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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的灵魂

这是我死去的第十年。

也是我跟在季白渊身后看着他娶了漂亮的新老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的第一年。

哼,婚前说什么会爱我一生一世,这不就又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1.

深夜,我又可以自在的出来活动了。

我从玉牌里飞出来,回身看了看季白渊和他老婆。

「切,睡得这么香。」季白渊这个狗男人,还紧紧的搂着他老婆不放。

哼,肚子饿了,先不跟你计较。

我伸伸腰,抖抖腿,摸了摸肚子。

没错,我是一只阿飘,一只珍贵的女阿飘。

好吧,我很弱鸡。

想当初还是人的时候,我怕鬼怕的要死。

结果现在自己成了鬼,发现,阿飘也就那样吧~

但这不影响我去「打野食」。

我飘啊飘,飘出季白渊的家,飘到了旁边马路上的十字路口,果然看见老地方有人在烧元宝香烛之类的。

但是!已经有一大堆阿飘围在那里了!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古代的现代的,你推我我挤你,一个个争得大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跟几辈子没吃过香似的。

都怪季白渊!这个娶了新老婆就忘了我这个旧老婆的狗男人。

本来前九年还好好的,天天给我上香烧纸。

没想到娶了新老婆之后,香也不烧了,牌位也收了,生怕新老婆对家里不满意,把所有跟我有关的东西全都扔了。

害得老娘天天饿肚子,还得跟这群战斗力堪比菜市场大妈的老鬼抢吃的!

没办法,我眼珠子一转,大喊一声,

「黑白无常来啦!」

「唰」一下子,这些吃相难看的家伙全都跑没影了。

「啧啧啧,一群胆小鬼!哈哈哈哈哈!」我叉着腰大笑着,得意洋洋的飘过去,现在是我一人独享时间啦!

「我开动啦~」

我吸,我再吸,啊~太美味了~肚子涨涨的,感觉好幸福哟~

吃完「饭」,我打着饱嗝,晃晃悠悠的飘回了季白渊的家。

哦,曾经也是我的家呢。我和季白渊的家。

现在是季白渊和他新老婆的家。

他的新老婆叫沈清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是季白渊喜欢的那一卦。

还没进房门,大老远就听见婴儿「哇哇」的哭声,惊天动地。

我扶了扶额头,唉,所以说我讨厌小孩呀。

趁着季白渊两人还没醒,我迅速飘到了婴儿房里。

果不其然,这个肥嘟嘟的小家伙正嚎啕大哭呢。

「我说你怎么又哭了呀。」

我蹲在小小的婴儿床旁边,用手指去戳小家伙肉肉的脸颊。

好吧,一如既往的穿透了,碰不到。

但是很明显,小家伙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亮亮的看着我,渐渐停止了哭泣。

老人们常说,小孩子在还是婴儿的时候是看得见脏东西的。

所以我很早就发现小家伙是看得见我的。当然!我不是脏东西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他「咯咯咯」的笑了,挥舞着小手想来抓我。

虽然不知道这小皮猴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但我还是哼起了小歌。

「月光照呀照,我披着星河,入你的梦…….」

2.

等到小家伙终于睡着了,我这个鬼也精疲力尽了。

唉,当鬼也不得安宁!

要不是黑白无常跟我说,我只有想起来自己的死因才能去转世投胎,我才不在人世逗留呢。

气死我了!

我气冲冲的飘回季白渊的卧室,打算让他做个噩梦,却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黑乎乎的深夜他坐在床边抽着烟,烟头红亮的火光映出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

「天天就知道抽烟,也不去哄哄你儿子!怎么越来越堕落了!」

我气呼呼的嘟囔着,一屁股坐在他的枕头上。

可惜鬼不能放屁,要不然我铁定放个屁熏他。

这时枕头旁边的沈清茹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老公,你干嘛呢?」

「没事,烟瘾犯了,你睡吧,还早呢。」

季白渊摁灭烟头,声线温柔,还贴心的给沈清茹掖了掖被角。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想承认这一刻酸成了柠檬果。

老娘活着的时候天天跟我吵架,死了倒是对别的女人这么好!

