸,可就没人这么夸她了。昨个儿犯了错,今个儿就跑去做善事,是个人都知道二姐姐打着什么算盘。
有些爱想的,还会忍不住问:若是没犯错,那还会做善事吗?
不过,大家也都是背地里说说,要是真碰着二姐姐,又会夸她人美心善。
她倒也爱听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但光是这样还不够。
许是与我杠上了,她竟然还找人放出消息,拿我跟她比较,说我不学无术、样貌丑陋,哪哪都不如她这个姐姐。
「她想出风头就算了,踩一捧一,这叫什么事嘛!」
小柳那叫一个气,恨不得直接冲到丞相府揍她一顿。
我笑小柳性急,是个暴脾气,回头让大姐知道了,又得被数落一番。
小柳委屈,说我是个软柿子,连二小姐都敢拿捏我了。
拿捏?
我只是不屑与她争,再说,我确实不学无术。
但不学无术也有不学无术的好处,好事未必挨得着我,但坏事肯定不会先找上我。
毕竟,谁乐意花时间对付一个没有威胁的『废物』?
不过,二姐姐的银钱砸得不够多,踩一捧一的说辞才出来半天,就被人压了下去。
是谁做的,我也不知。
许是母亲,又或许是大姐。
至于大哥?他去了西北数日,至今未归,要是让他知道这事,怕是都要把丞相府的大门给踹飞了。
15
没过几日,二姐姐又整出了新花样。
她在京城开了家酒楼,规模不小,好几个店面合在一起。
这酒楼在晋王归京的第三天就开始装潢,直到前几日才完工。
听二姐姐的宣传,这酒楼准备卖的东西可不少,奶茶、火锅、烧烤样样都有,恨不得一口气开成美食街。
这仗势,怕是皇后赏赐的万两黄金都尽数砸了进去。
开张之日,自然是热闹非凡。
大家早就想知道,砸这么大手笔究竟要卖些什么,现在好不容易等来了,怎能错过?
但开张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有传言说酒楼也有晋王的份,不少达官贵人便前去祝贺。
而二姐姐在开张前,也大肆宣扬,还说开店第一天免费试吃,引得不少百姓纷纷前去围观。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件好事。
偏偏,去的人太多,百姓们纷纷往里挤。
酒楼管事的和小厮们都是不顶用的,没管好秩序,惹出了祸端。
好好的楼梯突然塌了,几十个人齐刷刷地掉了下来,有人手里还拿着签子,一个没留神,直接扎到了旁人胳膊上,鲜血冒个不停,像是发了大水般。
那场景,把人吓得够呛。
更够呛的是,福王就是那个被扎的人。
福王被扎得嗷嗷叫,两百多斤的胖子哭得像个小孩,被压在底下的宋家公子哭得更是凄惨。
大家都不敢上前挪,回春堂的大夫和宫里的太医都要把腿跑断了,也没能及时救下被福王压着的宋家公子。
福王看好友死了,又哭又闹,就连吃的都不管用。
赶来的贤妃抱着福王,对着二姐姐破口大骂。
二姐姐反嘴道:要不是福王胖得跟猪似的,楼梯会塌吗,宋家公子会被压死吗?
这下好了,福王不闹了,他现在不想活了。
福王一个起身,一头朝着墙壁撞去。
墙破了个人形大洞,福王站在外头,回头冲贤妃一笑,而后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太医诊治,说福王没气了,贤妃当即红了眼。
16
贤妃一点也不贤惠,撸起袖子,对着二姐姐就是好几个大嘴巴子。
二姐姐也是硬茬,岂能白白挨打?反手抓住了贤妃的头发。
贤妃可是练过的,摘下头上的发簪直接划花了二姐姐的脸。
毁我容貌,这还能忍?
