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你把我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好不好？」
小时候的高冷学霸竹马出国回来后，非说我因为多年来对他求而不得，所以怒而黑化把他强留在了身边。
并且，我还用尽了各种的方法，把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你二臂啊！
01.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你把我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好不好？」
当程烨对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满满都是难以言喻的感觉，甚至尴尬得有些想要脚趾抓地，恨不得马上转身就走。
但是我想起程阿姨说的有关他病情的话，又勉强地止住了这股冲动，试图和蜷缩在沙发脚的人交流：「那个什么……程烨，我不会关你小黑屋的，你……你不要害怕。」
说出那莫名羞耻的台词，我臊得整张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但那缩在沙发脚的人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反而却露出一副更加惶恐害怕的表情，好像我说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似的。
他立马来到我的身边，小心地扯住我的胳膊，低声地哀求我：「别……若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惩罚我，求你……求求你……」
我看着一米八几高个子的男人可怜巴巴地蹲在我的脚边，不停讨好地蹭着我的手掌，鸡皮疙瘩瞬间起了满身，浑身紧绷着忍不住想要尖叫。
啊啊啊啊啊太可怕了！！！有病快去医院，别来嚯嚯我啊！我都快被他带成神经病了好不好！！！
不过，我猛地想起来。
去医院好像没有用，因为程母给我说过，在程烨出国后没多久，就接受了心理医生的治疗。
只是治了这么多年，非但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反倒让程烨的病情越来越重了。
这不，现在都快具现了他脑海中虚构的人物和事件，分不清现实和虚拟，甚至已经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了。
只是，他能想出这么离谱的剧情，给自己构建这么一个羞耻的世界，着实是我没想到的。
并且，在他构建的那个世界里，对他程烨求而不得黑化后，将他囚禁起来进行各种酱酱酿酿凶残且羞耻度爆表惩罚的，竟然是我安若！
这到底得是多大仇、多大怨，才会一言不合地就直接把我弄成现实世界中见光死的病娇人设啊。
而且，他还仿佛有斯德哥尔摩症似的，既害怕他世界中的那个「安若」，又离不开「安若」，要时时刻刻待在「安若」身边，否则就会发疯。
我忍不住扶额，无数次地认真回想，想知道自己以前怎么着他了，让他对我的印象如此恶劣，以至于现在在他的世界里扮演如此恶劣的坏人角色。
但每次的思索，都是无疾而终。
02.
虽然我小时候是调皮了些，但程烨却是属于大人老师眼里的好孩子类型。
按理说我们俩是不会被联系到一起的，不过我们的家住得比较近，从小便开始被迫同进同出。
而正因为这个原因，程烨自然地便成了被我父母一直挂在嘴上的 「别人家的孩子」，让年幼的我控制不住地生出了记恨的心思，对他很是做出了些恶霸的举动。
但那些恶霸行为，我自认为也只是一些小事。
比如强迫他做我的跟班、要求他上交自己餐后水果、每次把他盘子里的肉也吃掉、程阿姨给他带的牛奶饼干什么的都进了我的肚子之类的….现在一看，好像是有点儿挺过分的啊。
不过这些恶霸行为在快到初中的时候就结束了。
因为到了那时，我也还一直是班里上蹿下跳的调皮猴子。
而程烨则永远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学习，再加上又长了一副矜贵淡漠的小王子模样，一直都是老师的心肝宝贝、家长眼里的乖宝贝、小姑娘们犯花痴的对象。
那时候我已经深深地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故而也无比深刻地认识到了我和他的差距。
一个是成绩永远名列前茅的学霸，一个是从没挣扎出垫底圈的学渣；一个是安静矜贵的小王子，一个是作天作地的泥猴子……这其间的对比，实在是太惨烈了。
于是，作为一个已经有了成熟灵魂的小学生，我深感再不能耽误自己这个优秀的 「小弟」了，所以便「 忍痛」放了程烨自由。
然后，继续找了另一群和自己志同道合、各方面都更『匹配』的伙伴，再接着把整个学校闹得鸡飞狗跳。
后面的初中和高中，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放飞自我的我，同样嗨得飞起。
而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程烨，则依旧是老师家长心中的骄傲、学生眼中的高冷帅气学霸。
由此，我们之间的交流大大地减少。
再之后，高二的时候，程烨他们家突然决定让他出国，我因为晚上熬夜没能起来，错过了时间给程烨送机。
到现在，我们已经有五年没见过面了。
只是现在……
我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身侧因为我没说话，而愈发惶恐不安的用脸蹭着我掌心的人。
着实是有些没想到，好不容易我现在的性格不再像之前一样，跳脱得像个小疯子了，但程烨又不正常了。
难不成……我心中有些下沉。
真的是因为小时候我对他的霸凌，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以至于让他在这么多年的压抑中终于憋出毛病了吗？！
03.
等我终于和他解释清楚，我不会将他再关进小黑屋，也不会用那些嗯……羞羞的方式惩罚他之后，早就过了晌午了。
我累倒地瘫在沙发上，有些郁闷地想：这才是程姨托我照顾他的第一周，我就已经心累得想要罢工了，那以后，可该如何是好啊？
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之后，我想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
但这时，一直低着脑袋缩在沙发一角的人却突然抬起头来，双眼惊慌不安地盯着我的动作，甚至坐立不安地在沙发上动来动去，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犹豫着不敢。
「……怎么了？」看着他的动作，我又开始蒙了，缓声地问他。
「……」
他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话，只依旧用着那双泛红的眼睛着急地看着我，身子想要动作，却又被他死死地压制着，不敢随意动弹。
「程烨，你过来。」
我被那双长大后依旧好看得不行的眼睛看得无法招架，只好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做出招手的动作后，他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似的，立马坐到了我的旁边，还小心地向着我的方向挪了挪，整个就一「 我很乖很听话，主人不要惩罚我」的模样。
我又有些一言难尽了，实在是不敢想象程烨脑子里的自己做了些什么，才能让他变成这个模样。
「你刚刚怎么了？是想说些什么吗？」
听见我的询问，坐在我身侧的人更加惴惴不安了些，撑在身侧的双手用力到骨节微微泛着白。
他好像是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飞快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小声地说：「若若……是又要买那些奇怪的东西了吗？」
「……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问。
我以为自己现在的表情就够羞耻了，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程烨竟然一副比我更感到羞耻的模样。
眼睛、薄唇都闭得死紧，脸上的红晕迅速地扩散到了耳尖，整个人快要崩溃似的，从齿间漏出几个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的声调。
「就……会让我哭的……」
说完，他便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力气一般，快速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丝毫没有在乎在他身旁听完他的话之后，一副被雷劈了似的快要崩溃的我。
啊啊啊啊啊夭寿啦！！！
为什么会有这么羞耻的台词，程烨他脑子里的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完了，完了……
我的一世英名、我二十多年的清誉，没了，没了，全都没了……
04.
在拿起手机准备点个外卖，却被误会在买某些会让人哭的成人用品后，我就一直恹恹的，直到晚上，才无精打采地随便煮了碗面招呼他一起吃。
下午的时候程烨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缩在沙发上有些委屈巴巴的，被我叫醒后，还一副没睡醒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下意识地瞅了瞅他现在的表情，深觉得这样一脸冷淡微带冷戾的他，才应该是他正常后真实的样子。
真不知道他以后病好了，会不会把知道太多的我给杀掉灭口。
我把两碗面端到客厅的小茶几上后，就随便坐在地上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招呼他：「吃啊，你中午没吃饭，现在不饿吗？」
说完，我就转过头去目不转睛地看电视，手上还不忘用筷子一直往嘴里塞面。
等我把窝在面条下面的煎蛋都吃了，液晶电视上开始了长到离谱的广告，我才意犹未尽地又转过头来。
这一转过头来，才发现放在程烨面前的面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被我叫醒的人，脸上已经没了开始不清醒时冷淡的表情，转而又恢复了之前一直的惶恐不安，老老实实地坐在我放面碗的后面沙发上，却不敢伸手去拿上面的筷子。
「你……怎么不吃？」我试探地问他，「是不喜欢吃面吗？」
「不……不是……」
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快速地答道：「若若做的我都喜欢吃。」
「那你……」
我看着他害怕的脸色泛白的模样，咽了咽口水，愈发小声：「怎么还没动筷子啊？我都快吃完了。」
不想我这一句话是一下子就惹了大祸。
几乎我话音刚落，程烨便立马抬起了头。一副双眼无神、脸色苍白的模样，就好像顶在他头上的天都已经塌了似的，哆嗦着唇扯出个惨淡的笑：「若若还在试探我什么呢… …
「我说了听话就一定会听话，不会再做任何会让若若不高兴的事的。我到底还要怎么做，若若才会相信呢？」
我：？？？
看着程烨那副就差以死明志的表情，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要去问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然会获得之前血一般的教训。
但我就像是鬼迷了心窍似的，下意识地就顺着他的话问：「我又试探你什么了？」
我才问完，他就立马一副见到厚颜无耻之徒，并被我这个厚颜无耻之徒给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的表情。
老半天，他激动的苍白的脸上都染上红晕，才以颤声质问我：「不是若若之前自己定的规矩，说只要不是你亲自给我喂的东西，就一口都不准我吃吗？」
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毁灭吧毁灭吧！！
他丫的快让这个世界炸了吧！我不想活了，快让我去死去死，去死！！！！
05.
