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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鱼

从 16 岁那年开始,我再也没有吃过鱼,甚至一看见鱼,我都会毛骨悚然。

今天我约了一位富商来家里做作客,我将会为他讲一个我为什么不吃鱼的故事。

当他听完这个故事,将会彻底落入我的复仇计划。

因为我不吃鱼的这个故事,实质上是我过往的真实复仇经历。

而他,则是这个故事中的最后一环。

1、

在他来之前,我先将家里彻底收拾整理了一遍,将衣物之类的收纳在起来。

然后又花了三个小时,学着网上的教程化了一个妆,其实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化妆。

最后,我又戴上了我刚买的一条橙色围巾。

当然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讨好取悦他,这只是我复仇计划中的一环。

一开门,就见一个他大我二十多岁,肤色黢黑的男人站在门口。

据说他刚从南非那边回来,我心想怪不得这么黑。

他热情的同我握手,抬头看着我感叹道:「你一个女孩子,比我还高半个头,又这么漂亮,是做模特的吗?」

我莞尔一笑,将他邀请进门,然后用低沉的男中音问道:「您猜错了。您不妨再猜猜看我是做什么职业的?」

他显然被我的声音惊到了,脸上的皮肉抖动了一下,然后一双眼睛在我身上来回扫动,「你这声音……」

「哈哈哈,跟您开个玩笑,您别介意。」我又变回温柔女声,「其实我是名配音演员,可以模仿不同的声音。」

说着,我当即学他的声音说了几句话,他被逗得哈哈大笑,气氛也越发活跃起来。

我和他聊了很多,他说他似乎对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我莞尔一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他转身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递给我,「打开。」

我疑惑地打开盒子,便看到黄色的软绸内饰上,躺着一枚精美的钻石。

「好漂亮。」我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钻石,对着灯光欣赏。

「呵呵,喜欢吗?送给你的。」

「不不不,初次相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敢收。」我连忙推辞。

「跟我不用这么见外,我在南非有家银行,里面有价值几个亿的钻石。这一颗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他再次将盒子放在我手心。

我知道他所言非虚,于是开玩笑道:「哇,可以将你银行那些钻石都送给我吗,我像用它们做一面钻石镜子,这一颗可不够。」

他知道我在用玩笑话拒绝,于是也不再坚持。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连忙道指着桌子上的鱼:「吃鱼吃鱼,尝尝我的手艺,卖相虽不大好,但味道应该不差,野生的,地道。」

我笑着给他递上筷子。

我一个人独居多年,厨房早就闲置了,但为了招待他,我特意下厨,学着网上教程做了一条鱼。

他示意我一块吃。

我摇了摇头,「我一向不吃鱼。「

「确切说,从十年前开始,我便不再吃鱼。」

看他表情似乎不相信,我便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我为什么不吃鱼的故事。

2、

十年前,我们村里来了一队马戏团。

他们表演的众多节目中,有一个叫铁笼沉湖。

节目内容是将杂技员双手反绑,然后锁在一个钢铁笼子里,最后再将笼子完全浸入水中。

所有人都非常好奇,杂技员究竟该如何逃出生天。

下午 17:00,节目在我们村的青水湖边开始。

马戏团主持人声情并茂的介绍了节目规则后,一声令下,杂技员的双手被麻绳反绑起来。

接着便从现场随机挑选了一名观众,让他检查一下绑的是否结实,直到最后那名观众说道:「没问题。」,杂技员便被关进了铁笼。

「咯吱」——铁门关闭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现场的人群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上锁后,铁笼缓缓下降,没入幽深的湖水,等湖面上一圈圈的涟漪散去后,便彻底恢复了平静。

夕阳枕在山头,将金黄的余光撒在湖面,湖水依旧漆黑如墨,深不可测。

而主持人的脸上则始终保持着从容自信的笑容。

「只需要十分钟,他就能逃出来,到时候,绝对会给大家一个惊喜。」

他富有雌性的声音,带着很强的感染力,让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这项节目,马戏团已经表演过无数次。

主持人负责将所有观众的精神全都聚集到湖面,就在他们期盼杂技员突然从水中冒头时,杂技员却会突然出现在人群后面,向所有人打招呼。

接着,立刻便能收获一大片惊呼,以及如雷般的掌声……

观众们盯着平静无比的水面,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杂技员会用什么手段逃出来……

然而 10 分钟过去了,惊喜却迟迟没有到来。

杂技员没有出现。

节目失败了。

3、

节目组又耐心等了 10 分钟,结果还是毫无消息,杂技团慌了,人群也开始躁动了起来。

风带着水中的凉气,从湖面吹来,杂技团负责人打了一个寒颤,令人赶紧捞铁笼。

铁笼的门已经被打开,上面的锁不见了,杂技员也不见踪影。

马戏团的人慌了,立刻沿着湖岸寻找。

有村民拖来自家的皮筏,进入湖中搜寻。

那时候的我,正独自坐在湖边发呆。

这里距离杂技表演现场有一段距离,我最喜欢的事,就是一个人坐在湖边。

湖水平静而幽深,鱼儿拍打着水面,湖面荡起淡淡波纹,这些让我内心平静而满足。

直到现场传来阵阵嘈杂声,我才意识到出事了。

整个村里,唯独我没有去看这场表演。

将活人绑了,关在铁笼子里沉入湖底,这种事对我一个小女生来说,光是听听都觉得可怕。

如今出了这种事,我也坐不住了,于是赶紧向现场的人群赶过去。

几番搜寻无果后,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杂技员溺水身亡了。

有村民想要报警,杂技团的负责人红着脖子执意阻挠,「不行,不能报警,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等警察牵扯进来,我们马戏团还能办下去吗!」

他怕这事捅到警局,自己要担责任。

「妈的,让留一具死尸在湖里,不吉利!这湖里的鱼是不能吃了,但我们还得用这水浇灌庄稼洗衣服。」

「对,你要有正规合法手续,怕警察做什么?这事必须报警。」

几个脾气火爆的汉子,也丝毫不没有让步的意思。

「行了行了,都别瞎起哄了,报警,报的什么警?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只有刁民才天天闹事,天天报警,为这点事惊动警察,我们村的形象还要不要啦!」村长也出来阻拦,他认为人淹死在我们村,这事说出去会影响我们村的形象。

马戏团的人和村民,还有村长对峙起来,现场变得很乱。

过了一会儿,有个年轻人大声喊道:「行了,都别吵吵了,我已经报完警了!」

「消防大队的人说了,他们会在 20 分钟内赶到现场,为防止再发生意外,所有人在此期间不要下水,静待支援即可。」

他趁着这档口,已经报了警,这让村长愤怒不已。

「你咋这么能干呢,我这村长让你干了得了!「村长指着他的鼻子训斥。

那个年轻人也不服,和村长争了起来,好在出来了几个人,将他们拉开了。

马戏团的人心中也有气,但却不敢在这么多村民面前耍横,只能作罢。

湖中划着皮筏搜寻的队伍,也都上了岸。

我全程在一旁看戏,没有参与进去,就在这时,我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决定在消防队赶来之前,找到杂技员的尸体。