二姐姐冲上去就想给贤妃也来一下,却被赶来的长公主一脚踹飞。
贤妃趁机扑了上去,啪啪又是几个大嘴巴子,这还不算完,她拿起发簪,对着二姐姐的脸又是几下。
长公主又拉又劝,也不顶用。
直到太医说福王终于被救活了,贤妃才慢悠悠地起身整理衣裳。
二姐姐刚爬起来,宋家夫人就赶了过来。
宋家是世家,宋家大房就那一个嫡子,这可是金疙瘩一样的存在,结果竟然被人压死了?
宋夫人顾不得体面,冲上去就想杀了二姐姐。
贤妃这会儿贤惠了,拉着宋夫人说,她还是个孩子。
宋夫人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17
宋家直系没有入朝为官,但在朝中的势力可不弱,不少大臣都出自宋家门下。
嫡长公子就这么英年早逝了,宋家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们不但逼着二姐姐陪葬,甚至还想要福王赔命。
丞相视女如命,在朝堂之上骂宋家大逆不道、蔑视皇权。
皇上说丞相骂得好,宋家确实张狂,但念其丧子之痛,也是可以谅解的。再说这事,追根溯源也是酒楼的过失,那就让二小姐赔命赎罪吧。
丞相脸一白,说酒楼晋王也有份。
晋王往旁边一站,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在您的面上,过去给二小姐撑撑场子。
丞相没了方才的傲气,点头哈腰说自己会去想法子求宋家谅解。
皇上允了,反正自己女儿捅出来的篓子自己解决。
没过几日,这事就处理妥当了。
丞相一上门就道德绑架,说宋家世代大义,怎可为了个儿子逼死他人女儿?
宋家族长那叫一个气,正想要命人将这不要脸的家伙赶出去,却被宋家二房的人拦住了。
大房没了儿子,我们二房还有呢。
再说,丞相可是头个寒门出身的丞相,代表寒门官员,咱们若是一笑抿恩仇,也算是与寒门化干戈为玉帛,护大晋根基。
宋家族长觉得有理,让丞相和二姐姐给长公子守灵后,此事便就此作罢。
只是苦了宋家大夫人,被气得郁结于心、卧床不起。
至于酒楼,古代的豆腐渣工程,直接被皇后收走回炉重造了。
18
酒楼黄了,二姐姐也算是消停了,至少明面上是消停了。
悦容见她吃了瘪,别提多开心,拉着我就要出去逛逛。
我身子越来越好,我娘也乐意我出去走走,备好马车、银子一掏,就迫不及待地送我出府。
悦容手里拿着皇后送的券,一出府就让马车往皇后开的新酒楼冲。
那酒楼有两栋楼,一栋接待男子一栋接待女子,虽然只卖烧烤与麻辣烫,但生意却最是热闹。
烧烤调料与麻辣烫的方子都是二姐姐出的,桌椅碗筷也是直接从旧酒楼那拿来的,但皇后一分钱都没给。
小柳说,因为这事,二小姐都要气疯了,天天在屋里摔花瓶。
她看二小姐屋里的丫鬟可怜,就劝那丫鬟赶紧收拾东西跑路。
那丫鬟听了后,真打算收拾东西走人,小柳又舍不得了。这人要是跑了,往后她就得趴在墙头上,才能知道二姐姐的动静。
她思前想后,最终拿出自己的银钱,给那丫鬟当偷听费用,这才替二姐姐留住了一个丫鬟。
还没到酒楼,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
好在马车本来的速度就不快,这才没让我和悦容受伤。
我掀起车帘一看,马夫说是前头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才及时拉住缰绳,免得撞上。
