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死对头把我从六级考场里硬拽出来。我冷笑，怕考不过我？
他却面色凝重：「丧尸要爆发了，三个小时后。」
「何芷芷。这次一定要活下去！」
1
体力不支，而四面涌上来的丧尸却越来越多。
我索性放弃抵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钻心的疼痛，浓重的血腥味，恶心的咀嚼声。
下一秒，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坐在英语六级的考场上。
耳机里传来的「question 1…」宛如天籁！
我激动地站起身，环视教室里可爱的同学们。
一个个白白净净，眉清目秀，都在认真涂答题卡。
对嘛，世界上哪有丧尸啊！
我长舒一口气，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同学，你站起来看别的人卷子，有点嚣张啊。」
亲爱的监考老师走过来，刚说两句，又看向我后方，
「哎这位同学，你干嘛也站起来？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我转过头，正对上顾今晏泛红的双眼。
他一把抓起卷子，哗地翻到最后一面，手上青筋逐渐暴起。
没有理睬监考老师的问询，他一脚踢开凳子，拎起书包。
不由分说，硬拽着我走出了教室。
顾今晏冷着脸，大长腿走路带风，我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又发什么神经！怕我考得比你高？」我奋力挣扎。
但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跟钳子似的，紧紧扣住我手腕不放。
「行行行，我不跟你妈打小报告了，放过我吧？」我连连求饶。
顾今晏还是沉着脸不做声。
我怒了：「顾今晏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身前的人突兀地停下，转过身。
我来不及刹车，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被顾今晏抱住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但听到他的话我更懵了。
「何芷芷你个大冤种，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我心跳如雷。
顾今晏很快又把我放开，双手按在我的肩膀。
总是懒洋洋眯着的一双眼睛里此时是难得的正色。
「丧尸要爆发了，三个小时后。你信我这次！」
我心都凉了。
2
顾今晏说，他看了六级作文题，跟梦里是一样的。
见我面无表情，他恶劣地给我一个脑瓜崩：「我 TM 不会用这种事捉弄你！」
我 TM 宁愿你在捉弄我！
脑海中闪现出最后一眼的恐怖画面，身上的血像是又被抽干了。
我揉了一把脸，定了定神，「我信你，我们该怎么办？」
顾今晏对上我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错愕。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对他说「我们」。
我跟顾今晏是死对头。
从小住对门，一路打到大，互相当爸爸，谁都不服谁。
本来以为考上大学终于能摆脱他了，我故意说我选了 B 大。
没想到报道那天，他笑嘻嘻地等在 A 大门口，早就从我妈那里打听到我偷偷改了志愿。
阴魂不散。
但我现在不由得生出一种老父亲的欣慰感——
这狗东西还挺有良心，逃命也不忘拉上我。
不过逃是没有地方可以逃的。
在我梦里，我翘了六级考，在寝室睡大觉。
一觉醒来，手机叮叮叮几百条信息，都在说遇到了丧尸。
学院几百人的大群里实时播报：
教学楼有人变异，
宿管阿姨被咬伤，
四个食堂全部失守，
门卫大叔被丧尸包围……
病毒扩散的速度，比人类逃跑的速度要快得多。
顾今晏深吸一口气，平常总是散漫的脸上现在神情严肃，
「囤好物资，躲起来。」
还剩 3 个小时。
他抿着唇，定下倒计时。
顾今晏拉着我走到二楼，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很快，两间教室的门口探出身影，是顾今晏的室友苏景和鹿鸣。
「老大，出什么事这么着急，六级都不考了？」俩人两脸茫然。
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跟着旷考了？
心真大。
我本来还在担心，如果顾今晏说是因为丧尸要爆发了，俩人会不会把他送精神科。
结果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从书包里掏出钱包，拿出两张银行卡递给他们。
一改懒散的口吻，顾今晏声音沉稳，语速很快。
「这里面有十万，两个小时之内，去校外超市采购生活物资。
「吃穿用度，买耐用耐储存的，再买些常用药，清创消炎的多备一些。
「能买多少买多少，钱不够再问我要，但记住，两个小时内必须回到学校。」
他又低头看了看我，「女孩子的洗护品和生理用品也要买，记得买好一点的。」
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顾今晏平常没个正经，关键时候，反而还挺周到挺细心的。
苏景和鹿鸣对视一眼，不知所以然，「老大，怎么了这是，末世求生？」
顾今晏沉默地看过去。
什么都没说，但强大的气场，给人一种明显的紧张感。
苏景脸色一变，咽了咽，把卡又塞回顾今晏手中，晃了晃手机，
「我们马上就去，老大，你拿着钱去买别的。
「我家老爷子没别的优点，整天就爱给我打钱，你如果不够了我转你。」
俩人急匆匆地溜回教室拿书包，背起来就朝校门口方向跑了。
竟然什么都没多问。
我傻了，这是什么中国好室友？
顾今晏微微舒了口气，拉起我的手腕，「走吧，抓紧时间，我们也要去做准备。」
但我站着没动。
眼神瞟向旁边的教室，我忍着别扭说，「唐棠在那里，你不叫她吗？」
唐棠是美术系系花，典型的「岁月静好」款美女。
不知道为什么美女想不开，昨天竟然当着一众同学的面跟顾今晏表白，引起了一番轰动。
算起来，今天还是小情侣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呢。
顾今晏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突然露出一抹坏笑，
「她这么柔弱的女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听说丧尸爆发会被吓到的。
「等我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再来接她。」
妈的！就知道顾今晏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和愤怒。
合着我就不是女生？我就不柔弱了？
3
顾今晏带我去了军需用品店。
一般的生活用品能在超市买到，但抵抗丧尸的用具，只能来这种店面采购。
路上，顾今晏神情紧绷，一边搜索，一边列清单。
高考都没见他这么认真过。
我偷瞄他的清单：抗撕扯的防护服、护颈围脖、工具铲、防暴叉、燃烧瓶……
「斗争经验很丰富啊，梦里那次，你是不是苟到吃鸡了？」我问。
顾今晏凉凉地瞥了我一眼。
答案显然是「没有」。
我啧啧摇头：「那爸爸对你很失望哦。」
顾今晏好笑地呛声：「但我肯定比某些人苟得久。」
「某些人」，也就是我，本来想反驳，但摸摸鼻尖没说话。
毕竟落地成盒了哈。
当时我刚醒，直接就被丧尸爆发的信息砸懵了。
很快，寝室外开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害怕地躲进床下的桌洞里。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我一边盘点存货，一边盘算着怎么苟过去。
没见过丧尸，还没看过电影吗？
根据电影的经验，这时候跑是最不明智的，无头苍蝇一样，很容易被丧尸抓。
最好的办法是躲在安全的地方等救援。
还好，我平常总被室友吐槽像小松鼠，在柜子里囤了一堆吃的。
省着点，起码能撑上十天半个月。
这时，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外面里的脚步声更加慌乱。
看来寝室楼失守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这速度还是超过了我的想象。
砰砰砰！
寝室的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何芷芷你在吗？我没带钥匙，你快帮我开门！」门外是室友萧美。
我应了一声，赶紧从桌洞里爬起。
脚都蹲麻了，我慌里慌张地甩了甩，一跳一跳地过去。
我的床铺在寝室最里面，跳到门口的时候，萧美已经用上了拼命的力气砸门。
「何芷芷，你快开门，这一层没有丧尸，求你了快开门！」她歇斯底里。
萧美不会以为我不想开门吧？
怎么可能？我们是好闺蜜啊！
我拧开锁，拉开门：「别急别急。」
对上萧美一张怨毒到狰狞的脸。
我心里一惊。
那只麻了的脚才虚虚触地，我却被猛地拽住胸口的衣服，一整个甩了出去。
砰地一声，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面前，一个满嘴血红、四肢扭曲僵硬的丧尸，正一步一步走过来。
我被吓得连连后退，拔腿想跑。
一转身，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丧尸，半张脸上满是血，另半张已经被啃食殆尽，露出森森的白骨。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拍门。
还来得及的，只要萧美把门开一个缝，我就能飞快地挤进去，我们两个人把门锁上，再拿重物抵住门，就能顺利逃过这一劫，还来得及的。
但门内只传来一声一声的对不起。
开局第一波，我就送了人头。
丢人。
回忆结束，那种被背叛和抛弃的感觉还是让我浑身发冷，心口像破了个大洞。
我吸溜着鼻子，自嘲道：「哎，怪我太年轻。」
