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突然响起的呼吸声,惊得我猛地睁开眼。
还未看清什么,一把闪着寒光的刀,便割开了我的喉咙。
温热的血,窜了出来,打在白色的墙壁上。
1
「呼——」我猛地从床上弹起,后背的汗浸湿了睡衣,黏腻难受。
我摸了摸脖子,什么都没有,没有伤口,也没有血。
是梦,只是一个梦。
我的身体一松,朝后倒去,冰凉的实木床头,激得我打了一个冷颤。
那种被刀划开气管的感觉太过真实,那温热的血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不停地往外涌着,怎么捂都捂不住。
想到这里,我又打了一个冷颤,急忙用双手环抱住膝盖。
幸好只是一个梦。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便是女人惊恐的叫声:「小锦,别出来!」
是我妈的声音,我有些懵,接着听到了一声闷哼,和刀子划破血肉的扑哧声。
我急忙跑下床去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黑衣人,而他面前跪坐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
「妈——」我失声尖叫。
此刻,一把刀就插在妈妈的胸前,而妈妈却死死抱着男人的腿,不撒手。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个正在杀人的人到底是谁。
「跑……」妈妈嘴里涌出血来。
黑衣人将刀拔出,一把将妈妈推倒,转身朝我走来。
口罩包裹了大半张脸,帽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我吓得呆在原地,现实跟梦境重合,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了我。
刀划过了我的脖子,失去意识之前,我只看到了妈妈那只伸向我的手,和睁着的眼睛。
2
「啊!」我尖叫着从床上坐起。
疯狂地去摸自己的脖子,黏腻的触感,像血一样。
我急忙将床头灯打开,拿起床头柜上的小镜子,去照我的脖子。
没有血,脖子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有一层细汗,湿答答的,糊着我的脖颈。
那种恐惧和刀割开喉咙的刺痛,是那样真实,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中梦?
我不确定,也有些不放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门,去了妈妈的门前。
妈妈一打开门,我就一头扑进她的怀里:「妈!」
我和妈妈早上才刚大吵了一架,她还愤怒地摔坏了我的手机,我们俩整整一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可现在,对妈妈的不满已经烟消云散,我只想用力抱紧她。
妈妈摸摸我的头,正要说话,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并且声音越来越近。
梦里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我心里一惊。
顾不上太多,只能赶快把门锁上,然后拖过椅子,死死地抵住门。
我拉着妈妈蹲在了床边,并示意她不要出声。
此刻,我无法跟她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妈妈没有问什么,只是将我挡在她身后,一脸惊恐地看着房门的方向。
脚步声在门前停止,接着响起门把转动的声音。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梦里的场景再次出现了,妈妈惨死的场面和我被割喉的恐惧,一遍一遍在脑海中闪现。
难道这只是巧合吗?还是我也像电影《死神来了》的主角那样,拥有预知死亡的能力?