我往前头一望,只见二姐姐从那马车上下来了。她脸上的疤痕淡了不少,好似没受过伤般,转头瞧见我,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打算让马车绕道走,可悦容和小柳却来了兴致,甚至还打算跟过去瞧瞧。
但二姐姐又从巷子里出来了,她后头跟着一个穿着破烂的乞儿,一脸污垢也看不出容貌,但看身形与穿着,应该是个男子。
见我还没走,二姐姐回头对我又是一笑。
这笑容,让人有点瘆得慌。
一旁的悦容直接抱住了我:「她该不会被我姑姑打出了失心疯吧?我好怕怕啊。」
但这害怕,在吃到烧烤后,瞬间消失了。
悦容一手一把羊肉串,比划道:要是她敢报复我,我就用签签扎死她。
19
悦容与贤妃随了安老爷子的性子,福王倒是随了安老夫人的性子。
自打宋家公子离世后,福王便郁郁寡欢,原先一顿能吃一桶饭的人,现在只能吃半桶了。
仅半个月,福王就瘦了二十斤。
别说贤妃了,就连我大姐看着都心疼,泪眼婆娑地说福王瘦得都要被风刮走了。
但光看着也不是法子,皇上直接怪罪下来,要太医和厨子给个解释。
太医院的太医拿医德保证,说是王府的饭菜做得不可口,才让福王如此。
王府的厨子拿着勺子骂骂咧咧,说太医尽扯犊子,都是太医没能力才让福王落下心病,害福王断了胃口。
两帮人马直接互掐,李太医拿着银针就往黄主厨身上扎,黄主厨拿着勺子使劲敲李太医的脑袋,四五个太监上去都拉不开这两人。
但打着打着,两人又抱在了一起,指着安国寺的方向说,福王定是受了惊吓、邪气入体,只需上庙里好生祈福,便能得菩萨保佑,驱走邪祟、恢复正常。
没法解决的事,那就丢给玄学,准是个好法子。
皇上转头宣国师进宫,国师连声说是是是,若是福王去了安国寺还不能恢复正常,指定是安国寺那个老秃驴不尽心。
皇上觉得有理,便命人送福王上山。
太子爱弟心切,主动请缨,说自己愿随着福王一同上山祈福。
但光送上去可不行,咱得让菩萨看到咱的心意啊,福王得自个儿爬上去才行。
福王听到这,可就不乐意了,嚷嚷着让他死了得了,左右是头肥猪,活着也没意思。
肥猪这词一出,皇上又生气了。
骂我儿子是猪,这不就是指桑骂槐,说朕也是猪?
丞相呢?给朕滚出来,背着朕的宝贝儿子上山祈福去!
20
悦容听说祈福有用,便想要一同前去。
她爹骂她尽添乱,明日去安国寺的都是男子,你个姑娘家家跟着去,像话吗?
理是这个理,可她爹语气不好,惹得悦容直掉眼泪。
她娘安慰说,京城也不止安国寺一处寺庙,听说甘泉寺比安国寺还灵验,上那拜拜,还能多个菩萨保佑。
这话在理,悦容便跑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大姐已经怀胎八月,临近产期,去庙里拜拜总归是好的,我便随着一起去了。
也不知是缘分还是孽缘,我在寺前又遇到了二姐姐。
她脸上的疤痕已经全部消失,但眼底多了几分狠辣,见到我,更是气得龇牙咧嘴。
我什么都没做,竟然还能惹到她。
我开始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她的仇家,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恨我。
可我上辈子根本就没跟人结仇,家庭关系也简单,不可能有仇家,真是奇了怪。
我不想搭理她,她却拦住我,怒骂道:「你是不是也知晓剧情了?所以才故意设局害我,把绝世高手调包成了地痞流氓!」
听到剧情二字,我蹙起眉头,顿感不妙。
难道这个二姐姐,还是穿书的不成?
若是如此,那我在书中扮演何种角色,她说的调包又是何意?