顾今晏本来在核对物品，听完抬头看我，眼神复杂。
没有尖酸刻薄的嘲讽，也没有漫不经心的揶揄。
此刻他的眼底泛着阳光的暖意，夹杂着深刻的温柔和疼惜。
我瞎了吧？
顾今晏哎？狗东西顾今晏哎？
他什么时候有人类的情感了？
忽然，我的头发被大力地揉搓了一下。
「既然有了重开的机会，这次就好好活下去。」
果然是末世，连顾今晏都会说人话了，嗓音还难得的好听。
然后他一挑眉，幽幽说出后半句
——「放心，爸爸带你飞。」
……就知道，不该对这狗东西抱什么期待。
互怼归互怼，我跟顾今晏手上的正事都没停。
老板迅速备货调货，我们核对货品，紧接着往车上搬。
生活用品可以将就，但这些抵御丧尸的用具必须买质量过硬的。
顾今晏拍给老板 15 万的银行卡，我也贡献出 3 万块钱全部身家，买的东西满满当当塞了一货车。
老板难得遇见这么大的单子，只顾着乐呵，配了两个人帮我们运送和卸货。
我看了眼时间，还剩 1 小时 25 分钟。
4
回学校的路上，顾今晏胳膊撑在车窗边，指间夹着一支烟来回把玩。
我闻不了烟味，他在我面前从来不抽。
这个小动作我很清楚，他在紧张。
所以梦里那次，顾今晏经历了什么？也很痛苦吗？
「丧尸爆发的时候你跟唐棠在校外吧？」我踢了顾今晏一脚。
考六级前一晚，也就是昨晚，我跟顾今晏大吵了一架。
记不清为什么吵了，也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莫名吵得很凶。
梦里那次，我一夜没睡好，破罐子破摔，索性旷考了。
顾今晏这狗东西考完以后，嘚嘚瑟瑟给我打电话，说题目特简单，他考得特别好。
还嬉皮笑脸地诚邀我一起去酒吧庆祝。
我恨不得顺着电流一巴掌扇过去，咬牙切齿地祝福他考出 424 分，扣了电话。
谁知道，顾今晏的福气竟然在后头。
丧尸爆发应该是在 A 大校园内，出事的时候他们刚好在校外，逃生的时间很充裕。
「都说末世最考验感情，怎么，生死关头，你的娇娇女朋友撇下你自己跑了？」
我语调讥诮，故意问得很恶劣。
顾今晏掀起眼皮瞥我一眼，哼笑，
「何芷芷，你吃醋就直说啊，怀疑我女朋友干什么？」
我撇撇嘴，刚在一起一天，狗东西就这么护着唐棠了。
「谁吃醋了，唐棠愿意收你，我恨不得给她送个【为民除害】的大锦旗。
「你赶紧去教室接她，以后别来爸爸眼前乱晃！」
「哦——」顾今晏拖长了音调，斜睨着我，一副了然的模样，
「都末世了，何芷芷，你还不说实话。」
污蔑啊，纯纯的污蔑，我句句属实！
下一秒，顾今晏突然迫近，把我抵在车门上，大手撑在我的脸侧，传来淡淡的烟草味。
他唇角勾着，故作无奈，「那我说实话行了吧，我没跟唐棠在一起。」
顾今晏的解释是，昨天唐棠当着众人表白，他不好当场表态。
但私下里，他已经拒绝了对方。
「不好当场表态？」我抓住漏洞，质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
顾今晏哼了一声，理直气壮，「那倒没有，我只是想看某些人吃醋。」
这次的「某些人」肯定不是我哈！
我悻悻地别过脸，小声嘟囔，「那你还一口一个女朋友，叫得那么亲密。」
被顾今晏强行把脸掰正，逼迫我直视着他。
「何芷芷，我——」顾今晏目光微闪，流露出极为郑重的神色。
我莫名跟着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他会说出什么胡话来。
「——我知道你后悔没跟着我去酒吧，这次记得跟紧点，听到没？」
话锋一转，他又是这么霸道，还不正经地乱挑眉。
心中隐秘的期待落空，我没好气地切了一声，「才没后悔。」
「是我后悔了。」顾今晏抿了抿唇，轻声说。
「同学，咱们去哪卸货？」快到学校了，司机大哥问。
「实验大楼东小门。」顾今晏回答，同时把这个地址发给了苏景。
他刚开口我就明白了。
实验大楼是前两年新建的，占地面积很大，专门用作物化生实验。
选这里，不光是因为实验室很宽敞，能囤货。
更重要的是，实验楼的供电供水有专门线路和通道，就算遇到突发情况，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而且，作为理科狗，顾今晏对这里很熟悉。
叠 buff 了属于是。
耳边，顾今晏还在跟司机笑嘻嘻地扯皮，滴水不漏地解释我们为什么突然囤货。
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变得锋利的下颌线，我心中一动。
恍惚想到「少年初长成，自在恰如风」。
心底涌出满满的安全感。
车到了。
时间还剩 1 小时 5 分钟。
跳下车，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惊呆了。
苏景不愧是富二代，采购的物资琳琅满目，装了整整两辆厢式货车。
买到嗨的富二代满脸兴奋，「老大，要不是怕超时，我能再搞一车过来！」
物资很充足，但问题是，等在这里的人，也太多了吧！！
除了司机，苏景还雇了七八个人卸货。
这且不谈，他们卸完货应该就撤了，但剩下的呢？
苏景身边，多了个女朋友白念念，没骨头似的歪在他身上。
鹿鸣身边，多了个姐姐鹿露，俩人斗嘴斗得正在兴头上。
我们之所以选东小门，就是想让囤货这件事，被越少人看到越好。
要知道，丧尸固然恐怖，但更恐怖的，永远是人心。
5
我看向顾今晏。
果然，他也皱了皱眉。
末世两大难题，一是躲避丧尸，二是寻找食物。
昔日好友甚至会把对方推出去当替死鬼，更别说关系一般的陌生人。
为了一个生存机会、为了一口吃食，互相打劫、彼此厮杀，都很正常。
时间有限，顾今晏找了个说辞跟卸货的人解释，他们没有怀疑，一个个甩开膀子去搬货。
至于白念念和鹿露，我和顾今晏默默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未来一起求生的战友，可是要彼此交付后背的。
苏景的女朋友白念念，我不怎么了解，不过听了很多她为钓富二代不择手段的传言。
鹿鸣的姐姐鹿露，大大咧咧的体育生，被调侃姐弟俩生错了性别，姐姐太虎，弟弟有点娘。
人倒是不坏，但就是跟鹿鸣不对付，俩人一见面就干架。
这两个人加入进来会有什么后果？
会不会我们前期认真准备半天，开局一把被团灭？
头疼啊。
可顾今晏也没办法开口说把人送走，这无疑是推人去送死。
虽然苏景和鹿鸣再三强调，白念念和鹿露是非要跟过来的。
但两人的私心我们也清楚得很——知道可能有事要发生，想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人之常情。
头疼。
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们，爱意很稚嫩，臂膀很单薄。
但为什么，我们就要面对这种生死存亡的灵魂拷问？
「何芷芷，你的肠胃炎怎么样了？」鹿露对弟弟的阴阳怪气突然停了。
她看到站在一边的我，急匆匆走过来，打开背包往外掏，
「我给你买了药、拿了件外套，还带了个暖水袋。」
背包就跟机器猫的口袋似的。
我有点错愕。
鹿露住我隔壁寝室，平常接触得不多，关系不坏，但也说不上多好。
刚才她给我发信息，说训练的时候看到我从考场出来了，问我怎么了。
我随口回复说肠胃炎犯了。
没想到这么一句话，她就准备了一背包的东西，赶着来送给我。
我接了一满怀，心里那个空空荡荡的洞好像被填上了一些，微凉的血也似乎热了一点。
「我们一起吧！」我颠了颠手里的小暖水袋，大胆建议，
「我们六个人一起，末日求生！」
尽管能力弱小，最好的情况也只能勉强自保，但还是忍不住，想把在意的人护在怀里呀。
苏景和鹿鸣脸上的心虚一秒变成感动，搬东西更卖力了。
顾今晏没反对，只是又嘱咐我一遍：「有事就躲我背后，别总是逞强，记住没？」
这回我没呛声，乖乖点头。
某些人，没错，我指的是顾今晏，
虽然从小到大都嘴毒到把我气哭，但预知丧尸爆发，第一时间会拉着我逃生。
他都这么在意我了，我就让让他呗。
卸货的人很给力，不到半小时就麻溜地把大件物品搬好，乐呵呵提前「下班」走人。
剩下为数不多的小件货品，我们几个人一起推着小车往里搬。
胜利在望。
当然，距离梦中那个丧尸爆发的时间也近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不速之客突然出现。
「你们在干嘛呢？」一个胳膊上满是文身的肌肉男，叼着烟慢慢悠悠走过来。
倒计时 35 分钟。
6
肌肉男纯粹是吃饱了凑热闹。
苏景敷衍了几句，但肌肉男一双精亮的眼睛滴溜溜转，
「我刚才可看到了，三大车东西呢，就为了做实验？」
他推搡着苏景，执意要看我们买了什么，搬到了哪里。
摆出不看到就不罢休的架势。
一时间，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顾今晏。
「多大点事啊。」他从裤袋里掏出烟盒，磕出一根，叼在唇边。
不在意地冲肌肉男扬扬下巴，「哥们，我带你去看。」
肌肉男轻蔑地啐了苏景一口，三两步跟上顾今晏。
看着俩人并排的背影，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知道，回学校的路上，顾今晏往裤袋里塞了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
所有人神经都正紧绷着，尖叫声突兀地响起。
白念念捂着嘴，瞳孔骤缩，万分惊恐地看向我身后。
我脑袋瞬间嗡的一声。
大脑没来得及反应，双腿就下意识地迈开了。
下一秒，「啊啊」野兽般的嘶吼贴着我的后背传来。
「快跑！」我一声大吼。
呆愣在原地的几个人才如梦初醒。
物资丢了一地，像我一样拔腿往实验大楼跑。
妈的，丧尸爆发为什么比我们预计的时间还要早！
我拿出 800 米冲刺的速度，闷着头往前跑。
但男默女泪的是，我 800 米冲刺的速度也不快啊！
背后的嗷嗷声越来越近，好像比梦里见到的丧尸速度快得多。
我心如死灰，感觉又要第一个送人头了。
后悔，后悔前两天《本草纲目》没多跳几遍。
突然，手腕被一把抓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我往前飞窜，脚下生风。
是顾今晏！
他折回来救我了！
生死关头，顾今晏真的带我飞了呜呜呜。
我感激地看向他，差点没出息地哭着叫爸爸。
他目光朝前，声音很坚定，「放心，这次你一定能活下去。」
大家一个个都在玩命地跑，只有肌肉男这个大傻子还在原地「卧槽」。
毕竟我们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准备，他只是纯纯来挑事的。