我现在已经遭到了报应。
因为我小时候不让程烨他和其他小姑娘说话，因为我强迫他做我的小跟班，因为我把他的手工作业抢过来当作自己的，还因为我抢他的餐后水果、吃他盘子里的肉、拿走程阿姨给他的牛奶水果…
所以都是我的错，这也都是我的报应，是我活该，不应该怨恨别人。
中国的神仙都讲因果，这是我自己亲手种下的因，现在就该我尝它结出来的果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折腾了一整天后，我又在傍晚收到同城最大的成人用品店铺送货上门的一大堆会让程烨「哭」的东西。
还眼睁睁地看着工作人员进门组装一个一人多高的金色鸟笼，另加半人多高的狗笼时，人都已经麻木了。
甚至，在送货员把那大堆东西摆在客厅里后，我看见那自从有人敲门便缩在客厅一角，导致人家组装人员看见这一幕，就对我露出暧昧了解眼神的程烨。
竟然还对我做出了果然如此，若若就是个出尔反尔的畜生！老半天的忿忿表情时，我已经能波澜不惊地回以「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的淡然轻笑。
直到看见他受惊似的脸色更加苍白后，我才轻飘飘地收回了脸上的表情。
是是是。
其实我才是已经疯了的那个，之前清清白白的二十多年都是我做的一场梦。
真实的安若早就因为对程烨爱而不得，怒而黑化将其囚禁，整天都对他用各种羞耻的东西对他不可描述。
要是他胆敢反抗，我还会给他施以更加不可描述的惩罚。
是的，那才是真实的。我之前过得二十多年，才是我虚构的，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就是这样，我安若承认了！
这样，总可以了吧？程烨他总能满意了吧？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程烨的面前，举起刚刚我签收的单子，指着上面的下单人「 程烨」二字，神思恍惚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比起我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程烨倒神情激愤得像是受了屈辱的贞洁烈夫，难得强硬地梗着脖子激愤不平：「这又不是若若你第一次这么做了，现在若若又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做什么呢？」
是我的错，我到底是还在奢望什么呢？
就算被人误认为是变态又如何呢？
你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啊，安若！
我连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都失去了，现在只想去冲个热水澡，然后去床上好好地睡一觉，其他的什么都不愿再想。
于是，我没再管身后脸上还泛着激动红晕的人，转身就想往卧室走去。
程烨见我动作，脸色愈发悲愤，用着果然如此的语气道：「所以若若，我今晚又只能睡笼子了是吗？」
「那好。」
他低下头，一副被折断了傲骨的模样，艰难地妥协说：「 …今晚是睡鸟笼还是狗笼，只要你说……我都会乖乖地听话的。」
我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已经得到了升华，所以现在就算听到这样的话，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甚至能面无表情地招手，示意表情屈辱的他过来，用着毫无波动的声调吩咐他：
「我希望你现在能把自己洗干净，然后乖乖地躺到床上盖上被子，能做到吗？」
我说这话时，程烨的眼睛是一点一点地睁大的。
等我说完的时候，他的脸上就已经像打翻了的颜料盘似的，难以置信、果然如此、屈辱等，还有些不明的神色全都混在了一团。
老半天，他才从紧闭的齿缝漏出点气音：「……能做到。」
见他像个游魂似的去了浴室，我终于也安心地去了自己的卧室，收拾东西洗了个热气腾腾的澡。
06
当我洗完躺在了自己床上，也没有听见隔壁他的房间传来任何不明动静后，我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关灯戴上眼罩准备入睡。
我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但今晚睡得迷迷糊糊间，我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我的手。
在下意识地抬手挥了好几次，都没能彻底地将那股感觉赶走后，我索性便翻了一个身。
但翻身并没有让情况好到哪儿去，反倒让我进入了什么禁锢里，让我生出一股束缚的感觉。
折腾间把我酝酿起的那点睡意都快给弄跑了，索性我便取下了眼罩，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叫我这么不舒服。
但是——
「啊啊啊——程烨你怎么在这儿？！滚下去，滚下去，快滚下去！」
睁开眼看到的人影把我吓了一跳，立马缩到床的另一边打开了床头灯。
我以为我现在被吓的狠了的样子就已经够狼狈的了，没想到也已经坐起来的程烨看起来更狼狈。
身上的浴袍皱皱巴巴的，一头墨色柔顺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那双漂亮得紧的眼睛红得要命，一双薄唇紧抿着，整个就是副又委屈又悲愤的模样。
「程烨你大晚上的……又要发什么疯啊？」
我稍稍地平复了一下心情，但还是没好气地说。
听完我的话，他面上的悲愤之色更甚，好似已经被恶人欺负到了极致似的，用着近乎悲怆的语气质问我：「我发什么疯？
「若若，这……难道不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什么玩意儿？我什么时候惩罚你了？」
我立马反驳。
我没有，我不是，不要给我扣帽子。
「还不承认……」
程烨的身子摇摇欲坠：「你让我洗干净去床上等你，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我不是……」我已经无力反驳。
「到了现在，你还不承认。」
程烨苦笑，将一个受欺骗、受欺辱的妇男形象饰演得淋漓尽致：「不就是因为我今天惹你不高兴了，所以你想要我自己来道歉，讨好你吗？
「要是今晚不能让你重新高兴起来的话，你是不是就又要把我关在地下室十天半个月？
「这些老招数，你用了这么多次，都不嫌腻吗？」
我：……
是我还一直在迷雾里，分不清方向。
程烨脑子里构建的世界已经逐渐地完善起来了，他就是他世界里至高无上的神，我在他的世界里是玩不过他的。
我妥协了，我认输了。
所以，我开始违背自己二十多年的本性，遵从他赋予我的人设，学着霸总一般酷拽邪气地凉薄开口：「呵，你知道就好。」
语气中将那一分冷漠、两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拿捏得恰到好处，眼睛里却再没有任何神采。
「现在我就罚你去外面的沙发上睡一晚，不准翻身。」
不过，我这个霸总发出的命令，却没迎来任何执行，那人反而更加失魂落魄地低下头去，喃喃道：「又在试探我了……」
我都快要崩溃了，就在我准备不管不顾地将他武力驱赶出境时，他却一幅终于下定决心的模样，决绝地对我哑声道：「若若，我妥协了。
「你想要的，我马上就给你。」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苦思了两秒，还是没能跟上程烨的思路。
就在我准备苦思第三秒的时候，那人俯身过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脚踝，将我狠狠地拉向他的方向。
在我还没来得及尖叫的情况下，他双眸沉沉地看向我，认真道：「我会好好地『取悦』若若，让若若舒服的。」
……取悦？
07.
我彻底地成了程烨嘴里那个，会为了自己的兽欲，不管不顾地就对他为所欲为，并在对他霸王硬上弓的过程中，会发出「 桀桀」笑声的歹毒女人了。
但是……
我沉思起来。
要说程烨真没人调教的话，那他昨晚那活儿做得这么熟练，还那么的咳咳……符合我心意，不就太奇怪了一些吗？
难不成，我真的是他口中的变态吗？！
不行！
我『啪』地就甩了自己一巴掌，立马把自己打醒。
不能这么想啊安若！
这么想你就完了，你就要被 PUA 了啊！
想我安若做了这么二十来年的法治社会下的良民，房贷、车贷都背着。唯一没有响应国家政策的，就是三胎政策。
哪里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以下克上还那什么帅哥的事儿呢？
这一巴掌下去，不但我彻底地醒了。
睡我身边，还学着小鸟依人般揽着我腰，搞得我才像是出了一晚上力，搁现在还在享受余韵的程烨也醒了。
「你……你醒了？」
看着程烨睡得迷迷糊糊醒来的模样，我莫名地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程烨的模样……我倒是一直都知道是挺出挑的，以前还小的时候，就觉得让他当自己小跟班，带出去会贼有面子。
不过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那啥了之后的原因，我心里居然还多了点儿莫名其妙的感觉。
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见鬼。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程烨闭眼后又睁眼，眼里一下子便清明得多。
下一秒，他的眼神就落在我的脸上，立马撑起身子起来，伸手摸着我脸上那片被自己打红的地方问：「若若……这里是怎么了？」
怎么了？
被我自己打了一巴掌，以免被你这个自己世界的缔造者洗脑啊！
可是我还要脸，我怎么好意思直接这么说。
更遑论，我眼神一不小心又往下看了一眼，然后立马脸皮泛红，鼻子痒痒地移开视线。
我觉得吧，程烨这家伙一大早就这样，说不定就是存了报复我的心思，想让我上火。
所以我越发地支支吾吾起来：「那什么，就……那什么……」
一开始，程烨还在认真地听。到后面，他却突然变了脸色，满脸屈辱之色地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了，若若不必再说了！」
我：？？？
大哥你又知道什么了啊？！
就你这破脑子，一天天的就不要瞎想了好吗？！
「你知道什么？！」
我急的得大喊出声：「根本就不是你想的唔——」
程烨一把捂住了我的嘴，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摆明了一副既愤恨，又不得不屈服于在我的淫威下的模样：「我早就该知道的，若若这样试探我的手段。
「只是之前……」他睁眼屈辱地看了我一眼，「你好歹不会在做了那事儿之后，就立马这样试探我的。」
说的活像我活像那些变态包养了年轻小情人，还因为自己的多疑，愈发得寸进尺地试探别人的老变态一样！
「唔唔唔唔！」
我哪里能受着气，立马就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但还不等我取得点儿什么成效，程烨就已经朝着我的方向俯身低头。
然后，吻在了我还隐隐火辣辣的脸上。
还……还伸出舌头，舔……舔了一下啊啊啊啊！！！
就像脑子里被塞了个巨大无比的炸弹，还猛地一下子招呼也不打地就被人给引爆了，炸得我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连灵魂都快出窍了。
「要是我刚刚没有领会到若若的意思，」把我亲完、舔完之后，他还委屈起来，甚至还笑得挺苦涩，「是不是若若就又要惩罚我，晚上把我带到外面去做那些过分的事儿了？」
我彻底地石化了。
……还得是不要那二两脸皮啊。
占了我的便宜，现在还要倒打一耙，说得我好像是个变态的，也只有他程烨了。
08.