像杂技员那样,挑战自己,赢得所有人的惊叹。

于是我迅速脱掉外衣,在人群的惊呼中,跳进了湖中。

4、

我像一条灵活的鱼,拍打着水面,不断翻腾游动。

最终我靠着直觉,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找到了杂技员的尸体,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在水中拖着尸体向岸边游动,尸体好像破了,流出的血引来一群鱼,密密麻麻的、贪婪而血腥。

讲到这里,富商向我点头致意,「原来这就是你不吃鱼的理由。」

我摇了摇头告诉他,这并不是我不吃鱼的主要原因,故事还没有讲完,往下听就会明白了。

我奋力将尸体拖到岸边后,消防员和警察也先后到了。

尸体已经被水泡的有些肿涨,稀疏的几绺头发贴在头皮上,脸上表情怪异而夸张,不少人见到这一幕都纷纷逃开了。

不过,他们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惊叹,他们都没想我能这么快找到尸体。

看着他们的表情,我在心里沾沾自喜。

杂技员可以靠自己的高难度的表演,赢得观众的欢呼声,而今天我也终于凭借自己的表演,换来了一些观众的惊叹,虽然不及他,但我还是觉得我赢了。

当众人再次将目光聚焦到尸体上时,才发现尸体的后背已经破开了一道大口子。

伤口两边的皮肉向外翻卷,里面还有猩红的血水流出,格外狰狞可怖。

领队的警察戴上手套,上前扒开伤口,说应该是铁器一类的划伤,因为伤口里还残留着铁锈。

所以应该是湖中有铁钩之类的东西钩住了他,导致其溺亡。

此事件暂时被定为意外溺亡。

警队迅速展开行动,采集并固定证据,确定了几名目击证人。

另一边,消防队也现场向我们宣传了一些安全知识。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就在警察和消防员准备收队时,有个老太太迈着小碎步挤了过来,将他们拦住了。

老太太嘴里的牙齿掉光了,说话漏风导致口齿不清,说了半天才将意思表达清楚。

她有个儿子叫杨发,前段时间突然失踪了。

虽然报了案,但是一直没有消息。

他以前经常来湖边,如今再看,湖里有铁钩,说不定他就淹死在湖里了。

现在趁着消防队有潜水打捞设备,不如在湖底搜查一下。

她用干枯的手住一名消防员的衣服,生怕他们不答应,佝偻的身姿更显然的她矮小瘦弱。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替她说话,请消防队帮忙。

就算找不到杨发的尸体,也要将铁钩捞出来,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村长黑着脸,低声呵斥大伙,「现在都几点了?消防员同志该下班了,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老太太急得直掉眼泪,连声说自己就这一个儿子,就算死了也该入土为安,说着就跪了下去。

消防队长赶忙扶起了老太太,带着队员去车上取装备。

村长气的像头牛,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远处的天空,像舞台剧落幕后,幕布落下,很快就变得漆黑一片。

我有点怕黑,也顾不上看热闹了,独自往家里跑去。

我脚下打着拌子,低着头只顾跑,鞋带开了也顾不上。

跑着跑着,脚下的路却渐渐亮了起来,我惊讶的抬头,发现天空已是红彤彤一片,半边天空都被烧红了。

我脑袋空白了几秒后才明白过来,前面就是我家。

我家着火了。

5、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我看到房屋被扭曲摧毁,墙体坍塌屋梁断裂。

面对这么大的火势我只能给村长打电话,请求消防员过来灭火,然后我冲进了火海中,冒死从里面抢救出一个信封。

「冒着生命危险就为抢救一个信封,里面装的什么,对你很重要吗?「

「还有,你的家人呢?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富商忍不住插话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关于信封的问题,而是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至于我的家人……我没有家人。」

和我相依为命的母亲,溺死在了青水湖里面。

青水湖就像一个会吃人的恶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吞噬一条生命。

等消防员灭完火之后,已经是半夜了。

他们在残存的一些木柱木椽上,发现了汽油。

也就是说,有人存心要放火烧我家,甚至还撒了汽油。

但到底是谁干的,没有一点线索。

青水湖的打捞搜寻工作,也只能放到明天。

不少人都来安慰我,我母亲才死了不到一个月,现在我家的房子也烧了,我彻底无家可归了。村长也来了,他热切地拉着我的手,要带我去他家里睡觉,我摇摇头拒绝了,对今天的火灾,其实我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在意,我母亲死的那一天,我的家就彻底没了。

今天烧毁的,只是一个残留的,家的躯壳而已。

我突然很想念母亲,她才是我的家,虽然现在已经死去了,但我很想去看看她。

秋风吹过树林,发出阵阵呜咽,我踩着满地的松针,去了母亲的墓地。

我坐在她坟前陪她说话,她的坟头已经长出了细密的杂草,几只蟋蟀从巢穴中爬出跳到我腿上。

母亲的坟头竟然已经留下了这么多时间的痕迹,我心想。

接着我又去了青水湖边,在那里坐了很久。

四周一片寂静,但是如果仔细听,就能听见鱼儿在拍打水面,湖面荡起阵阵波纹,这些让我宁静而满足。

以前,我母亲经常在晚上带着我过来捕鱼。

我的水性很好,我拿着鱼网在湖里捕捞,她负责在岸边接应我。

直到那一晚……

6、

第二天早上,消防队的果然又来了,几名消防员穿了橙黄色的救生衣,然后驾驶着救生艇进了湖。

杨发母亲也早就在湖边了,眼巴巴地望着湖面,后面还有闻讯赶来的一群村民来看热闹。

我当时心想,她这是希望消防员找到儿子尸体还是不希望找到呢。

恐怕哪一种结果,她都不能接受吧。

果然经过一早上的搜寻,消防员就从湖底捞出了尸骨。

但不是一具,而是两具。

消防立即就联系了警方,警察一到场,就在现场拉起了警戒带,将人群拦在外面。

那两具尸骨,被鱼吃的近乎只剩下骸骨,面目已不可辨认了,但是尸骨上套的衣服,还算完好。

杨发母亲被警察扶着上前辨认,其中一具尸骨,通过衣服,初步辨认就是杨发。

而另一具尸骨,则身着大红色寿衣,显得非常怪异,身份一时难以辨认。

然而,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我,看见尸体的一瞬间,顿时眼前一黑。

「妈!」我直接越过警戒带,就冲了上去。

我母亲死的时候才四十岁,按照村里的说法,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是个女人,怨气指不定多大,所以入殓时用了大红色寿衣。

虽然尸体面目不可辨认,但死者身上的衣着,以及给我那种熟悉的感觉,我都可以确认,她就是我妈。

但怎么可能!母亲明明已经入土为安了,怎么又会出现在湖底。

不可能!

我喃喃自语着逃离了现场,从路边顺了把铁锹,就直奔我妈的坟地。

当我气喘吁吁的到了坟地,却发现我妈的坟完好无损,根本就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那湖底捞出的那具尸骨是怎么回事?

