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我竟然穿越了!
明明记得自己听到了闹钟响,睁眼却发现自己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看四周环境似乎是一个县衙。
两边是拿着棍棒一溜站开的小厮,堂中间放着一具用白布蒙住的死尸,一个模样俏丽的年轻女子跪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嚷着:「请老爷为奴家做主啊!」
我看得直发愣,心里充满了哲学的思辨,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她又是谁?她要干嘛?
一小厮突然猛地用力拍了我一下,然后又恭恭敬敬退到我身后,低声说:「老爷,您该升堂了。」
「呃……你是何人?死者何人?」我犹豫着说道。
「小女子名叫潘金莲,死者是我的丈夫武大郎。今早我出门去给王干娘做寿衣,没想到回来时,他已经断气了,求老爷查明真相,还我丈夫一个清白呀!」女子哭哭啼啼地说着。
什么潘金莲?武大郎?难不成我穿越到了《水浒传》里了?还是《金瓶梅》里?我竟不小心笑出了声。
身边的小厮咳嗽了一声,严肃地提醒我:「老爷,要不要验尸?」
「那是自然。」
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尸体,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我走到堂中,扯开白布,定睛一看,却吓得差点昏死过去。
这死去的武大郎看上去不超过一米五,光溜溜的头顶,面皮紫黑,七窍都流着污血,下嘴唇上留有很深的牙齿印,而且竟然整条左臂都是空的!
「老爷,您不必亲自验尸,我们有仵作何九叔啊。」小厮低声对我说。
「那你不早说!」
我摆摆手,坐回椅子上,胸有成竹地说:「本官知道了,真相永远只有一个——武大郎是被砒霜毒死的,凶手就是——你!潘金莲!」
潘金莲与西门庆的风流韵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还用得着调查什么?
潘金莲哭倒在地:「我原本以为老爷会替小人报仇雪恨,没想到你却是昏官!」
哈?穿越的第一天就被人骂?
不过仔细看潘金莲却不像《水浒传》中写的只是假嚎,眼睛都哭肿了,看起来是真伤心。难道这里面另有隐情?
又转念一想,我乃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确实应该摒弃偏见,平等、公正、友爱,让事实说话。
不想我这一调查,却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请各位看官听我慢慢道来,看我是如何抽丝剥茧找到真相的!
2.
潘金莲的口供。
奴家叫潘金莲,今年二十三岁。
奴家原本是清河县潘裁缝的女儿,排行老六,因此家中都称我六姐儿。十二岁那年,我爹访友横死途中,尸骨无存。
我娘过不下去,把我卖到张大户家,自己吊死了。
我因为生得有几分姿色,张大户对我颇为抬举,教我描眉画眼、品竹弹丝、知书识字。
待我长到十八岁,张大户便想收用我,可他这时都已是悬车之年了,主家婆又厉害,我自然不肯。
谁知张大户恼了,百般苦打,还自赔了房奁,将我嫁与那卖炊饼的武大郎。
起初,我见武大郎生得似三寸丁谷树皮,模样猥蕤,甚是嫌憎。
后来我才发现大郎却是一个忠厚老实之人,事事都依着我。
他虽只是卖炊饼的,但是勤劳肯干,倒是攒下了不少钱财,家里倒也宽裕。
因此,我便一心想着服侍大郎。前两日我和大郎还商量着要租下一个铺面,雇两个伙计,把买卖再做大些。没曾想,大郎竟抛下我去了!
这事一准是县里那卖梨的郓哥做的!
事情还要从冬月初二说起。那日,雪下得紧,朔风狂起,四下里彤云密布。
大郎一早就出去卖炊饼,留我在家中做些针线活。不想没多时,那郓哥挑着梨筐打门前经过,他看着奴家独自在家便起了邪心。
那郓哥问我讨热茶喝,我让他在门前帘下等着,他却说天冷地寒,想要进房来暖和暖和。
我说大郎不在家,不甚方便。
谁知这厮抛了梨筐,强进了房来,伸手就脱奴家的衣裳,欲行不轨!