门口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往我的房间的方向而去,过了一会儿,再次折返。
妈妈将我搂在怀里,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还有她脖子上黏腻的汗。
又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朝楼梯的方向而去,尽管来人已经放轻了脚步,在寂静的午夜依旧十分清晰。
啪嗒,啪嗒,下楼梯的声音,我屏住呼吸,牙齿止不住地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不知道具体过了多少时间,于我而言,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我跟妈妈就这样抱在一起,听着对方剧烈的心跳声,期盼着来人赶快离开。
直到我的腿都已经发麻,妈妈轻声在我耳边说:「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她的声音发抖,语气不确定。我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们报警吧。」我的理智回来了一点。
可是妈妈却摇了摇头,说:「我手机落在楼下客厅了。」
「我去拿手机,你在这里等我。」我站起身,身体因为腿麻不受控制地晃动了两下。
「还是我去吧,你不知道放在了哪儿。」妈妈拦住我,拉着我的手,也站了起来。
「还是一起去吧。」我还是不放心。
我们两个轻轻将门口的椅子挪开,打开了房门。
妈妈将我挡在身后,将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拉着我的手,走了出去。
我们蹑手蹑脚地朝楼梯方向走,一楼的夜灯亮着,并没有看到人。
我的心放松下来,想来来人已经离开了,或许他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又或许他并不想多生事端。
妈妈在沙发上找到了手机,解锁打开,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悄然出现在妈妈身后。
来人个子很高,身形瘦削,戴着帽子和口罩,看样子是个男人。
我一下子遍体生寒,他跟我梦里出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刚要出声叫妈妈,却见男人一把环住妈妈的脖颈,将刀插进了她的胸口。
「妈!」我尖叫着,扑向妈妈。
在梦里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还为了救我,死死抱着凶手。
这一次,我一定不能再丢下她不管,然而,妈妈却大声喊道:「跑!快跑!往门外跑!」
我停住脚步,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大门,内心无比挣扎。
「快跑啊!跑!」妈妈红着眼睛看向我。
男人将刀拔出,再次刺进妈妈的胸口。
我的眼泪涌出眼眶,朝着大门跑去,只要能跑出去,就能喊人来,那样妈妈也就有救了。
我跑到大门前,却怎么都打不开门,一定是那个男人做的,他把大门锁死了,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有机会跑出去。
我只得转身往楼上跑,我跑上了第一级台阶,又上了第二级台阶,突然,我的脚踝猛地被抓住,我摔在了台阶上,牙齿磕在台阶上,腥咸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
我被男人从楼梯上拖下来,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再次割开了我的喉咙,腥热的血喷射而出。
3
我是在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悲伤下醒过来的,发现自己还在床上。
黑暗中,我摸着汗涔涔的脖子,终于意识到那根本不是梦,而是我陷入了被杀的循环中。
我来不及多想,急忙跑出门,却正好跟妈妈撞到了一起。
「妈——」
「别说了,到我屋里来。」妈妈拉住我的手,快步跑到她的房间,并将门上锁。
我紧随其后,将椅子抵在了门上,并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最终在窗台上找到了一把剪刀。
我知道凶手很快就会出现在房门前,这一次,我不会再出去自投罗网。
我拉着妈妈躲到了床边,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紧我,温热的怀抱让我有流泪的冲动。
我在心里默默决定,这一次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不会再撇下她独自离开。
凶手这一次到来比上一次晚了一些,我突然意识到,跟上一次循环相比,这一次的时间似乎提前了。