「你还在装糊涂?萧长乐,我告诉你,就算这样,你也不可能赢得过我,因为你永远只能做我的垫脚石!」
二姐姐眼底的疯狂愈发明显,再配上那身白衣,看起来确实像是恶鬼缠身。
「沈小姐若是得了失心疯,还请好好待在府邸,莫要出来祸害人。」
丢下这话,我带着悦容就想往里走,可二姐姐却冲上来,一把夺走了我手里的香火。
她将香火扔在地上,使劲踩踏,将满腔不满发泄于此。
我前来拜佛,却遇到这种晦气事,怒气直上心头,我举起手对着她就是一巴掌。
「有病治病,上这抽什么疯?」
「瞪什么瞪,眼珠子这么大,怎么不扣下来当夜明珠啊?」
「你什么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我这就刁钻了?看来你还没瞧见我更刁钻的一面呢。」我回头冲小柳喊道,「小柳,给我打烂她的嘴!」
小柳撸起袖子,冲上去就是几个大嘴巴子,直接把二姐姐打蒙圈了。
悦容也趁机上去,使劲掐了二姐姐好几下。
「让你骂我表哥是肥猪,你才是肥猪,你全家都是肥猪!」
悦容和小柳打得那叫一个热闹,一旁的小僧见状,对着另一个小僧说:「咱没头发,下次跟道观的人打架时,就使劲抓对方的头发,准能赢。」
21
打归打、闹归闹,香还是得上的。
但我们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寺里的方丈可不乐意了,说我们扰了佛门清净,让我们慢走不送。
与佛无缘,那就上道观算上一卦,图个心安。
我和悦容转头就朝着白云观而去,那离京城不远,就在安国寺附近。
等我们到了道观,却扑了个空。
道观的香火刚插上去,还没烧完,这会儿却一个人也没有,看起来诡异极了。
悦容有些害怕,拉着我的衣角,「该不会,闹鬼了吧?」
鬼敢跑到道观作妖?那还真是嫌鬼命太长了。
但指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管如何,此地不能久留。
我带着悦容和小柳匆匆上了马车,打算快速回城,可马车才刚驶出去没多久,一支冷箭飞来。
箭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是射偏了,插在车厢上。
马夫斩断缰绳,跳下马车,跟随的家丁一同亮剑护在车前。
外面传来打斗声,小柳摘下腰间长鞭,加入了打斗。
过了一会儿,打斗声停下,小柳上车说明情况,只是表情不是很好。
有人被追杀,朝着道观跑来,这才发生了方才的一幕。至于被追杀的人是谁,小柳没说,而是让我下马车。
我刚下车,就看到了那身杏黄色的身影。
那是,太子的服饰。
但坐地上的人并非太子,而是陆家二公子陆熹合。
他捂着伤口对我说,太子遇刺,随即便晕了过去。
22
太子与福王上山祈福,却在山腰上遭到刺杀。
福王身子沉重,又中了冷箭,只能带着官员和少数随从留在原地。
而陆熹合则带着太子杀出重围,只可惜对方人多势众,陆熹合便与太子互换衣裳,以此引走多数刺客。
白云观观主算到此劫,带着众道士抄近道前去支援,却只带回了福王等人。
太子失踪、生死未卜,福王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皇上龙颜大怒,一时间京城乌云密布,人人自危。
我随娘入宫探望大姐,她身怀六甲,万万不能有所闪失。
正值紧要关头,大姐强忍悲痛,说她无碍,当务之急应是寻回太子。
只可惜禁军寻遍周遭,也没能寻回太子。
皇上严令彻查此事,将负责此次出行的官员逐一抓到牢中,还把提出这个法子的太医和厨子一同抓了进去。
没过几日,有人招了,说自个儿是楚国暗桩。
楚国与大晋不合数年,太子一事算是彻底撕破脸面。
皇上意欲出兵,却被丞相制止,怎奈群臣愤然,出兵征讨一事就此定下。
出兵征讨,得先祭天告之。
皇上怕被整,就把祭祀一事交给晋王安排。
而大姐临近生产,太后特意接我和我娘进宫,让我们多陪陪我姐。
入宫后,我正巧看到了二姐姐,她也被宣入宫中。
宣她入宫的是皇后,说要教她礼仪,以便几日后与福王大婚之时,不会丢人现眼。
说是大婚,实则是冲喜。
福王迟迟未醒、命不久矣,偏偏福王还未娶妻,若是就这么走了,定会走得不安生。