奴家也是响当当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的人,怎受得了这等欺负?奴家扇了他两耳光子,骂了他两句。
郓哥脸面挂不住,兔也似的逃了,走时绊倒了我的妆奁,叫他看到了我藏的金银首饰。
他一定是因为这个事,恨上了我,又见财起意,毒杀了我丈夫,想要霸占我和钱财。
什么?认不认识西门大官人?他是阳谷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奴家自然认得。
没有,只有一回奴家拿着叉竿放帘子,忽被风刮倒,失手将叉竿打在西门大官人的头上,说了两句话。是冬月十五日,奴家记得清楚。
没,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大郎的左手何时断的?十六日,他卖完炊饼,打外头回来就血淋淋的,可把我给吓坏了。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却不言语。我只好找了药给他敷了,好在保住了性命。其它的,奴家就不知道了。
3.
郓哥的口供。
小的叫乔郓哥,今年方十六,家中只有一个老爹。靠在县前的酒店里卖一些时新果品为生,时常得西门大官人赍发些盘缠。
那潘金莲本就是妓院出身,后被卖到张大户中做了小妾,因为主家婆厉害,把她赶出来了,白送给武大郎。
潘金莲风流成性,每日只是在帘下嗑瓜子,把那一对小金莲露出来,勾引浮浪子弟。她的话信不得!
冬月初二那天,我打武大哥家门前经过,却听着里面欢声笑语,近一看,却是那潘金莲和西门庆正在亲嘴摸屁股呢!
我与武大哥一向交好,自然是看不过去。我大喝一声,吓得他两个是屁滚尿流。
我可看清?那没得说,我整日在西门府上走动,怎会认不得。那天西门庆穿的是一件大红绒袍儿,老爷您去西门府上一搜便知了。
一定是潘金莲这恶毒妇人,见事情败露了,就合着奸夫一同谋害了我武大哥。他们怕我泄露,便反咬一口。
4.
西门庆的口供。
小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今年二十七。小人在县里开着一个生药铺,近来生意颇为红火,因此人都唤我做西门大官人。
武大郎?小人不认得的这一号人物。街上卖炊饼的?就那个三寸丁谷树皮?这倒是知道。小人与他并无交情。
潘金莲?小人不认得。
哦,小人想起来了。有一回从他家门前过,被一支叉子打中了头,抬头一看,一个娘子在卷帘子,应该就是潘金莲了,因此说了两句话。
说了什么?我想想。倒也没说没什么,那娘子问我是不是疼了,我说不妨事。后来她就像看到了什么人似的,赶紧去房里头了。
小人记不清了,应该是十四五日。
之后小的就出门买药材去了,今天方才回来,再不曾见过武大郎家的娘子了。
武松?小人没见过,倒是听店里小厮说。一日,一个叫武松的疯子来过我的生药铺子,抢走了一些药。具体是哪一日,小人就不知了。
小人句句属实,武大郎的死和我并无关系,望提刑大老爷明察秋毫。
5.
西门庆药店小厮玳安口供。
小的玳安是西门大官人家生药铺上的伙计,虚岁二十五。
回老爷,小的不认识武大郎,没见过潘金莲。
回老爷,小的见过武松。
冬月十六日,有一个做行者打扮的人,拿着大砍刀冲到药店里来,称自己是武松,要为他哥哥报仇。
那厮冲到店里来,就乱砍一阵,还叫我们把西门大官人叫出来。别说那一日,大官人刚好出门去了,就是他在家我们也不敢叫他出来呀。
是,十五日下午,西门大官人就出门了,直到今日早些时候才回来。
武松闹了一阵,见没人搭理他,就胡乱抢走一些药材走了。
那武松长得是五短身材,头脸窄狭,尖嘴猴腮。
小的可记错?不可能!武松那样丑陋之人,谁见了都不会忘。
认尸?凭他化成灰,小的也能认出来。
呀!这死者正是武松呀!他怎么……怎么……变成武大郎了?
6.