猛然看到一身是血的丧尸，嗷嗷地拖着僵硬的四肢追逐人类，第一反应只有怀疑人生。
看他的造化吧，末世模式已经开启。
实验楼越来越近。
为了方便以后突围，我们选了离门口最近的大实验室。
只要跑进东小门，基本就安全了。
顾今晏拉着我跑在最前面。
丧尸爆发比预计的时间早了起码 15 分钟，得先确认一下实验楼里会不会有丧尸。
我推开实验室的门，用腿撑着，顾今晏在附近 10 米之内来回查看。
「安全！快进来！」他喊。
苏景拉着白念念飞奔过来，跑进了实验室。
接着是鹿露。
跟在她后面的是鹿鸣。
眼看着鹿鸣已经踏上了最后一层台阶，马上就要跑进门里。
突然，他脚下一个踉跄，竟然被人从后面扯住了。
肌肉男从鹿鸣旁边飞速挤进来。
面色惨白，一边跑一边崩溃大叫。
肌肉男还怕不够保险，转身又狠狠地推了鹿鸣一把。
「鹿鸣！」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从楼梯上摔下去，滚了几圈。
在他身后，跟着满脸是血的丧尸。
距离不到 5 米远。
7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鹿露。
「小鸣，快起来！」她声嘶力竭。
鹿露本来已经进了实验室，现在又疯了似的折返回去。
撞上刚跑进来的肌肉男，发出砰一声不小的声响，她身形偏了一下。
脚下却不停，勉强调整平衡，冲向鹿鸣身后的丧尸。
一道身影也跟着跑出去，顾今晏一边跑一边对我喊：「何芷芷，快关门，不要出来！」
我的心跳得快要停掉，下意识想拒绝。
不能关门，要等你们三个进来。
但实验室里苏景和白念念惊魂未定，幽深的走廊里也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跑出来一只丧尸。
我只能松开一直支撑着门的腿。
「顾今晏，你必须给我安全回来！」我喊得破了音。
门关上前的最后一秒，肌肉男冲了进来。
他直接躲进了最里面，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卧槽那臭娘们，撞得老子好疼。」
无暇顾及他，我透过实验室门上的窗户，尽力看向外面。
鹿鸣爬起身，脚步踉跄地跑了几步，终于还是被丧尸抓住。
丧尸发青的两只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双眼血红，口中嘶嘶叫着，迫不及待要咬上他的脖子。
砰砰砰，鹿露赶过来，赤手空拳几个连环重击，丧尸的脑袋被打偏。
如果是人类，基本就已经废了。
但丧尸却无知无觉，依然嚎叫着要去咬鹿鸣。
「操！」鹿露愤怒地爆粗口。
一记利落的侧踢，终于将丧尸从鹿鸣身上踢翻。
丧尸被激怒了。
它空洞的双眼红得似要冒光，声音变成愤怒的吼叫，发狂地冲鹿露跑过去。
「姐！」鹿鸣好不容易喘过气，声音沙哑。
「我没事，你快进去！」鹿露边喊边跑向走廊另一侧，试图引开丧尸。
但明显，丧尸和她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顾今晏几乎是把鹿鸣拎起来、扔进了实验室。
都来不及看我一眼，又朝丧尸跑过去。
我的一颗心被提得更紧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丧尸的速度这么快。
「姐！」鹿鸣也跟我一样，扒着窗子，焦急地探头看。
看到鹿露被丧尸扑倒，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想去开门禁，被我按住了手。
「你姐豁了命把你救回来的，给我好好待着！」我勉强忍住哭腔。
外面，鹿露拼命推着丧尸，摆动身体躲避。
但她的左臂因为刚才跟肌肉男撞在一起，受了伤使不上力气。
丧尸的利齿几乎快啃到鹿露的脖子。
一根防暴叉横空出世，U 型叉头卡住了丧尸的脖子。
顾今晏额头青筋暴起，用力将丧尸掀起，角度一变，又将它死死压在地上。
下一秒，顾今晏迅速矮下身，手中的瑞士军刀闪出寒光。
锐利的刀锋没入丧尸的后脑，狠狠翻搅，拔出，再次刺入。
终于，发狂的怪物停止了挣扎。
丧尸被杀死了。
鹿露还躺在地上，表情一片空白。
直到被顾今晏拉进实验室，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姐，你没事吧？」鹿鸣飞扑过来，一把将姐姐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鹿露胸膛剧烈起伏，还在长喘着气，很陌生地看着抱着自己的人。
直到意识回笼，她才终于缓缓抬起手，动作有些僵硬地回抱起她的弟弟。
越抱越紧。
姐弟俩面对面，第一次没有对骂。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
顾今晏靠在门边平复呼吸，视线警惕地看向窗外。
他皱着眉在嘟囔着什么，我仔细听，
「为什么丧尸出现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为什么这个丧尸的速度明显更快？
「选这里是不是选错了？」
我走过去，递了瓶水给他，「别紧张。」
顾今晏看到我，转眼又变成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满不在乎地嗤笑，
「谁紧张了？是你吧，何芷芷。
「这都小意思，上回我杀丧尸都杀顺手了，这次肯定能让你活下去，你信我。」
我当然信。
虽然顾今晏平常骚包的发型现在乱成一团，
因为洁癖总是没有褶皱的衣服现在也凌乱不堪，
明明自己紧张又不安，还非要跟我装出小事一桩的样子，
一切一切看起来都特别的狼狈。
但我就是相信他。
我握住顾今晏的手，轻轻捏着，帮他揉开手背上的淤青。
「我信你，你也要信我们。不用压力那么大、把别人的命背在自己身上，我们是一个团队。
「野王也要辅助，你不是一个人在打。」
这一次，我伸开双臂，主动抱住了顾今晏，一遍遍抚着他的后背。
他难得收束浑身的刺，下巴很乖地抵在我的肩膀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外面逐渐嘈杂了起来，尖叫声开始在远处响起。
「叮叮叮！」突兀的电子蜂鸣音让所有人呼吸骤停。
顾今晏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亮。
屏幕上，倒计时结束。
丧尸全面爆发。
「呦！你们囤的东西还挺全啊。」肌肉男来来回回地走着，踢踢这个箱子，翻翻那个柜子。
鹿露揉捏手腕，发出咔咔的声响，咬牙切齿地走向他，
「你 TM 为什么把我弟弟推向丧尸？」
8
肌肉男明显瑟缩地后退，又觉得面上挂不住，出口爆脏。
「臭娘们你说什么呢？这种时候都是各凭本事，你弟弟弱鸡，怪不着我。」
「而且他不是也没事嘛，你急什么。」他悻悻地补了一句。
没事？
本来确实没事，所有人都能逃过去，就连肌肉男也不会被丧尸抓到。
但现在，鹿露姐弟俩差点丢掉性命，顾今晏也浑身是伤。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当时把鹿鸣推了出去。
他竟然有脸说没事？
鹿露跨步过去，一个侧踢直接踹到肌肉男的面门。
他嗷地发出惨叫，应声倒下。
块头看着很大，实际原来是个弱鸡。
鹿露不愧是练体育的，三两下，就把肌肉男按在地上摩擦，
「我弟弟弱鸡，就该被丧尸咬，那你呢，我是不是现在可以凭本事把你扔出去？！」
肌肉男一听，吓得直哆嗦，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别把我扔出去！」
鹿露嗤了一声，「没种！」
捏紧拳头，继续一下一下地揍他。
肌肉男鼻青脸肿，冲我们嘶吼，
「卧槽你们他妈的站着干嘛，这臭娘们要杀我，快来救我啊！」
然而我们的内心 OS：
没有一起打你，已经很给面子了。
一番暴打后，鹿露揪着肌肉男的头发，恶狠狠问，
「说，以后遇到丧尸，还敢推别人出去吗？」
肌肉男用力把肿成鸡蛋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谄媚地保证，
「不敢了不敢了，我以后最后一个跑，为大家殿后。」
鹿露松开手，嫌弃地擦了擦手上的血，啐了他一口，起身走了。
肌肉男勉强翻起身，吐出一口血水，三颗牙齿滚落。
慢慢爬起来，一步一步挪到远离我们的角落。
实验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我们难得可以长缓一口气。
却听角落里传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肌肉男一张脸已经肿成了猪头，但他依然声嘶力竭地笑着，
「我知道了，你们不敢让人知道你们有物资，怕被抢劫是吧？呵，那我就把这里拍下来，发到学校的群里！
「而且你们提前开始准备，我怀疑，这病毒就是你们弄出来的，我要去跟校长报告！」
前一秒谄媚，后一秒恐吓，令人咋舌。
前一句威胁，后一句污蔑，令人作呕。
肌肉男享受着我们目光中的愤怒，他一手晃着手机，一手指着鹿露，
「只要这个臭娘们跪下来给我道歉，我就可以不发。」
「我道你大爷的歉！」
所有人还没看清，鹿露手里的一个工具铲就飞了出去。
正敲在肌肉男的手腕上。
惨叫声再次响起，肌肉男的手腕瞬间鲜血淋漓。
手机早就脱手飞了出去。
鹿露抹了把刘海，抬抬下巴，「标枪姐也是练过的。」
超帅气。
肌肉男被绑住手脚、塞住嘴，像肉虫一样扔在地上。
怕再出什么幺蛾子，我们把他关进了跟大实验室联通的一间小实验室。
害群之马终于被隔离开。
白念念环顾我们，一个个或眼角带泪，或心有余悸。
她声音娇滴滴地建议：「我们来整理物资吧，这么多箱子，像不像双十一收快递？」
一句话，把一直紧绷着的气氛冲淡。
也顾不上干不干净，我们一个个直接坐在地上拆箱子。
苦中作乐，竟然真的有种拆快递的快感。
「我提议，把肌肉男驱逐出实验室。」顾今晏抱着胳膊，斜靠在门边，淡淡开口。
瞬间鸦雀无声。
顾今晏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道，「我提议，把肌肉男驱逐出我们的团队。」
9
「投票吧。」顾今晏面无表情。
他没有解释，比如肌肉男是很大的隐患，即使我们成功活下去，日后也会被反咬一口。
他也没有解释，比如末世求生，一丁点隐患都会致命，他作为我们默认的老大，不得不提出这个建议。
