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我站在卫生间门口,捂着嘴,浑身颤抖。
卫生间里传出同学们说话的声音。
她们在讨论的,竟是明天要如何杀死我!
1.
我叫叶芸,刚刚大学毕业。
班里组织了毕业聚会,大家一起租下一栋大别墅,准备热闹一场。
入住别墅第一晚的凌晨,我起床去上厕所。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里面就传来了几声窃窃私语:
「明天就要动手了,你们的手法都想好了吗?」
「我用刀就行,但是她想用某种更让人痛苦的方法。」
「呵,你们用什么都行,但是一定要快。全班那么多人,奖赏可只有一份哟。」
「终于到这一天了!叶芸这个小婊子,我好久之前就想弄死她了!」
我站在卫生间门外的拐角处,浑身颤抖。
她们在开玩笑吗?
听她们的说法,全班人都参加了某个活动——谁先杀死我,谁就能拿到奖赏?
为什么!
我自认平时人缘不错,也从来没得罪过谁,大家为什么要杀我?
可听卫生间里的语气,特别是提到我时那刻骨的恨意,实在不像是玩笑!
彻骨的寒意遍布全身,我已经听不下去了,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我踮起脚,想回到房间拿手机逃跑。
从卫生间到我的房间,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可现在,我一步都迈不动。
因为回过头的瞬间,我隐约地看到,在走廊尽头有个模糊的人影。
我看不清那是谁,但我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那人在看着我!
2.
现在是凌晨两点,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
那人影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是在干什么?
我谨慎又恐惧地盯着它,不敢动弹。
今夜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让人难以理解。
突然,我发现空气安静了下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后的卫生间里没了声音。
讨论已经结束了吗?
那意味着……她们要出来了!
我心下焦急。
如果此时被卫生间里的人发现,恐怕在劫难逃!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开始快步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祈祷着不要被卫生间里的人发现,同时眼睛紧盯着那个黑色人影。
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影要比身后的同学们更可怕。
三步、两步、一步……
终于!我握上了房门把手!
同时,那黑影动了。
他突然趴在地上,四肢着地,撑起他的躯体,以诡异的姿态朝我爬了过来。
不,与其是说爬,不如说是奔跑!
那速度实在太快了!简直不像人类!
我害怕极了,双手不断地扭动门把手,想赶紧进入房间。
可门始终打不开,像是被什么人锁上了一般。
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并没有上锁啊!
几秒之后,那黑影已然来到了我面前。
我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竟然是丁谷河!
丁谷河是我暗恋的男生,我原本想趁着这次毕业聚会向他告白。
可此时的他趴在地上,完全失去了人类的模样。
他的双手双脚扭曲变形,关节处的骨头刺破皮肤,鲜血不断地喷涌。
而他像是感受不到四肢的痛苦一般,脖子呈九十度弯折,仰着头,用面无表情的脸瞪着我。
不,他不是丁谷河!
这是一个长着丁谷河脸的怪物!
「啊!!!!!!!!」
我尖叫着昏了过去。
3.
「啊!!!!!!!!」
我尖叫着睁开双眼,猛然坐起,恐惧地环顾四周。
没有怪物,也没有卫生间。
我正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看了眼手机,已经早晨八点了。
难道刚才都是梦?
「咚咚咚!」
「叶芸,你有没有事啊?」
一阵敲门声响起,似乎是其他房间的同学被我的尖叫吓到了。
「没事没事……」我朝门外喊道。
「没事就好,你赶紧来大厅吧,今天下雨没法出门,咱一起玩游戏。」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
那个噩梦实在太过真实,不过清醒之后想想,终究是没什么道理的。
全班人联合起来计划杀我?怎么可能。
我起了床,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朝一楼大厅走去。
下了楼,大部分同学已经在大厅吃早餐了。
我看见了丁谷河。
他在房间的角落盯着所有人,眼神十分奇怪,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到他在梦中的可怖模样,我心里一颤。
那种恐怖是如此真实,以至于我对他现在的样子感到有些陌生。
我想了想,走上前去:「丁谷河,你……」
没等我说完,丁谷河突然拉住我的手。
他带我远离大厅人群,来到了楼梯下方无人注意的角落。
4.