而这种种,皆因酒楼而起,再加上二姐姐与福王八字合,即便贤妃百般不愿,这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二姐姐见到我,依旧是冲我得意一笑,只是眼底满是杀意,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
自打酒楼一事后,晋王就甚少与二姐姐走动,而今当不成晋王妃,她定是怨恨满满。
让我惊奇的,是她脸上的得意,好似胜券在握。
她究竟在得意什么?联想到她说的剧情二字,我顿感不妙。
我将二姐姐近来的异样告诉了大姐,大姐却让我稍安勿躁,暂且让她再蹦跶几日。
太子失踪,但姐姐却镇定自若。
我起先以为姐姐是强忍悲痛,现在看来,这怕是一场局。
而这场局的关键,就在于后天的祭天。
我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也不说准,只是直觉告诉我,后天必有大事发生。
山雨欲来风满楼,宫中的气氛愈发低沉。
在这关头,小柳还不忘出门吃瓜。
她神秘兮兮地从外头回来,头上的发簪只剩下一个,看来这瓜还不是寻常瓜。
23
「小姐,你知道二小姐那天为什么会去甘泉寺吗?我听小翠说,二小姐杀人了,所以才跑到寺里烧香拜佛,寻个心安。」
「被杀的人,就是咱们去吃烧烤,看到她领回去的那个小乞丐。」
「小翠说二小姐落水的时候撞到了石头,把脑子撞坏了,非说那个小乞丐是什么绝世高手。」
「那乞丐也说自己是高手,要单独给二小姐展示武艺,就把小翠支出去了。」
「等小翠再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二小姐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浑身是血,旁边就是那个乞丐的尸首。」
「小姐,你以后见到二小姐可得绕道走,她肯定疯了。」
说到这,小柳开始心疼福王了。
她说福王除了吃得多外,也没做错过什么,为什么要让那种人给他冲喜?
到时候福王一嗝屁,偌大的福王府、手艺高超的厨子、满是宝贝的库房都是那个疯女人的,这是多么一件痛彻心扉的事啊!
但想到贤妃,小柳突然不心痛了,她觉得自己浑身都痛。
那天贤妃打人,小柳也在人群看热闹,她那时候就发誓,自己以后要嫁,就得嫁给父母双亡、弱不禁风的男人。
为什么是弱不禁风?
小柳说,她怕自己跟那个楼梯一样,被人压死。
24
天还没亮,皇上和皇后就大张旗鼓、出宫祭天。
禁军也跟着出动,宫里变得更加冷清,唯独东宫挤着一堆人。
长公主、贤妃陪太后前来看望姐姐,一同跟来的,还有二姐姐。
太后难得好心情,说此战若胜,也算是一洗当年之耻。
众人坐在殿中,听太后讲起晋楚种种。
从朝华公主和亲以示两国之好,到朝华公主被杀,楚国国君与戎狄联手犯我大晋、屠我子民、夺我城池,再到萧家为国捐躯、满门忠烈,最后却还是晋国割地赔款,用和亲换来十年安定。
太后越讲越激动,恨不得提起刀剑,随众将士前往边疆,一同报了这血海深仇。
「而今楚国再犯,我大晋必要同仇敌忾,举国之力,杀那狗贼片甲不留!」
「屠城之恨,大晋必报;割地之痛,大晋必还!」
「沈家丫头,你说呢?」
太后突然发问,吓得二姐姐脸色发白,她颤颤巍巍地起身道:「太后说得是。」
「既然知道这理,那你为何还敢让丞相与宋家勾结?」太后轻轻一瞥,「当年之战,若非宋家从中作梗,我十万晋军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萧家儿郎更不会腹背受敌、含恨而死。」
「这才不到十年,丞相就忘了这深仇大恨?竟敢与宋家勾结,乱我朝纲!」
「沈家丫头,你在这左顾右盼,可是在等些什么?」
「该不会天真到,以为宋家那点虾兵蟹将,就能杀到宫中,助你登上后位?」
「还是以为,奕儿那孩子会傻到为你与宋家勾通,弑父杀兄、谋朝篡位?」
这话一出,二姐姐彻底乱了阵脚,跪在地上直呼饶命。
饶命?太后可不是心善之人。
「当初念你献神水有功,太子妃在哀家面前允诺放下恩怨,许你一生荣华富贵。」
「可你贪得无厌,竟敢挑拨晋王与太子的兄弟之情,撺掇晋王谋反。」
「沈家丫头,你的胆子,倒是大得很啊!」
「还敢让哀家饶你不死,你当哀家人老眼花,脑子不顶用了吗!」
二姐姐脸色死白,瘫在地上,俨然一副将死之相。
25
突然,二姐姐灵光一闪,直呼自己有通天本事,可以知晓未来。
太后冷笑,有这通天本事,你怎么没算到自己今日会死?