顾今晏只是淡淡地扫视着所有人，说，「投票吧。」
「不同意驱逐的，举手。」他说。
没有人。
「同意的，举手。」他说。
依然没有人。
顾今晏了然一笑，懒洋洋地站直身体，
「那好，我投【同意】一票，1:0。」
一瞬间，所有人面面相觑，表情中是难以掩饰的错愕和不安。
鹿露在气头上的时候，倒是说过要把肌肉男丢出去。
但她没有这么做，也没有人敢真的这么做。
把肌肉男驱逐出去，意味着推他送死，意味着间接杀人。
谁愿意当凶手？
和平年代下，我们被教育要遵纪守法，要弘扬传统美德。
但没有人告诉我们末世该怎么办，为了自保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尤其是，除了我和顾今晏之外，其他几个人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生死厮杀。
「你们不用害怕，以后也不用自责。」顾今晏笑得有点邪性，
「这一票是我投的，我和他有私仇，跟你们没关系。」
顾今晏说完，抬腿往小实验室走。
「等一下。」我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投一票。」
顾今晏脚步一顿，讶异地看着我，「何芷芷，你就算不同意也晚了。」
他以为我要阻止。
「我投一票，同意驱逐肌肉男，2:0。」我听到自己还带着些颤抖的声音，
「我和他也有私仇。」
没错，是私仇。
所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跟别人无关，不会把罪恶感强加在别人头上。
我定定看向顾今晏，又别过脸——
当然跟你也没关系啦！拜托别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看我！
话音落。
鹿露站起身，慢慢举起了手，「我投一票，同意，我们有私仇，3:0。」
于是，一个接一个。
「同意，有私仇，4:0。」
「同意，有私仇，5:0。」
「同意，有私仇，6:0。」
实验室里，我们站成一圈，都举起了手。
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人性至暗的一刻，还是我们于至暗之时窥得了人性。
肌肉男看我们走进来，一开始还很警惕，但见我们七手八脚地给他穿防护服，又嘚瑟了起来。
「你们别以为这么讨好我，那个臭娘们就不用道歉了啊。」他笑得促狭，
「不过呢，不想用嘴道歉的话，用别的地方……我也可以考虑哈哈哈。」
直到被拉到门边，顾今晏开始帮他解开手上和脚上的绳索，肌肉男才慌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走，我不能出去，你们不能赶我走！
「我一定会找一堆人来围攻你们的，狗杂种们！」
顾今晏一拳打在肌肉男早已经五颜六色的脸上，伸出食指竖在唇边，
「嘘，声音会引来丧尸的。」
刚说完，顾今晏的大手在他胸口重重一推。
肌肉男踉跄着连连后退，直抵在对面墙上。
他眼睁睁，看着实验室大门砰地关上，目眦欲裂，不安和恐惧在眼中逐渐扩大。
一如当时被他推下台阶的鹿鸣。
10
我们给肌肉男穿好了一整套的防护服，还把抵抗丧尸的工具给他放在了门外。
顾今晏靠在门边，讲解该怎么使用那些工具，怎么快速杀掉丧尸。
可惜肌肉男一句都没听，一拳一拳砸向实验室铁门。
恶毒的谩骂和诅咒不绝于耳。
终于，怪物循声而来，嘶吼由远及近。
肌肉男看情况不对，留下一句「我不会放过你们」，抄起工具跑了。
我屏住呼吸等了半天，还好，没有听到惨叫声。
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一次，是真的觉得，东西囤好了，我们藏好了，队友也都靠谱可信。
即便是末世，可以先偷偷舒一口气了。
「我们继续整理物资吧。」白念念甜甜一笑。
苏景打开一个箱子，表情贱兮兮的，「兄弟们，来看个好东西，噔噔蹬蹬！」
我们凑过去，妈的，竟然是一箱乳胶制品！
白念念扭捏地捂住脸，「干嘛啦，买这么多。」
苏景不以为意，「又不是只有咱俩用，老大跟芷芷也要用啊。」
等等，你说谁跟谁？
我炸毛了，「我们俩才不用啊！不是，咱们末世求生，为什么要用这东西啊！」
苏景严肃摇头，「末世更要注意避孕，万一怀上了很麻烦的，还是以后安全了你们再生。」
……我 TM 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闭嘴！」顾今晏踹了苏景一脚，「说什么屁话。」
声音不太稳，耳根还通红。
甚至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瞬间，大家脸上的愁容去了大半。
为了掩饰尴尬，我站起身，「我来做饭吧！咱们六个人第一次组队，得好好吃一顿。」
「鸳鸯火锅怎么样？」我提议。
有锅，有电磁炉，有底料，有丸子和肉卷，甚至还有蔬菜冻干。
苏景说生活物资是白念念列清单买的，得到我们连连称赞。
大家一下子都积极了起来，哗啦啦去物资箱里挑选想吃的东西。
一瞬间，生活仿佛照常运转，对于明天的期待依然还在。
闹哄哄中。
「姐，你胳膊上的伤口……」鹿鸣一句话喊得变了音调。
鹿露正乐呵呵地递一盒午餐肉给他，闻言一愣，低下头看。
她胳膊上原本一道小小的伤口，现在周围一片乌黑，顺着血管向四周蜿蜒出一道道可怖的青紫色。
她被丧尸感染了！
鹿鸣扔开罐头，紧张地拉着她的手臂，手指想碰又收回。
「姐，你疼吗，有没有什么感觉？」鹿鸣六神无主，
「这个伤口是被刀划到的对吧，不是丧尸弄的，对不对？」
鹿露咽了咽，来回活动胳膊和手腕，「没什么感觉。」
只是在我们的注视下，她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她脸色明显变了，继续扭动着手腕。
手又一次抽搐，更剧烈了。
「我觉得，好像不太对。」鹿露抬起头，直率地看着我们。
站在鹿露身边的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气氛再一次凝重了起来。
我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感染的是自己，被死神即临的恐慌笼罩。
鹿露反倒是看起来最轻松的一个。
她爽朗一笑，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理了理衣服，
「会变异的对吧，电视里都这么演的，感染以后人也会变成丧尸。
「那我就不跟大家在一起了。」
说着，就往门口走。
「姐，不会有事的，真的不会有事的！」鹿鸣拖拽住姐姐，崩溃大哭。
但他的力气显然没有鹿露大，被一拖一拖地带到了门边。
鹿露按开了门禁，把弟弟从身上摘下来，推开，准备去开门。
鹿鸣慌了，比被丧尸抓住的时候还要慌。
他跑向顾今晏，拉住他的胳膊几乎跪下，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声音满是乞求，
「老大，我姐真的不会变异，你帮我留住她吧，求你了，帮我留住她……」
鹿露看着弟弟，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落下来，「真傻，笨死了。」
顾今晏恍若未闻。
他从脚边捡起一盒罐头，扔给鹿露，皱着眉不在意地开口，
「急什么，先吃饭。」
11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我们第一次怀着虔诚和感恩的心情吃火锅。
红油滚烫，咕嘟咕嘟地沸腾着，香气扑面。
一盘肉刚下进去，就有人开始数秒。
「3，2，1，0！」几双筷子齐刷刷戳下去，慢上一秒就颗粒无收。
鹿鸣一筷子抢到最多，直接夹到姐姐碗里，「多吃点，特好吃。」
少年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鹿露坐在离我们稍远的边上，没有参与争抢，碗里的菜都是弟弟夹的，冒着尖尖。
我们抢得很带劲，吃得也很畅快。
像是只要这么用力这么开心，就永远不用面对死亡了一样。
可是一顿饭终究会吃完。
鹿露愉快地打了个饱嗝，翻开袖口看，整条胳膊已经变得青紫，动一下都很艰难。
她仰头看向顾今晏，也跟着喊「老大」。
「老大，我现在出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以前很讨厌顾今晏的一点是，从小到大，不管在哪里他都能混成老大。
小时候是孩子王，初中那会差点混成不良少年的大哥，现在，又成了末世求生小队的老大。
以前的每次，我都很不服气，也想争老大，但都被他压一头。
这次我不想争了。
当老大要做选择，选 1 还是 5，不是数字，而是人命。
我们都看向顾今晏，又都忍不住错开视线。
白念念躲在苏景怀里小声抽泣。
不管答案是什么，都让人想大哭一场。
顾今晏坐在小箱子上，吃饭的时候长腿一直曲着，现在大喇喇舒展开，他顺势伸了个懒腰。
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
看了眼路灯下拖着僵硬身体游荡的丧尸，他转身靠着墙，对鹿露说，
「你过来，坐在这里。
「有这时间就别去外面乱跑了，跟鹿鸣再说说话。
「等你变异了……我会亲手把你推下去。」
他笑了笑，「我力气很大的，你放心，不会让你伤到他们。」
鹿露和鹿鸣姐弟俩眼圈通红。
鹿露坐在窗框上，一下一下地晃着腿。
「何芷芷，我想先跟你聊聊。」
顾今晏眼角微抽，不着痕迹地站在我身侧，戒备的姿势几乎将我搂在怀里。
鹿露说，她很感谢我。
体育生总会被嘲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练体育的女生更甚，被挖苦和嘲笑是家常便饭。
但我不一样。
鹿露回忆着，突然腼腆地笑了，
「你知道我是体育生以后，夸我很棒，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
看着她极为珍重的眼神，我有点心虚。
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但动机不纯。
因为从小到大都被顾今晏欺负，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强壮到打哭他，就很羡慕鹿露这种有肌肉的妹子。
这段记忆给我的印象并不深，没想到，能让鹿露记这么久。
鹿露看我表情几乎空白，也不生气，