看了看四周无人,丁谷河先开口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迟疑片刻,我将那个噩梦和盘托出。
丁谷河听完后并未笑话我,而是一脸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安慰我道:
「听起来还挺可怕的,不过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那只是个梦,不会有人杀你的。」
我点了点头,然后冷不丁地抛出个问题:「你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吗?」
丁谷河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沉默几秒之后,他叹了口气:「没什么事,我们去吃早饭吧。」
说完便转身离去。
我心下一沉。
我是喜欢他,但我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女生。
他在大厅的奇怪表现,以及率先拉着我到一个无人角落来,意味着他有所隐瞒。
听了我的梦而没有感到意外,还认真地安慰我,意味着他对我说的话早有预料。
丁谷河有问题!
我正准备跟上前去继续问,突然,丁谷河猛地转身,抬头看向天花板,眼神充满愤恨。
那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
我还没来得及随他向上看,一把刀便直直地擦着我的鼻尖落下,插到了地板上。
我感到鼻子有些凉,用手指一摸,并无伤口。
大概只是刀身擦到了鼻尖。
愣在原地三秒之后,我才看着直直插入地板的刀,剧烈地恐惧了起来。
如果刚才丁谷河没有回头,我追着他走出了那一步,那么现在这把刀,就已经插在我的头上了!
难道真的有人要杀我!?
5.
「啊,对不起对不起,没人受伤吧?」
三个女同学从楼梯上跑下来,出现在我和丁谷河面前。
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盘面包,脸上满是愧疚:
「吓死我了,你们没事就好,我们刚才去给大家切面包,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把刀掉下去了……」
这栋别墅有很多楼梯通向二楼,丁谷河跟我交谈的地方,正是其中最不引人注目一个。
这三个人如果是要拿面包给大家,完全不必走这个楼梯!
我死死地盯着她们,想从她们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见我不说话,几个女孩不住地鞠躬道歉,脸上歉意满满。
找不到证据,又没发现破绽,我只好勉强地原谅了她们。
可这把刀掉落的时机之巧,实在让人不能不多想……
还有丁谷河,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看向丁谷河,可丁谷河并没有看我,而是盯着那三个同学离开的身影,仍不知在想什么。
6.
我们一起回到大厅时,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雷声。
几秒之后,一场暴雨倾泻而下。
我从未见过如此快又如此可怕的雨。
通过大厅的落地窗看向外面的景色,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被雨水模糊了。
「天气预报说有暴雨,果然不假……既然出不去,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人群中不知是谁提出了这个建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很快地,游戏开始了。
随着「鬼」张嘴倒数,大家一窝蜂地涌向别墅各个角落。
丁谷河和我都是躲藏者,他第一时间跑向走廊,我也紧追而去。
目前发生的一切都没什么头绪,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接近丁谷河。
我需要知道他隐瞒了什么,而且直觉告诉我,他不会害我。
别墅很大,哪怕是一楼也有大量房间,丁谷河拐来拐去,身后跟着我们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找到了合适的藏身地。
他到底要藏去哪里?
我一边跟着他,一边在心里嘀咕。
谁知,意外发生了。
路过厨房门口时,我突然感到侧后方一股巨大的推力。
这让我失去平衡,摔进了厨房里。
我忍着疼痛慢慢地爬起,看到的却是渐渐地关上的厨房门。
「咔嚓!」
门被锁上了!
「嘶~」
同时,厨房里不知哪个角落,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我的鼻子也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短暂地失神后,我意识到我面临着危险——煤气泄漏!