现场调查。
我调查了几日,这些人各执一词,我也不知道要信谁,情况倒越发混乱起来了。我又带了衙门里的小厮去现场调查,这一调查不打紧,又牵扯出了许多秘密。
在武大郎家的后院里发现了一只剥了皮的猫尸,因为正是寒冬腊月,还不曾完全腐烂,但看上去也死了有半月了。
床下藏着一个木盒子,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臭气,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张完整的猫皮、一条杭州白绉汗巾、一件大红绒袍儿、两个药葫芦,其中一个已经空了,另一个里还剩两粒药丸。
在郓哥家中竟也找出了不少砒霜,还搜到了一只潘金莲的金簪。
在西门庆家生药铺的药柜上看到了不少没有擦拭干净的血渍。在一个大梅花坛子里发现了一条断臂,经过仵作检验,这条残臂正是武大郎断掉的左臂。
7.
潘金莲第二次审问。
「潘金莲,你竟然对本官有所隐瞒,又让我如何替你查明真相呢?」我严肃地说。
只见那潘金莲突然情绪崩溃,哭倒在地。
「潘金莲,不用怕,你直说无妨,本官自会还你清白,也会替你保守秘密。」
潘金莲情绪稳定一些后,哽咽着说道:「冬月初二那日,武大郎出去卖炊饼,走后没多久就有一个人闯到家中,玷污了我的清白。
我慌乱之中踢翻了妆奁,却看到窗下正站着一人,正是那卖梨的郓哥。我苦苦求他救我,他却转身走了。
那人走后,郓哥竟又回来要挟我,不然就要把这事捅了出去,让我做不成人。
我没法子,只得给了他一支金簪子,恳求他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郎。」
「玷污你的人是谁?」我问。
「我不认识那人,只记得他那日穿着一件大红绒袍儿。」
我拿出从武大郎的床底下木盒中找到的大红绒袍儿,问潘金莲:「你说的,可是这件?」
「对,正是这件。但不是西门大官人,奴家确定。」
「嗯,本官相信你的话。」
看来作恶的另有其人,或许是想要嫁祸给西门庆,于是我又问:「你把这件事告诉你丈夫武大郎了吗?」
「大郎向来多疑,奴家怎么敢说。只是那挨千刀的郓哥收了我的钱,却还是把事情告诉大郎了。」
「你怎么知道是郓哥告密的?」
「这还用说嘛,只有郓哥知道此事。而且从那日起,武大郎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他老说自己有个弟弟唤作武松,身长八尺、貌比潘安、浑身上下有千百斤气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可武大郎明明就一个亲弟弟叫武草,养到三岁就死了。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一个叫武松的弟弟了。
我起先还以为武大郎真的还有这么一个兄弟,后来才发现大郎是得了魔怔了。」
潘金莲这话倒是不假,我派人去武大郎的老家调查过,他确实只有一个弟弟,三岁就病死了,再无其他兄妹。
武大郎同乡的人也说这里没有叫武松的人。
潘金莲继续说着,但是表情已经从悲伤变为愠怒了:「武大郎每日只唤我做嫂嫂,也不与我亲近,也不再卖炊饼了,整日只是打扮成行者模样,在后院里舞刀弄棒,还刮了光头。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顺着他,和他叔嫂相称。他又整日缠着我问他大哥去哪里了,这教我怎么答,只好哄着他说武大郎还在街上卖炊饼。」
「过了几日,武大郎突然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他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老虎。
我心里吃惊,这几日确实听说景阳冈上有老虎,家门口也贴了官府的印信榜文。众猎户都不曾擒得那吊睛白额大虫,他一个三寸丁谷树皮如何伤得了老虎。」
潘金莲停顿了几分钟,深吸一口气后激动地说:「大郎将我拉到后院。我一看,顿时五脏六腑都要吐了出来。
那地上的哪里是什么老虎,分明是一只野猫,被打得血肉模糊,连一丝气息也没有了。武大郎把猫皮剥了下来,每日就枕着这带血的猫皮睡觉。」
「十五日,西门大官人从房前经过,我的叉竿不小心打中他的头,我只好赔不是,谁知却被武大郎看到了。
好一顿毒打,他骂我是放荡蹄子,整日勾引汉子。我不承认,他就用叉子抽我。」
潘金莲把衣袖卷起,我看到她的胳膊上是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背上也是一大片的淤青,简直触目惊心。
「武大郎如此对你,你一定恨他。难道说你是忍无可忍一时错杀了他?」审问到此,我对潘金莲已经有几分同情了。
「恨,当然恨他。但是我知道他是病了,只求着他快快好起来,从没想过要毒害他!」
「第二日,也就是冬月十六,大郎一早就穿上了袈裟,拿了大砍刀出门。我心想不好,只怕会闹出什么事来。
果然他回来时胳膊都被人砍了,血淋淋的,也不知道痛,只管咧着嘴笑,手里还拿着一件大红绒袍儿和一个褡裢,我就猜到他去干嘛了。」
「还是这件大红绒袍吗?」我又拿出武大郎床下找到的衣服,再次向潘金莲确认。
「是,还是这件。此后,大郎更是疯癫了。
整日穿着那件抢来的大红绒袍儿与我彻夜欢愉,还让我唤他大官人。大郎本就失了一条胳膊,气血不足,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我自然是不愿意,苦劝他好生将养,他只是不听,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罐药,吃了便面色绯红,气力无穷。」
「现在想来那药大有问题,必定是他人想要谋害我家大郎啊!」
8.