很快,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接着响起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再是往我的房间的方向,然后返回到门前。
跟上一次相比,虽然仍然恐惧得浑身发抖,却已经冷静了许多。
脚步声离开,接着踩踏楼梯的声音响起,再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我跟妈妈就这样互相拥抱着彼此坐在地上,我的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把剪刀。
上一次,我们太过大意,以为凶手会在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离开,却没想到他会在楼下等着我们。
这一次,我们选择待在楼上,绝对不会出去,也放弃了报警的念头,只希望他能在等不到我们后,选择离开。
外面始终是一片安静,时间很漫长,寂静的屋子里只有我和妈妈剧烈的心跳声。
「咚!」一声剧烈的踹门声响起,吓得我险些掉了手里的剪刀。
我跟妈妈对视了一眼,在黑暗中,似乎都看到了彼此的恐惧和不安。
该来的还是来了,凶手果然不想轻易放过我们,他的目的就是要杀死我们。
可是,我却想不通到底是谁这么恨我们,要将我们那样残忍地杀死。
爸爸早逝,家里只有我跟妈妈两个人,平时待人处事不说面面俱到,也绝对没有仇人。
那么,到底是谁,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可是,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想那些了,因为凶手正在暴力拆门,他就要闯进来,而一旦让他进入,我们便再没有生还的机会。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已经经历了几次被杀,早已不再如第一次那样惊慌失措,也许是感受到妈妈怀里的温热,让我一瞬间成长。
我不能束手就擒,我要保护妈妈,保护自己,我要跟凶手抗争。
我站起身,握紧手里的剪刀,悄声朝房门走近。
「苏锦——」妈妈轻唤了我一声,挡在了我身前。
这一次,我没有再心安理得地享受她对我的保护,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朝她扬了扬手里的剪刀。
「咚!咚!咚!」又是接连几声,房门被踹开了一个洞,一只手从洞里伸了进来。
他想要去够门锁,就在这时,我快步上前,用力将剪刀朝他的手背扎去。
「噗嗤!」沉闷的声响,剪刀扎进了他的手背。
我用力拔出来,再一次扎了过去,这一次却没有成功,因为他把手缩了回去。
「咚!」他又继续踹门,早已有些活动的门锁被踹开,凶手出现在我们面前。
凶手举着那把明晃晃的刀,逆着光站在门口,瘦削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
「让开!」妈妈突然大喝一声,我闻声往一旁躲去。
只见妈妈举起那把抵门的椅子朝凶手砸了过去,椅子不偏不倚砸在凶手的头上,殷红的血缓缓流了下来。
我缓过神来,举着剪刀朝他的胸口扎去,却被他一脚踢在肚子上,一个不稳跪坐在了地上。
「我跟你拼了!」妈妈大吼着,冲过去,死死抓住了凶手拿着刀的那只手腕。
「快跑!」妈妈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没有跑,因为我看到凶手的那把刀刺进了妈妈的胸口。
可她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仍然死死抓着凶手的手腕不放。
我迅速站起,拿剪刀刺向凶手的脖子,他没有反应过来,被我狠狠刺中。
我手上又用力往里捅了捅,然后猛地拔出,温热的血呲了出来。
我蓄足了力,再次刺向他的脖子,却被他用胳膊挡住,剪刀只堪堪划过他的手臂。
他闷哼一声,抬脚踢在我的肚子上,剧烈的疼痛迫使我佝偻起身子,跪倒在地上。
凶手用左手使劲击打妈妈的头,然而妈妈还是那样死抓着他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他手上的刀转了一个个儿,妈妈痛呼出声,头上接连遭受着击打,终于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我忍着肚子上的疼,费力爬起,攥着剪刀再次朝他扎过去,一下子扎在了他的胸口。
我还想将剪刀拔出来,手却被他用力攫住,紧接着他的右手朝我的脖子袭来。
冰凉的感觉传来,我早已不是第一次感受这种凉意,那是刀割开喉咙的感觉。
我用手紧紧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缓缓倒在地上。
凶手的身体也晃了几下,哐当一声,栽倒在地上。
我费力地扭过头去看妈妈,她也正努力睁大眼睛看我,眼神都有些许涣散。