我立刻爬起身跑到窗边,发现窗外已经被防盗栏固定住,不可能逃出去。
试着开窗通风,窗也纹丝不动,似乎被锁上了。
我回到厨房,寻找煤气泄漏的地方或者开关。
可厨房太大又太过陌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迫不得已,我跑到门口试图开门。
果然,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我只能一边拍打着门,一边大喊救命。
很快地,房间里的煤气味道变得无比浓重,我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7.
「叶芸!你怎么样了!叶芸!」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来时,正躺在厨房门口的地板上。
丁谷河跪在旁边,一边摇晃着我,一边呼唤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睛,同学们都围在旁边,担忧地看着我。
但我知道,他们不可信任!
刀、煤气……
真的有人想杀我!
见我醒来,丁谷河急道:「你怎么样啊!」
「我没什么事,你带我回房间休息休息就好了。」我虚弱地说。
「好!好!」见我没事,丁谷河脸上露出喜色,将我抱起来,送回了房间。
直觉和理智都告诉我,虽然丁谷河隐瞒着什么,可他似乎真的关心我,是我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回房的路上他告诉我,他听到了厨房的敲门和求救声,撞开门后,就看到我躺在地上。
因此,我煤气中毒的时间应该不长,让我不要担心。
「我去给你拿点儿吃的,你一直没吃东西。」把我放到床上后,丁谷河就要起身离开。
我急忙喊住他:「等等……外面如果有其他同学的话,你告诉他们,我已经睡了,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丁谷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好。」
看着丁谷河离开,我的眼皮也慢慢地变得沉重。
大概是煤气轻度中毒的后遗症吧,我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直到有人重新进入房间为止。
8.
「咔嚓!」
房门把手的扭动声,把我的意识拽回了现实。
是丁谷河回来了吗?
我扭过头,看向门口。
不知是天色已晚,还是暴雨阴云的缘故,房间里一片昏暗,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门打开了,一个曼妙的身影走了进来。
不是丁谷河!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叶芸,你怎么样啊……」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让我悬起来的心放下了一半。
原来是刘曼。
刘曼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大学四年期间我们总是形影不离。
我们经常开玩笑,如果下辈子对方投胎成男的,直接嫁了就完事了。
「还行,你怎么来了?」我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刘曼没有回答,而是回身把门轻轻地关上。
「咔嚓!」
她把门锁上了!
9.
我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之前我让丁谷河告诉所有人,不要进来打扰我,就是为了做个「筛选」。
听了丁谷河的话,没人会忍心打扰一个刚刚煤气中毒的虚弱同学。
而如果有人执意要来,就一定别有用心!
刘曼是我的挚友,我不想怀疑她。
但她不仅来了,还锁了门。
我慢慢地把手伸向床头柜的铁制台灯……
刘曼锁了门后,慢悠悠地朝我走来。
「啪!」
我按下台灯开关,然后抓紧台灯,准备随时动手。
可在台灯的光芒下,我看到了刘曼紧张的脸色,和放在唇上的食指。
「叶芸!你别出声!有人要杀你!」刘曼朝我低声地说道。
我一愣。
刘曼来到我的床边,握住我的手:「是丁谷河!丁谷河有问题!」
10.
「什么意思?」我压低了声音问。
刘曼说出了她的担忧:「今天早晨我听几个姐妹说,看到丁谷河在你的房间门口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什么。
「她们故意大声说话,丁谷河听到之后就离开了,那个时候你刚醒,她们就顺便叫你下楼了。
「还有,捉迷藏之前,我亲眼看到丁谷河偷偷地进过厨房,后来大家就发现你晕倒在厨房里!
「他肯定有问题,煤气泄漏说不定就是他的计划!」
我大惊失色。
现在想来,丁谷河确实有些奇怪。
之前他把我拉到那个无人的楼梯角落,然后他一抬头,刀就落了下来。
他一定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
而怎么会那么巧,有人知道我跟丁谷河在那个角落谈话?
除非丁谷河跟她们是一伙的。
按照刘曼的说法,厨房事件恐怕也是丁谷河策划的。
难道我信错了人!?