郓哥的第二次审问。
「小子,你老实交代,初二那日,你到底看清了是谁吗?不要给我耍花招,不然我唯你是问!」我一拍醒木,厉声说道。
郓哥终究还是个半大孩子,被我这一吓,立马就全招了:「冬月初二那日,我确实看到有男子在潘金莲的房里。
但我没看到那人的脸,只看到了那人穿着大红绒袍儿,我想就是西门庆了。
我在街上绕了两圈,估摸着那人应该走了,找回潘金莲,让她给我三十两银子。潘金莲二话不说给了我一支金簪,可见其中确有猫腻。」
「我回家后方才发现自己的一条杭州白绉汗巾落在了潘金莲家中,于是我又想到了一个妙招,可以诓武大郎那傻子一回。」
「第二日,我让武大郎请我喝酒,告诉了他潘金莲和西门庆偷情。他自然是不信,说他老婆不是这等人。
我说,你别不信,我可看见他二人还互留了信物。不然你去找找,你家是不是多了一条杭州白绉汗巾,又少了一支梅花喜鹊金簪呀?」
「武大郎回家一找,果然在潘金莲的床上找到了一条杭州白绉汗巾子。他气得牙根直痒痒,但那西门庆有钱有势,他也奈何不得,只得把气往肚子里咽。」
「那这是怎么回事?」我举起手中的砒霜瓶子,这是在郓哥家搜出来的。
「小的家中最近害老鼠,故买了些砒霜,用来拌着蜜糖毒老鼠。确实没想着用来害人呀!」郓哥叫苦不迭。
我心里清楚郓哥说得不假,他这瓶砒霜刚好是在西门庆家的生药铺子中买的,我拿去一对比,发现这瓶子药还不曾打开封口用过。可见,武大郎也不是被郓哥毒杀的。
9.
西门庆的第二次审问。
「西门庆,十六日,你明明遇到了武大郎,却诓骗本官说不曾见过,你究竟是何居心?」我呵斥西门庆道。
西门庆有些哆嗦地说:「十六日,小人从胡僧处买药回来,却正巧遇着有人在我家生药铺里大闹,那人自称是武松,说要杀了我,为兄弟报仇。小人真的不知道他就是武大郎啊!」
「嗯,你且继续说下去。」我点点头。
西门庆又继续说:「我不知是怎么回事,忙往外逃,那人却拿了砍刀,冲上来就要削我,我躲闪不及,顺手拿了剪药材的剪子捅了他的胳膊。
那人提着刀又往前逼近一步,我想是完了。谁知他提起砍刀,砍下了自己的胳膊,抢走了我的大红绒袍儿和褡裢就跑了。」
「不是你砍了武大郎的胳膊吗?」我厉声问道。
「小人冤枉啊!我就用剪刀戳了那人,是他自己把胳膊砍下来的!他已经疯了!」西门庆喊了出来。
「既然不是你砍的,那你为何不报官?」我步步紧逼。
「小人实在惊慌,一时间没了主意。事后因怕扯上人命官司,也不敢声张,暗中把他那条胳膊给藏了,就埋在门口的梅花坛里。」
西门庆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涔涔冷汗:「老爷,之前小人实在不敢说呀,任谁也不会相信那厮是自己把自己的胳膊给砍了……」
「你这就错了,我是那种不通情理、没见过世面的昏官吗?」我摆摆手,又和蔼地说:「本官判案一向讲究公平、公正、友爱。」
「是是是,小人错了,竟不知老爷是如此公平、公正……友爱。」西门庆又擦了一把汗。
「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我提起笔在西门庆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叉,被砍掉一条胳膊无疑加速了武大郎走向死亡,但这不是真正的死因。
从武大郎的尸体上来看,断臂处都已经快愈合了,武大郎的直接死因是服用了砒霜。可是这个砒霜究竟是从何而来呢?我陷入了沉思。
10.