真是晦气!等到能投胎,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胎,再不碰见你这样的死鬼。

等到沈清茹再次睡熟,季白渊轻轻走到卧室的衣柜旁,打开柜门。

他伸手从衣柜上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小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玉牌,刻着我的名字。

他摸了摸玉牌,没说什么,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哼,还知道怀念一下我呢,你要是有这份心,多给老娘上上香吧。」

我飘到他的身后,恶意的朝他的脖颈吹了吹气。

这就是俗话说的鬼呼气,被吹的人肯定会感觉后背突然发凉。

我还想试试他会不会害怕呢。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我已经弱鸡到连鬼呼气都使不出来了吗?」

我大感不安,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要知道我刚挂那会据说因为横死,一度差点变成厉鬼呢!

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但是我很清楚的记得刚变成阿飘的时候自己可牛了,挥挥手,扇飞一堆老鬼。

后来嘛……唉,看见季白渊消沉的那个样子,怨气一点点散了,也就从厉鬼变成一个小弱鸡了。

季白渊摸了一会儿我的玉牌,又把它轻轻放了进去,收了起来。

他轻手轻脚打开卧室的门,走向隔壁的婴儿房。

我能感觉到他可喜欢这个儿子了。

沈清茹都不一定有这个耐心天天半夜起来去哄儿子,但是季白渊倒是每天雷打不动,半夜三更一定要去看看他儿子。

切,想想以前我跟他结婚后那个样子,别说有孩子了,就是让我俩在一个屋睡觉都难得跟什么似的。

明明也是夫妻,见了面就摆着一张臭脸,要不然就冷漠得要死,看见他那种脸我就要跟他吵架。

我的身上渐渐散发出了一些怨气。

看着他温柔看向孩子的目光,我有些委屈。

明明当初是你自己要娶我的,为什么娶了我要那么对我呢?

3.

到了清晨,我慢吞吞的飞回玉牌。

白天对我这个阿飘来说还是有些损害的。

我听见沈清茹为季白渊做早餐时哼着歌的声音,我听见季白渊出门上班前温柔的在沈清茹额头上映下一个吻。

我闭着眼睛,还是能清楚的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这个家里目前只有季白渊会出去上班。

孩子还小,沈清茹就留在家里照顾孩子。

至于我,白天我只是个摆设罢了。

但是今天很出乎意料的,沈清茹这个女人开始大扫除。

她扫着地,擦着柜子,慢慢走到了我藏身的衣柜前。

她打开柜子,先是整理着季白渊的衣服。

我还听见她甜蜜的抱怨季白渊的品味怎么只有西服呢。

我有些慌,我的玉牌被季白渊放在衣柜上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平常这女人肯定是注意不到的,但我也不敢保证她要是注意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只希望这女人赶紧走开。

不过,唉,鬼的直觉可比人的准。

沈清茹整理完衣服,居然找个了凳子,站在上面来衣柜上方的柜子。

她一眼就看见了我的小木盒。

她有些疑惑,一边嘟囔着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东西了,一边把小木盒拿出来。

我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紧张兮兮的看着她打开小木盒。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莹白刻了字的玉佩。

她皱起眉头,拿起玉牌仔细看着,发现了我的名字。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她原本还算温柔的面庞突然冷了下来。

她捏着玉牌,居然还抛了抛。

我似乎隐隐还能看见她不屑的嘴角。

「人都死了还留着这东西做什么,搁家里多晦气。也不怕冲撞到小宝,真是的。」

在我的胆战心惊下她终于把玉牌重新放进盒子。

我长长舒了口气。

但是接着,我就听见「咚」的一声。

我赶忙飘出来,发现整个小木盒都被她扔进了垃圾桶!

我去,这老娘还能忍!?

这么不尊重死者,那我不得作一下祟让你生个小病?