11.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叶芸,我给你拿了点儿吃的,门怎么锁了?」门外传来丁谷河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刘曼,刘曼抿着嘴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不想吃了,你回去吧,谢谢。」我向外喊道。
空气沉默了几秒,丁谷河的声音沉了下来:「叶芸,刘曼在你身边,对吧?」
他为什么知道!
丁谷河的声调高了起来:「叶芸,你离刘曼远点儿,刘曼有问题!楼梯上的那把刀,就是她指使那些人扔的!」
12.
我一愣,看向刘曼,刘曼拼了命地摇头。
「你有什么证据吗?」我向门外问道,眼睛却紧盯着刘曼。
丁谷河有些着急:「没有!但她们商量的时候我亲耳听到了,我本以为只是玩笑,谁知道她们真的那么做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发之后你为什么不直接揭穿我!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叶芸!」刘曼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地朝门外吼。
「……」
门外没了声响。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我缓缓地挣开被刘曼握着的手,稍稍离她远了一点。
目前的情况下,这两个人,我谁都不相信!
看到我怀疑的眼神,刘曼满脸焦急:「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我也没法证明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我本不想说,现在不得不告诉你,哪怕你不信……」
说到这里,刘曼的语气慢了下来,声音里带了些颤抖:「丁谷河他……他可能不是人类……我看到他进厨房的时候,他像个蜘蛛一样,四肢着地趴在地上,仰面朝天……」
我的冷汗开始往外冒。
那不是噩梦中丁谷河的样子吗!
那梦,我只跟丁谷河说过,看他跟刘曼的关系,他绝不可能告诉刘曼。
所以刘曼看到的,和我梦到的都是真的?
丁谷河是怪物?
「咚咚咚!」
突然,门口传来了激烈的撞门声,连坐在床上的我都能感受到一丝震动。
「开门!!!」丁谷河的嘶吼从门外传来。
那声音嘶哑可怖,似乎不太像人类能发出的动静。
因为被拆穿了,所以直接选择动手了吗?
想起噩梦中丁谷河的样子,我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刘曼也被吓了一跳,凑到我身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在那种极端恐惧之下,我们度秒如年。
好在,丁谷河终究没有闯进来,几分钟后,砸门声消失了。
他离开了吗?
「叮咚~」
我的手机接到一条短信:「门外的人不是我!不要相信她们说的任何一句话!那都是刘曼的计划!」
发件人,是丁谷河!
13.
我感觉我的脑袋已经一团浆糊了。
到底怎么回事!
「叮咚~」
又有短信发了过来:
「刘曼是计划杀死你的主谋!她最后说的那些,大概都是我们在楼梯下密谈时,被楼上她的同伙偷听到的!
「她跟门外的同伙现在正在刺激你、玩弄你,想等到你混乱不堪时再杀死你!
「我现在在窗外的消防逃生梯上,你找个理由靠近窗户,我带你逃走!如果你不信的话,就直接开门,看看门外到底是谁!」
看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房门。
没想到,却无意间瞥到了刘曼的眼神。
她正瞪着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手里的手机。
诡异的是,她的眼球几乎要突出眼眶,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挤压出来一样。
发现我抬头,她一下子就收起了那神情。
但那张脸已经深深地印进我的脑海中了。
我本来并不太信任这些短信,它极有可能是门外的丁谷河耍的小聪明,想骗我去开门。
可刘曼的这个眼神,让我心里开始打鼓。
我下了床,决定试探一下:「外面怎么没声音了?我去看看他还在不在。」
「别去了,门都锁上了,他肯定已经走了……」刘曼轻轻地拉住我的手。
我微微地挣开她的手,快步地走向门口,装作要开门的样子。
刘曼快步地冲了上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神情晦暗不明:「叶芸,为什么不相信我?」
果然有问题。
「你放开。」我试图挣脱她的控制,却没想到她的力气那么大。
一时间,我们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咚!」
挣扎中,我的背靠到了房门上。
房门竟然朝外打开了!