周三的时候，何璐又在叫我出去。
何璐也算是我很多年的同学了，从初中开始，到大学考到了不同的城市，后面也都还一直在见面。
也算是……
看了眼身边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个铃铛挂在脖子里，正一脸屈辱难当地跪坐在我身边的人。
实在是没眼再看，我收回了受到伤害的视线。
何璐也算是我和程烨共同的同学，以前也一起出去玩过几次。
何璐这次过来出差，是老早就警告过的，叫我一定要抽出时间，去和她见面陪她玩几天的。
当时我也是答应得好好的，但奈何时间赶不上变化。
忍着眼睛受伤的风险，我又看了程烨一眼。
当时答应何璐的时候，还没出程烨这档子事，现在可如何是好？
有了！
我双手击掌，想到了个好法子。
……..
「程烨，我要出去一天。」
我站在门口，看着战战兢兢不敢踏出房门一步的程烨，邪魅一笑，压低了声音阴恻恻道：要是让我发现你胆敢踏出这房门一步，等我回来……你知道惩罚的。」
如此精湛自然的演技、恰到好处的眼神、停顿得当的语调，都让我十分满意。
自认为大功告成的我，就准备拉门转身离开。
但就在这时，程烨却一把抵住了门，低下脑袋愤恨地咬牙切齿：「若若是又在外面有了其他的狗了吧？」
我震惊地睁大了眼，他继续道：「我早就该知道的，这些天若若多次的试探，还装傻充愣……都只是因为在外面又有了其他狗，所以想把我踹掉了而已。」
接着，他还惨然一笑：「若是这样，若若明说便是，我程烨也是会体面地离开的。」
「只是，若若以后不要出尔反尔，又用我自己离开这事儿对我倒打一耙，就好了。」
……是我败了啊
是我败了啊啊啊啊！！！
09.
等到折腾完，坐在了何璐对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时候。
何璐长了一张娃娃脸，但偏偏现在走的是干练都市丽人风。
在看了一眼满脸肾虚、瘫在座位上的我本人后，她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卡座外面，满脸愤愤隐忍的程烨。
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便秘了似的，终于，几个来回打量后，她还是忍不住地弯腰过来，凑近我耳边恨铁不成钢道：「好啊你个安若，你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程烨下手了？」
我：！！！
「什么玩意儿，何璐你瞎说什么呢？」
白了何璐这个脑子始终缺根筋的女人一眼后，我一把推开她：「程烨他这算是前不久才从国外回来，最近借住在我家而已。」
看着何璐那满脸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我有些烦躁，十分想要立马证明给何璐看。
所以，我向着从进了店开始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往我和何璐坐着的卡座过来，只是死站在一侧的程烨招手，叫他过来：「程烨你过来啊，站在哪儿干吗？」
不料，我话才一落，程烨的表情又剧烈地变化起来。
只是一瞬间，我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但不等我站起身或者说些什么阻止，程烨便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屈辱，宁死不屈地大声反抗说：「好啊安若，你居然真的想两个人一起！
「我告诉你，这次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就算死也不行！」
10.
一时间，何璐看禽兽一样的眼神。
店里其他客人好似遇到了人渣般鄙视的视线，纷纷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安……安若，」
难言的寂静后，何璐颤颤巍巍地朝我伸出了兰花指，也连忙脸色苍白地拒绝：
「两个人……不行，这个我玩不来的，你、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顿时，周围人谴责鄙视的眼神更加密集了些。
我看看满脸震惊，还没放下翘着兰花指的何璐，又哆哆嗦嗦地去看旁边好像受尽了压迫的一米八小妇男程烨，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看其他人。
作为一个只有五岁零 294 个月的宝宝，遇到这种社死情况，我真的会想要立刻去世。
但悲愤之下，我同样举起颤抖的手指，对着程烨说出的话，居然是：「程烨你再搁这儿发疯，你信不信下次我就找三个人了？！」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才颤颤巍巍地慢慢回过头。
然后，看着何璐一点点地收回自己的手，捧着自己的脸，控制不住尾调尖利地叫：
「我不认识你啊啊啊——」
……
「所以」
何璐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程烨他是把你当作了自己脑子里那个欺负他的人了？」
「是啊是啊！」
我眼巴巴地看着何璐，急切地想要表忠心，证明自己不是个变态。
「是程阿姨拜托我照顾他的，真不是我在搞小黑屋那一套。」
「我怎么感觉你说的不像是实话呢？」
何璐看一眼我，又看一眼在我说话时满脸震惊、愤恨、不平，又最终归于沉默的程烨，问他：「程学神，无论你怎么说，我都相信你的话。」
说这话时，何璐两只眼都在发光，头顶上就差写着「我是你头号粉丝」几个字了。
看到何璐着没出息的样子，我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何璐这个狗腿子。
从我认识何璐开始，她就已经是程烨的头号迷妹了。
最开始上小学的时候，成绩好、成绩差还并不能说明什么。但一到了初中，成绩的那道分水岭就出来了。
又一次半期考试，我眼睁睁地看着程烨，再次轻飘飘地就在整个年级登顶，心里是那叫一个恨。
就他和我的这个强烈对比，我回去又别想吃到饭了。
心中愤愤不平，且尚年幼的我，十分干脆利落地就把这事儿又给扣在了程烨的头上。
在自己又重新收了一波小弟后，我找到程烨，理直气壮地单方面解除了程烨和我大哥与小弟的关系。
顺便，又把他的饭后水果便当抢了过来。
反正他都害得我晚上铁定吃不成饭了，那我先让他赔自己一顿，也是没毛病的吧？
不过，即便是我对成绩好到变态的程烨恨得牙痒痒，但当我听见有人说程烨坏话的时候，我还是把那人揪出来打了一顿。
一日为大哥，终生为大哥，该护还是得护。
在赶跑那个愤愤的咒骂程烨，说程烨一定是靠作弊才考了这么多的男生后，我拍拍手，就准备走人。
就是这个时候，我被从转角处扑过来的何璐抱了个正着。
「恩人，你维护了我偶像的名誉。以后，你也就是我的偶像了。」
那个时候的何璐还是个完完全全的萌妹子，人小小的，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
她扑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迷迷瞪瞪的。
想我安若长这么大，还没被谁这么当英雄过。
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我和何璐认识了。
11.
何璐不和我还有程烨同班，她是 A 班的，而 A 班是名副其实的学霸班。
——也不知道为什么程烨成绩这么变态，居然还没有去 A 班，而是和我一样待在 C 班。
据何璐说，她相当的、十分的崇拜程烨，是程烨他的头号粉丝。
我当时问过她为什么。
这货的回答居然是，因为程烨他成绩好。
「就这？」我震惊。
「这还不够？」何璐更加震惊。
可能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吧。
我看到成绩好到变态的程烨只觉得可恨，而何璐居然对他崇拜成那样。
果然，在之后的几年，以程烨为偶像的何璐，成绩也是一路稳定地飙升，最后顺利地考入了 A 大。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何璐居然还是改不了对程烨的狗腿行为。
实在是可悲。
……
看何璐居然把主动权交到了程烨的手里，生怕程烨又乱说，毁掉我二十多年的清誉。
所以，在何璐话落之后，我也紧紧地盯住了程烨，势必要让他学会好好说话。
不然，我就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
和我坐在同一边的程烨，听到何璐的询问，没有任何被人信任的兴奋感觉，反而警惕地往后退了退：「你们两个，」他扫视了我和何璐一眼，「不会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专门想套我的话吧？」
「我知道你。」程烨指指何璐，「从初中开始就和若若是一伙儿的，天天欺男霸女。」
何璐顶礼膜拜的眼神，一点点地在程烨的话里变得呆滞。
最后，彻底地在程烨的那句 「我记得你还欺骗了一个小男生的感情，就是你」里彻底崩溃。
看着何璐那犹如信仰崩塌的眼神，虽然很可怜，但我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不是小男生。」
何璐精神恍惚地为自己辩解：「他比我还大几个月呢。」
「哦，那就是大男生。」程烨从善如流地改正。
「他前几天还给我发消息，说他也要回国了，好像……说是要找一个人算账。」
不到两分钟，何璐就提着自己的包包溜得人都见不到了。
12.