「如果我的人生停在今天，那我要谢谢你，你说了对我最重要的一句话。」
她郑重地抱了抱我。
尔后冲鹿鸣招招手，一脸无奈，「小鸣，男子汉大丈夫，别哭了行不行。」
鹿露和鹿鸣一对姐弟，吵吵打打二十年，刚刚才开始和好，俩人都很笨拙。
但没有时间给他们适应了。
鹿露点了根烟，看着乖巧蹲坐在面前的弟弟，笑了。
「你小时候问我为什么讨厌你，我没说，其实我讨厌的不是你，是爸妈。」
12
鹿露出生在小县城，爸妈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很严重，一开始甚至都没给她上户口。
明明是姐姐，身份证上却比鹿鸣还小几个月。
练体育也不是她自愿的，鹿爸说，女娃不需要有文化，练体育不花钱，比赛还有奖金拿。
奖金什么用？能给弟弟买玩具啊。
好在鹿鸣这个弟弟很乖巧，不是那种哭喊着要玩具的熊孩子，攒了钱还会偷偷给姐姐买礼物。
「也不是不恨你，毕竟是因为你，爸妈才会这么对我。」鹿露吐了个烟圈，
「但我也知道，不能怪你。」
小时候，鹿鸣每每试图亲近姐姐，一次次都被推开。
久而久之，少年心里也生出怨怼。
吵吵闹闹二十年了吧，直到今天，生与死的选择下，那些恩怨似乎无足轻重了，两个人原来都会下意识地保护对方。
「不准挑食，好好学习，你是男子汉了，晚上躲进被窝里再哭。
「如果能活下去，好好孝敬爸妈，连带着我那份。但你别自责，我感染跟你没关系，人各有命。」
鹿露絮絮叨叨地嘱咐。
慢慢的，她眼里开始泛出诡异的红光，喉咙也逐渐僵硬了似的，话说得越来越慢。
「鹿鸣，再叫我一声姐姐吧。」她吃力地说。
艰难地扯着嘴角，试图扯出个笑容，但失败了，肌肉已经不听使唤。
「…姐…姐，姐姐，姐姐！」鹿鸣喊她，声音越来越响。
泪如雨下，但还是拼命睁圆了眼睛，盯着鹿露，不想错过她最后的任何一秒。
鹿露终于凹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好…弟…弟…」
喉咙中夹杂着咔咔的声响，不似人类。
鹿露艰难转头看向顾今晏，嘴角抽搐，口型勉强比出「谢……」
顾今晏了然地垂下眼，拉扯开抱着姐姐、哭得撕心裂肺的鹿鸣，刚朝鹿露肩膀伸出手。
下一秒，鹿露似乎摇了摇头，猛地往后一仰。
夜色中，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
很像她无数次练跳高的帅气身影。
血泊中，本来摔得破碎的身体，却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慢慢爬了起来。
脚步僵硬，一步一步地拖着，汇入那些游荡的丧尸之中。
鹿露变异了。
我本来以为鹿鸣会再一次崩溃。
但他只是默默站在窗边看着，直到夜风吹干了所有的眼泪，他吸了吸鼻子。
转身，撸起袖子，闷不做声地一箱一箱整理物资。
那个总被人笑话和姐姐生错了性别、娘娘唧唧的少年好像长大了。
只是原因过于惨烈。
往后的几天，我们终于适应了这种所谓的末世生活。
学院群里，本来大家都很恐慌，一个个报着哪里失守了，紧急求救。
后来失守的地方太多了，大家也自顾不暇，只能报哪里还没有丧尸。
直到一次，有人刚发了一句，「东区食堂边的教超还没丧尸」。
很快撤回了。
一分钟后，下面跟，
「已经看到了，你们那还有吃的对吧？」
诡异的气氛迅速蔓延。
再也没有人在群里播报过方位。
只剩求救信息。
后来，连求救信息信息也没了，几百人的群陷入死寂。
实验楼里本身学生不多，周围变异的丧尸也相对少一点。
偶尔一两个从窗边走过去，我们甚至都习惯了。
物资虽然充足，但也要省着点吃。
那顿火锅之后，在白念念的规划下，我们每次都吃个八成饱。
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之后，我们各自跟父母通了电话。
A 市被迅速封锁，看新闻好像有少数向别的城市外泄，但也很快被控制了。
可能因为丧尸一事听起来过于匪夷所思，对外宣称是爆发恶性传染病。
顾今晏打给他妈，电话刚接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让他这个老大很没面子。
最后还是靠我，乖乖巧巧地在旁边安抚了顾妈。
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把电话拨出去，一秒被接通，老妈焦急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
「小芷，你要吓死爸爸妈妈了。」
然后我就对着电话哭了五分钟。
后来还是靠着顾今晏在旁边插科打诨，老妈的情绪才平复，跟顾今晏说让他照顾好我。
顾今晏不以为意地应着，
「姨，你们真不用这么急，没事啊，小芷好好的，这两天又吃胖两斤。」
我气得直锤他，谁胖了谁胖了谁胖了！
挂了电话，顾今晏不由分说把我手腕捏住，叠在胸口，又紧紧环住我的腰，
「拳头这么有劲还说没胖，嗯？」
动不了，但我恨不得咬他一口。
顾今晏下巴抵在我的肩，深深吸了口气，语气低沉认真，
「放心吧，这次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在恐惧弥漫的大环境下，我们小小一方实验室，还维持着最后一点平静。
直到一天，砰砰砰，门被大力砸响。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门外。
13
我们没想到会再见到肌肉男。
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站在实验室外，身上还穿着防护服，只是早已破碎不堪，布满了暗黑色的血迹。
脖子上一片明显被撕咬的伤口，腐肉外翻，露着森森白骨，皮肤上全是青紫色的纹络。
他被咬了，变异了。
但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他好像跟其他的丧尸不太一样。
肌肉男啊啊地嚎叫着，拼命拍打实验室的门，脸几乎贴在了玻璃上。
空洞无神的双眼，随着脖子僵硬的扭动，一个个的扫过了实验室内所有人。
然后，他乌青干瘪的唇角，慢慢地，慢慢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肌肉男丧尸，竟然会笑！
这个想法让我毛骨悚然。
我看向顾今晏，对方面色沉沉，显然也注意到了。
其实从最开始，遇见的第一个丧尸的速度过快，我心里就隐隐不安。
后来和顾今晏站在窗口，仔细观察了外面游荡的丧尸，发现和梦里那些并无不同，我稍稍放下了心，以为只是我的错觉。
但这次，肌肉男明显跟一般丧尸不一样。
他好像还保留着意识，回到实验大楼寻找我们，死死盯着猎物，冷冷嗜血发笑。
似乎是为了证实猜想，哪怕我们关掉灯、躲在暗处、屏住呼吸，用上之前所有逃脱丧尸围困的方法。
这次，肌肉男都没有离开，依然一拳一拳砸向实验室大门。
「还记得他临走说的那句话吗？不会放过我们……」白念念声音惊恐。
苏景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但自己也是面色惨白。
鹿鸣捏紧了拳头，对着外面怒目而视，「来啊，我还不放过它呢！」
一个共识无声地达成。
变异后的肌肉男来寻仇了。
「别怕，实验室的门是防爆级别的，光靠拳头，锤个一年半载也没事。」
顾今晏大大咧咧地搂过我的肩，拍了拍。
我仰头问，「那一年半载之后呢，我们怎么办？」
他唇边叼着根烟，没点着，痞笑，「一年半载之后，警察叔叔就来救我们了呀！」
我愣了一下，对啊。
任何时候，我们都可以相信国家。
我深吸一口气，跳得乱糟糟的一颗心慢慢平复，
「没错，撑过这段时间，我们都会没事的。」
我转头又认真地看向顾今晏，一字一句地说，「我们，都会没事。」
他不在意地搓了一把我的头发，敷衍地嗯了一声。
起身走到武器摆放的角落里挑挑拣拣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的背影，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从始至终，他好像都只说「会让我活下去」。
那他呢？
虽然知道肌肉男一时半会进不来，我们能稍稍放宽心，但砸门的声音不断，听得我们越来越焦躁。
「操！」苏景怒了，「那玩意不知道累吗，一直敲？」
他踢了一脚乳胶制品的箱子，抓出一把，冲白念念招手，「走，我们俩声音盖过它！」
所有人嘴角一抽。
啥意思啊，要在这里上演速度和激情吗？
顾今晏也是「地铁老人 JPG」的表情，「别搞这些少儿不宜的啊。」
苏景显然是心态有点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我们不如及时行乐。」
他甚至大着胆子，「老大，你也是，喜欢何芷芷就赶紧表白，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了！」
这句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一下子也戳中了我的心事。
是啊，既然喜欢，就及时行……不是，就赶紧表白，不然没机会了。
我看向顾今晏，跟他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我抿了抿唇，开口，「顾今晏，我喜……」
却被他快速打断，「说什么屁话，肯定有明天，我们小芷肯定会没事。」
说完头也不回，又去挑武器去了。
我半句话卡在喉咙里，鼻尖一阵酸涩，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顾今晏好像在害怕，他到底在怕什么？
苏景无奈跟我摊手，「帮不了你了，老大也太傻直男了。」
我吸吸鼻子，扬起下巴，「他以为不表白就没事了？狗东西，我早就吃定他了！」
一旁半天没说话的鹿鸣突然开口，
「你们没有发现，肌肉男好像停下来了？」
对啊，我们后知后觉，刚才聊天的时候，敲门的声音好像消失了。
白念念面露喜色，「他不找我们报仇啦！」
但顾今晏脸色更凝重了，他皱着眉盯着门外，在思考什么。
14
我们四下确认了很久，没有异常。
肌肉男丧尸似乎真的走了，就像其他那些丧尸一样，太久没有收获就会离开。
「应该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吧，老大？」苏景嘴角压抑不住惊喜。