我心里一惊,门不是锁上了吗?
紧接着,我跟刘曼一起失去平衡,摔进了昏暗的走廊。
一个人影站在门边,低头看着我们。
是丁谷河!
可恶!那短信真的是骗我开门的谎言!
恐怕他早就开了锁,只等着我自投罗网!
14.
没等我做出反应,丁谷河猛地矮下身子,一把将刘曼从我身上推开。
然后他紧紧地抓住我的右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拽着我跑向走廊尽头的楼梯。
「你放开!」我踉踉跄跄一边喊着,一边打他的手臂。
丁谷河头也不回:「我是来救你的,你看身后。」
我怔了怔,转头看向身后。
这一看,让我浑身发毛。
倒在地上刘曼正在慢慢地爬起来,可那行为完全不像人类。
刘曼的下半身横在地上,上半身却立了起来,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对着我,腰扭成了麻花。
她满脸鲜血,双眼像刚才一样,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出了眼眶。
「啪叽~」
伴随着一声恶心的声响,她的一只眼睛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一摊烂泥。
另一只眼睛仍然狠狠地瞪着我。
走廊两侧的房门也在同时打开,无数双眼睛从门缝中出现,齐齐地看着我。
「抓住他们……」刘曼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两侧房间眼睛的主人开始冲出房门,朝着我和丁谷河跑了过来。
他们也如刘曼一样,扭曲怪异,不似人类。
我是在做梦吗?大家这是怎么了?!
15.
「快走!」丁谷河喊道。
在他的拉拽下,我们跑下了楼。
来到一楼大厅后,丁谷河带着我拐来拐去,进入了一间地下室。
他回头关上了地下室的门,还上了锁,才一屁股坐到了阶梯上:「安全了……」
我仍一头雾水,喘着粗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怎么了……」
丁谷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刘曼不对劲,她做了个可怕的计划,要杀掉你,刚才我们跑得再晚几秒,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点了点头,也坐到了阶梯上。
或许丁谷河仍隐瞒着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但是我亲眼看见刘曼和全班同学变成那副模样,丁谷河救了我是不争的事实。
说起来……这栋别墅还有地下室吗?
订别墅的时候,我也看过别墅的宣传页面,明确说了是没有地下室的。
想到这里,我扭头想问丁谷河,却看到丁谷河直直地盯着我。
那眼神并不可怕,反而充满了某种暧昧。
孤男寡女躲在地下室,而我还暗恋着他……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我们在这里要待多久啊?」我避开丁谷河的眼神,从阶梯上站了起来,慌乱地随便抛出个话题。
丁谷河笑道:「多久都行,你来看。」
他站起身,自然而然地拉起我的手,带我走向地下室深处。
我这才发现,这间地下室面积很大,四周满是各种柜子,上面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
罐头、面粉、调味品、衣物,甚至还有很多书。
地下室中央有一张沙发,靠墙的地方有台电视,角落里还有一张大床。
除了没有窗户,这里反倒比很多普通房间都更适合居住。
「这是怎么回事?别墅简介里怎么没提到有这个地下室?」我茫然道。
丁谷河笑了:「我有个习惯,到了陌生的地方总是想四处瞧瞧,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下室,班里其他人都不知道。
「你看这里的布置,我们可以在这里待很长时间,大家不会找过来的。」
我一愣,旋即低下了头,脸更红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特别是在他拉着我的手的情况下。
「我喜欢你。」
啊?
我意外地抬起头,迎上了丁谷河真挚的眼神。
他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16.