「妈,对不起——」我用一只手够向她,嘴里喃喃着。
她也伸手够向我,费了很大的力,才终于抓住我的手指。
「傻丫头,妈妈爱你……」
呼吸声逐渐停止,只能听到走廊里的时钟,咔哒咔哒的响声。
4
再睁开眼时,依旧是熟悉的床。
我一边往妈妈的房间跑,一边在脑子里复盘整件事。
没有机会报警,因为手机在楼下,而凶手就等在那里,等我们自投罗网。
也不能一直躲在屋子里,因为凶手的目的就是杀死我们,即使我们不出去,他也会上来找到我们,将我们杀死。
而我们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应该是因为我跟妈妈都死了,而上一次循环则证明了,即使凶手跟我们一起死亡,还是会再次循环。
那么,解开循环的关键就是我跟妈妈不能死,必须保证活着。
我心里暗暗有了主意,只要我们在保证自身安全下,成功将凶手反杀,或许就能解除循环。
刚出房门,正好跟妈妈撞了个正着,我又瞥了眼挂钟,十一点四十五分,比上次提前了五分钟。
太好了,这五分钟便是给我们的准备时间,我可以精心布置一番,等凶手来。
这一次,我不再是被动的,我要掌握主动权,将凶手引入我设好的圈套里。
我注意到妈妈手里拿着那把剪刀,微微有些诧异,却什么都没有说,时间太紧急了,容不得我们浪费半点。
我转身从床上扯下床单,拉着妈妈跑进了旁边的健身室。
这里是我和妈妈平时健身的地方,里面有跑步机、哑铃和弹力带等健身器材,这些便是我可以利用的工具。
我打开房间里的小夜灯,虽然很暗,却足以帮助我找到我要用的东西。
「对不起!」妈妈突然出声,「妈妈不该逼迫你跟汪成分手,更不该跟你吵架。」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些,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跟一个叫汪成的男人交往,他是个挺不错的男人,个子很高,长得很帅。
我最初就是被他的颜值吸引,经过一番了解后,知道他曾被前任伤得很深,一度想要孤独终老。
却在遇到我后又重新对爱情燃起了希望,我被他的甜言蜜语打动,又感动于他的深情和对爱情的认真。
我把他领回家,没想到妈妈却不同意我们的交往,她跟我说凭借她几十年的观人经验,汪成并非良配。
我却一心想要跟汪成在一起,根本听不进去她的那些话,于是便在她三番五次的逼迫下,跟她大吵了一架。
也就是今天早上,在争吵中,妈妈摔坏了我的手机,说要断绝我跟汪成的联系,并且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出去。
我们家住的是二层小别墅,因为只有我们两个女人,妈妈怕不安全,便将所有的窗子都安上了防盗网,即使我想跑,都跑不出去。
我们两个整整一天都没有说话,如果不是有人冲进来杀我们,恐怕我们会一直冷战下去。
听到妈妈跟我道歉,我感到很惭愧,每一次妈妈都挡在我前面,为了让我能逃跑,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刀。
她是那样爱我,可我在做什么?我让她伤心,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跟她吵架,并在争吵中口不择言地诅咒她去死。
我真的是个混蛋!
「妈,我才应该跟你道歉,是我不好,不听你的话,跟你吵架,让你伤心了。」
我眼睛里涌出泪花,鼻子酸涩。
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救下妈妈跟我,以后我们还要过好日子呢。
不就是个男人嘛,我明天就跟他分手,跟妈妈比起来,男人算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现在,我只想要妈妈。
「如果这一次,咱们能成功,我一定不会再阻止你跟汪成了,妈妈只想让你快快乐乐的,别的都不重要了。」
妈妈泪眼蒙眬地看着我,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
我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问题,只想怎么能将凶手制服。
只要我们能活着,以后便有许许多多的时间,能够聊天谈心。
我跟妈妈小声部署好接下来要怎么做,然后,关了灯,周遭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先是妈妈的房间,然后是我的房间,下楼,又上楼,漫长的等待过程,十分煎熬。
身处黑暗之中太久,早已丧失了对时间的判断,直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出现在我们所在的健身室门口。
凶手终于还是来了,我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紧张中,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
在黑暗中待久了,我甚至能看到妈妈朝我点了点头,抓紧了手里的床单。