看着何璐跑的得招呼都来不及打的阵仗，我终于从有人能感受自己糟糕境遇的幸灾乐祸状态中回过神来。
我傻愣愣地回过头去看程烨，问他：「你以前又不是不知道何璐有多怕她那个小哥哥，干什么这么吓人家？」
「为了你，她可是都不信任我了。」我还有点儿吃味。
何璐走后，程烨就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我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等到我推他，他才抬起那双黝黑的眸子。
程烨小时候长相就出色，安安静静地坐着的时候像个贵气的小王子。
长大之后，他的轮廓变得明晰稍带凌厉。不说话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清冷起来。
在猝不及防地看到程烨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时，我愣了愣，险些以为他终于恢复正常了。
但是，下一刻——
「若若不就是想要这样吗？」
程烨看向你，委屈又悲愤的表情活像悲情狗血虐文里的女主。
「剥夺我的人际关系，让我变得只能依附你一个人，这不就是你一直在干的事儿吗？」
我听着他的话，再一次震惊了，连举起来指向他的手指都颤颤巍巍的。
「若若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想到，程烨他居然还抢先又开了口，悲愤地指控我：「把我一个个地带到我之前的朋友面前，强迫我跟他们断绝关系，不然就又要回去用各种法子惩罚我。
「我现在都已经这么听话了，若若你到底还要得寸进尺到什么地步？！」
这一次，我把颤颤巍巍指向他的手，又缓缓地收了回来，压在了自己的心口处，差点儿没能喘上气来。
得、得去医院。
必须得让程烨他去医院！！！
13.
诱拐程烨去医院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毕竟之前程阿姨说过程烨十分抗拒去医院，在国外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也得要用尽各种法子，才能让他十次里去上一次。
所以，我看着自打我说完自己要去医院一趟，需要他陪同后，就一直兴奋地围着我，不停地问：「真的吗？是真的吗？若若真的愿意去医院了吗？」
看着搞得我才像是那个脑子有毛病，需要去医院看脑子的人似的程烨，我心中鬼火乱冒。
想要发火，却还得憋着。
生怕一个没憋住，让程烨知道我是要带他去医院，他就死活不愿意去了。
为此……我憋着的火更大了。
他丫的，这种自己居然被另一个脑子真有病的人觉得有病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由于憋着的怨气太大，所以我在和程烨去医院的一路上都端着，死活不肯开口说话。
而与我状态完全相反的，则是程烨。
那家伙整得好像今天是过年了似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兴奋，也不像往常一样作妖了，现在看起来比正常人还正常一百倍。
一路上就像是我的监护人似的，到了医院就去帮忙挂号。
等他挂完号过来我一看，挂的还是脑科。
好家伙。
我默叹，这家伙不是对自己的定位挺清楚吗？
他可不就是脑子有问题。
程烨挂的是专家号，我在外面椅子上等得昏昏欲睡。
倒是程烨，兴奋得像是马上就能见到胜利曙光的囚犯似的。
我懒得看程烨那副傻帽德行，转过头到另一边，眼不见不烦。
反正过一会儿，他就知道谁才是脑子有病的那个了。
靠在椅子上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我被程烨推醒：「若若，到我们了。」
下意识地，我跟在他的后面走了进去。
在进到问诊时，看到医生的瞬间，我也清醒过来，坐在一旁，让出问诊的位置给程烨后，就对着医生介绍程烨的病情：「医生，患者他……」
「301 号病床安若？」
但是，还不等我说出点儿什么具体的东西。
那坐在桌子后的医生，在看见我后，就震惊地睁大了眼，指着我道：「你都跑了快一个月了，医药费都还没结清，还是我帮你垫的，现在你还敢回来？！」
14.
「压迫脑神经的那块儿血块还在，记忆缺失、意识混乱的情况依旧存在。」
之前被我自己专门让出来的位置，终究还是又被我坐了上去。
我惴惴不安地坐在头发白了一大半的医生对面，双手在腿上摆得整整齐齐，脑袋埋得低低的，是一点儿不敢抬起来。
「所以，」老医生从检查报告后面抬起眼来，透过镜片凉凉地看我，「你上个月到底是在跑什么啊？」
「要不是后面有人来给你办了出院，还补了钱，我们是真的会报警的。」
我的头埋得更低了，臊得脖子都红了。
医生说的这事儿，我是真的没有半点儿印象。但仔细地想想，好像又确实有迹可循。
上个月月初的时候，我有天起来的时候脑袋疼得要命，身上穿的还不是自己的衣服，家里也好像好几天没收拾了似的。
当时我在床上愣了半晌，还是觉得脑袋疼得要命，所以想打电话给公司请个假，那天就不去上班了。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等我打电话过去说了请假的事儿之后，对面反而像听错了话似的，一副感觉莫名其妙的语气说：「请什么假啊，你不是都辞职了吗？」
对面这话一出，我当时就是一懵。
虽说这傻逼公司我确实早就有辞职的打算，但在没找好确定的下家之前，我应该是不会冒失的辞职啊。
还不等我说些什么，对面就在小声地说了句：「……个恋爱脑，交了男朋友就辞职，真是没救了。」
便利索地挂了电话。
我：……这家伙是说错人了吧？
虽说我确实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长得对不起观众，所以才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寡王。
但事实就是，就算我顶着这张也被何璐夸过挺多次的脸，这么多年也真没脱单过一次。
就我这个万年寡王，会有男朋友，还因为男朋友而辞职？
……当我脑子有病呢？
不过，后面我还真在家里找到了自己的辞职文件。
看着那份辞职报告，还有饭厅里乱七八糟倒着的酒瓶。
我站在那里快一个小时，最后认定自己那几天缺失的记忆，还有干出的辞职这莫名其妙的事儿，一定是自己喝断片给忘记了。
不然，我是真的没法解释这些事儿了。
总不可能，是撞鬼了吧？
15.
在位置上愧疚地接收了医生十来分钟的审视目光，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弱弱地反驳了一句：「可是医生，我觉得自己脑子并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忘记什么啊……」
这是实话，除了那次解释不清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辞了职，还有喝酒断片几天的事儿后，我真的没忘掉任何事儿。
连小时候因为程烨和自己惨烈的对比，而挨了多少顿饿都记得清清楚楚！
想起这事儿，我就又忍不住偷偷地看向程烨。
不过，因为现在出了这茬儿，再联想到之前程烨说的那些话，我莫名地有些心虚。
但让人没想到的时候，从进来了就一直沉默的程烨，在这个时候，脸色居然比医生还沉肃。
「程……」
「那是因为你的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忘记的都是一些对你来说会造成伤害或不愉快的记忆。
「这些记忆的缺失不会对你造成太严重的影响，甚至你的大脑可能还会自动地填补那些缺失的记忆，不让你发现异常，所以你才不会察觉到。」
我原本想说些什么，但又突然被医生打断。
下意识地，我又抬起头看向医生。
「这些本来在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就该告诉你的，但谁知道你会偷偷逃跑？」
说到这儿，医生镜片后面的眼神又凛然起来。
见状，我又忍不住低下了头，再没精力去注意程烨了。
「……我知道错了。」
……
临走的时候，我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转过头去问医生：「医生你开始说有人给我办了出院手续，还缴了费，医生还记得是谁吗？」
正在看诊桌后面整理病例的医生手上动作顿了顿，像是思索了几秒，他抬起头向着我的方向扫视了几圈，说：「我也是听收费处的人说的，人倒是没见过，但听说……好像是个男的？」
16.