顾今晏靠在门边的墙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顾今晏的一双眼睛很漂亮，平常不正经地笑，让人喜欢和信服。
而现在，目光淡漠地冷下来，又让人不自觉地发寒。
「上次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我问。
作为落地成盒、无效重生的选手，我只能凡事求助大神。
顾今晏摇摇头。
很久之后才开口，「但我猜测，实验楼，可能是丧尸病毒的发源地。」
在我们惊恐的目光中，他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
「所以，这里的丧尸，可能会有某种变异，比如，速度更快、保留意识。
「甚至，能完全与人类无异，但躯体得到了强化，甚至说，拥有强大的不死之身。」
话音落，我们只感觉整间实验室的温度好像都低了几分。
似有凉意从脚底窜出，直击天灵盖。
这不就是 buff 加成无限续命吗？！
那还怎么打？警察叔叔干得过吗？
突然，砰砰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因为还处在刚才的惊恐之中，苏景吓得跳起，白念念捂着耳朵蹲下了身。
我直接扑进了顾今晏的怀里。
只有鹿鸣坚强地看向窗外，「不是肌肉男。」他犹豫了一下，
「好像是个……人？」
这么多天，我们躲在相对偏僻的实验大楼，看到的只有丧尸，没见过人类。
而现在急切拍打着门的，好像还真是个人。
苏景皱起眉，歪着脑袋打量，「是不是……细胞生物学的孙教授？」
门外的人看起来五十多岁，清瘦憔悴，黑发中白发丛生，凌乱不堪。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急切拍门：「同学们，救救我，快放我进来！」
其实我们讨论过，如果有人求救该怎么办，甚至还发起了一次不记名投票。
我第一反应是选「不救」。
但后来我又拿着那张纸看了半天。
假设我能活下来，会不会某天午夜梦回，因为自己的这一票而惊醒。
最后我还是选了「救」。
统计投票结果的时候，5 张纸，没一张是干净的。
涂涂画画、圈圈叉叉。
最终全勾在了「救」。
苏景看到投票结果，笑着啐了一口，
「操，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肌肉男那么畜生呢？」
鹿鸣打断他，「别说了，因为人就是人，畜生就是畜生。」
门外，孙教授越拍越急。
他靠近门压着嗓子说，「同学们，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丧尸。」
我们又习惯性看向顾今晏，「老大，怎么办，救不救？」
他沉吟片刻，透过窗户看了看四周，「没有丧尸，救！」
短促的一声令下，我们裹紧防护服，都拿起武器，做备战准备。
在顾今晏的强调下，我们都深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以自己的小命为重。
鹿鸣按下门禁的瞬间。
顾今晏突然皱起眉，「等一下！」
我们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苏景拉着门把手的动作匆忙停下，「怎么了，老大？」
「不对劲。」顾今晏说。
但已经来不及了。
门从外面被拉开了。
实验室的门是靠门禁的开关来操控的，按开门禁之后，5 秒钟之内，无论从内还是从外，都可以把门拉开。
就在顾今晏话音还未落的瞬间，孙教授已经从外面拉开了门。
「快！」顾今晏朝孙教授伸出手，警惕地打量四周。
确实没有丧尸，也没有人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孙教授依然站在原地，眼中迸出兴奋的光。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孙教授朝东小门外面大喊，「快来快来！」
他用手肘撞在顾今晏腰侧，转身，竟然用身体死死抵住了门。
我们惊恐地看向东小门，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防暴叉和工具铲。
杂乱的脚步声仿佛瞬间靠近，乌压压涌过来的，竟然是一群丧尸。
穿着防护服的壮硕丧尸跑在最前面，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
肌肉男丧尸，来报仇了。
15
顾今晏当机立断，用手砍在孙教授后脑，他顿时瘫软下去。
支撑着门的力道消失，终于可以关上了。
但可惜，丧尸群已经近在咫尺。
肌肉男丧尸果然有意识。
它的速度快得惊人，随着逐渐逼近，那张青色的脸上笑意越发扩大。
「快进去！」顾今晏吼着，「关门！」
苏景拖着孙教授扔进了实验室，把白念念和我拉扯进来，
「妹子们别逞强，保护好自己。」
转身出去的瞬间，他看到门边的燃烧瓶，眼前一亮。
「老大，我们炸死丫的！」他兴奋地往口袋里揣燃烧瓶，手里又捧起两个。
苏景走出门的瞬间，顾今晏和鹿鸣对视了一眼。
「一、二、三！」
他们把防暴叉并着、打横放在胸口，凭着一股爆发力抵着丧尸往门口冲。
丧尸群被逼退至东小门。
「扔！」顾今晏脸上胀出青筋，咬牙坚持。
苏景手里的燃烧瓶应声飞掷出去。
霎时间，嗷嗷的惨叫声不断传来。
透过另一侧的玻璃，我看到涌向东小门的丧尸群中，有丧尸身上燃起烈火，逆行逃窜。
而其他的丧尸依然无知无觉地往前涌，直到火苗也蔓延到它们僵硬的躯体，才嘶叫着跟着跑。
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丧尸都有意识。
苏景把口袋里的燃烧瓶都投掷出去，甚至还扔了一个在东小门门口。
实验楼是用防火建材建造的，火势不会蔓延进楼内。
楼外的丧尸基本解决了。
三人拍掉手上的灰，又拎起了武器。
走廊内，肌肉男丧尸朝他们冲过去，发出粗粝的低喝，「狗…杂种…们…去…死吧…」
顾今晏闪身起跳，借着旁边墙的支撑，一个飞身踹上肌肉男的脑袋。
这一脚并没有撼动肌肉男。
但配合着苏景的一记扫腿，肌肉男摔倒在地，轰的一声巨响。
变异后，肌肉男原来弱鸡的身体被强化了，这是它第一次被虐打。
它发出不满的咆哮，爬起来又冲顾今晏冲过去。
顾今晏高举起工具铲，似乎要迎头给它一击。
却在肌肉男逼近的瞬间一个错身。
苏景完美配合，手中锐利的铜耙子由下向上，戳进了肌肉男的喉咙。
暗黑色的血喷射。
人类的致命伤，对丧尸来说却无痛无觉。
肌肉男还在咆哮，脚步不停，苏景被他带着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让我来！」鹿鸣跳起，手中利刃的寒光一闪。
他将一把匕首插进了肌肉男的后脑。
后者终于停下了动作。
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试图转头看他。
鹿鸣颤着手，不敢动那把匕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恶狠狠插向肌肉男后脑勺的另一侧。
第三把，第四把……
为了和丧尸群鏖战的装备，全都用在了肌肉男身上。
他越刺越狠，手上青筋毕现，用力翻搅。
匕首用完了，就拔出，刺入，再拔出……
直到肌肉男倒下，鹿鸣还在重复着这个动作。
额头汗津津的，口中一直念叨着，
「姐，我给你报仇了……」
肌肉男丧尸死了。
苏景松开手里的铜耙子，顾今晏也放开了一直抱着的肌肉男的胳膊。
两个人疲惫倒地，相视而笑。
「我去看看外面的丧尸。」顾今晏翻身想爬起来，但浑身是伤，皱眉嘶了一声。
苏景躺在地上，给他搭了把手。
顾今晏这才站起身，对两人说，「别耽搁，赶紧回实验室。」
溜着墙边去查看东小门外的情况。
我跟着松了口气，去准备绷带和消炎药。
肌肉男有号令其他丧尸的能力，现在它死了，其他的丧尸就好对付多了。
「啊」的一声怒吼突然响起。
紧接着是「啊」的一声痛呼。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混仗平安结束的时候，波折又起。
孙教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冲到门外，怒吼着用手里的防暴叉刺出去。
不是冲着丧尸，而是冲着苏景。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杀死我最好的作品！」他狂吼着。
一声金属刺穿肌肉的声音后，鲜血喷溅。
白念念挡在苏景背后，几乎被防暴叉整个刺穿。
16
苏景搂着白念念，慌乱地想捂住她胸口的伤，但血却越涌越多。
「怎么办啊？我怎么救她啊？」
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富二代，第一次手足无措地想留住什么，无助地看向我们。
但没有人能告诉他。
「景哥…我有话跟你说…」白念念声音还是甜甜的，只是虚弱到几乎听不见。
苏景忙低下头，耳朵凑近，
「你说，你说，想要哪款包，还是想要什么礼物，我都给你买。
「只要你别死，行吗白念念，只要你别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白念念声音娇娇柔柔，「想要…新款…LV…」
苏景擦了一把眼泪，「好，买！咱们出去就买！」
白念念露出愉快的笑，只是唇瓣惨白，没有血色。
「景哥，他们都说…我是捞女…跟你在一起，是图你的钱…」白念念吃力地说。
苏景摇头，「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
「我是啊…」白念念笑得狡黠，「我真的…只是图你的钱…」
她满眼眷恋地看着苏景，口中却说道，
「我不喜欢你…从来都没喜欢过…
「想钱想疯了…才帮你挡了一下…谁知道…把自己作死了…有点蠢是不是…」
苏景拼命摇头，眼泪飞落，「别说了，我知道你不是。」
白念念抬起胳膊，瘦弱的小手抚上苏景的脸，
「别哭啊…我喜欢…看你笑…特阳光…特帅…」
「景哥…好好活下去…忘了我…」
还有三个字，白念念已经发不出声音，吃力地比了个口型。
白皙的手无力垂下，从苏景手中滑落。
他惊慌失措，像弄丢了什么珍宝。
在那只小手摔落地面之前，赶忙接住，又不舍地按在自己的脸颊上，一遍遍捏着。
苏景扯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
「那你睁眼看看我啊。」
第二次，我们从头到尾直面一场死亡。