我有些不敢相信。
丁谷河继续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其实我也喜欢你好长时间了,但总是没勇气跟你说出这句话。现在我有勇气说了,你呢?」
听了这些话,我的心里一阵小鹿乱跳。
我从未想过这是一场双向奔赴的恋情。
可真的面对丁谷河这样的告白时,我心里反倒有些退缩。
当梦寐以求的东西摆到眼前,懦弱的人总会感到很不真实,甚至抗拒。
我就是那样懦弱的人。
「我……我们还是赶紧报警吧,先逃出去再说。」我十分紧张,随手掏出手机说道。
其实,我只想转移一下话题。
没想到,丁谷河轻轻地抓住我握着手机的手:「我们先别考虑那些,好吗?……」
我试着挣了一下,丁谷河仍不松手。
他不想让我报警……
我的心渐渐地凉了下来,也冷静了下来。
在经历了那样的诡异追杀后,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还会是出于爱吗?
同时,我也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真如丁谷河所说,班里其他人都不知道这间地下室。
那他有必要上锁吗?
而且全班那么多人,一旦他们找到这里,那一把锁恐怕挡不住。
除非……
这把锁的目的是让我无法离开!
17.
我开始清醒了起来。
「我觉得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你不是说大家不知道这间地下室吗?现在外面也没什么动静,我们完全可以偷偷地溜走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丁谷河的眼神也不躲避,直直地看着我。
良久,他叹了口气:「你还是怀疑我,对吧?」
我不置可否。
「好吧,我们先逃走再说,我去拿钥匙,你稍等一下。」
说完,丁谷河转身朝一处柜子走去。
看到他背过身去,我立刻走向离我最近的杂物柜。
刚才我注意到,杂物柜里有很多五金工具,我从中拿起一柄扳手,藏在身后。
很快地,丁谷河拿着一把钥匙走了过来。
「你先把门打开。」我说道。
丁谷河没说什么,径直走上门口的阶梯,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锁,然后站在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握了握背后的扳手,紧张地走上前去。
三步、两步、一步。
我一边盯着丁谷河,一边爬门口的阶梯,眼看着就要出门了。
丁谷河动了。
他从身后拿出一条铁链,直冲着我扑了过来。
情急之下,我也不得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扳手,朝丁谷河头上打去。
丁谷河似乎没想到我手中有武器,「咚」的一声响后,他被我打中下巴,从门口的阶梯滚落下去。
我不敢迟疑,一步爬上了阶梯,迈出地下室,朝着别墅大门跑去。
背后传来了丁谷河含着血的声音:「不要……不要逃出大门……」
18.
我顺着来时的路,一直跑回一楼大厅。
这一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
每跑过一个拐角,我都害怕看到同学们那可怕的身影。
可奇怪的是,周围十分安静,完全没有刚才追杀我和丁谷河的混乱。
丁谷河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刘曼她们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不断地萦绕在我脑海里,没有答案。
就这样,我莫名顺利地来到了一楼大厅的大门口。
别墅的大门是欧洲风格的双开门,十分厚重,其中一扇似乎被人略微推开了些,能看到一个不大的门缝。
我原本还怕大门上了锁,没想到竟然没有。
只要开了这扇门,我就成功地逃离这可怕的地方了!
我心里有些雀跃,正要伸手开门。
突然,我想起了丁谷河。
刚才在地下室,虽然不知道他要拿铁链对我做什么,可我打他的那一下,实在是不轻。
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有些踟躇。
而且,丁谷河跟我说「不要逃出大门」,又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看门缝,琢磨了一下,把眼睛贴了上去,看向门外。
有点儿不对劲……
暴雨仍在下着,天空中时不时地传来几声滚雷。
但在这样的天气里,我却看到了无边的浓雾。
那雾距离大门只有几米的距离,似乎在准备迎接我的到来。
这是什么?
丁谷河的警告,指的就是那诡异的雾吗?
这么想着,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地下室的方向。
谁知这一回头,我看到了令我窒息的一幕。
大厅的各个阴暗角落里,挤满了无数双眼睛,齐齐地盯着我!
为什么我刚才没发现!
大家都在这里等着我吗!?
19.