她就站在门旁边,而我则一手抓着哑铃,另一只手紧攥着那把剪刀,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
我们仿佛两只狩猎的老鹰,高度集中着注意力,静静等待猎物的出现。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门缝里透过来走廊里的灯光。
就在凶手整个身体都踏进房门的刹那,妈妈便迅速将手里的床单对着他的头,罩了上去。
凶手似乎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到了,明显愣住了。
我没有丝毫耽搁,抄起手上的哑铃,用力朝他的头上砸去。
凶手被我突然的击打打中,身子猛地晃了两下。我又朝他拿刀的那只手砸去,咣当一声,刀子掉在了地上。
接着妈妈拿起早就放在一边的弹力带,朝凶手脖子上套去,狠狠地将他勒住。
我则扔掉右手的哑铃,将左手的剪刀挪到右手,朝着凶手的心脏处扎了进去。
我用了十成的力,听到剪刀扎进皮肤的扑哧声,又使劲往里按了按,然后手腕一翻,剪刀便转了一圈。
「啊!」凶手发出一声惨叫,手脚都在挣扎。
妈妈用自己的后背抵着凶手的后背,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将弹力带往下拽,我没有丝毫迟疑,将剪刀再次扎进他的心脏。
一下又一下,我重复着机械的动作,仿佛不知疲倦。
凶手从手脚并用地挣扎,直到全身瘫软,往下滑到地上,最终一动不动。
我虚脱地后退两步,跪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手上仍死死攥着那把剪刀,整只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妈妈打开灯,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
我知道此刻的我一定满身满脸的血,犹如鬼魅一般,可我却很高兴,咧开嘴想笑,眼泪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妈妈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凶手,确定他不会再有反抗能力了,这才踉跄着朝我走过来。
「妈!」我哭着抱住她。
「别怕,别怕,都结束了,结束了,啊。」妈妈搂紧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是啊,都结束了。我跟妈妈都没死,只有凶手死了。
我并不怕会担上杀人的罪名,即使会判我们防卫过当,可能我会坐牢,我也不怕,因为跟死亡比起来,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屋子里的灯却突然啪地一声灭了,我惊恐万分,却一下子晕厥过去。
5
等我醒来,我又回到了床上。
我们并没有结束循环,我不知道问题究竟出现在了哪里。
明明我跟妈妈都没死,难道……我猛地顿住,或许凶手死亡也不行?
我有些颓然,难道是要我和妈妈在安全的前提下,将凶手制服,却不能杀他,才能解除循环吗?
那样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我没有把握能不能做到。
我真的有些累了,这样反反复复循环,真的快把我折磨疯了。
我真的很想放弃,不如就这样得了,什么都不做,任凭命运自己运转,就在循环里沉浮好了。
可是一想到妈妈,我又振作了起来,我不能放弃,万一哪次被杀后不再循环了呢?那我跟妈妈岂不是永远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必须要振作,必须要保护妈妈,保护自己,我一定要打破这个循环。
「小锦——」门外响起妈妈刻意压低的声音。
我急忙一跃而起,飞快地打开门。妈妈一只手拿着剪刀,另一只手臂上则搭着床单。
我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她怎么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似的,提前准备好了这些东西。
我猛然想起上一次她对我说,如果这一次我们能成功,她一定不会阻止我。
还有上上次,再上上次,上上上次,其实每一次我去找她的时候,她都仿佛知道我的目的一样,什么都没有问我,还极力配合我的行动。
而且每一次危险出现,她都会及时挡在我的前面。
这些都足以证明,她并不是一无所知,她知道所有的情况,而且每一次她都在竭力保护我。
「妈,难道你也循环了?」我惊呼出声。
「嗯,应该比你早一点。那次我想要救你的,让你不要出来,可是没有成功。」
妈妈拉着我的手往健身室跑,丝毫不敢耽搁。
原来是这样,妈妈比我更早进入循环,想方设法地在保护我。
我泪目,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还有对她的愧疚。