西门庆药店小厮玳安的第二次审问。
「你这小厮,油嘴滑舌,先拖下去打三十大板。」我吓唬道。
小厮玳安:「提刑大老爷,您别打我!我都招,都招。」
「冬月初二那天,西门大官人出远门,小的偷了他那件大红绒袍儿,去寻潘金莲。」
「那小娘子生得美貌妖娆,喷喷的樱桃口儿,玉纤纤葱枝手儿,一捻捻杨柳腰儿,软浓浓粉白肚儿,窄星星尖翘脚儿,肉奶奶胸儿……」
「打住,打住。说重点!」
「哦哦,这些不用说是吗?总之小人一见着那金莲就浑身都酥了,只想着与这小娘子成就好事。」
小厮玳安一抹口水继续说:「我那日打她家路过,斜眼一瞧,却见这小娘子独自在家中做针线,我就踢了门进去。
谁知潘金莲这浪荡蹄子,平日里只是搔首弄姿,描眉施粉,这时反倒装起来了,净捡那些难听的话骂我,还用头上的簪子戳我。
我一时火了,扇了她两耳光,竟将她打晕过去了。小的怕惹出事来吃官司,就溜了。」
「那你之前为何说自己不认识武大郎?」我斥责道。
「小的……小的不是怕事情败露嘛……再说,那天老爷问的是十六的事,那天武大郎自己非要管称自己作武松,他又刮了头发,穿了袈裟,小的开始还真没发现他就是武大郎……」
「休得狡辩!玳安,你抬起头,仔细看看,你那日穿的可是这件大红袍儿?」我又拿出从武大郎床下找到的大红绒袍儿给玳安看。
「是,就是这件。小的就想着借用一下,穿着显得阔气。小的回生药铺后,又偷偷把西门大官人的衣服放了回去。
十六日那天,武大郎找上门来,说要杀西门大官人,我心下就明白了,他一定是将我错认成西门大官人了。」
「武大郎的胳膊是不是你和西门庆砍的?从实招来!西门庆可是已经承认了!」
「武大郎的胳膊?这老爷您真的冤枉西门大官人了!
是他自己砍下来的。西门大官人只戳伤了他,并不严重,谁知他疯了,自己把胳膊给剁了呀!请老爷明察呀!」
「嗯,本官自有评判!不过你迫害良家妇女,不得不罚,来人,将这厮拖下去,痛打八十大板!」
「老爷,饶命呀!小的并没有真害人呀!求老爷开恩呀!小的这身板遭受不住八十大板呀……老爷……老爷……」
我又提笔在玳安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我应该问一问……
11.
卖药胡僧的审问
不多时,县衙的小厮押上来一个胡僧。
只见那人,形骨古怪,豹头凹眼,颏下髭须乱,头上一溜光檐。
「你是何人?」我问道。
「贫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西域天竺国密松林齐腰峰寒庭寺下来的胡僧,四处云游,施药济人。」
「你这秃驴假和尚竟敢诓骗本官,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我大喝一声,叫小厮上来压住了这人。
各位看官请不必担心,因为我早已调查得知这厮是个四处行骗的假胡僧。
那人脸色大变,跪倒在地上,磕头不止:「老爷开恩,小的不敢撒谎了。」
「好,那你重新说与我听。」
「小人姓潘,原是清河县的一个裁缝,家中倒也富裕。
不想一年,小的去洛阳访友,路上却遭了水贼,把我的家当全抢走了。我身无分文,只好在外流浪,后得贵人相助回到家中。
谁知短短半年,小人的家竟然散了!我本有六个儿女,五个大的早已经成家立业,只剩下小女儿金莲。
我出事那年她不过十一二岁,等我回来后,她却早已经被卖了!