我迅速地转过身,大脑飞速地运转,思考应该怎么办。
很快地,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大家的目的是杀死我,那么我刚才犹豫要不要开门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动手。
可是直到现在,他们只是盯着我。
难道,他们想让我走出大门?
今天这诡异的一切,已经让我变得有些杯弓蛇影。
门外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丁谷河和全班同学如此在意?
「咕噜噜~」
一阵黏稠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从阴影中朝我移动过来。
「滚出去!」非人的声音响起,我看到了来者的样子。
她下半身拖在地上,上半身立起,手里拿着一把厨刀,像虫子一样朝我蠕动,在身后留下一摊血迹。
只剩一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是刘曼!
我不明白,她只是跟我一起摔倒在地板上,为何会变成这般样子。
「刘曼,你怎么了,到底为什么?」我眼泪流了下来,是因为恐惧,也是因为看到好友变成这种惨状。
「出去!或者死!」刘曼低吼,继续朝我移动,手中的刀挥舞着。
就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一抹黑影从视野左边略过。
我没来得及看清楚,某个东西就扑到了刘曼身上,将她按倒在地。
定睛一看,是丁谷河!
我捂着嘴,全身颤抖了起来。
这个丁谷河,并不是在地下室对我告白的那个,而是我梦中的那个四肢尽断、全身扭曲的怪物!
那梦果然是真的!
20.
「你到底想怎样?」被压住的刘曼嘶吼着。
「你们继续这样没有意义,为什么不放手?」丁谷河的声音传来,同样怪异可怖。
「是你!你为什么不放手!她明明能活!」刘曼吼道。
看着两只「怪物」在地上角力、纠缠,我无比惊恐。
他们在说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撑不了太久了,不让她走,她会被你拖累死!你想想她的父母!想想她的未来!」刘曼的声音愈发震耳。
听了这话,丁谷河沉默不语,几秒后才低声地说:「我知道……」
我渐渐地听懂了一部分,他们似乎是在说我。
但具体在说什么,我仍没有头绪。
没等我想明白,丁谷河突然放开了刘曼。
然后朝我「爬」了过来!
我害怕极了,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大门上不敢动弹。
丁谷河仍像噩梦中一般,头颅与脖子扭曲着看向我:「我知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现在想来,是我太自私了……」
那声音委实可怖,可我能听出来,这句话里饱含着愧疚与辛酸。
他似乎不想伤害我。
「你在说什……」
我刚想问个清楚,丁谷河突然加速地朝我撞了过来。
我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以及后背撞击大门的疼痛。
一阵天翻地覆后,我失去了意识。
「对不起,阿芸,再见了……」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21.
「……醒了,她醒了……」
「快叫医生来……」
「……不行,这男孩撑不住了!」
「……初步检查已经在恢复了,确实称得上是奇迹……」
无数杂乱的话语、脚步声、震动、物体撞击声在我意识中回荡。
等这一切都安静下来,我的意识逐渐凝聚,洁白的天花板出现在视野中。
「女儿,你醒了!还认识妈妈吗?」旁边传来妈妈的声音。
我微微一侧头,看到了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妇女。
「妈……妈……」我有些吃力地叫着她。
「诶!诶!是妈妈!乖女儿!乖女儿!」妈妈流着泪,声音颤抖地应着。
我也流下了眼泪。
我全都想起来了……
22.