「妈,我们这一次一定可以的,上一次我们已经成功了,不是吗?只要我们这次不杀死他,应该可以解除循环的。」
我看了眼靠近门口的跑步机,心里有了主意。
「刚才我看了时间,十一点四十分,比上次提前了,我们这次时间比上次更充足。」妈妈一边准备东西,一边对我说着。
我们已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只要继续按照上次的方法,就能成功将凶手制服,只不过不能再杀他而已。
此时此刻,我真的很庆幸我和妈妈平时都在积极健身,身体素质不错,手臂上都是肌肉,否则想要制服一个成年男人还真是不容易。
如今的我们在经历数次循环被杀后,早已经不再那样恐惧和无助,而是变得淡定和从容。
这一次,我相信我们也一定能成功。
等到凶手找到健身室的时候,我和妈妈早已准备就绪了。
门一打开,妈妈就将手里的床单朝凶手罩头蒙了过去,凶手明显没有想到,伸出手去想要去扯掉床单。
而我则举起重达五公斤的哑铃,照着他的头就砸了过去。
这时,妈妈打开了屋子里的灯,整间屋子顿时明亮起来。
这也是我们计划好的,上一次循环我们完全是在黑暗中进行的,只借助了走廊里的光。
但是上次我们的目的是将凶手反杀,所以即使没有光,我们也能凭借着模糊的视线,进行攻击。
这次却不一样了,我们要保证他活着,在明亮的灯光下,我们才能配合默契,也能更好施展,避免伤到他的要害。
凶手个子很高,我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到他的头,原本十成的力到达他头上的时候,也已经泄了两成。
这时,妈妈便会抄起地上的弹力带,套在凶手的脖子上,这一次她没有用自己的身体去勒凶手,而是将弹力带的另一端绕到了跑步机上。
借助跑步机的帮助,她可以不费力地将凶手紧紧勒住。
我则找准时间,砸掉凶手手上的刀。然而,这一次却并没有那么顺利,在凶手的用力挣脱下,他扯掉了头上的床单。
他看到了我的攻势,急忙躲过,与此同时,手里的刀毫不留情地朝我伸出去的胳膊划了上去。
我来不及收力,胳膊被狠狠划了一刀,皮肉往外翻着,血瞬间涌了出来。
我的胳膊条件反射地往回一缩,却没有感觉到疼,我晃了晃神,再次抡圆胳膊朝他的下巴砸过去。
我知道跟人正面冲突时,有几个部位是弱点,最适合攻击,鼻子、下巴、太阳穴、眼睛,还有男人的下体。
我的哑铃攻向凶手的下巴,他慌忙闪躲,就在这时,我左手的剪刀则趁其不备,插进了他的下体。
「啊!!!」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凶手的手一抖,刀子掉在了地上。
我连忙将剪刀拔出,用左脚踢走了地上的刀,让他没有机会再捡起。
他双手慌忙捂住下体,有血从指缝流出来,黏腻湿滑。
他戴着黑色帽子和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脸,但从他瞪得老大的眼睛就能看出来,他此刻有多疼。
我却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双眼睛好熟悉,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我却没有太多时间去想,毕竟还没有将他安全制服。
凶手暂时失去了攻击力,妈妈趁机用力拽动弹力带,将他整个人拽倒在跑步机上,将弹力带的另一端绑紧。
我则赶紧拿起提前准备好的绳子,跟妈妈两个人一左一右,将绳子绕在凶手的身上,紧紧绑住,最后将绳子缠在跑步机上。
尽管我和妈妈都累得气喘吁吁,仿佛虚脱一般。可我们却忍不住相视而笑,紧紧地抱了一起。
我已经很久没跟妈妈这样亲密了。
自从我把汪成带回家给她看过后,我们两个便一直在争吵,她骂我识人不清,还不听她的话,有那么多好男人不找,偏偏找了一个只有脸帅,想吃软饭的小白脸。
我则跟她对呛,说汪成不是吃软饭的,他有钱有房,也有工作,我喜欢上他的确是因为他长得帅,但我们能在一起却是因为爱情。
我妈嗤笑,什么狗屁爱情,不过是被猪油蒙了心,早晚会后悔。
我跟她今天早上之所以会吵得那么凶,是因为她跟我说她找了私家侦探在调查汪成,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我气得发抖,我觉得她不尊重我,我已经二十多了,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什么都要听她的,服从她安排的小女孩了。
我自己有看人的能力,我相信汪成,也相信我的感觉。
「等到时候查到了结果,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妈妈态度十分强硬。
她摔坏了我的手机,把我关在家里,就为了断绝我跟汪成的联系。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凶手,和一次又一次的循环,我想我们两个还都沉浸在各自的角色里,不肯相让。
或许我该感谢这个该死的凶手,如果不是他,我便没有机会看清妈妈对我的爱。
如果不是这一次又一次的循环,我们俩又哪有机会相互依偎,相互保护,明白彼此的重要性呢?