见无后路,二姐姐发起狠来,指着我就说:萧长乐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以后会同晋王谋反,杀死皇室所有人!
「太子说得果真没错,你就是个疯婆子,死到临头还想拖人下水。」
「我说的就是真的,萧长乐是女主,我只是把她做的事提前做了而已!」二姐姐死死地盯着我,「你们要杀,就应该把她一起杀!」
我快速跪在地上,说自己听不懂二姐姐到底在说些什么。
大姐想要护我,却被太后的嬷嬷按下了。
「萧家丫头,你觉得哀家要如何惩治沈家丫头呢?」
我沉思片刻,出声道:「夺我山河者,当杀;乱我社稷者,当诛。」
国破家亡,我萧长乐作为大晋子民,生是大晋人,死是大晋鬼。
「将门无犬子,若是萧老将军在天有灵,看到萧家丫头如此,也会倍感欣慰。」太后起身,「倒是沈家丫头,妖言惑众,当真是邪祟入体了。」
太后这话,一来承认了我的身份,二来定了二姐姐的死期。
二姐姐一脸惨败,嚷嚷道:「同样都是穿越者,你们为什么只杀我!」
大姐看二姐姐已经疯魔,便命人将其拿下,凌迟处死。
岂料二姐姐突然起身,拿着匕首冲我而来,说要与我共赴黄泉。
可她才刚走两步,就被长公主一脚踹飞,四周的嬷嬷趁机将其按住。
「太后遇刺,沈家丫头为救太后而死,太子妃定要将她好生安葬。」
至于祭天?
宋家造反,企图在祭天时下手,好在太子及时带兵赶到,这才击杀逆贼。
宋家被诛九族,血流成河,但人人拍手称快。
丞相忠义,为救圣上而死,谥号文定。
丞相府二公子被宋家余孽报复,身死。
皇上雷厉风行,仅仅几日,京城腥风血雨,宋家余党更是人人自危,生怕牵扯到自己。
祭天一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皇上在暗中布局,可宋家谋逆之心人尽皆知,确实该死。
此事尘埃落定,西北又传来消息,楚军犯境。
骠骑大将军挂帅出征,大晋郎儿摩拳擦掌,纷纷报名参军。
大哥人在西北,在战中报了萧家之仇,博回了萧家功勋。
但这都是后话,在二姐姐死的那天,我扶着大姐回了卧房。
大姐拉着我的手,说我自小讨厌梅花,明明都是花,凭什么梅花要生于苦寒?
她说我幼时总是怨天尤人,从不喊她姐姐,也不喊娘母亲。
她说我痛恨那羸弱之身,怨母亲一意孤行,将她生下。
她说了种种,待看到桌上的糕点又笑道:「许是菩萨听到了我的日日祈祷,才让我得了你这个乖巧妹妹。」
我鼻尖一酸,抱着她轻唤了声阿姐。
再后来,我在萧家的墓园中看到了萧长乐的墓碑。
我给她敬了一杯酒,愿她来生平安喜乐,健康长寿。
26
过了许久,我都不明白二姐姐口中的剧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我看到书斋阁的话本子后,我才幡然醒悟。
既然穿越者可以在古代写书,但反穿过去的人,为什么不能在现代写书呢?