我正想迷迷她的眼,突然婴儿房里那小子「哇」的一声又哭了。

这一下如同一桶冷水泼在我头上。

沈清茹急急忙忙去哄他,我呆呆留在原地,蹲在地上盯着垃圾桶里的小木盒发呆。

其实她也没做错。

我早就是过去式了,她才是现在这个家的女主人。

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像我这样过去的东西,还是不重要的东西,早就该扔了不是吗。

季白渊可能多少有些愧疚才留着我,可沈清茹没有任何理由留着我。

她们有新的生活,我不应该也不想在呆在这个家了。

于是我飞回玉牌,在漆黑的小盒子里抱紧自己,感受着沈清茹拎起自己,下楼扔掉。

我似乎总是孤孤单单的。

前几年还有父母惦记着我,可是因为痛失独女伤心过度,再加上身体本就不好,父母两年前都相继过世了。

我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都是没有根的浮萍罢了。

唉,我竟有些不舍。

小宝,好吧,我以后见不到你啦。不知道你长大后,是否会记得曾经有一个阿飘阿姨夜晚唱着歌哄你入睡。

4.

我以为自己会随着一堆垃圾被送到垃圾场,然后被粉碎机粉碎。

没想到就在沈清茹把我扔了不久后,居然有个流浪汉来翻垃圾。

他翻出了这个盒子,看到了我的玉牌,简直惊喜的跟中了大奖似的。

他用那破烂的衣裳小心翼翼的怀揣着我,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哦,原来是去了一家古董店啊。

他畏畏缩缩的有些不敢进去,里面体体面面的坐着两个青年。

一个模样清俊的青年小哥笑着朝他招招手,

「进来吧,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流浪汉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小心的走进去,朝着这位青年讨好的笑到,

「林哥,我捡了快玉,不知道能不能换些钱。」

说完就赶忙递上了我的玉牌。

我气呼呼的呆在玉牌里,看着两个青年打量的眼光。

那个叫「林哥」的青年突然眯起了眼,我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难道碰上了高人,看出了我

顿时我飘出玉牌,紧张的在他周围打转。

「嘿,大兄弟,你看得见我吗?」

「哇哦,小哥哥都挺帅啊~」

我一边打量一边说着话。

哈哈哈当然,鬼话连篇,相信我们说的话你可是要倒霉的。

看到两个人并无反应我这才放下心,一屁股坐在屋里的躺椅上。

「可以换,家宝,你给他换吧。」

这个青年似乎是正经老板,招着手让另一个青年去给流浪汉换钱。

流浪汉立刻笑的眼不见牙。

送走流浪汉,我也打量了一番着个店,装修什么的都不错。

「那我就勉为其难在这里住下吧。」

我得意洋洋的出声,心想着这流浪汉还给我找了个不错的地儿。

「看在你夸我们帅的份上让你住一段时间吧。不过你只剩一年时间了吧。」

姓林的老板淡淡出声,另一个叫家宝的青年则是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在的躺椅。

我一惊,立刻坐好。

我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我的天,他们居然能看见我!?

「你,你们看得见我?」

老板挑挑眉,「你说呢?白霜霜?」

我去,连我名字都知道!

这必然是什么隐居高人啊!我立刻摆出狗腿子的笑脸,

「嗨嗨,自己人自己人,我也不是什么恶鬼,就是一个小弱鸡,住在这里不占什么地儿的!」

老板笑了笑,很是有些温柔。

我敏感的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能看见我。

这世上能看见鬼的,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好运的人。

接下来交谈一番后,我有些黯然失色。

他们说的没错,我只有一年时间了。

去年黑白无常告诉我,如果今年我再想不起来死因投不了胎,就真的要灰飞烟灭了。

这时年轻的老板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我好奇的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个项链。

绳子大概是某人的发丝编成,挂着一个褐色的东西。

老板把这个项链往我脖子上一戴。

我一惊,本能的去抓项链,怕它穿透我掉下来,没想到它牢牢的挂在我脖子上。

「这是什么?我怎么可以戴上去了?」

我好奇的摆弄着项链。

「犀角,对鬼有些小作用。你白天也可以出去了,去跟着他吧,找找自己的死因。」

我猛的抬头,对上老板淡然的双眼。

握紧项链,我小声道了一句谢谢。

此刻已经快到下午三点。

和大多数人认为的不同,其实我们鬼并不是只有半夜才能出来。

相反的,正午开始才是我们活动的最佳时间。

我慢慢飘了出去。

我要去找季白渊,回到那个家。

无所谓了这么多年,可这一刻,我是真的想找到自己的死因了。

即便心里有预感,这个死因可能会让我再「死」一次。

5.