我脑袋嗡嗡炸响,乱做一团。

最终,我掘开了我妈的坟。

我将铁锹插进棺材盖的一角,没用多大劲,棺盖就被撬开了。

棺材根本没封。

而棺材里面,也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我妈的尸骨。

7、

很快刑警队的 DNA 检测结果出来了,两具尸体的身份都确定了。

一个是杨发,一个是我母亲。

「所以,这便是我不吃鱼的原因……我妈被鱼吃的近乎只剩下一副骨架。每每想起这个画面,我都不能释怀。」我颤抖着说道。

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那天母亲尸体的惨状我依旧历历在目。

富商放下手中的筷子,思考了一下后,他问道:「节哀……这个故事,还有后续吗?」

他显然来了兴趣。

我点了点头,故事当然还没有完,高潮还在后面。

两具尸骨疑点重重:同时出现在湖底同一个地方,而且都被铁钩钩着。

还有我母亲的尸体明明已经埋葬了,却无端出现在了湖底。

怎么看,都有凶手作案。

警方将经常去湖边的人,都带回警局问话。

这其中也包括我。

「你经常去湖边?」警察问道。

我点了点头。

「去湖边做什么?」

「捕鱼。」

「和谁?」

「和我母亲。」

「你确定是去捕鱼?」警察盯着我,再次问道。

「是的。」我再次重复道。

「说实话。「警察一拍桌面,声音冷了下来。

「我说了是去捕鱼,捕鱼!」我的声音也猛然拔高。

警察看见我失态,嗤笑了一声。

然后凑近我,低声道:「你母亲一个人带你,生活的很苦吧?到湖里捕鱼补贴家用,很正常。」

接着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可是,为什么非要黑灯瞎火的,晚上才去?」

「据我们走访调查发现,你母亲生前,跟死去的杨发走的很近……」

「而恰恰,杨发也喜欢去晚上去湖边钓鱼。所以,杨发和你母亲……」

「够了!」我打断他的话。

「你放心,这些事只会存留档案,不会宣扬出去。」他知道我的顾虑,向我保证道。

这件事,我母亲生前隐蔽得很好,现在我也不想让人知道。

但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我只能主动交代,以免事情进一步被扩散。

我母亲早年被父亲抛弃,在我五岁的时候,带着我灰溜溜的回到了娘家,也就是现在这个村,但却一直被人耻笑。

在她看来,被男人抛弃是一件可耻的事,这足以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日子过得很苦,她一直想找个男人帮衬着过日子。

后来杨发出现在了母亲的世界。

他是个老光棍,村里好不容易有一个单身妇女,他便逮住机会和母亲好上了,但母亲受过男人的伤,不敢轻易将自己交付出去。

在不确定他是不是真心时,始终不敢让人发现。

为了避人耳目,母亲和杨发经常在晚上去湖边约会。

而且她每次都会都会带上我,假意去捕鱼。

就这样,她和杨发在岸边约会,我一个人在湖里捕鱼。

「你母亲和杨发在湖边约会,这件事还有谁知道?」警察问道。

「村里人应该都不清楚。不过……有个人也许知道。」我思考了一下说道。

「谁?」

「村长。我母亲之前和他好过,不过后来闹掰了。他依然纠缠不休,甚至跟踪过我母亲。」

问话的警察点了点头,突然又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你母亲死后,你也经常去湖边?」

我愣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这时候去湖边,不是去『捕鱼』吧?」他说这话的时候,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准备读取我的情绪。

我知道他是在问我去湖边的原因,我躲开他的视线——这种带有侵略性的眼神,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去湖边坐坐。」

「前几天,我家失火房子被烧了,我心情不好,还去湖边坐了很久。夜晚的时候,湖边很安静,鱼儿拍打水面,湖面荡起的淡淡波纹,这些让我宁静而满足……」

「警官,我们母女的命太苦了,被父亲抛弃后,她几乎是拼了命才将我养大,可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就撒手离去了。还有……她明明入土为安了,可尸体却被人扔在湖底,活着受尽了人间疾苦,到死都不能安宁,还有前两天,连家里唯一的房子也被烧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老天对我们母女太不公平了……」

说起这些痛苦的往事,我彻底崩溃了,在询问室嚎啕大哭。

他被我悲伤绝望的情绪感染了,锐利的眼神,开始变得温和而怜悯。

最终,他朝我点了点头:「请节哀。」

「询问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了。」

8、

让我没想到的是,警察盯上了村长。

村长成了作案嫌疑人。

他和我母亲有旧情,事后又曾反复纠缠。

得知我母亲和杨发好上后,心有不甘,似乎具备作案动机。

而且,在杂技员溺水那天,大家要报警、以及后来请消防员搜寻湖底,村长都曾执意阻拦。

因此在那段时间,警察前前后后传唤过村长很多次。

而我作为证人,也被问了一些村长和我母亲的事。

我没想到,自己会给村长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我心有愧疚,因此在录口供时,尽力帮村长说话。

说起来,村长也帮过我们母女很多,政府的一些津贴补助政策,他都积极告知并帮我们申请。

我母亲死后,他依旧很关心我。

那个马戏团之所以来我们村,就是村长邀请的。

我曾对村长说想看马戏,村长便爽快的答应了我,邀请了马戏团来村里演出。

警察始终得不到他犯罪的关键性证据

有天中午,一辆警车七拐八弯之后,径直停在了村长家门口。

村长连忙跑上前,笑嘻嘻准备散烟,「警察同志又有公干吗?天天跑,怪辛苦的,走走走快进屋喝杯茶……」

带头的警察表情少有的严肃,他拿出张搜查令递给村长,「我们是刑警队的,依法来搜查。」

说完,几名警察就牵着着警犬,进了他家里搜查,结果就搜到了和湖里同型号的铁链铁钩。

村长被上拷带上了警车,后来才知道,原来他被人匿名举报了。

虽然他极力否认,但好多证据确实都指向他。

而警察也再次找上了我。

这一次,我选择了如实交代。

9、

那天晚上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橘黄色的月高挂在天空,地面像铺了一层轻纱。

踏着月色,我和母亲再次来到湖边。

我在湖里捕鱼,母亲和杨发在湖边约会。

以往最多两个小时,母亲的约会就结束了,她会来喊我回家。

但那次,我等了快三个小时,却迟迟没有等来母亲。

夜晚的湖畔,格外宁静,我小声的呼喊母亲,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内心慌乱起来,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我打算回家看看,说不定母亲先回家了呢。

临走前,我最后看了一眼湖面,渡了月光的水面,像一面铜镜,而在那光洁微亮的镜面上,却有一个黑点。

我突然预感到了不详。

我快速靠近那个黑点,等全部看清时,我顿时如遭五雷轰顶——是母亲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

我不顾一切地过去,将她打捞上来,却她早已断气多时。

我无助地抱着母亲冰冷的尸体哭泣,浑身颤抖,心如死灰。

而此时,杨发却不知去向,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杀了母亲。

我内心充满了仇恨的怒火,大喊着杨发的名字让他滚出来偿命。

我已经想好了和他同归于尽的准备——母亲死了,我失去了唯一的希望。

这时候,草丛里窜出来一个人影,我立即向他过去,结果反被他压在身下。

这时候,我也看清了他的面目——他不是杨发,是村长。

村长死死捂着我的嘴,眼神凶狠,他给了我一巴掌,「小贱人,叫什么叫!」

「等半小时后,再喊人救命,懂吗?」

我不说话,他又给了我一巴掌,「听到了没!」

他的脸背对着天空,月光只从他两腮泄下,两只眼睛掩在黑暗中,像是恶魔一般狰狞可怖,他压低声音警告我,「不按我说的做,你怀孕的事,我管教全村知道!」

「你母亲被人搞大肚子,像垃圾一样丢掉。十几年后,她的宝贝女儿还没结婚,又做了这种事。这事要是传出去,大家会怎么说?他们会说你得了母亲勾引男人的真传,母女俩一个德行!都是荡妇……」