毕业之后,大家一起租了那栋别墅,想趁分道扬镳前最后一次挥洒青春。
谁知大部分人都没能熬到第二天。
当天凌晨两点,一场意外的大暴雨直接冲垮了整栋别墅。
事发时我在房间里,被别墅的震颤吓得不知所措,是丁谷河从他的房间急奔过来,把我推进了卫生间。
可他还没来得及进来,别墅就垮了。
没进卫生间的丁谷河,被坍塌的楼板砸得四肢尽断、颈椎骨折,一直在 ICU 抢救。
我则因为卫生间的特殊构造而幸免于难,但也受了重伤,变成植物人。
从那时起,我的意识就被困在了那天,困在了那栋别墅,永无止境地轮回着「入住别墅→灾难发生」的循环。
不知为何,其他人的意识似乎也在与我一起轮回。
不同之处在于,他们能够保存记忆,我不行。
最初,大家像我一样不知所措。
三次轮回后,大家明白了自己已经死亡的命运,所有人都无法接受,人们互相指责,拳脚相加,直到倒塌的那一刻。
七次轮回后,大家痛苦地细数人生中的错误与后悔,自言自语地对家人和爱人道歉。
十次轮回后,他们对我说:「你不属于这里,你必须离开。」
每一次轮回,他们都会告诉我真相,劝我离开那栋必定会倒塌的别墅。
只要走出那扇大门,我就可以重回人世间。
可我每次都不愿意。
我知道,一旦我离开这里,他们就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我怎么敢独活?
我怎么能独活!
他们尝试过强迫我离开,可我若不愿离开,任凭他们人再多,都无法将我推出门外。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我的肉体还活着的缘故吧……
于是后来,他们改变了做法。
他们不再告诉我真相,而是用恐怖与生命威胁让我感到惧怕,以期让我主动走出那道大门。
阻碍在这时出现了——丁谷河。
23.
这是一场双向奔赴的暗恋,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可我们都太小心,小心地不敢让对方知道。
在不断地轮回中探明真相之后,丁谷河剧烈地后悔,后悔没有在活着的时候表明心意。
于是他尝试着将我永远留在那个暴雨的夜晚。
无数轮回中,他独自挖掘了地下室,找来各种物资,努力地把它布置得像一个家——我们的家。
哪怕每次轮回都要重新相处、重新表白,他仍然甘之如饴。
就这样,丁谷河与全班同学站在了对立面。
刘曼和大家一边塑造危险来逼我走,一边诬陷丁谷河,尽一切可能阻止我与他相处,让他不能得手。
丁谷河则尽力地争取我的信任,与我在一起,等待着别墅坍塌,再进入下一个轮回。
或许因为丁谷河在 ICU 抢救,同样没有死去的缘故,他总能占上风。
但最后这一次,他撑不住了。
妈妈告诉我,在我醒来的那天,丁谷河在 ICU 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医生告诉我,如果我醒得再晚些,身体某些功能会留下永久的后遗症。
究竟是丁谷河知道他将死于那一天,才将我撞出门外?
还是丁谷河知道如果我再不离开,下半生将承受身体的折磨?
我不知道,或许两者都有吧。
「对不起……对不起……」
我躺在病床上,哭得声嘶力竭。
没人知道我在对谁道歉。
对不起,我没能留住你们……
对不起,我没能跟你在一起……
24.
一年后。
「加油!」妈妈在旁边替我鼓劲儿,爸爸则用双手护着我。
我用尽力气,拄着助行器,迈出了第一步。
一步、两步、三步……
我力竭了。
爸爸第一时间从后面接住我,把我放到了轮椅上。
我能感受到他双手激动得颤抖。
「芸儿……成功了!你能走了!」爸妈的眼睛里满是泪花。
我满头大汗,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是啊,我能走了。
我醒来之后,医生对我进行了检查,安排了恢复计划,并对我的身体啧啧称奇:
「你进入植物人状态的日子不短,但是身体居然没什么大问题,好好地恢复一两年,应该能跟受伤前差不多,真是个罕见的案例。」
果然,一年后,我的思考语言能力恢复如初,也第一次从轮椅上站起来,用双腿走了路。
对于我在植物人状态期间体验的一切,医生拿不出个准确的结论,只说可能是幻觉。
毕竟现代医学仍然搞不清楚,植物人的意识究竟是否存在,存在于哪里。
但我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我看向床头的一张照片。
那是我们班的毕业合照,人群中有个看起来傻傻的大男孩,笑得很灿烂。
我不会辜负你们的。
谢谢你们。
谢谢你爱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