我飘回了季白渊和沈清茹的家。

出乎意料的,他们在争吵。

季白渊愤怒吼叫的声音让我简直以为他要杀人。

我飘到沙发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出闹剧。

「人都死了我怎么就不能扔了?谁才是你现在的老婆!?」

沈清茹气得一点也没有平时温柔可人的样子,大概变成了季白渊最讨厌的那类人了。

「你闭嘴!」

季白渊脖子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脸好像喝了酒一般红,他甚至挥舞起了拳头。

我只觉得太精彩了,此时的我只差一包薯片和可乐!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暴怒的季白渊呢!

看得出来沈清茹有些害怕了,却还是不服输的挺直胸膛,瞪着季白渊。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下,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快!打她!打这个不尊重前人的臭女人!

千钧一发之际,季白渊的拳头收住了。

他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唉,没意思。我无趣的叹了口气。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从他的指缝中看见了晶莹的泪水。

可是,季白渊会为我流眼泪吗?

一旁的沈清茹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心虚,

「你好好冷静冷静,日子还是得我们活着的人过的。」

扔下一句话,她转身进了小宝的房间,哄着刚才开始就哭闹不止的婴儿。

季白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握紧了拳头又放下。

突然,他猛地起身奔向门口,似乎要出门。

房间里的沈清茹听见动静,急忙跑出来,却只看见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

我瞥了她一眼,竟发现沈清茹的神色有些恶毒。

但没时间多想,我转身跟着季白渊飘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而我脖子上挂的小小的犀角也散发出了奇异的香味。

我跟着季白渊来到楼下,看着他不顾一切的翻找着垃圾桶。

「没有,为什么没有?」

他的嘴唇不停的颤抖着,半晌,颓败的停下了动作。

我看着他慢慢起身,似乎冷静了下来。

喂喂,不是吧,你翻了垃圾不洗手的嘛!?

我嫌弃的跟着他,看着他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直到来到了一处马路旁。

此时正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马路边上等待的人很多。

身边人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狼狈的男人,纷纷拉着同伴远离他。

我看着对面的红灯,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慌。

我竟本能的有些想逃离这里。

犀角的香味更浓了,我脑袋里隐隐约约开始闪过一些片段,我茫然的捕捉着。

就在我头痛欲裂的时候,季白渊突然迈开脚步向前走,明明对面是红灯!

眼见着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要撞上他了,慌乱的我正打算推开他,脑海里却突然忆起了事情的全部。

夜晚的争吵,摔门而出的我,鲜红的指示灯,突然伸出的手,以及,

落地时看见的季白渊冷笑的双眼。

6.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

我从不知道鬼也是会心痛到窒息的。

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刻骨铭心

犀角燃尽了,浓烈的香味也遮掩不了我满身的怨气了。

此刻我丑陋无比。

看着他即将被车撞上,我裂开了嘴角,目不转睛的盯着

来了,季白渊,你的报应。

恶鬼是没有同情心的,满身怨气的我早已化身厉鬼。

车子越来越近,我的心情越来越激动开心。

突然,一个男人猛的扑着他把他撞回了马路边。

我冷眼看去,竟然是古董店那个老板的助手。应该是叫李家宝。

「小伙子你怎么回事,不看车啊?」

他拍拍衣服,有惊无险的叹了口气。

季白渊此时呆滞的目光才渐渐回神。

「对不起。」他喃喃几句,被众人围观着。

李家宝扶起他,瞥了我一眼。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此刻我感觉到自己力量的狂增。

季白渊道了几声谢谢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他再次真诚道谢后转身往回走。

我恶毒的与李家宝对视着。

「为什么多管闲事?」

「不是多管闲事,只是怕你后悔。」

他慢条斯理的双手插兜里,留下一句话就潇洒的走了。

「有的时候眼见不一定为真,不是吗?」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跟上了季白渊。

犀角还剩下一点点,我决定在犀角燃尽前一定要报复季白渊。

回到这个家,我冷眼看着沈清茹一把抱住季白渊,梨花带雨的说自己错了。

季白渊慢慢伸出手回抱住她,声音很温柔,

「没关系,都过去了。」

可是在沈清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上面无表情。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呵,男人就是这样,看来是没耐心哄这个妻子了。

沈清茹,看来你也要步我后尘啊。

不过,你的老公害死了我,你又冷漠的扔掉了我的玉牌。

你们一家,能不能活过今晚呢?