「她死了,名声却还会因为你而更臭!」

我知道,母亲的死,杨发的失踪,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但他这些话是最恶毒的诅咒,待他说完后,我浑身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一样瘫软不起。

我便彻底失去了心气,只是麻木的点头答应他。

他教给了我一系列说辞,包括我母亲是在湖中捕鱼时溺亡的,千万不要说她和杨发来这里约会的事等等。

半小时后,我按照他教给我的计划,开始呼救。

他去而复返,带着一众村民赶来后,试图营救母亲,并态度温和地安慰我,像极了天使。

这也让他自然而然地洗脱了嫌疑。

以上,便是母亲死去那晚发生的事。

听完我的叙述,警察脸上写满了震惊,:「原来你母亲其实不是意外身亡……你刚才说村长用你怀孕的秘密威胁你,所以你不敢揭发他。你怀孕这事是真的?」

我叹了口气,感觉心在绞痛,怀孕这事同样是我最不希望提及的秘密。

为此,我曾无数次想过去死。

我怀孕是真的,孩子是村长的。

有天村长来我家,本意是纠缠我母亲,但恰好母亲不在。

他望着我,眼光灼热,语气和蔼,「霜霜,过了这个年,该多大了?」

我没有多想,便说了我的年龄。

听到我的话,他眼睛里立刻闪过一丝惊喜的光,接着便朝我靠过来,嘴里不断说着,让伯伯疼爱你……

他的手变得像钳子一样坚硬,抓在我身上,我根本反抗不了。

一个月后,我大姨妈没有来。

我上网查过之后,立刻慌了。

偷偷买了测孕纸测试,果然怀孕了。

那一刻,我想去死。

但我立刻想到,如果我死了,警察肯定会验尸,到时候我怀孕的事,依然会暴露。

我虽然怕死,但我更怕这件事让别人知道,尤其是我母亲。

于是我不得不放弃了自杀的想法。

每天晚上,我跟母亲睡在一块,她都会流泪控诉父亲的罪过:父亲让她怀孕,然后丢下了她,她的一辈子被毁了……

控诉完了之后,她还会咬牙切齿地反复教育我:千万不要怀孕!找不到负责任的男人,死也不要怀孕。

从小,这些话就像咒语一样,在每天晚上环绕着我。

直至现在,彻底刻进了我的基因。

我母亲如果知道我怀孕了,会是什么样,我想都不敢想。

最终,我只能找到村长告诉他:我怀孕了,想打胎。

他也怕事情暴露,说等胎儿足月了,就带我去医院。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事竟成了他威胁我,让我包庇他杀我母亲的筹码。

那天晚上,母亲虽然死了,但是我的名声不能怀——我这样想,所以我包庇了村长。

「放心,我们会给替你保密的。」接着他问道:「之前你有顾虑,怕控诉了村长,你怀孕的事会遭到曝光。为什么现在突然不怕了?」

「因为我不确定——我之前我没有把握,不确定他会不会百分百被定罪。而现在,他杀人的动机证据都收集得差不多了,现在我说出证词,应该能定罪了吧。现在我怀孕的秘密,他再也没机会曝光了。如果这还不够判死刑,前几天他带我去县城打胎了,我特意保留了胎儿组织,可以作为强奸的证据之一。」

母亲死后,我反倒有了一些勇气。

要是在以前,向警察说出自己被强奸了,怀孕了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

如今,我终于可以报仇了,可以将那个杀了我母亲,毁了我人生的恶魔送进地狱。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就完了?」富商意犹未尽的问道。

「对。」我点了点头。

听到我的回答,他却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莫名其妙。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这个故事中的漏洞未免太多了,多到让我怀疑故事的真实性。「他说。

我一怔,强调道:「千真万确,这些都是我的真实经历。」

听到我的话,他神色微微一变,「如果故事是真实的,那么说明你很聪明,很可怕。」

「我很可怕?」我不解,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哪里可怕,能说说吗?」

他向后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似乎在思索。

半饷之后,他回答到:「好。」

10、

「是你杀了杂技员吧?」他一开口就石破天惊。

我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他不疾不徐的说道:「你说马戏团是村长因为你才请来的,但他们表演节目时,你却说你胆小不敢去看。」

「独自下水捞尸,比观看铁笼沉湖这个节目可怕多了吧。那时候,你怎么不胆小了?」

「所以,你根本不胆小。相反,你很胆大,胆大到敢杀人。」

「你没有去看表演,是因为你在忙着杀人。」

「你将他杀死在铁笼里后,又破坏铁锁将他的尸体拖走,所以这也铁锁不见了的原因。」

对他的推测,我感到好笑,「我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女孩,怎么能斗得过一个水下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再说了,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可靠的证据吗?」

他却早就准备好了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对,他表演了十几年,水下经验丰富却一朝溺死,怎么看都不对劲。」

「他虽然水性好,但别忘了,他是双手反绑,被锁在笼子里的。」

「还有,根据你的描述,偌大的湖泊,幽深而黑暗,许多村民划着皮筏子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尸体,这足以说明搜寻的难度之大。而你,却用了不到 20 分钟时间就找到了尸体,原因不用不多说了吧?」

听到他的话,我一时语结,不知该怎么辩解。

最后,我避开他的目光,反击道:「那么,动机呢?我和他素不相识。在那之前,我和他见都没见过。」

纵然我有众多疑点,但没有动机,一且都是空谈。

「不,你认识他。或者更确切的说,你很熟悉他的一些事。」富商突然说道,「你母亲经常对你讲,你父亲抛弃她的事,她故事里的你父亲,就是那个杂技员吧?」

我惊愕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将找出了故事中的线索,还原了真相。

他说的没错,那个杂技员是我父亲,他当年无情地抛弃了我母亲。

母亲的死,我被强奸怀孕,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母亲死后,我准备复仇。

那些伤害过我们母女的男人,一个都跑不了。

我通过母亲留下的线索,多方打听追寻,终于得知,他在一个马戏团做杂技员。

于是,我便求村长邀请那个马戏团来我们村演出。

「最终,我成功复仇,过程和你推测的一样。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可怕,我是个杀人犯。」我坦白了。

「不,你不只是杀人犯,而且是个连环杀人犯。」他再次语出惊人。

11、

「你……什么意思?」我被他的话吓到了。

「让我来指出故事中剩下的漏洞,你来说出真实的故事版本吧。」他的语气透露着自信,仿佛看穿了一切。

「第一,你溺死了杂技员后,看到村民报警,于是赶紧下湖捞尸,但原因却并不是你说的什么想证明自己、让众人对你刮目相看把?」

「第二,当消防员要搜查湖底,找杨发,捞铁钩的时候,你说怕黑,于是跑回了家。你说你怕黑,但你又总是一个人晚上去湖边,这不矛盾吗?