鲜活的生命陡然衰败，而后迅速变质。
苏景站起身，胸前一片血红，他没有擦，径直走向孙教授。
「买物资的时候，念念说要多买点跌打损伤的药酒，现在派上用场了。」
他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拳头，猛地砸向孙教授胸口。
哀嚎声中，顾今晏走过来，蹲在我面前，脸上是我熟悉的贱兮兮的表情，
「你哭得好丑啊。」他捏着我的下巴，嫌弃地撇着唇角，
「眼睛跟兔子似的，爸爸都看不下去了。」
我拍开他的手。
吸了吸鼻子，问，「顾今晏，你热吗？」
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指了指他身上满是血污的防护服，「脱了啊。」
顾今晏的眼中划过一丝心虚，又勾出一抹痞笑，「干什么，想看我身子啊？」
我定定地看他。
眼泪跟断了线似的止不住，但目光不愿意错开，
「那你掀开衣服，让我瞧瞧伤口。」
顾今晏猛地一僵，「你，你知道啦。」
17
顾今晏腰间有一道抓痕，很深。
伤痕周围，顺着血管已经渗出青紫的纹路。
他被感染了。
「小芷，你别哭了，行吗？」顾今晏霸道惯了，难得跟我柔声细语。
我连着抽出十几张纸巾，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擦干了眼泪。
「嗯，我不能为你这个狗东西哭。」我深吸了一口气，
「等着，爸爸为你战斗。」
我走过去拉开苏景，「还没打死吧？」
苏景一把拽出孙教授嘴里的抹布，剧烈的咳嗽后，惨叫声响起。
他冷笑，「没呢。」
我扶起孙教授，给他喂了瓶盐汽水补充能量。
在他面前坐下，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说吧。」
「为什么你跟丧尸勾结在一起，为什么丧尸不咬你，为什么肌肉男还有意识，这一切的一切，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本以为要使出点非常手段才能让孙教授招供，但他却像早就期待着被人询问一样，迫不及待地炫耀，
「这不是丧尸，这是新人类，这是我的杰作！」
语调癫狂。
孙教授说，人类太脆弱了，寿命还不到一百岁，他对自己是如此脆弱的生物感到羞耻。
他要强化人类。
要让人类速度更快、能力更强、身体更能抗击打。
「只有这样的人类才是完美的，才有资格生存下去。」
他如痴如醉地美化着被他创造出来的丧尸。
苏景甩了他一巴掌，「说重点，你到底搞了什么鬼？」
孙教授是细胞学教授，他从几种他认为更强的动物细胞中，提取 DNA 片段后重组合成，导入人体靶细胞。
一开始的实验都是失败的，直到第一只丧尸被创造出来。
它速度很快，感觉不到痛苦，孙教授提取了它的细胞和血清研究。
后来被它挣脱，逃了出去。
这就是为什么实验楼丧尸爆发比梦里那次更早。
我们遇到的，是第一只丧尸。
得知丧尸迅速在校园里蔓延，孙教授一开始很开心，但观察了那些丧尸之后，他又很失望。
「一群行尸走肉而已，那些根本不是我的作品。」
很快，不被自己的创作者承认、但杀伤力很强的丧尸闯入了孙教授的实验室。
孙教授把第一只丧尸的血清注入了自己的身体。
结果依然令他失望，他没有变异。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变得更强，没有更年轻？」他不解。
不过唯一让他开心的是，那只本来扑向他的丧尸，突然停下了动作，转身出去了。
它以为遇见了同类。
孙教授意识到血清能让他免受丧尸攻击，于是大着胆子在丧尸群中晃荡，以作研究。
他看到了肌肉男。
「他作为人类的时候那么胆小，被丧尸压在身下，都吓得尿裤子。
「我真的太期待他变异后的成效了。」孙教授眼中闪出疯狂的光芒。
在肌肉男变异的瞬间，孙教授给他注射了血清。
「果然，他变得更强大了，甚至比第一个作品还要好，它会思考，还会说话，甚至想出了让我引蛇出洞的妙计！」
孙教授欢欣若狂地讲解新作品。
我们却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计谋竟然是丧尸教给人类的！
太恐怖了，不是人类勾结丧尸，而是丧尸利用人类！
苏景重新塞住了孙教授的嘴，不想再听他任何一个字的胡言乱语。
这些信息对于解决丧尸危局十分重要，我们整理好录音后，本来试图报警。
可惜，电话打了很久都无人接听。
外面的情况不容乐观。
无奈之下，我们在 wb 上注册了个小号，艾特了很多政府部门官方账号，声明我们掌握了重要的信息。
没多久，有人联系我们。
双方一开始都很警惕，多次试探后，他们知道我们只是 A 大的学生，我们确信他们是此次丧尸事件专案组的人员。
我们在电话中把孙教授的录音放给他们听。
长久的沉默后，全程都沉着冷静的工作人员，低骂了一声「操」。
「我们会派人来带走这个教授和血清。」对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做请示，尔后接着问，
「同学，你们有几个人，我们来救你们。」
18
得知有人要来救我们了，鹿鸣和苏景并没有很开心。
有些人曾与我们并肩作战，但没有活着等到这一天。
直升机的轰鸣声不断靠近，只有孙教授特别兴奋，
「国家认可了我的研究成果，他们一定是来给我授奖的！」
鹿鸣一拳打过去，「疯子！」
我冷笑，「他可没疯。」
孙教授以为遇到了知己，两眼放光看向我。
我心里一阵恶心，说出后半句，「别想用精神病为由，躲避法律的制裁。」
我提议再吃一顿火锅。
第一天拆开的火锅底料还剩一半，一直没舍得吃，还存在冷冻柜里。
看起来，这会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顿了。
我在辣锅里涮了一片毛肚，夹给顾今晏。
因为是冻肉，没那么新鲜，不能「七上八下」操作，被这狗东西吐槽涮老了。
「你要不直接生吃得了。」我没好气。
但说出口立马就后悔了。
顾今晏目光闪了闪，乖巧认错，「我们小芷哪哪都行，连涮肉都是第一名！」
我哼了一声。
果断涮了一片更老的给他。
很快，枪响由远及近。
楼廊里，一顿猛烈的火力输出之后，丧尸们惨叫着被打死。
荷枪实弹的武警敲门，「同学，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孙教授被绑着拎出去。
苏景和鹿鸣穿上防护服，拿好了武器。
临出门前，他们犹豫地回头看我们，又问了一遍，
「老大，芷芷，你们真的不走吗？」
这段时间的并肩战斗，我们已经很有默契了，所以我下意识地转头。
果然，顾今晏高扬起了手。
显然是打算把我打晕。
他讪笑着收回手，「小芷，你跟他们走吧，叔和姨还在家里等着呢。」
还挺聪明，开始打亲情牌了。
我定定地注视着他，问，「顾今晏，我是不是欠了你一条命？」
他不解。
「梦里那次，你回学校来救我了吧？」我说，
「但当时我早就变异了，不用猜，最后是我咬了你对吧？」
我都能想到顾今晏有多后悔。
考六级前他故意用假女朋友气我，我还真就被气得旷考在寝室睡大觉。
他当时在校外，看到学院群里的实时播报，肯定想都不想就往学校赶。
我信他一定会找到我，但可惜的是，我那次没有等到他。
看到我那副不人不鬼的凄惨样子，顾今晏一定很自责吧。
顾今晏愣了一下，吊儿郎当地笑起来，
「你当时太霸道了，非要壁咚我，这我哪能把持得住啊，只能从了你呗。」
他话锋一转，又认真道，
「但我那时候确实也没力气了，根本跑不出去，所以你也别觉得是欠我的。
「小芷，这次我好不容易把你守住了，你就跟他们走吧，好好活下去。」
顾今晏笑着张开双臂，桃花眼弯弯，「乖啊。」
我却警惕地伸手挡在身前，「别再搞什么幺蛾子了。」
我转头看向苏景和鹿鸣，「你们快走吧，那血清是能救命的东西，晚一秒，就可能有一个人坚持不到黎明。」
直升机的轰鸣声慢慢远去。
顾今晏靠在窗边，长腿曲起，坐在小箱子上，别着脸跟我怄气。
「本来以为会耗到物资用完，没想到还没吃一半呢，咱们就得救了。」我试图调节气氛。
换来对方「哼」的一声，「你哪得救了？」
我蹦跶着过去，学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撩起袖口，
「噔噔蹬蹬！我也不会有事的。」
顾今晏看到我手腕上针孔的痕迹，脸色顿变，猛地站起身，
「你打血清了？何芷芷你真的是疯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敢往身体里打？那 TM 的是从丧尸身体里弄出来的！」
「那又怎么样呢？」我问。
眼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忍不住了，
「那又怎么样呢，你都快变异了，我还怕什么啊？」
顾今晏眼圈红了，抿着唇，转头走向窗边。
捏着窗框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
「我知道你怎么打算的。」我看着他的背影说，
「但你能不能为了我，也疯一次？」
19
我在丧尸中看到过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一起打过辩论赛的，有高数挂掉一起重考的。
肌肉男召集丧尸群围攻我们的时候，我还看到了鹿露。
他们早就死了，却以这样扭曲的模样继续存在着。
很不体面，很没有尊严。
顾今晏知道自己被感染后，若有所思地盯着燃烧瓶看了很久。
我猜，如果我跟着他们一起走了，骄傲如顾今晏，不会给自己变异的机会。
所以我留下来，近乎哀求，
「顾今晏，你能不能为了我，也疯一次？」
孙教授说，肌肉男变异的时候注射了血清，所以保留了意识。
我求着顾今晏试一试。
顾今晏身上青紫色越来越明显，眼中的红光也越来越恐怖。
我按照他的要求，刚用绳子绑好了他的手和脚。
他就不受控制地猛扑向我，喉中发出咔咔的声音。
我后退着躲开，一手拿着血清，另一手拎着燃烧瓶，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顾今晏。
我终于体会到，抉择有多难。
顾今晏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还非攥着我的手，一字一句让我答应，
如果这个血清没办法让他保有作为人的理智，就一定要杀死作为丧尸的他。
我把燃烧瓶放在一边，拿着血清，一步步靠近。
在顾今晏瞪大通红的双眼、痛苦嘶吼的瞬间，我举起血清的注射管，扎在顾今晏已经发青的脖子上。