我恶劣的笑着,透过镜子看见了浑身恶纹的自己。

深夜里我安安静静等到他们睡熟,惨白的手摸上了两人的脖子。

「哪一个先来呢?」

我淡淡开口。

突然,季白渊蜷起了身子,握紧手心放在心口。

看样子他手里好像拿了个什么东西。

我眯了眯眼,实在有些好奇。

于是我吹了口气,季白渊慢慢张开了紧握的拳头。

是一枚莹白的玉牌,刻着我的名字。

7.

我愣在了原地。

李家宝,是刚才偷偷把玉牌塞给了他吗?

看着他那又握紧的手心,我心里的感觉实在难以言喻。

我恶狠狠的想掐死眼前这个负心汉,却始终下不了手。

为什么婚后不早些珍惜我呢?

脑海里不停传来杀了他的声音,我身上暴怒的怨气几乎要把季白渊包裹住。

可是看着他宝贝玉牌的样子,我的脑海中又闪过了李家宝的话。

「有的时候眼见不一定为真,不是吗?」

我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只记得自己被推了出去,临死前看见了季白渊冷笑的眼睛。

不对,我为什么会认为那是季白渊呢?

可是绝对是季白渊没错啊,那高大的身形,熟悉的发型,冷漠的双眼……

虽然带了口罩,可是他身上的外套是我亲自给他买的,很是昂贵,目前只有三件,小小的 c 市绝不可能突然冒出来一件。

我茫然了,努力的回想着当时那个人。

实在想不出来,而且心里实在过于怨恨,我索性躲进了玉牌中,打算明天去一趟古董店。

那个老板一定知道什么。

谁知第二天早上,正当我想飘出去,身后就传来季白渊温柔的声音。

「老婆,今天我带你和小宝去郊游吧。昨天我太冲动了,今天就当我赔罪。」

我先是一僵,听完后又自嘲的摇了摇头。

刚才一瞬间我还以为他在喊我老婆。

不过怎么可能呢,结婚那么久他从没喊过我老婆。

其实我挺奇怪的,明明谈恋爱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关心我,爱护我,可是结婚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冷漠至极。

「好啊~老公,对不起,也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这么做了。」

说完还俏皮的笑了笑,

「哥哥昨天知道了这事,还说今天要登门来揍你呢!我现在发消息,让他走开啦!」

我敏锐的注意到,在提到「哥哥」这个词时,季白渊原本温柔的笑脸似乎沉了沉。

等他们一家收拾好,沈清茹抱着小宝上了车子后座。

我坐在小宝旁边,小宝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

切,这个臭男人的孩子倒是长得这么可爱。

季白渊似乎今天心情很好。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哼着歌,还不时跟后面的沈清茹聊着天。

慢慢的,他的话题突然变成了我。

「其实白霜霜这个女人没了也好。」

他似乎漫不经心的开着口,

「她的父亲多坏啊,坑了你爸的公司,害得他跳楼身亡,留下你和你哥两个八九岁的孩子相依为命。

可是也没见他反思,还搞高利贷催债,一个电话害得我爸妈车祸身亡。」

我猛的一僵,季白渊在说什么!?

我的父亲,害死了季白渊的父母!?

「我太恨她爸妈了,所以想尽办法讨她欢心,想找机会杀了她,让那个老家伙也尝尝痛失至亲的感觉。」

季白渊依旧不咸不淡的说着令我振聋发聩的声音,可后座的沈清茹不知为什么,竟然慢慢冒出了冷汗。

「老公,我们不是约好了再也不提以前的事情了吗,不提她了好不好。」

可是季白渊好像没有听到沈清茹的声音一样,仍旧自顾自说着话。

「可是你说奇不奇怪,她爸爸那样的恶人竟然宠出了白霜霜这么天真单纯的人。

所以我就想,算了,她下半辈子就跟我绑在一起吧。她不能得到幸福,这也算是我的报复了。」

我听着这一切,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的爸爸害死了他们的父母?