回去的路上，我比来的时候更沉默。
来的时候是气的，回去的时候是臊的。
只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开始来的时候这么兴奋的程烨，现在也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这样一来，我更不好开口了。
等回到了家，我才又磨磨蹭蹭地凑到程烨的面前，这一周多以来，头一次这么不好意思地对程烨说话：「……那什么，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正在玄关处弯腰换鞋的人，在听到我说的话之后，动作突然就顿了下来。
半晌，他才低低地开口：「这五年，我往返 M 国和 C 城八十多次，和你的聊天记录多到手机天天提示存储不够，也舍不得删。
「而这些，若若你只是用一个意外，就全部都忘光了。
「若若，你想过得知这一切的我，是什么心情吗？」
程烨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清秀瘦弱的男生，相反，那晚上我有认真地看过他。
他虽然看起来劲瘦，但手臂腰腹间都是一块块明显的肌肉。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站在我面前低着头的时候，竟然会给我一种落水小狗，抑或是被主人抛弃的宠物，那样狼狈可怜，又惹人怜惜的感觉。
可是，对于他说的那些，我也是真的不记得了。
所以，看着面前垂着脑袋的程烨，一下子就慌了的我，也只能无措地向他解释：「对……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
「我知道。」
程烨还是低着头，身上穿着我不知道从家里哪里翻出来的，但穿在他身上莫名地就是很合身的衣服。
「可是明明就是若若把我变成这样的，还说会一直喜欢这样的我，只会喜欢这样的我。
「所以，我一点点地变成若若喜欢的样子，认真地听若若说的每一句话，五年里忍着从来不说要公开我们的关系，变化大到让我妈妈都以为我有了心理疾病。」
他说的话还是像之前一样奇怪又羞耻，但是这次我却半点儿不能把这归结于他不正常的精神和心理状况上。
「但是，」程烨抬起了头，眼眶有些红，「就仅仅因为这一个意外，若若就把我全部忘掉。」
我不敢和程烨对视，莫名心虚地低下头，但那落在脸上的视线依旧不容忽视。
到了后面，程烨还更加加重了语气。
「若若只忘掉了我，还把我当作个惹人嫌的精神病。」
我心虚地完全不敢抬起头了。
「若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说的话，你从来没有相信过。
「哪怕一次。」
17.
据程烨讲，我和他在他出国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给搅和在一起了。
这其中，还是我主动的。原因就是，其实我很早就对他有好感了。
他说这话时，我差点儿又没忍住直接炸毛。
无他，因为我被他给说中了。
我以为自己把这件事儿藏得特别好，没有叫哪怕一个人发现。
就连何璐，也只是在遇见那次我帮程烨出头，后面关系好了却又知道我其实很不喜欢程烨，还老是针对欺负他的时候，表达过疑惑。
后面，心大的不得了的她，就再也没注意到那些细节了。
……这让我该怎么说？
毕竟，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程烨有好感。
要是我能知道具体是哪件事儿，让自己突然对程烨萌动了那颗少女心，我一定是第一个去源头上杜绝那件事儿发生的人。
可惜我不知道。
当我隐隐约约地察觉自己可能对程烨有好感的时候，我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了。
可是，我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所以，我开始主动地和程烨保持距离，不再让自己老在他面前晃，去重新交了其他的朋友。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我希望的方向发展。
虽然偶尔我还是会有些控制不住，但到了高中的时候，我已经能够面不红心不跳、没有一点异常地把他当作普通朋友对待了。
就在我松了口气，确定了这只是青春期不值得一提的小女孩儿思慕时，我却被突然通知他要出国了。
「那天，若若你没有来送我。」
程烨这次终于好好地坐在了沙发上，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靠得我很近，而是低着头和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我坐在沙发的这一头，心头涌起一阵不明显的、奇怪的失落。
「我那天睡过头了。」
这股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所以我也低下了头。
「嗯。」
程烨如常地回应：「后面你给我说，是因为你前一天失眠了，因为若若你想了一晚上第二天要对我说的话。」
倏地，我感觉我脸上烫得能煎鸡蛋。
「我……我连这些都对你说了？！」
我抬起头，完全不敢置信。
不过虽然我面上是一副全然不相信的模样，但实则从医院回来后，我心底也还一直存在着八九分的怀疑。到现在，已经降作了五六分。
没有其他的原因，这么丢脸的事儿，我从来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过。
是任何人，都没说过。
在这整个地球上，知道程烨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安若傻不愣登地在被窝里想了一整晚，在第二天要看见程烨的时候，要对程烨说些什么话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人。
说实话，那个时候的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明明在刻意地克制了自己的心思后，已经能够很正常地把程烨当作普通朋友，甚至我一度都怀疑自己以前对程烨的那点儿莫名其妙的少女心思，已经完全消散了。
但之后，我却又在程烨他说他会出国，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又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也是这份奇怪，让那晚的我失眠了。
这样丢脸的、从未说出口过的暗恋，我没对任何人说起过，程烨更不可能知道。
除非……真的是我自己跟他说的。
果然，在我问出口后，坐在我身边不远处的程烨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的脸一下子更红了。
「但是后面，若若你还是主动地联系上了我……」
程烨在进屋后第一次抬头看我，问得有些小心：「……若若你，还记得吗？」
我确实联系过他。
在他走的前一天晚上苦思冥想了大半夜，到天快亮才模模糊糊地睡着，最后却错过了送机的我，实在是十足懊悔。
除此之外，我心里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感。
这种莫名其妙的烦闷感，在折磨了我好几天之后，还是促使着我发出了那则信息。
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问他在那边过得习不习惯。
「我是主动联系你了。」
这次程烨倒是主动地看我了，但是我却又脸红羞窘得不敢抬头。等他问到这事儿了，我才有些气又有些羞的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可是你后面，不是一直都没有回我吗？」
程烨的面上讶然，良久，他才又低下头落寞又难过地说：「原来若若从这里开始就不记得了，怪不得……」
「难道你……」
我想到一个可能，震惊得微微睁大眼。
「我回复若若了的。」
程烨打断了我的话，重新抬起来的眼神执拗又悲伤：
「走的那天，我在机场等若若等到了最后一秒。下飞机的第一秒，也是立马打开手机看有没有若若的消息。
「若若是第三天给我发来的消息，那个时候在 M 国是半夜。但我还是马上就感觉到了，立马爬起来回复了若若。
「当时在敲字的时候，我的手都是抖的。」
我从来没见过程烨这样的表情。
像是被囚于深海，无法呼吸、无力挣扎，绝望得叫人束手无策，但却在看向我的时候，眼里存着不易察觉的、细微的希冀。
「若若，要是我当时没有回复你，我们之间的一切，也就彻底地不会开始了。」
说道这儿，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下子变得苍白。
半晌，他才怔怔地看着我，苦笑着说：「怪不得……原来是这样，如果是从那里开始改变的话，我们……确实也就没有故事了。」
看着这样的程烨，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刺痛了一下。
这样的反应，好像，也不该是对普通的五年都没联系过的、年少时的竹马有的反应。
乍一知道自己多年前满怀着期待发出的短信，居然是得到了回应的。而这一切，居然都被自己给忘记了。
一时间，我的脑子有些懵，心里也乱得不像话。不停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半天，我才盯着撑在自己膝盖上的双手低低地开口：「那……我们之后，就在一起了？是……我告的……的……」
告白的「白」字，在嘴里转了好多圈，也没能吐出来。
但所幸，程烨那双黑黢黢的眸子，在这时看向了我的方向：「是若若告的白，在我过去 M 国的第一个元旦节，新年的第一天。」
果然是这样。
在听到了程烨的话之后，我的心中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紧绷的心脏一下子放松下来，语气也变得轻快，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还是没能让自己的视线对上程烨。
「这样啊，我表白你就同意了？不会是我以前给你留下的阴影太深，所以那什么，你都不敢拒……」
「不是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程烨已经坐到了我的身边，一双漂亮的眸子盯得我避无可避。
「当时要是若若不表白的话，我也会忍不住表白的。
「若若那天说喜欢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是又还在梦里，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若若，」程烨叫我，小心地伸出手，试探地捧住我的脸，在感觉到我没有抵触后，他才又看着我，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可是那个时候我胆小又懦弱，没有先告诉若若我喜欢你。
「对不起。」
18.
程烨的话，简直就是把我脑子里原本的记忆，给翻来覆去地推倒重来了一遍。
虽然刚刚从医院出来，手上拿着的诊断报告还热乎着，老医生那冷飕飕的目光还时不时地会在我面前游荡一下。
但是，我还是难以接受！
我居然在快把自己对程烨那点儿少女心压得差不多的时候，又在他出国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和他在一起了。
还是我主动联系的，我主动表得白……
也许，我需要冷静一下。
所以，我提着那份见鬼的诊断报告，从沙发上站起来，失了魂似的就要往自己房间里去。
「若若，你又要去哪里？」
不料，我一站起来，程烨就立马扯住了我手腕，面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我这次真的不会走了，也不会再提分手的话了，你就……不要再做那些傻事了。」
我：…….？
在程烨艰难又痛苦的话里，我一寸寸地石化，脑子就像是被水泥糊了似的，有些完全不能理解程烨的意思。
程烨他这意思是后来他提了分手，然后我想不开，居然去做了傻事吗？
我、我是知道人都是会变的，但是，我也不至于只是在程烨一个人面前变化得如此之大吧？
「你的意思是，我们后来分手了，是你提的？」
我看向程烨，吞了吞口水，问得有些艰难：「我不同意，就干了蠢事。」
「我的脑子……」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是因为这样坏掉的？」
程烨在我的视线里，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没有想到若若反应会那么大，
我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和若若分手，我只是……」
程烨看起来也十分痛苦，握着我手腕的手不断地收紧：
「只是若若后面越来越过分，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说到这儿，他好像很怕我会因此误会什么似的，连忙又抬起头来添了句：「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若若，一点儿都不想和若若分开，只是……」
程烨的声音更轻了一些，但那双眼却还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里面小心翼翼的欢喜快要溢出来。
「若若，你以后能不能轻一点？」
看着程烨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我真觉得自己就是个畜生。
19.