「而且当你回到家,却发现房子着火了,事实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把?「

「第三,那天晚上,你先去你母亲坟地坐了很久,然后又在湖边坐了半夜。你确定你只是坐坐,而什么都没干?「

「第四,第二天,当湖底捞出和你母亲相似的尸骨时,你二话不说,就跑到你母亲墓地,掘开了她的坟,这行为未免太过反常了吧?」

「第五,村长……」

「好了,不必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前面说的故事,的确是我加工过的。」

我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这么多的漏洞,那想必故事的全貌,也被他猜到了十之八九吧。

「事情的真相,你应该都推测出来了。那么,让我再讲一遍真实的版本吧。注意听哦,里面有很多细节。」

真实版本:

1、

母亲和杨发好上以后,她经常在晚上去湖边约会。

为了掩人耳目,她总会带上我,假意去捕鱼。

她和杨发在岸边约会,我则在湖里捕鱼。

事发那天晚上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橘黄色的月高挂在天空,地面像铺了一层轻纱。

踏着月色,我和母亲再次来到湖边。

我在湖里捕鱼,母亲和杨发在湖边约会,不久后我却突然听到了母亲的尖叫声。

我立刻向着岸边游去,想看看怎么回事,但是那阵尖叫过后,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就在快上岸时,我看见了令我无比恐惧的一幕——有个人拖着一个东西向湖边移动。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那人是杨发,他拖着的是我母亲的尸体。

渡了月光的水面像一面铜镜,此刻那光洁微亮的镜面上,多了一个黑点——杨发将我母亲的尸体就沉入了湖中。

一股热血冲上我的大脑,我脑子一片空白,呆在了原地。

半饷后,我才真正明白过来,我母亲死了。

巨大的悲痛向我袭来,我心中被怒火填满。

现在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复仇。

2、

报警这个念头,在心里闪过一瞬,就被我否决了。

法律不一定会判他死刑。

而我要他死。

不但杨发要死,抛弃过母亲的父亲,强奸我的村长……全都要死。

我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潜入水中,悄无声息的靠近他。

此时他正背向湖泊,用脚拨着地面的泥土,清理拖拽过尸体的痕迹。

我从水中钻出时,他浑然没有察觉,直到我猛然抓住他的脚脖子,他才反应过来。

但太迟了。

这里的湖岸是个斜坡,又湿又滑,我用力一扯,他就掉入了湖中。

他吓破了胆,慌乱中彻底乱了阵脚,我顺势用鱼网套住了他,他死命挣扎,但无济于事。

很快,他就没了动静。

我将他的尸体沉在湖底,并用石头压住,防止浮上水面。

做完这些后,我找到母亲的尸体将其拖到岸边。

我发现她的上衣和裤子都被扯碎了,脖子上还有淤青的手指印。

我立刻就明白了,杨发想侵犯母亲,母亲死命反抗,所以才发生了悲剧。

母亲经常对我说,在和男人没结婚的情况下,坚决不要做那种事。

以前,她和男人没有结婚就怀孕了,导致了她半辈子的悲剧。

现在,她没和杨发结婚,所以拒绝发生关系,结果却连命都丢了。

这一切何其讽刺。

最终,我用石块划破母亲脖子上的有淤青的地方,然后将她的尸体再次推入水中。

做完这一切后,我在湖边坐了下来。

此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腿在不停发抖。

四周安静极了,我清楚地听到,湖中的鱼儿拍打着水面,借着朦胧的月光,能看到一群又一群的鱼儿,朝着一个方向游去——那是杨发沉尸的地方。

他在死前挣扎中,被湖边的瞧石割破了身体,此时流出的血吸引了大量的鱼。

他的尸体在水下正在被鱼儿啃食,湖面荡起阵阵波纹,这一切,让我内心平静而满足。

「妈,我为你报仇了。」

我在心里说道。

几个小时后,我将母亲的尸体,从湖里捞了出来。

她脖子上有淤青的地方,已经被鱼儿啃食的残破不堪,完全看不出来手指印。

于是我开始大声喊救命。

几百米外,就有几户人家,他们听到我的呼救声后,几道手电筒的光从远处的黑暗中亮起,我知道他们在向这边赶来……

大家帮我将母亲的尸体运回家后,村里的阴阳先生说,母亲是溺死的,一个女人,年纪又轻,指不定怨气该多大呢,所以入殓得用大红色寿衣,且要早早安葬。

杨发「失踪」几天后,大家才注意到,他的老母亲报了警,但是作用不大。

接下来,我确定了我下一个要复仇的对象——抛弃了母亲的父亲——那个杂技员。

3、

我找到村长,说我在网上看到一个马戏团的表演很好看,能不能邀请他们来我们村演出。

村长说可以,不过马戏团的演出费用……说着便色眯眯的看着我,他想对我动手。

「我怀孕了。」我推开他的手,冷冷说道。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他答应了我:邀请那个马戏团来我们村演出,并答在演出结束后,带我去打胎。

时间来到马戏团表演「铁笼沉湖」的那天。

下午 17:00,节目在我们村的青水湖边开始。

马戏团主持人声情并茂的介绍了节目规则后,一声令下,杂技员的双手被麻绳反绑起来。

接着便从现场随机挑选了一名观众,让他检查一下绑的是否结实,直到最后那名观众说道:「没问题。」,杂技员便被关进了铁笼。

「咯吱」——铁门关闭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现场的人群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上锁后,铁笼缓缓下降,没入幽深的湖水,等湖面上一圈圈的涟漪散去后,便彻底恢复了平静。

夕阳枕在山头,将金黄的余光撒在湖面,湖水依旧漆黑如墨,深不可测。

而主持人的脸上则始终保持着从容自信的笑容。

「只需要十分钟,他就能逃出来,到时候,绝对会给大家一个惊喜。」

他富有雌性的声音,带着很强的感染力,让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此时的我,也在不远处悄悄下水。

不多时,我就游到了铁笼旁,而杂技员也发现了我,此时他还未解开手上的绳子。

我挥动双手向他示意,他一脸疑惑,不明白我什么意思,我便拍了拍铁笼,示意他凑近些。

他果然会意,身子靠了过来。

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我将准备好的铁钩狠狠钩进了他的身体,他下意识的张嘴大叫,大量湖水便灌入了他口中。

我轻轻扯动铁链,疼痛让他彻底乱了阵脚,很快他就溺水身亡。

看着他的尸体,我感到好笑。

他和十一年前相比,老了很多,我和母亲曾与他一起生活了五年,直到我五岁那年他将我们母女抛弃。

刚才他一点都没认出,我这个他曾经的女儿。

不过也正常,他以前就对我不闻不问。

铁笼静静沉在湖底,这里幽深而寂静,彻底与外界隔绝。

岸上的观众还在等待着惊喜。

我用带来的铁钳铰断笼子的铁锁,将他的尸体拖出,带到一处容易被发现的浅水区。

最后,我在离现场几百米的地方悄悄上岸。

此时,人群很嘈杂,他们已经发现杂技员失踪了。

我若无其事的朝着现场走去,当听到他们在找杂技员时,我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并和他们一起寻找。

我有意无意地将几个人往藏尸地点引导,如果尸体此时被发现,那么杂技员的死,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或许是由于湖水冲刷,尸体竟然不见了。