「玉皇大帝释迦摩尼上帝耶和华，不管是谁，求你们保佑保佑顾今晏吧……」
我跪坐在旁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哭着默念，
「这狗东西虽然霸道又嘴贱，但我喜欢他，我真的很喜欢他……」
诸神不语。
耳边只有顾今晏不似人类的吼叫声。
变异后的顾今晏，身体果然被强化了，轻而易举就挣开了绳索。
他爬起身，顺着声音的方向，僵硬转头，像是在寻找猎物。
很快，他锁定了我，一步一步走来。
此时我已经退到了门口，背在身后的手里紧紧攥着燃烧瓶。
抉择依然很艰难。
什么时候摔燃烧瓶？
把顾今晏引到实验室外？还是直接在实验室内？
如果在实验室内，就意味着我陪顾今晏一起死。
现实不是偶像剧，这个瞬间我想到的不是爱情，反而是远在千里的爸妈。
但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我们做了那么多准备，闯过那么多关，可是活下去真的好难。
特别是当我看到昔日一脸嚣张的白衣少年，现在僵硬地一步一步走向我，心就痛到难以抑制，四肢像失去牵引一样累到抬不起来。
我明白梦里那次顾今晏的痛苦了。
变异后的我也一定是这样把他逼到了墙角。
他披荆斩棘一路赶回学校的艰难救援，终于失去了全部意义。
顾今晏离我越来越近，而我真的无力去想，该怎么引着他出实验室。
认命地举起燃烧瓶，准备狠狠砸下去的瞬间。
眼前的顾今晏开口，没有嘶吼，而是磕磕绊绊，
「小……芷……」
僵硬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手指，稳稳接过燃烧瓶，他又唤了一声，
「小芷……我……还……在……」
我瞬间泪流满面。
20
孙教授和血清被带回去后，专案组就立刻投入了研究。
听说我和顾今晏都勇敢地「以身试毒」并且活了下来之后，他们兴趣盎然，非要带我们回去研究。
高大上的政府办公楼里，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匆匆走过来。
「何芷芷和顾今晏？」
我们点头。
对方立刻就红了眼眶，默默竖起大拇指，
「牛逼啊，现在的小年轻们，都这时候了还能虐我们单身狗。」
显然是之前在电话里发出国骂的那位。
……就，你们大人能不能成熟一点？
血清很快投入防控和治疗使用。相较于孙教授的那个版本，进行了多次提纯和改良。
没有被感染的人注射后可以免疫，感染的人注射后不会僵化。
但对于已经变异的人，专家无奈表示，很难挽回。
灾难就是灾难，总有伤害是不可逆的。
专家们分析了我俩注射的血清，结论是，可能会有一定的副作用。
于是又逮着我和顾今晏像小白鼠一样治疗了大半年。
血清在我身上的副作用不是很明确，只是有时候，我的手会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
顾今晏更是整个人被里里外外修补了一遍，好在外表已经看不出太大的异常。
一开始肌肉还是有些僵硬，但要强如他，坚持锻炼，基本与常人无异了。
除了腰上那个伤口。
像一道永久的疤，怎么都变不回原来的模样。
半年后，对孙教授的庭审开庭，我和顾今晏也列席。
孙教授看到顾今晏，眼中流露出痴迷，
「实现了，我的梦想实现了，你是我最好的作品！
「完美的新人类，我是你的创造者，我是你的父亲！」
顾今晏上去就抡了他一拳，「想当我爸爸，你也配？」
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以前是我僭越了哈。
照理说顾今晏这算是扰乱法庭秩序了，我赶紧拉住他。
又指了指脑袋，跟庭长示意，对方表示理解。
经历过末世的人了，谁还没点精神疾病。
孙教授被判了刑，如愿地为他热爱的事业奉献了生命。
我不再去追问，其他无辜被奉献的生命到底算什么。
只剩一个生活准则：好好活着。
回归正常生活的第一件事，全市补考六级。
考生们哭倒一片。
好在，这次的题目真的特别特别简单。应了那句话：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于是，生活从哪里暂停，就从哪里重启。
我们的生活继续滚滚向前。
后来的我们跟历届的学生没什么不同
——考前刷夜、挂科重考、吭哧吭哧升到大四，哭着写论文，跪着找工作。
每天醒来，也都有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在前面等着。
拍毕业照那天，阳光很好。
照片是一个系一个系拍的，但每个系的照片上，都空出了不少位置。
那一届的毕业照是双面的。
正面是一排一排穿着学士服的我们。
背面是一张张生活照。
那些再也没有机会拍毕业照的同学，把最漂亮的笑容留在了我们的记忆里。
领毕业证那天，我突发奇想。
「要不要再领一个国家级证书？」
顾今晏疑惑，眼中是「小丫头片子又打什么歪主意」的警惕。
我「噔噔蹬蹬」掏出两个户口本，一个我的，一个他的。
「顾今晏同学，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去民政局领个证呗。」
顾今晏瞪大眼睛，「为什么在你这里，我偷偷翻了好久，还以为老妈给我藏起来了。」
我得意地笑，「你妈当然更信任我了。」
他切了一声，「怎么感觉你是亲闺女，我像上门女婿呢。」
下一秒，勾住我的脖子，拉到他怀里，一步都没停地往民政局赶。
但嘴里嘟嘟囔囔，「我以后就是有俩岳父岳母了，小芷，这个家里我可只能依靠你了昂，你不能把我欺负了。」
面对一米八的撒娇少年，我这个一米六的帅气少女丝毫不怯场。
勾着他的下巴，挠了挠，「看你表现吧。」
对方露出一抹坏笑，「今晚我就给你表现表现！」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少年脸上，一片静好。
我们长大了，依然还可以这么畅快地笑，真好，真好。
番外：
毕业以后，我们时不时会跟苏景和鹿鸣聚一聚，每次必吃的是鸳鸯火锅。
苏景被迫继承了家业，鹿鸣找到了好工作。
俩人一副精英人士的做派，看起来人五人六的，喝醉酒的时候哭得像死狗。
苏景说，他怎么可能会忘掉那个帮他挡了一刀的妹子啊，一辈子都忘不了。
一回想起来就气得发抖。
妈的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手段果然了得啊。
小少爷乱花丛中过，最后这辈子算是栽她手里了。
几年了，毕业几年了，天天被老爷子催婚，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自己不喜欢女人。
腿都快被打断了。
妈的，妈的！
鹿鸣说他不想长大，长大真的好烦。
想哭的时候还得去躲被子里哭，就这还担心鹿露在天上嘲笑他。
爸妈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
有一次问，鹿露最近参加什么比赛了，有没有拿奖。
他听得很生气，没好声地回，拿奖了，但是没奖金。
俩老人还是笑得合不拢嘴，没奖金也行，能拿奖就好，他们家姑娘一直都很厉害啊，得去跟邻居王婶炫耀一下。
鹿鸣没来得及躲被窝，当场就哭了。
而且越哭越大声，故意想把他姐的魂招给回来。
让她也能听听爸妈老糊涂以后才开口说的话。
顾今晏面对俩小弟的时候，还是一副老大的架势，跟我呛啊欺负我啊。
德性。
我都懒得理他。
反正人一走，他就会跟在我屁股后面絮絮叨叨认错。
我皱着眉，「顾今晏你能不能支棱起来？」
你有本事别认错呗。
不知道是不是变异后被强化了，头发一直都很茂盛的他，一头扎进我怀里。
跟个大狗似的蹭啊蹭的，
「不能，我被病毒控制了，我是老婆奴，我必须跟老婆贴贴。」
我伸出手指顶开他的额头，「我可没听说血清还有这副作用啊，别人可都没有。」
他理直气壮，「那能一样吗，咱俩注射的是世界上唯一的配方，贴贴是独特的副作用。」
呵，我看他是病毒上头了。
顾今晏一直对腰上那个伤口耿耿于怀，有一天问我，要不去文个身吧？
我说，你想去就去啊，不用跟我商量。
他下意识回，那不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说一半，才反应过来，赶紧闭了嘴。
晚了。
我已经笑到直不起腰，「狗东西，终于承认我是你爸爸了？」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拦腰把我打横抱起，扔进了床上，
「那我必须振振夫纲，让你认清一下我们的关系了。」
后来，顾今晏在伤口的地方，纹了四个字，「何止今生」。
花哨的艺术体，有点俗气其实，我没敢跟他说。
他每天晚上都要拉着我的手，在上面摩挲一遍，
「两辈子了，小芷。」他低哑的声线听得我耳朵痒痒的。
确实，梦里那次我到现在都不确定，究竟是重生还只是梦境。
但我们一起经历过了两次生死，那些感受是真实的。
「下辈子还在一起吧，咱们也凑个三生三世。」我提议。
对方横了我一眼，「亏我想的是跟你生生世世，你个没良心的。」
妈的这个死对头，又跟我怄气。
我哄了一个小时，倦了，他还气鼓鼓的对我爱答不理。
我坐起身，抱着胳膊，也有了情绪，
「顾今晏同学，就你这表现，很难说我下辈子还愿意跟你在一起哎……」
他急了，唇瓣堵住我没说完的话，「是我错了行吗！」
急乎乎地把我推倒，「作为惩罚，我现在就好好表现行吗！」
最后是谁累到手都抬不起来？
哦，是我。
错的人是顾今晏，为什么受到惩罚的人是我？
我戳着身边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病毒确实有延长寿命的功效，几年过去，顾今晏完全不显老。
我不得不承认，顾今晏狗是狗了点，但帅也是真的。
不情不愿又把戳红的地方给他揉了揉，我叹了口气，
「那我将就将就，勉强同意跟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吧，毕竟你性格这么坏，别人肯定也很难受得了。」
整个人突然被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腰间被箍得紧紧的。
对方眼睛也没睁开，懒洋洋地笑，
「我可听到了啊，何芷芷，你不准反悔。」
「嗯，不反悔。」我也闭上眼，「如果反悔我就是……你爸爸。」
「那你就别想了！」满含警告意味的话，一字一顿地说出。
我又被顾今晏死死压在身下。
得，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