程烨说他是在和我在一起半年之后，才隐约地察觉我的心理好像有点儿问题的。
因为，我对他的占有欲实在是太强了。
要他天天给你发很多消息，大到他某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小到那一天具体和谁说了话、说了些什么话，我都会让他完完全全、半点儿不遗漏地告诉我。
不止如此，我在要求掌握他的动态的同时，还要求他对我也有同样的占有欲。
也就是说，上述的那些事情，除了我要求他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之外，他也要这么要求我，让他也要求我随时随地告诉他，有关我自己的动态。
「若若说，只有这样，才会感受我是爱着你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坐回到了沙发上。而原本离我还挺远的程烨，也在不知不觉间紧紧地挨着我，再没有一点间隙。
「可是，就算我全都按照若若说的做了，若若也还是不放心。」
他试探地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着。这一次，我没再拒绝，反而犹豫着轻轻地回应了他。
察觉到我的回应，程烨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胆子也开始大起来。
不再像之前一样，干什么都要小心的试探，而是直接大着胆子拖起我的手，靠近他的脸侧。
然后，主动地用他的脸一下又一下地磨蹭着我的手背。
「后面为了让若若安心，我就向若若承诺，每个月至少会回 C 城一次。
「果然，我这么向若若承诺之后，若若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程烨说到这儿的时候，是肉眼可见的高兴，忍不住直接伸手把我抱进了他的怀里，脑袋埋进我的脖颈处，使劲儿地蹭了又蹭。
「那个时候，若若很亲近我，我很喜欢若若的亲近。」
我忍住了问他是什么个亲近法，总觉得他口中的那个亲近，可能不是我想象中狭义的那个亲近。
「所以，一开始若若说想要和我更亲近，用若若你说的方法的时候，我才没有拒绝。」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终于还是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个亲近，是……是……」
「若若，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程烨把脑袋埋在我的脖子处，半天没有动静。到后面，他才在慢慢地收紧了揽抱着我身子的手，缓缓地开口：
「奇奇怪怪的东西，主仆、笼子、小黑屋……若若说，是喜欢我，才会这么对我。要不是喜欢，若若根本就不会对我做这些。」
「若若还说…」他的声音低下来，慢慢地沉默了。
「还说什么？」
我的心口忍不住紧缩了一下，犹豫半晌，还是伸出手，安抚地摸了摸程烨的脑袋。
「若若还说……如果哪天不对我做这些了，也就代表着不喜欢我了。」
程烨紧绷着的身子慢慢地放松下来，在又抱着我一会儿后，他又才低低地开口：
「我不想若若不喜欢我，」
「所以，不管若若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20.
这种感情和相处模式实在是太扭曲了。
在听程烨说完之后，我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的话，除非程烨是斯德哥尔摩症，不然这段感情是走不下去的。
事实证明，程烨到后面也很痛苦。
他一边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不对，一边又不想让我不高兴。但每次他脑子里这两种想法互相争执时，听我的话、让我高兴，又屡屡地会占据上风。
所以，慢慢地，他变成了我一开始眼里脑子有问题的模样，也还真的被他母亲带去医院去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到最后，也就是上个月，在国外经过了很多次心理治疗的程烨，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和我聊一聊。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那次一见到我，我就告诉他，说我已经为了他辞职了，以后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在他身边了。
这样太过于窒息的感情让他很痛苦，所以，在当天晚上，他趁着酒意和我起了争执。
然后，我出了意外。
他惊慌地把我送去医院，在确定了我没事之后，决心要趁此离开我。
只是，没过几天，他便惊觉自己根本就离不开我了。
所以，他又偷偷地跑去医院看我，知道我离开了医院之后，还帮我补交了费用。
接着，又出现到了我的面前。
不过，他始终还是不太相信我真的会失忆。
与其说是不相信我会失忆，其实，他真正不愿意相信的，是我只忘记了这五年关于他的记忆，就那么干净利索地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正常开朗的安若。
然后，只剩下他这样一个在我的影响下，还需要定期去看心理医生的精神病人。
于是，在拜托他母亲住进我的屋子后，他总是忍不住试探。
一试探，就试探到了现在。
21.
我其实是相信程烨说的话的。
尤其是在他说我对自己认定的东西，占有欲特别强的时候。
这样的坏毛病，可能是在福利院的时候留下的。
我小时候住的福利院很小，里面住的孩子却还不少。而且那所福利院的收养率很低，很多孩子都已经很大了，也还没有家庭愿意收养。
所以，在那样一个又小又穷，还有着很多大孩子的福利院里，想要拥有一件从头到尾都属于自己的东西，实在是太难了。
吃饭永远抢不到第一波，等轮到自己的时候，不管锅里碗里还剩下什么，首先就全都要不管不顾地往自己嘴里扒拉。
需要几个人一起玩的游戏，永远只有等别人玩完了、玩腻了，才可能轮到自己。
可是，福利院就那么大，能玩的东西就那么多，哪里会真正地轮到自己呢？
等到天黑了，该吃饭了，所有人都一哄而散了，他们都还会把一根小小的跳绳、一个小小的沙包收走。
完全由自己从头到尾参与的活动，不可能有的。
用的铅笔是只剩下最上面一小截的，拿来画画的蜡笔永远都是别人不喜欢的颜色，或者是只留下的又脏又小的一小块。
看的书从来都是破破烂烂的，本子也从来没有用过正面。
更遑论是身上的衣服。
每次有人给福利院捐衣服的时候，我们这些年纪最小的、最不讨人喜欢的孩子，永远只能站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一哄而上地去挑选最新的、最好看的衣服。
最后，接过从他们身上脱下来的旧衣服。
但就连那旧衣服，也是需要抢的。
毕竟，就算是旧衣服，也还有新一些和更旧一些的区别。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特别渴望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
最开始只是想要一只没有用过的铅笔、一碗没有被别人动过的饭、一个由自己最先踢的毽子、只是自己背的书包……
到后面，我开始先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所以，在后面有人因为结婚几年都没有孩子，决定来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的时候，我提前在厕所里有了裂纹的镜子面前练习了好久。
然后，出去主动地拉住了那个女人的手。
自那之后，我有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也有了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小邻居，也就是程烨。
22.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我的养父显然不是很喜欢女孩儿。
我的养父是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他和我妈妈结婚后五六年都没有孩子，也不肯自己去医院检查。
他只是在和我妈妈无数次争吵后，勉强地同意了去领养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儿。
但临在决定领养的那天，他却不愿意去了，只说让我妈妈自己随便去领养一个回来。
然后，妈妈就领养回了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孩子，也就是我。
妈妈刚把我带回去的时候，我养父就无比强烈地抗拒，斥骂着让我妈妈把我送回去。
不过，那天我的妈妈特别勇敢。
她把我挡在后面，像个超人一样，为了我的未来和养父争吵。
最后，成功地把我留了下来。
后面，妈妈用她的工资给我买了崭新的铅笔、新的笔盒、新的书包、新的衣服裤子……所有全新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
她还带我去吃我从没吃过的好吃的，让我和她一起穿亲子装，带我去公园去游乐场……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已经不是那么偏执地追求只属于自己的东西了的。
但是后来，妈妈死了。
之前我拥有的一切，又全都从我身上消失了。
……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养父又找了一个老婆。
不过，他们还是没有孩子，日子也还是那么不温不火地过着。
只是，之前妈妈会笑着刮我的鼻子，说 「若若也要像程阿姨家的小烨一样好好学习，以后好给妈妈争光」的话，变成了另一个女人在饭桌上的 「连隔壁的都考不过，就会给我们丢脸，白吃那么多饭了！」
……
慢慢地，我又开始想要一样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样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果有谁说他会完完全全地只属于我一个人，那我，可能真的会因此变成一个疯子吧。
23.