我想应该是沉到湖底了,但我不能再进一步暗示他们了。

长时间找不到尸体,便有村民急了。

「报警吧,让警察来找。」有人提议道。

听到「报警」两个字,我顿时一惊,如果警察来就完了。

不过好在杂技团的负责人不同意,他红着脖子执意阻挠,「不行,不能报警,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等警察牵扯进来,我们马戏团还能办下去吗!」

他怕这事捅到警局,自己要担责任。

「妈的,人是死在我们村,不是死在你家坑上!」

「对,你要有正规合法手续,怕警察做什么?这事必须报警。」

几个脾气火爆的汉子,也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杂技团的人和村民僵持不下,我的心也一直悬着,生怕村民报警。

「行了行了,都别瞎起哄了,报警,报的什么警?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只有刁民才天天闹事,天天报警,为这点事惊动警察,我们村的形象还要不要啦!」村长也出来阻拦,他认为人淹死在我们村,这事说出去会影响我们村的形象。

马戏团的人和村民,还有村长对峙起来,现场变得很乱。

我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报警,所以打算趁着这个时候,下湖捞尸。

不料,这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令我毛骨悚然:「行了,都别吵吵了,我已经报完警了!」

有人趁乱报了警。

我彻底慌了。

杀掉杨发后,我曾在一个夜晚,用铁钩铁链将他的尸体拴在了湖底。

如果搜查湖底,那么杨发的尸体将会被发现。

4、

消防大队告诫大家不要下水,静待支援。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必须在他们赶来之前捞出杂技员的尸体,绝不能让他们下水搜寻。

好在尸体是我藏的,只是沉入了湖底,所以我很快就捞出了尸体。

这时警察和消防员也到了,好险。

尸体已经被水泡的有些肿涨,稀疏的几绺头发贴在头皮上,脸上表情怪异而夸张,不少人见到这一幕都纷纷逃开了。

不过,他们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惊叹,他们都没想我能这么快找到尸体。

看着他们的表情,我在心里沾沾自喜——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今天的表演者除了杂技员,还有我。

我扮演了一个路人,一个无辜者,一个见义勇为敢于捞尸做好事的角色,但其实我是一个凶手,我杀了杂技员这个表演者,且我今天表演的难度远高于他。

但很快,我发现了一件令我头皮发麻的事。

尸体后背上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两边的皮肉向外翻卷,里面还有猩红的血水流出,格外狰狞可怖——那是我用铁钩钩的。

那个领队的警察,一眼就发现了。

他上前查看,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伤口有铁锈,应该是铁器一类的划伤。」他作出判断,接着又问道:「他水性如何?」

杂技团的人立刻回答道,杂技员的水性很好。

「唔,他应该是不小心被废弃的铁钩之类钩住,然后才发生了意外。」他得出结论。

好在没有往谋杀方面联想,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后来警察和消防员准备收队,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然而,杨发母亲却突然出现了。

她拦下了消防员,她求他们在湖里找一下她儿子。

该死的!

我在心里大骂。

就在我以为杨发的尸体要暴露了时,村长突然站出来阻拦。

他黑着脸,低声呵斥道,「现在都几点了?消防员同志该下班了,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他是个马屁精,平时只要是县城里来的单位人员,他都要找机会拍一下马屁。

我心里想,这回他总算干了一件有用的事。

然而,杨发母亲跪了下去。

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消防员答应了。

千算万算,还是失算。

我浑身被冷汗湿透了,我不断命令自己冷静,心说一定还有办法。

最后,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计划,代价有点大,但也只能这样了。

我借口怕黑,然后离开了。

一离开人群的视线,我便向着家的方向狂奔起来,争分夺秒的跑回家后,我立刻点燃了我家的房子。

而且为了让火烧的更旺更快,我提前在房子里泼上了汽油。

然后我边哭边给村长打电话,让湖边消防员帮忙来救火。

最后,房子虽然烧了,但我不太在意,今天烧毁的,只是一个残留的,家的躯壳而已。

湖底的秘密,算是暂时保住了。

但消防员明天还会搜查,所以我今晚必须搞定一切。

5、

我没有去捞杨发的尸体,而是想到了一个计划。

一个让警察怀疑不到我,同时又能将村长送进监狱的计划——明天让消防员在湖里同时打捞出杨发和我母亲的尸体。

将他们两人的死联系到一块,甚至让人们以为,是同一个凶杀死了他们。而这个凶手的绝佳人选,就是村长。

于是,我先去了母亲的墓地,但并不是坐下来陪她聊天,而是将她的尸体挖了出来。

然后我又去了青水湖,将母亲的尸体和杨发的尸体钩在了一块。

做完之后,我就在岸边坐了下来。

四周安静极了,我清楚地听到,湖中一群又一群的鱼儿拍打着水面,朝着母亲的尸体游去。

杨发的尸体近乎只剩下骨架,而母亲的尸体虽然都腐烂了,但一些皮肉还附着在骨头上。

湖里的鱼此前已经尝过人肉的滋味,此时它们更加疯狂,啃食着母亲的尸体。

用不了多久,母亲的尸体就会和杨发的尸体一样,只剩下一副骨架。

鱼儿游动,在湖面荡起阵阵波纹,这一切,让我内心平静而满足。

「快了,很快就能让村长付出代价了。」

我在心里说道。

6、

第二天早上,消防队的果然又来了,几名消防员穿了橙黄色的救生衣,然后驾驶着救生艇进了湖。

果然经过一早上的搜寻,消防员从湖底捞出了母亲和杨发的尸骨。

此时,早就挤在人群中的我,看准时机冲了上去。

「妈!」我直接越过了警戒带,表现出一副悲痛而又不可思议的样子。

然后我喃喃自语着逃离了现场,从路边顺了把铁锹,就直奔我妈的坟地。

我气喘吁吁跑到坟地,将昨晚挖开过的坟,再次挖开——这段时间,她的坟头已经长出了细密的杂草,还有蟋蟀等昆虫的巢穴,这些时间的痕迹早在昨晚就被我破坏了。

所以,为了掩盖我昨晚挖坟的痕迹,我抢在警察前来核实之前,再挖一遍。

7、

警察找我录口供时,我趁机交代了母亲和杨发约会的事,然后又有意无意地透露了村长曾纠缠过母亲。

还有他常去湖边,以及曾阻拦过村民报警,消防员搜查湖泊的事。

这些「证据」,虽然都无关紧要,不能构成决定性证据,但却成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同时,为了不让警方怀疑我故意针对村长,我还曾替村长辩解。

后来村长带我去县城打完胎后没几天,我就给警方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果然,刑警便在村长家里搜到了同型号的链链铁钩,当然,这是我偷偷放的。

这让村长的嫌疑再次加重。

警方也这时候,也再次找我录口供,我心想现在是时候给村长致命一击了。

我之前称,母亲是捕鱼时发生了意外。而这次我说出了早就编造好,并排练过无数次的「证词」:是村长杀了我母亲。

警察问我,为什么不报警,反而替他辩解。

我回答说,我被村长强奸并怀孕了,我怕他将这些事说出去。

我将母亲的死和村长强奸我的事放在一块讲了出来,真假掺半。

我被强奸和打胎的经历,都能查证,这让我编造的故事多了很多可信度。

村长的禽兽行径,以及我悲惨的经历,也让警察更容易相信我。

后来,村长被判处死刑。

我的复仇之路,又完成了一大步。

这便是整个故事的真实版本。

听我讲完,富商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你看上去似乎很震惊?」我问道。

「虽然我从第一个故事版本中就将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听你亲自讲完,我还是感到很可怕。你竟然能这么果决,狠辣,同时又善于布局。」他眼里对我已经充满了忌惮,「还有,你将村长送进监狱后,为何说你的复仇之路,又完成了一大步,难道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我说道:「并没有,还差最后一个人。」