季白渊为了报复我才和我在一起?

我多想这是一个噩梦,可是我实实在在的听见了。

一旁的沈清茹咬了咬唇,镇定的笑了笑,

「只怪她命不好,红颜薄命。」

季白渊也笑了笑。

「是啊,她命不好。跟我吵了一架,跑出门就出车祸了。

唉,一夜之间,我就失去了妻子和一个多月的孩子啊。」

我猛的抬头,一个多月的孩子?

8.

我呆滞在了原地,只觉得世界都在旋转。

我,我死的时候,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小宝咿咿呀呀的想朝我伸手,可我已经没空去逗他了。

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平坦的肚子。

「我的孩子?」

我才想起来刚变成阿飘那会身后一直跟着一只很小很小的婴鬼。

他看着血肉模糊的并不好看,我并不喜欢他。

我以为那只小婴鬼是附近原本就有的,跟着我只是为了一点吃食罢了。

因为没过多久他就不见了。

现在想想,他是不是很想他的妈妈抱抱他啊?

我的眼角流出了红色的血泪。

心碎至深处,鬼也是会流泪的。

「还不是她太冲动了,这才一尸两命。」

沈清茹虚伪的惋惜着。

「是啊,太冲动了。明明我都打算让让她,我都规划了我们未来的生活。

她没有婚礼,我想给她办一个。她喜欢孩子,那咱们就生。」

季白渊的声音有些飘远,可还是淡淡的目视着前方。

沈清茹勉强着笑了笑。

「九年啊,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意外。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孤寡的命,不配拥有父母,妻子和孩子。

可是,一年前有人告诉我,原来这个女人不是出了意外,而是被人推了才导致的车祸。」

讲到这里,沈清茹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

「你说什么呢,那就是一个意外啊。谁会去害她?」

季白渊两手握着方向盘,用指尖轻扣。

「是啊,她那么笨,怎么就被人惦记上了呢?

可是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我啊。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哥哥把妹妹看得比命都重要。

妹妹想要嫁给我,随口一提,啊,要是白霜霜那个女人死了就好了。做哥哥的当然要实现她的心愿了。

明目张胆的借了我的外套,制造话题让我们吵架,出其不意的伸出手。

你说你们多恨她啊,让她直到死都以为是自己丈夫动的手,那么绝望的带着孩子死去。」

听到这里,我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我不知道我生命的消逝要去怪谁。

爸爸吗?是,就像季白渊说的,他在外是一个恶人。可他真真实实的爱我这个独女,在我死后不久也伤心过度去世了。

沈清茹的哥哥吗?他们的父母被我的爸爸逼死,他们要我偿命,天经地义。

季白渊吗?我最不能怪他啊,我的爸爸害他失去父母,可他爱上了我,他痛不欲生。

上天,这样一个无解的局,我要怎么破?我该报复谁?

我迷茫的抬起头。

一旁的沈清茹脸色已经变了,她的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扭曲成一团。

「老公,你瞎说什么呢?我哥哥怎么可能去害她?你想多了。再说了我们都结婚了!都有小宝了!」

她格外压重了「小宝」两个字,似乎想提醒季白渊,她们已经是密不可分的关系了。

可是季白渊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弯起嘴角笑出声,一开始是低低的笑,最后伏在方向盘上大笑出声。

我和沈清茹都被这笑声搞蒙了,沈清茹抱紧了小宝,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小宝?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吗?他根本不是我亲生的啊!

9.

沈清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就连我也震惊的张大了嘴。

季白渊是不是疯了!?小宝不是他亲生的儿子吗?他那么疼他!