原来自己之前藏得好好的、被压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一点不起眼的念头，真的在后面膨胀滋生。
然后，完完全全地将之实施到了程烨的身上了吗？
程烨依旧抱着我，依恋又略带惶恐地小心磨蹭着我的脖颈，但我却好像有一瞬间觉得：这样全心全意只有我一个人的程烨，确实是世界上最好的。
察觉到自己的这个念头，我连忙摇了摇头，赶快把脑子里那可怕的想法晃出去。
不过，看着埋在自己肩膀处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我在心里过了一下。
假如程烨说的话都是真的话，那我的小命不就随时都把在他的手上？
但凡他的脑子有天清醒了，不再恋爱脑和斯德哥尔摩症了，那不是分分钟把我送进局子的节奏？
所以，我吞了吞口水，试探着又问了他一次：
「程烨，你说得真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
这话一落，整个空间都陷入一片恐怖的沉默。
好半晌，程烨才从我肩头抬起头来，轻微上挑的眼尾泛红，一张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我被程烨这副又沉默又不发疯的样子吓到了，刚想哆哆嗦嗦地说「」你别这样，我信了」的时候，程烨又突然开口了。
「我给若若看证据。」
……
程烨居然从我的手机里翻出了一个聊天小号！
是从我的手里里，翻出来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聊天的小号！
当程烨拿着我的手机，一番操作弄出了那个小号的时候，我人都傻了，半点仪态都不顾地就伸过头去看。
「这是什么鬼？」
「我和若若这五年所有的聊天记录。」
说着，程烨也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点点地查找聊天时间，直到把两台手机都对标到同一天的聊天记录。
「是安若一个人的程烨：今天也有好好地听若若的话。」
「是安若一个人的程烨：今天去学校了，上了四节课，没有和其他任何人说话……好像比昨天又更加喜欢若若了一些。」
「是安若一个人的程烨：明天又有时间回来了，这次若若可以爱我更久一点吗？」
后面还有一个小括号，括号里面的内容是：若若上次想要我用的东西，我这次也买了，若若不要不高兴了。
……
我一点点地看着上面的聊天记录，觉得自己又羞又臊，脸上烫得厉害。
看到一些急需打码的内容，就赶快略过，生害怕伤到了自己的眼睛。
「我们平时……都聊的这些吗？」
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仿佛滑不到尽头，我有些看不下去了，抬起头艰难地问程烨。
「嗯。」程烨点点头，「若若很喜欢我说这些话。」
……真的假的，我居然不管线上线下都玩得这么变态吗？
「但是，」
我又低下头，指着我手机上自己回复的那些内容，「我这边的聊天记录，好像……没你那么……？」
后面的「变态」那两个字，我实在是说不出来。
不过，我这边小号回复的信息确实正常多了，一般都只是汇报似的说自己一天干了什么，别的，就没有更多了。
「那是因为，若若是我们关系里的主导者。」
程烨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就像若若只用小号和我联系，却说这是只给我一个人的特别一样；就像这五年，一直都只是我从国外奔赴若若身边；就像若若可以随心所欲地对我做各种过分的事情，我却还是一直舍不得和若若分开一样。
「若若你，从来都是我们关系里的主导者。有你在，我就永远弱势。」
程烨的声音很轻，说话的调子也很缓。
但我却觉得那话好像重极了似的，一字一句都让我的头更加低下去，羞愧又内疚得不行。
而且，程烨这还不算完。
就在我快无地自容的时候，他还跑去自己的房间，打开他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大沓机票，捧到我的面前，说：「从 M 国到 C 城往返需要二十六个小时、八十四张机票、两千多个小时的旅程……」
「谁都可以否决我，但是你，安若，你不可以否决我。
「只有你不可以。」
24.
那次的聊天记录和机票，让我对程烨口中我们交往的事相信了大半。
主要是他这么多证据摆在我面前，我又拿不出什么反驳的东西。
其实其他的还好说，但是，要我相信我真的对程烨做了那么多变态的事，我真的难以接受。
就在这个时候，程烨给了我最后一锤。
之前程烨能住进我的屋子，完全是因为程阿姨的请求。
从小，我就对邻居家的这个长得好看、做饭又好吃、半点儿不在意我对她儿子「欺负」还经常在我妈妈去世后吃不饱饭的时候，多次给我送吃的的阿姨充满了好感。
所以，对程阿姨提出的请求，我向来是半点儿不好意思拒绝的。
但是，这次程烨说程阿姨提出想要和我见一面的时候，我的内心却是拒绝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在帮程阿姨的忙，帮她照顾脑子有问题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竹马程烨。
只是照顾着照顾着，程烨却突然告诉我，他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全都是我造成的。
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再去见程阿姨啊！
程烨提出见面后，我很是萎靡了一会儿，老半天都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等着等着，坐在我身边，开始还挺高兴，说已经把我和他交往的事儿正式地了程阿姨的程烨，脸上的笑意也慢慢地消散了去。
「若若不想以我女朋友的身份见我妈妈，也……没关系的。」
虽然后面程烨也勉强地笑着，但语气却难掩失落：
「这次是我自作主张了，我不该随便向别人公开我们的关系的。」
一听到程烨这么说，早就把程烨的话相信了个八九不离十，心里正因为以前自己对程烨的所作所为而对程烨愧疚得要命，这几天简直都恨不得对程烨百依百顺的我，一下子就慌了。
几乎是立刻，我就转过头去，手忙脚乱地开始安抚：「没有没有，我没有想见程阿姨……你别哭啊程烨。」
回过头一看程烨眼睛又红了，我脑子里那根只要对着程烨时就一直紧绷着的弦，一下子就断了。
这下，更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地捧着他的脸，边给他擦眼泪边轻声地哄：「我怎么会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啊，要是我不想的话，我之前也不会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和你复合，对不对？
「而且，我前几天不就给何璐说了我们的事儿，还在我所有社交软件上都公开了我们的关系了嘛……我真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
见程烨半点儿没有因为我的话而好转的意思，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索性立马就答应下来：
「我去见程阿姨，要去见，刚刚我没有答应，只是因为在想要给程阿姨买什么见面礼。」
「真的？」程烨终于出声了。
眼眶红红的，还带着点儿鼻音，感觉……有点儿好欺负。
「真的，我不撒谎！」
我吞了吞口水，赶忙把脑子里那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对着程烨发誓：「你看从那天之后，我什么时候骗你过？我说不再欺负你，也绝对不骗你，那就肯定会做到，真的！」
「……那好吧！」
程烨用还泛红的眼睛，慢吞吞地看我一眼后，说：「那就再相信若若一次。」
25.
去见程阿姨的路上，我一路都紧张得手心冒汗。
直到程烨凑近我的耳边，说：「妈妈不知道我们以前的那些事儿，我没和她说过。」的时候，我的心脏才勉强地落下来。
到了订好的餐厅，依旧漂亮有风韵的程阿姨见我第一句话就是：「真的谢谢若若愿意帮我照顾阿烨。」
说完，还抱了我一下。
这可一下就把我给整不好意思了，吃饭时一直在想，要是程阿姨知道我居然对她儿子做了那么多畜生不如的事，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
但幸好，这个可能一直没有出现。
程阿姨只是在吃饭的间隙调侃程烨：「早就知道阿烨肯定是恋爱了，但阿烨居然也不告诉那个人就是若若。」
还说：「要是早告诉多好，我一直都很喜欢若若。」
听程阿姨这么说，我心里高兴是挺高兴的，就是莫名地，觉得更愧疚了。
我以为今天这饭基本到这儿就结束了，但没想到，就程烨出去结个账的工夫，一直笑着的程阿姨，却突然忧心忡忡地对着我开了口：「我其实早有感觉阿烨他每次回国，都是来见你了。但他从来没说过，我也就没问过。
「当然，我也是很支持你们两个年轻人恋爱的。」
程阿姨抬头看了我一眼，在先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后，又才接着说出了后面的话：
「只是，我隐约地看到阿烨几次回来后，身上都有有一些伤痕……我没有要把这些和若若联系起来的意思。」
或许是怕我误会，程阿姨连忙解释：
「我只是担心他可能是在回国的时间里，遇到了一些事，才让他后面出现现在这样的问题。」
说到这儿，程阿姨俯过身子来握住我的手，满脸担忧期许地拜托：
「所以，我想拜托若若，能不能在以后试着帮他解开心结？」
程阿姨居然委托我这个元凶去帮她查明真相，还全权地把她儿子交给我这个彻头彻尾的凶手！
这一下子，我脑子里之前还残存的那一丢丢怀疑，也全都烟消云散了，现在整个人都是一副又羞又臊的状态。
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后，我终于等到了程烨回来。
我敢保证，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期望看到程烨！
一看到程烨回来了，我立马便窜到了他的身后，实在是不敢再对上程阿姨那满是信任希冀的眼神了。
「若若和阿烨感情真好。」
没想到，我的这一动作，却是让程阿姨又生出感慨，甚至紧跟着问了一句：
「你们有结婚了的打算了吗？
「要是有的话，一定要立马告诉我，可不能像之前一样瞒着我了。」
程阿姨这话一说完，还不等我震惊地瞪大眼，站在我前面的程烨也回过头来。
小心藏着期待，但还是遮不住眼里希冀地问：「若若，可以吗？」
我：……
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虽然说是我们已经交往了快五年，但是我他丫的，只记得这两个月的事儿啊！
26.