他有些意外,「还差一个人?」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之前你问我,冒死从大火中抢救出来的信封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现在你看看就知道了。」

他疑惑地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照片,还有几页信纸。

看过之后,他的脸色大变,「你……这是……你怎么会有我的……」

我笑了笑,开口道:「父亲。」

听到我的称呼,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像看惊恐地看着我,「声音颤抖着,「不可能,你父亲不是那个杂技员吗?他已经死了,他已经被你杀死了!」

我嘴角依旧噙着笑,「那个杂技员,他只是我的继父。其实不是他不要我们母女了,而是母亲带着我逃跑了。他对我也不是不闻不问,而是将我看的很紧,不许我出门,并家暴囚禁我们母女。」

「母亲每天晚上控诉的,不是杂技员父亲,而是你啊。你让她怀孕后,就无情抛弃了她,这一切的悲剧,罪魁祸首是你啊。」

「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就像你刚刚对我的评价,果决,狠辣,善于布局。」

「你抛弃母亲时,是多么果决而狠辣。我讲完故事的第一个版本,你就立刻发现了几乎所有的漏洞,你跟我一样聪明啊。我的好父亲,我的这些特质,皆遗传自你啊。」

他像看魔鬼一样看着我,喃喃道:「怪不得我看见你时,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这样,我知道错了,我认错。让我补偿你吧,我补偿你这些年受的所有委屈。现在我很有钱,我在南非开了银行,想要什么你直说。」他情绪很激动,一个劲的向我许诺。

我冷冷地看着他,像看一个走到末路的小丑。

「你不说话,你难道不肯原谅我,你想报复我?现在你杀人的过程我都都知道了,我报警信不信?」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案件已经过去十年了,虽然是凶杀案,但早就结案了。

大部分证据早就烟消云散了,凶手也早已盖棺定论,那些部门不会为了这样捕风捉影的事,再次重察重审。

我问他,「鱼的味道还不错吧?」

「鱼……」他猛然醒悟过来,脸色大变,然后立刻拿起手机拨号。

「别打了,我没下毒。」我知道他想打 120。

他愣一下,然后问道:「鱼的产地是哪?」

「青水湖。」我淡淡说道。

我话音刚落,他就冲向了卫生间,里面传来他剧烈的呕吐声,像是要把内脏都呕出来。

十几分钟后,他脸色十分难看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看得出来,他情绪缓和了许多,他问道:「所以,你给我讲你杀人故事的目的是什么?」

「吓唬你。」我回答道。

「吓唬我?这就是你对我的复仇?」他显然不相信。

「不,这只是我对你复仇的关键性一步。」我如实回答道。

先向他讲述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版本,然后他肯定会顺着漏洞,还原出故事大概真实的情况。

此时,再由我讲出真正的故事版本。

这样足以让他震撼,让他认识到我聪明,狠辣的一面,从而对我充满戒备。这些是我对他成功复仇的必要要素。

「我会向你复仇。」他临走时,我告诫他。

看得出来,他怕了,对我充满戒备,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成功落入了我的陷阱。

8、

「真热啊。」他刚出门,我就摘下了围巾。

然后又进卫生间卸了妆,最后又从衣柜拿出昨天穿过的衣服换上。

没过几天他就出国了,回到了他的大本营,一个南非小国。

那里盛产钻石,他在当地开了一家私人银行,为当地富豪和官员提供资金存储、以及保险业务。

但最重要的,还是他银行地下金库里存放的一批钻石。

每隔一段时间,银行都会接收一批钻石原石,存放在地下金库,然后再按单发往各加工厂加工。

这是我之前收集到的关于他的资料。

一段时间后,我也飞到了那里。

我在那里呆了一个月,在这期间我做了很多事:暗中了解他银行的一些业务规律,去当地一处工地打了十多天零工,又去了一家车辆报废场看了看,还买了一些设备,学了有当地口音的常用英语……

做完这些后,我给他寄去了一封恐吓信。

在信里面,我提前预告了他的死法:我毁了他的银行,他破产自杀。

我恐吓他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上了当地的新闻,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如临大敌,他知道我聪明而又不择手段。

他一边派人暗中寻找我,一边又忙召集所有员工开会。

银行的安保人员、巡逻频次很明显都增加了,他不得不处处防着我。

一天早上,几辆押运车从他银行出发,往各个钻石加工厂运送钻石原石。

而下午,将会有一批新的钻石原石从采矿厂送过来。

而我也将开始行动,完成我最后的复仇。

9、

从住的酒店出来时,我穿了一身警服,腰部挎着对讲机、肩上别着肩灯,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套上了剧组专用的黑人皮肤套。

脸上虽然简单化了一层黑人妆,但我戴着警用骑行头盔,只露出一双戴了美瞳的眼睛。

当人们殷勤地向我打招呼问好时,我就明白了,我伪装的很好,现在俨然是一名本地交警的形象。

来到停车场,我跨上了一辆警用摩托车。

所有的东西,都是我提前准备好的,警服,对讲机,肩灯……这些东西,我在当地没花多少功夫就搞到了。

唯独这辆警用摩托车在市面上搞不到货,我只能买了一辆相同型号的,然后让修车行照着警用摩托车喷漆改装,最终效果还可以。

我将车子骑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叉路口后,停下来等待。

这是一条过境路,红绿灯稀少,也没有什么行人,车辆限速八十,这种路况下,车辆行驶要顺畅许多。

二十多分钟后,旁边主干道上驶过一辆押运车,我立刻骑车追了上去。

我一遍边在后面追,一边鸣笛,示意他们停车。

见我是警察,他们果然停了下来。

「警官,什么事?」司机坐在车里问道,眼神充满戒备。

「快下车!「我情绪激动地警告他们,「有人在你们车里安装了炸弹。」

「什么?炸弹?」司机半信半疑。

「就是那个写信恐吓你们银行老板的家伙!快点下车,要爆炸了。」我再次催促他们。

听到恐吓信这个词,他的神色显然变了。

他转头向后面望去,显然是在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抱歉警官,我们得联系一下老板……」车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说道,他的声音显然透露着紧张。

与此同时,车里响起另外几个声音,有人说要下车,有人说再打等等,等打完电话再说。

我大叫,「来不及了,要爆炸了,快跑,快跑!」

就在这时,押运车下面,突然冒起一股烟,还有刺鼻的火药味。

车里传来一阵惊叫,司机也脸色大变,一把拉开车门就跳了出来,向着远处逃去。

其余人也都紧跟其后,先后抱头逃窜。

看了眼他们狼狈的样子,我笑了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刚才车底冒烟并散发火药味的,是我趁他们不注意,塞的一份卷有少量火药的报纸。