我更不会看到妈妈对我笑,那种如释重负般的,仿佛重获至宝的笑。
6
凶手一直在用力挣扎,手脚挥动着,嘴里也发出一阵阵咒骂声。
那声音隔着口罩被削弱了几分,有些闷闷的,却有些莫名的熟悉。
我跟妈妈都受了伤,经过一番折腾,血早已流了一地,混着凶手的血,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我有些虚脱无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就在距离凶手不到一米的位置。
我看着他露出的那双眼睛,眼睛很大,睫毛很长,随着身体的抖动而不停地颤抖。
我的心有一刹那的抖动,这双眼睛好熟悉,跟我记忆里的那双眼睛逐渐重合在一起。
不可能的,我急忙摇了摇头,否定了大脑中的想法。
我伸出左手,想要揭开他脸上的口罩,却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犹豫了。
不知为何,我有些怕,又将手缩了回来。
「小锦,怎么了?」妈妈打电话报完警,看我盯着凶手发呆,有点疑惑地问我。
「妈,我觉得他有点奇怪……」我支支吾吾地说。
凶手一直在发抖,身上的伤口也一直在往外渗血。
妈妈以为我害怕不敢看凶手的真面目,便自己伸出手去,一把揭开了凶手脸上的口罩。
明亮的灯光下,凶手的脸那么清晰,我惊愕地看着他,嘴唇抖动着,说不出话来。
这张脸我再熟悉不过,搭配上那双漂亮的眼睛,我曾不止一次夸过他的眼睛又大又好看,像藏了一整个星河。
可此刻我却只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到满满的不甘和怨愤。
「汪成……怎么是你?」
我不敢相信,反反复复要将我杀死的,竟是我的男朋友。
「哼,别假惺惺的,我只恨自己没能杀了你!」汪成的语气充满怨怼,仿佛我才是凶手,而他是受害者一般。
我妈突然出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你这个混蛋!人渣!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妈妈不顾手上的伤,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小锦为了跟你在一起,不惜跟我吵架、冷战,你呢?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你对得起她对你的感情吗?」
汪成抬起头,挑衅地看着妈妈,说道:「你,比她还恶心,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他的话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好像做这些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我们好像都对不起他似的。
我泪眼蒙眬地看着他,声音颤抖地问道:「汪成,到底为什么?我们之前明明好好的,你还跟我说要娶我的。」
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下来。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为了他,跟妈妈大吵,甚至不惜口出恶言,诅咒妈妈去死。
可他呢?却要杀了我和妈妈,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下。
如果不是老天爷给了我循环逃生的机会,此刻的我早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为什么?呵,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汪成一脸不屑。
我猛摇头:「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你不如问问你妈,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吧。」汪成嗤笑一声,将目光投向妈妈。
我扭头去看妈妈,却看到她也一脸茫然。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找了私家侦探调查你而已,你总不能就因为这个就想把我们都杀了吧?」
妈妈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还真能装啊,你用我杀死我老婆的事威胁我,不仅让我跟苏锦分手,还要封口费。」
汪成表情阴郁地看着妈妈,眼睛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还有你,苏锦,一定已经知道了,是吧,所以你断了跟我的联系,电话也关机了。」
我的大脑轰然炸开,只有「我杀死我老婆」那几个字,不停地在脑中盘旋。
他说他杀了他老婆。我记得他跟我说他有多爱前女友,却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他曾想过孤独终老的,却在遇到我之后重新燃起爱情的希望,想要跟我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