「你胡说什么!?小宝就是你的亲生儿子!」

季白渊更是笑得疯狂。

「小宝是你醉酒后不知道和哪个人怀上的!只不过在你醒后,我让你看见的是我罢了。我从来没碰过你,哪来的孩子。」

沈清茹顿时魂飞天外。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在胡说!你在胡说!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到最后她甚至尖叫出声。

我转头看着小宝,小宝被他妈妈吓的哭出声,小小的婴儿蜷成一团。

我心里一痛,想到了那个从未被自己爱过的孩子。

我伸出手安抚小宝,小宝慢慢的停止了哭泣,泪眼朦胧的看着我。

季白渊的突然收敛了笑意,换上了一幅遗憾的表情。

「唉,你知道人什么时候最绝望吗?」

我和沈清茹顿时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就是你以为你得到了幸福,可是突然一下子,上天告诉你你不配。

我扮演了这么久你心里的好丈夫,今天咱们一起死,也算是圆满了吧?」

看着他敲击手下的方向盘,沈清茹咽了口唾沫,嗫嚅着说,

「不,你不能这么做……哥哥,哥哥救我!」

季白渊嘲讽的扯起嘴角,

「你哥?呵,前两天我终于收集齐了证据,已经上交局里了,这会子估计已经被抓起来了,下半辈子就要在牢里过了,还指望他来救你?」

说完,他猛的一转方向盘。

「咱们一起给她偿命吧!」

看着已经疯狂的季白渊,我的双眼汩汩的留着血泪。

对不起,我误会了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爸爸给你带来了这样的灾难。

对不起,你为我忍辱负重。

对不起。

我还是好爱你。

车子此刻正在一座大桥上行驶,底下就是雄厚的江水。

这下车子猛的撞向护栏,一下撞破了栏杆,直直的往大桥下掉。

这样紧张的时刻,沈清茹疯狂的尖叫,季白渊倒是平静的闭上了眼,笑了笑。

「对不起,白霜霜。你下辈子,肯定不想再遇见我了吧。」

说完他又小小声的说了一句,

「我爱你。算了,反正你听不见了。

此刻,我的所有怨气一散而尽。

我再也控制不住,抱紧了他。

濒死之际,人的感官更加敏锐。

他一下子睁开了眼,

「霜霜!」

我拖起小宝,塞进了他的怀里。

冥冥之中我感受到了小宝可能和我那个短命的孩子有些联系。

「砰」的一声,车子已经掉入了江水中,溅起了大片水花。

冰冷的江水涌进来,季白渊抱紧了小宝。

此刻我已经毫无怨恨了,也因此没什么力量了。

但托了犀角的福,我还是用尽最后的力量,包裹住了他们两人。

看着季白渊眼角的泪花,我也小小声的在他耳边留下了最后的话,

「好好活着。我爱你。」

番外:季白渊

我是看着我的父母出车祸身亡的。

父亲因为公司的财务问题,向一个姓白的男人借了一大笔外债。

这个人是有名的地头蛇,手段非常狠辣。

那天父亲难得的开车带了我和母亲出去郊游。

我们家的气氛在催债的阴影下已经沉闷压抑很久了,所以我很开心。

可是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里的温馨。

爸妈的脸色一下子暗沉下来。

对于欠债的家庭来说,最可怕的就是听见手机的铃声了。

父亲叹了口气,还是接通了电话,果不其然是催债的。

对方听到我们一家居然还有空去郊游,冷笑着嘲讽。

父亲气不过,和他吵了起来。

也因此没注意到前方疾驰而来的大货车。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如果不是母亲把我护在了怀里,可能我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可我宁愿和他们一起走。