六月的某个周三，小雨。
程烨出门的时候带了一把雨伞，等到诊所的时候，他把那把印着蓝色小花的雨伞仔细地收好，放在一旁的雨伞架上，这才推开了诊所的门。
这是他这次回国后第二次来这里，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他提早了半个小时到，前一位患者还没有结束问诊，所以他坐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私人诊所的服务非常好，他才坐下不到一分钟，就有护士过来给他递了一杯热茶。
「程先生，你今天来得很早。」
「嗯，因为今天想早点儿回去，以后就不来了。」
护士向他笑，程烨也彬彬有礼地冲她笑了笑。但只是寒暄似的说完这一句，他就垂着眸子不再开口，安心地等待起来了。
前一位患者结束得很准时，程烨看了看时间，推门走了进去。
「程先生，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程烨才坐下，桌子那一边的人就冲他笑着道。
「很明显吗？」
程烨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嘴角确实一直上扬着。
「我确实很高兴，李医生。」
发现这一点，程烨索性也不隐瞒，向对面的医生大大方方地分享自己的喜悦：
「若若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了，以后我可能就不会再来李医生这里了。」
听了程烨的话，医生犹豫了一瞬，这才又笑着道喜：
「那就恭喜程先生了。」
「只是，」面露和善的医生犹豫了一下，问自己对面的病人，
「程先生口中的这位若若，就是之前程先生常常提到的那位安小姐吗？」
他的这位病人病情很严重，光在他这里，便已经陆陆续续地来看诊了两年。更别提，在这之前，据说这位程先生还在国外接受过治疗。
而造成其心结的，便是那位「 安小姐」。
「是她，一直都只有她。」
一提起这位「 安小姐」，他对面那位年轻的病人，脸上就浮现出极为温柔的表情来。
「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一定不会原谅我，不会要我了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医生对面那位样貌出众的年轻患者，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黯淡下来。
「我之前和李医生说过的，若若她不高兴我很久了。」
「是的，程先生提起过。」
李医生接了话，语气很温和，平常得像是朋友在聊天。
「因为那位安小姐说程先生控制欲太强，想要程先生改。」
「我有改的！」
一听到李医生后面半句话，开始还低着头好似失落的人，一下子就抬起了头，激动地向他道：「我真的有尝试有改的，我知道她不喜欢那样……」
程烨痛苦似的捂住自己的头：「……可是李医生，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害怕她会不要我，只要她哪一秒钟不回我，我就害怕是因为若若她腻烦我了，不要我了……」
李医生镇定地看着对面状若疯狂的人。
这样的场景他经历过太多次，只要他一提起那位「 安小姐」，他的这位病人就会陷入这样的状况。
「我知道的，程先生只是太害怕了。」
李医生熟练地安抚自己的病人：「我都知道的」
「程先生，冷静一些，害怕失去是很正常的。
「…对吧？」
听到赞同的话，程烨终于又慢慢地抬起了头，眼眶一圈都红了，看起来很是狼狈可怜的样子。
「我让若若每天告诉我她做了什么，只是想要和她更亲密而已……」
程烨向前靠去，快紧贴着面前的桌子，看着对面的医生认真道：
「李医生，你知道的，我们是异国恋……都见不到几次面，里面的风险太大了，我老是害怕若若喜欢上了其他人，就不要我了。」
「可是后面程先生不是每个月都至少会飞回来一次吗？」
李医生倒了一杯水，往对面患者的面前推了推。
「经常见面的话，那程先生所说的那种情况，应该就不怎么会发现了吧？」
「是，后面我每个月都回来。」
程烨把那杯水捧在手里，有些恍惚似的又慢慢地倒回自己的椅子。
「开始我也这么想，只要我回来的次数多一些，就会好了……但是，」青年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不好的事，脸上的表情都微微扭曲，「那次我回去，看到了若若和另一个男人站在一起……李医生，你不知道，」
程烨脸上表情突然又激动起来，倾诉欲很强的对着对面的医生道：「若若她从小人缘就很好，她身边总是很多人和她做朋友……而我，只是她身边很多朋友间的一个。」
说着，程烨又低落起来：「到了后面，我连那其中之一都不是了，若若她不要我了……」
「所以，你不知道当时若若她主动联系我，还有后面给我表白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许是想起了安若向他表白的时候，程烨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温柔起来，像是沉溺在什么美梦里，不愿醒来。
「那真是我最高兴的一天了。」
「哦？」
听到这儿，李医生挑眉，是女主先表白这件事儿，以前倒是没听说过。
在以前这位患者的描述里，多的都是那位「 安小姐」身边的朋友有多少，他在里面是多么的不起眼，还有后面两个人在一起后，女方多次表示对患者占有欲的不满。
「那这位安小姐应该是很喜欢程先生才对啊。」
「原本是的。」
程烨又安静下来：「可是后面她就不喜欢了。」
「程先生口中的这个后面是指程先生做了那些安小姐不喜欢的事之后吗？」
身高很卓越，却总是让人误会他很无害的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应答：「是的。
「但是后面我就知道那样是不对的了，我向若若道歉过，她也原谅我了。」
很快地，青年又急急地补充。
「不过，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这就是他这位患者的主要症状了，在感情里总是患得患失，充满了不安感。
「那怎么办呢？」
李医生不动声色地引导：「如果这样的次数多了的话，安小姐是不会再信了吧？」
「是的。」
程烨又痛苦起来：「后面……后面若若说再也不会相信我了，我…..很慌张，后面……后面……」
他吞吐起来，但临了，青年还是说了出来：
「我就用了特殊的方法祈求若若的原谅，在做那些事的时候，我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彻底地属于她……只属于她一个人。
「其他人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其实若若，她心理也是有点问题的。我们是邻居，我很早就知道，她很想有什么东西是彻底地属于她的。
「她也很没有安全感，也渴望归属。」
程烨抬起眼：「那次，果然到后面的时候，若若也沉溺进去了。我告诉她……只要是若若，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她很喜欢我这样完全属于她的样子，我也很喜欢。」程烨笑了起来，有些沉溺、有些羞怯的模样，「那样我会感觉到自己被若若很深地爱着。」
听到这里，李医生轻皱了皱眉，但他很快地就调解了那点细微的表情，继续询问：
「既然这样的话，后面安小姐后面怎么还会和程先生提出分手呢？」
上一次这位患者来诊所，就是因为他与那位「安小姐」爆发了争吵，对方提出了分手，双方争执间，女方还发生了意外，进了医院。
「后面……」
程烨的表情恍惚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自己也都迷惑不解的事。
「我也不知道，明明她也很喜欢的…..可是，有次若若却突然给我说那样是不对的，不止这样，她还说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全都很不正常……」
「我没觉得哪儿不正常，我很喜欢那样！」
李医生看着对面抬起脸，一脸诚恳加保证地向着他的患者。饶是自己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这样说了之后，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我就还像之前那样哄她了。」
「她说了她不想那样了。」李医生提醒。
「我知道……」程烨很痛苦，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可是，我还是那么做了。」
「但是，那天晚上若若睡了以后，我翻了她的手机……」
又是一阵沉默后，程烨突然又出了声。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再没了之前的愧疚、惶恐、不安，而是，变成了一种让人心惊的暗郁。
「然后，我发现，原来我和她聊了这么久的账号，只是她的一个小号不……也不是小号，我之前让她删掉一些不重要的联系人，她当时答应了。」
「但是转头，她就把那个号里除了我的所有联系人，搬到了另一个号里……甚至，我让她给我发的这么多公布关系的动态，也是仅我可见。」
对面的患者说起这些的时候，语调变得很缓，李医生的神情严肃起来，稍稍地坐直了身子，看向对面的患者。
「我当时很生气，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替她辞掉了她的工作。」
「然后呢？」医生皱起了眉，神情严肃。
「然后……」程烨神情恍惚地思索了一下，继续道，「然后她知道了，当时很没说什么，还去买了很多菜和酒，做了很丰盛的一顿饭叫我一起吃。」
「吃到最后的时候，」
说到这儿，青年微微发散的视线又全都收起来，变得锐利又冷戾，与他平时无害的模样完全不同。
「她突然说要和我分开一段时间，让我们都冷静一下。」
「再后面，医生就都知道了。」
程烨轻轻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飘远的视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我和她起了争执，她态度坚决，马上就要离开，说不想见我，我去拉她，她就撞到了头。」
「安小姐…伤得严重吗？」李医生问得有些犹豫。
「失忆了，只是不记得我了。」
程烨收回视线，不轻不重地瞥了医生一眼，轻轻地嗤笑出声：「说是大脑产生的保护机制。」
「太好笑了，不是吗？」
他问对面的人，但不等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这样也挺好的。」
「应该说，」对面坐着的，好像一瞬间换了个人的青年轻笑着开口：「幸好若若忘了。」
「我们可以从头再来了。」
「程先生，」李医生皱眉，有些不赞同，「一段感情里，还是保持诚恳才比较好。」
「没关系的。」
程烨脸上的笑意不减，他站起来，俯视着面前有些年纪了的医生：「只要若若想不起来，也没人告诉她这些以前的事，那我告诉她的，就全都是『事实』。」
李医生的眉头皱得愈发厉害，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等他开口，他对面的青年就向他的方向弯腰，凑近他道：「若若那边，我会保证她一辈子都想不起来的。而现在，完整地知道我和若若之间所有事的……」
程烨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暗郁得叫人毛骨悚然：
「就只有你了，
「李医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