不过,这已不重要。
正如太后所说,若是二姐姐知道的都是真的,那她为何料不到自己的死期?
连这都算不准,她口中的剧情多数也是假的。
话说回来,二姐姐死后,福王就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胖了三十斤,气得贤妃对他又打又骂。
他扛不住打,带着厨子哭爹喊娘地跑回了封地。
而晋王跟他顺路,也要一同回去收税,好支援前线战事。
在回去的前一天,晋王跑来找我,跟我说起了二姐姐的事。
「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胆子,竟敢说要助我登上帝位,得亏没当着别人的面说,不然就我父皇那个暴脾气,怕是得把我吊起来打。」
「要不是你姐姐说要设局,我当初就直接把她毒死了。」
「论相貌、论身板,我确实比大哥出众,这点怨我,果然,太出众也不太好。」
「天知道那段时间,她吃了我多少豆腐,又靠又摸,可把我恶心坏了。」
「早知道,我就跟福王一样,把自个儿吃得白白胖胖了。」
「我下次回京,许是会给你带个嫂嫂。」
「她见多识广,还会说洋人的话,我这两年差人给你送来的玩意,都是她准备的。」
「听她的话,好似认识你一般,到时候你们见了面,可要好好聊聊。」
我心一惊,连忙问那人叫什么名字,可晋王却故作神秘,说日后自会知晓。
我问不出话,只好就此作罢。
只是心痒痒,恨不得跟着晋王一同回去。
这个坏家伙,怕是把在二姐姐身上遭的罪,算到了我头上,害我心急如焚。
番外
二姐姐死后,京城也安稳了下来。
但西北战事告急,众人紧绷一线。
大晋与楚国交战数月,楚国国君沉迷美色,昏庸无能又狂妄自大,早就失了民心。
晋军势如破竹,一举攻到楚国国都。
有文官谏言,说要楚国俯首称臣。
向来仁爱的太子却提出了反对,他说血债血偿,屠城之恨,楚国的达官贵人个个都别想逃。
一时间,群臣哗然。
武官站在太子身后,与文官对骂。
文官说,杀戮太重,许会遭到天谴,若将楚国招安,多个附属国,还能彰显圣上仁义。
武官说,你他娘的,又不是你上战场,死的又不是你的兄弟,你当然一口一个仁义。老子要是你全家宰了,你怕是巴不得把老子的祖坟刨了。
文官说,你粗鲁,你残暴。
武官说,我不粗鲁我不残暴,你早就被楚军挂在城墙上晒成人肉干了。
骂着骂着,两帮人马又打起来了。
文官自然打不过武官,哭着说,皇上啊,我今日要以死劝谏。
皇上指着柱子说,朕允了。
文官咬着牙,一头撞了上去。
文官撞柱后,皇上说,太子有血性,就随着太子的意思来。
后来,太子当了皇上,这一幕又重现了。
那时,沿海倭寇作乱,武官请命,踏平倭国。
文官说倭国乃是附属国,给个教训就成,但武官不愿,说要替沿海惨死的百姓报仇。
两帮人马又打了起来,又有文官说要以死劝谏。
太子说,倭国这次杀我四千平民,下次杀我四万,下下次杀我四万万。
区区弹丸小国,也会后患无穷,若不灭之,我大晋必有国难。
国师说,所言甚是,倭国邪祟横行,必除之。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穿越者愿意跟随太子。
太子想要的,始终不是统治万民。
他与我一样,来自后世,知晓王朝终将覆灭。
他开放通商口岸,设局灭了世家,兴科教、重农商,为的就是待到后世革命到来之际,我华夏不用受外敌侵略、不用割地赔偿。
「收山河、定九州,天佑华夏,千秋万代!」
我终于听懂了,那日太子站在山巅之上所说的话了。
我藏拙不问世事,却有人布局千年,改写国运。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一本书,那书中的主角,定是太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