八岁的我被亲戚当成皮球踢来踢去,没有一个人愿意长久的抚养我

就这样在亲戚的冷漠下苟且长大,我心中的怨恨无人知道。

我要报仇,我遇见了一对和我同样经历的兄妹。

哥哥给了我一些关于白荣的详细资料。

所以我隐瞒身份故意接近白霜霜,白荣的独女,掌上明珠。

她简直天真活泼的不像是白荣那个恶人能养出来的闺女。

她会突然跳到我的背上,叫我背她。

她会在看到有人欺负路边的流浪狗时不计后果的一脚踹上去。

她还会大胆的亲吻我的嘴角,得意洋洋的像只偷了腥的猫。

我本来想找个机会害死她,让白荣那个老家伙痛彻心扉。

但是,我觉得让她死了太便宜白荣了。

她就应该跟我这样不幸的人绑在一起一辈子,得不到幸福。

所以在我的不懈追求下,她同意和我结婚了。

我永远记得那天,我怀揣着一枚戒指,奔向她时那紧张的心情。

我是有些紧张的。

但是我觉得这只是怕她不答应,我之前的努力会白费。

她答应了,那一瞬间我的心似乎飘飞了。

我极力压制着咧开的嘴角。

但是,父母的灵位似乎在提醒我,她不配得到幸福。

所以婚后我总是故意冷漠相待她。

她不理解,伤心着,悲愤着。

白荣也找了我很多次,可总是会被我气得半死。

那对兄妹也时不时见我,提醒着我不要放过她。

我很烦躁,他们还没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那天我们一起喝了酒,迷迷糊糊中沈清茹的哥哥向我借了外套,说天气太冷了,不能让他妹妹着凉。

不是什么大事,我同意了。

我回去得晚了些,一身酒气。

白霜霜那个女人果然很生气,和我吵了起来。

「我再也不想管你了!」

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气愤的跑出了家门。

我以为她只是赌气,很快就回来了。

酒精让我的大脑很痛,我阖上了眼。

闭眼前,我想着算了,明天哄哄白霜霜这个女人。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和她也该重新开始了。

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可是没想到啊,第二天敲门的不是白霜霜。

我故作矜持的开门,看见的确是满脸同情的警察。

去往医院的路上,我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白霜霜这个女人出车祸身亡了?还是一尸两命?

看到她安静的尸体时,我的天塌了。

那种自己的灵魂好像被撕裂成两半的痛苦,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在父母车祸后,我再次有幸体会到了。

那之后九年,我都是浑浑噩噩的。

可就在我终于支持不住,想要一起下去陪她和孩子的时候,有个人告诉我,白霜霜不是意外,是被人害了。

看着视频里伸出的手,熟悉的外套,我全身发冷。

沈清茹的哥哥是凶手,可我,是间接害死她和孩子的人。

白霜霜临死前看到「我」,会有多痛苦啊……

我疯狂的笑,眼泪模糊了面颊。

我成了真正的复仇者。

我设计让沈清茹怀上了孩子,如她所愿娶了她,婚后扮演她理想中的丈夫。

为了不让她那个疯狗一样的哥哥起疑,我费尽心思对沈清茹好,小心翼翼的收集证据。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可是沈清茹这个恶心的女人居然趁我不在偷偷扔掉了白霜霜的玉牌!

那是我唯一用来寄托精神的地方。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所以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计划。

果不其然,沈清茹这个女人的真面目露了出来。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做错事就是要还债。

白霜霜还了她父亲的债,沈清茹也要还我们的债。

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小宝。

这个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我总觉得冥冥中和他有什么缘分。

我一直把他当成我和白霜霜的孩子照顾。

对不起了……

可是没想到,死亡前一刻,我感受到了白霜霜!

她陪在我身边!她在努力的救我,想让我活下去!

其实我自私的不想活下去。

父母,妻子,孩子,我都失去了,我只想下去赎我的罪,我想和白霜霜以及我们的孩子团聚。

但是,白霜霜是那么想我活着啊……

我抱着小宝,最后得救了。

她救了我们。

可是我再也没有感受到她了。

但我依然如她所愿,带着小宝坚强的活着。

沈清茹这个女人也得救了,不过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她总是说她看见了鬼。我看是她心里有鬼。

我形单影只的活在这个世上,看着小宝成家立业。

我活到了八十岁。

某一天我感觉到要走了,叫来了小宝。

小宝也已经四十多岁了,他含着泪看着我,唤着我爸爸。他问我,是不是妈妈来接你了。

我点点头,用尽力气摸了摸他的头,最后告诉他我爱他,妈妈也爱他。

我安详的阖上了双眼。

因为远处灵动的少女正抱怨的等着我呢,

「真是的,你这个臭家伙真能活!」

「我来了嘛~」

就像二十二岁那年求婚时奔向你那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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