原来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话,真相是他结婚,还杀了他老婆。
难怪他对于杀人会如此轻车熟路,被我们抓住了还能这样镇定自若。
「你为什么要杀了你老婆?」我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我以为他会拒绝回答,没想到他很干脆地说道:「还不是因为她有钱,她一死,所有财产就都是我的了,我就杀了她,并伪造成了意外,哈哈,哈哈哈。」
他似乎有些疯魔般笑了起来,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本来我打算先把你哄好了,然后结婚,再用同样的方法获得你家的财产的,没想到提早被你们知道了,我就只能杀人灭口了。」
他凶狠的眼神看向我跟妈妈,我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我尖声骂道。
「我早就看你不是个好人,果然被我说中了,你真是个垃圾!」妈妈愤恨地说道。
「我垃圾?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你给我寄照片,威胁我,现在还装得这么无辜。」
汪成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惭愧,反而理直气壮地质问妈妈。
我的内心悔恨无比,当初我不相信妈妈说的话,自信于自己看人的眼光。
可是,我却从不知道原来我竟爱上了一个变态。
果然就像妈妈说的那样,什么狗屁爱情,不过是被猪油蒙了心罢了。
「我再说一次,我是找人调查你了,但是结果还没出来呢,我从来就没有威胁过你!」妈妈声音尖利道。
「不是你,还有谁?」汪成明显不信。
「那我就不知道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是没杀过人,谁也威胁不到你。」
警察来了,将汪成戴上手铐押解回警局,我跟妈妈也跟着去做笔录。
当我终于将一切都交代完之后,只觉得眼前发黑,只来得及看到妈妈朝我招手,便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不会吧?不会又循环了吧?晕倒之前,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个问题。
7
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妈妈那张焦急的脸,她守在我的床边,见我醒了,一下子红了眼眶。
「妈,我们是不是又回来了?啊?」我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
我这才察觉到手背上似乎有东西,低头一看,是针管。
我又往旁边看去,架子上挂着一瓶点滴,里面只剩下了一半的黄色液体。
我不是在家,而是在医院,那么,是不是就表示,循环已经结束了?
我急切地看向妈妈,她一脸欣喜地看着我,点了点头说:「放心吧,都结束了。」
我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却还是觉得疑惑:「我这是怎么了?」
晕倒之后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晕了多久,就觉得浑身都很无力。
「你呀,都睡了三天了,医生给你检查了,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太累了,这不给你输的葡萄糖,补充营养。」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会感觉这么疲惫,浑身都有点发飘。
不过,一想到已经解除了循环,我整个人都变得欢喜雀跃起来。
经历了一场场生死考验,我终于破解了老天爷给我的谜题,成功解除了循环。
而那个杀人凶手也终于被抓住,再没有伤害我们的机会。
我醒来后很快出了院,回到了家中,再回到这里,还是能想起一次次被杀死的惨痛经历。
妈妈为了不让我总想起那些难过的事,将这套别墅卖掉,换了一所新房子。
汪成杀害他老婆的案子重新被调查,原来他最初就是带着目的跟他老婆结婚的,为的一直都是他老婆的财产。
而他的谋杀也是蓄谋已久的阴谋。
在他老婆死后,短短几年,他就败光了那些家产,便又将目光瞄准了我。
而我这个傻白甜还真的上了套,险些被他杀害。
别人都说我命好,幸运,只有我跟妈妈知道,我们究竟经历了多少次的循环,才最终逃出那场谋杀。
威胁汪成的人自然不是我妈妈,而是她找的那个私家侦探。
他为人好赌,欠了好多赌债,在查出汪成杀人之后,便动了勒索钱财的心思,并且是以我妈妈的名义。
一切都过去了,汪成被逮捕,他老婆死亡的真相被揭开,我跟妈妈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那段循环谋杀的记忆我们谁都没有提起过,这成了我跟妈妈两人之间的秘密。
经过这件事,我们疏离多年的母女情也终于得到了疏解,我们偶尔会在闲聊的时候,再探讨那晚循环的事。
我们总觉得其实我们可以做得更好的,并且感恩上天给了我们机会。
只是这样的机会,我们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余生,我跟妈妈只想平平安安地度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