我找那牙婆打听,才知道金莲被买到妓院去了,后来又去了别的地方,几经辗转,踪迹难寻。」
「因此我装成了僧人,四处游走,卖些真真假假的药,只为了找到我的小女金莲。」假胡僧说到这里,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你是否见过西门庆?」我问。
「那西门庆确实来找过我,他向我求的是长身不老的神药。可是天底下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药,小的便胡乱给了他两瓶房术的药儿。」假胡僧说到这里,偷偷笑了。
「你说的可是这个?」我拿出了武大郎家找到的两个药葫芦。
「正是,因小的惯用红色绳子绑葫芦,故不会认错。」
「这药里有什么东西?」我皱了皱眉。
「这药里是些人参鹿茸,不过里头还加了少量的砒霜,药性过强,不可多用,一月最多用一次。
否则就会油枯灯灭,髓竭人亡,就算不累死,也会中毒而亡!」
听到这里,我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武大郎的死因竟是吃了春药!
12
案件到这里就水落石出了——那武大郎因为自己相貌丑陋,身材矮短,妻子潘金莲又过于美貌,邻里总打趣说「好羊肉落在了狗嘴里」「乌鸦配鸾凤」。
久而久之,武大郎心生自卑。听到郓哥说金莲偷汉子,早就对妻子心生怀疑的武大郎便轻信了。
然而武大郎天性软弱,又自卑无能,他不敢与潘金莲当面对质。
矛盾和悲愤之下,武大郎竟然幻化出一个叫武松的人格。
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和真实的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在他的幻想里武松身高八尺,骁勇聪明,甚至还能徒手打死老虎。
他指挥心中的武松家暴潘金莲,大闹西门庆的生药铺子。
在与西门庆的战斗中,可怜的武大郎又失败了,懦弱的他彻底崩溃了。
但他不愿意被打回原形,于是他抢走了西门庆的衣服。
披上西门庆华丽的大红绒袍儿,武大郎就感觉自己变成了西门庆,那个貌比潘安、有钱有势、风流倜傥的西门庆。
武大郎还在西门庆的褡裢里找到了假胡僧给的春药,吃了后只觉得飘飘欲仙,便沉溺其中,不久后就中毒身亡了!
只可惜的是那潘裁缝,卖假药找女儿,到头来却害了女儿!正是「善恶从来报有因,吉凶祸福并肩行。」
13
我写完案宗后,便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却发现身边站着一漂亮女子。
那女子走近我,轻轻给我捶着背:「老爷,您在写什么呢?」
嗯?原来我还没有穿越回来?
女子径自拿起了我桌上的手稿,念出了声:「《金瓶梅》,咦,老爷,您怎么署名为兰陵笑笑生呀?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老爷不用本名?里面写的什么?让奴家来瞧一瞧。」
「走走走,朝廷上的事,你一个小女子看什么看,泄露了天机可就不好了。」
我被那女子的话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支走。脸红心跳地拿起手稿,一看,竟然真的是我的笔迹!
14
「嘿嘿嘿,不买就别碰啊!」
一个导购把我推醒,我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竟然在书店里睡着了,而我枕着的书是一个叫花满蹊的写的什么《穿越笔记——金瓶梅三日游》。
「什么破玩意书,我可是堂堂社会主义接班人,要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怎么能看这种黄色垃圾。」我一边说着一边转向书店的导购:「我不要这个,给我直接拿本《金瓶梅》吧。」
「这书都让你口水弄湿了,还咋卖!再说这《穿越笔记》可是今年的大爆款啊,不买没朋友哦!」
「好吧,好吧,不就十几块钱嘛,你给我来一本吧。」我骂骂咧咧地着说。
回到家中,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书壳,打开一看,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上面写着:
「提刑大老爷,您玩得还开心嘛?恭喜顺利破案!请给五星好评哦!点赞评论关注三连哦!么么哒!」
作者:花满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