我写信恐吓的事,上了新闻,他们所有员工都知道了,而且银行又特意开过几次安全大会,所以难怪他们变得一惊一乍。

这些人虽然都荷枪实弹,但终究只是银行的员工,面对可能会发生的生命危险,当然是逃命要紧。

到底有没有炸弹,到底会不会爆炸,他们不会拿命去赌。

赌赢了,只是保住了勉强能勉强户口的工作;但赌输了,丢掉的可是命。

当我驾驶车辆离开时,后面传来他们的大叫声,大多数我没有听清,但有一句,好像是叫我赶快弃车逃跑——他们竟然还没反应过来我这是抢劫,而是以为我在履行公职,要将爆炸的车辆转移到远离公路的地方。

也难怪他们这没想,我确实将车子开上了一条更为偏僻的路。

驾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后,我将车停在路边,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一堆信号屏蔽器,依次安装好。

这种押运车里,会有信号发射器,定位仪,我没时间也没有信心找到,所以提前准备了各种不同型号的信号屏蔽器。

最后我来到一处车辆报废厂,老板已经在门口等我,当他看到押运车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他是我提前找好的唯一一个合伙人——车里一部分钻石归他,他听从我指挥,帮我完成善后工作。

这厂子本就位置偏僻,再加上老板提前通告这一周内都不营业,又给几名员工放了假,所以不会有人看见这一幕。

在我的要求下,老板用液压机,先将押运车压扁,然后再暴力切开车厢,取他属于那部分钻石。

「你不取吗?」老板不解的问道。

他很不解,我大费周章得搞来这些钻石,却丝毫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

并表示如果我不想要,他想全部取出来拿走。

我当即拒绝了他,车厢里足足有价值几亿的钻石,如果他全部拿走,那么在出手过程中暴露的风险很大。

我的目的不是这些钻石。

我再次将那一堆信号屏蔽器固定在压扁的押运车上,然后装进一个货车,上面再盖了一层沙子。

等天黑下来后,我开着货车再次出发了。

在城中转了大半圈后,最终来到一处工地,这里计划要建一幢上百米高的办公大楼。

我前段时间在这里打过十多天的零工,所以了解一些情况,包括一些机器,我也能操作一下。

这里目前还在打地基,地上有很多深达几十米的沟槽,有的已经灌填了水泥钢筋。

我将车子开到一处沟槽前,然后将车厢里压扁的押运车倒了进去。

沟槽旁还停着一辆混凝土车,我将其装料,搅拌,最后一泄而下的混凝土彻底将押运车覆盖。

要不了多久,地基完工,这些钻石将永远被封存在这里。

10、

这段时间警方设了很多检查点,重点盘查一个月前入境的女性华人。

他虽然是我亲生父亲,但却对我知之甚少。

他向警方提供了我的姓名,性别,国籍,年龄等基本信息。

我丝毫不慌,当地很乱,警察执法有太多局限,所以我找了个小旅店住了几个星期都没事。

在事发后快一个月时,我买机票准备回国了。

因为他跳楼死了。

那天他登上了他银行的大楼楼顶——银行门口,全是催命的债主和股东。

他变卖了部分资产以及股份,才赔偿了一部分矿场的钻石。

开矿山采钻的老板,有当地政府黑帮撑腰,他自然惹不起。

但是强行赔偿,不但让他一辈子的心血化为乌有,而且还让他公司股东都找上了门。

公司因他垮台,这损害了众多股东的利益,他们很多都是当地的豪强势力,各方力量一起逼他,他每天都焦头烂额,乃至绝望,直至今天登上了楼顶。

楼下面的道路上,全是看围观的人群,我也是其中之一。

楼太高,我站在地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我却听到他对我喊的话:「秦霜,我的好女儿,你在下面吗?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你赢了,我今天会死在你面前。」

「不过,我完了,你要要完!你的信息我已经交给了警方,你回不了国的。」

他的话,被楼顶的风吹的很散很模糊。

我在心里冷笑,他对我的称呼就错了,秦霜——这只是我编的名字罢了。

而且,就算我被警方注意到,我也有把握脱身,我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所不知道的。

最终,他从楼顶跳了下来,炸成了一朵血色的花。

看着他惨不忍睹的尸体,我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然而。

在机场检票时,警察突然将我拦住,对我进行了盘查。

「你来自中国?」

「对。」

「年龄?」

「26 岁。」

「什么时候入境的?」

「两个月前。」

听到我的这些信息,他们立刻戒备起来。

「我们怀疑你跟一宗抢劫案有关,我们恐怕得请你去一趟警局。」说着,他们毫不留情地将我控制起来。

「你们怀疑我,你们有什么证据?」我并没有束手就擒。

「抱歉,你跟我们掌握的嫌疑犯已知信息高度相似。」警察解释道。

然后,不由分说便将我往机场外面押。

「我想你们可能搞错了,我能看看通缉令吗?」我请求道。

一名警察不耐烦地将手上的一份文件举到我面前。

「通缉人员:

国籍:中国;

年龄:26;

入境日期:6 月 3 号以后;

性别:女

……

以上信息都跟我一样,但我当我注意到性别一栏时,我笑了,「警官,我想你们搞错了,我是男生啊。」

「怎么,我看上去很像女孩?」

说着,我将自己的护照举到他们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性别:男。

经我提醒,他们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又看了看通缉令,便恍然大悟,「抱歉,是我们失误了。」

11、

登上了飞机后,我在心里说道:「母亲,仇都报完了,你安息吧。」

可笑的是我那个亲生父亲,母亲一怀孕,他就抛弃了母亲。

他到死,连我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所以在给警察的通缉令上写着性别女。

他在跳楼前,其实对我的称呼错了两处:一、我并不叫秦霜,二、我不是女儿,是儿子。

实际上,我请他到家里作客时,他一进门,就落入了我的圈套。

我是男生,但为了用女生的面目见他,我特地化了人生中第一次妆。

为了遮住喉结,我还专门买了条围巾戴上。

还有提前将所有衣服收纳在衣柜,都是为了掩盖我男生的身份。

包括全程和他说话,我都用的是女声,这对我一个配音演员来说,并不难。

他以为我讲的第二个版本是真实的,其实我始终隐瞒了我的性别。

每天晚上,母亲都会流泪控诉父亲的罪过:父亲让她怀孕,然后丢下了她,她的一辈子被毁了……

控诉完了之后,她还会咬牙切齿地反复教育我:没结婚前千万不要让女生怀孕!以后谈恋爱一定要对女孩子负责。

从小,这些话就像咒语一样,在每天晚上环绕着我。

还有村长那个老家伙,变态至极,我被他强奸是真,怀孕是假。

村长只是拍下了侵犯我的视频,以此来威胁我。

所以,当时的真实情况是,当警察问我:为什么不报警,反而替他辩解?

我回答说:我被村长强奸了,他还拍下了视频,我怕他将这些事说出去。

我将母亲的死和村长强奸我并录视频的事放在一块讲了出来,真假掺半。

我被强奸和录视频的经历,都能查证,而警察也果然在他手机里搜到了他侵犯我的视频,这让我编造的故事多了很多可信度。

所以,我从来都是男儿身。

而让他以为我是女生,这是我逃脱警方搜查的关键一步。

整个故事真实的版本,其实就是这样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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