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住在近郊的独栋别墅里,方圆几公里内她只有一个邻居。
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位邻居。
她知道旁边的别墅有人住,是因为那人每天晚上都会出门,汽车启动的轰鸣声总是在深夜响起。
刚搬来的时候因为好奇心作祟,她试过蹲在窗边,候了大半夜。
却也只能看到那辆路过她家门口的汽车是全黑色的,连带着车窗都贴上了防窥膜。
她只能从驾驶员的身型上判断,对方是一个成年男性。
偷窥几次之后无果,李敢放弃了挣扎。
继续过着自己等死的人生。
去年,她好不容易从医学院毕业,还拿到了荣誉毕业生的称号,却很戏剧化的晕倒在了演讲台上。
学业紧张,她熬出了一身病。
普通的胃溃疡变成了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
医生的诊断无异于给她宣布死刑,医者不能自医,多可笑。
李敢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她不要再继续做化疗了,她要漂漂亮亮的死去。
就是这最后的三个月,可能会有点无聊,她想了想,要不要去骚扰那位邻居呢?
毕竟,他是她无趣的生活里,最感兴趣的了。
1
家政阿姨每天都会过来,做完家务便离开,李敢从不让她留宿。
虽然诺大的别墅里只有李敢一个,但是她不会觉得寂寞。
甚至有点享受这时光。
连日的大雨停了,她躺在花园里的沙滩椅上,墨镜很好的阻挡了烈日的光线。
全世界都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她自己。
唔,其实也不是,她还有一个邻居。
这位邻居就连窗户都贴上了黑色窗纸,真是个怪人。
2
趁着今日天色大好,择日不如撞日。
李敢到厨房拿了阿姨做的曲奇饼,便走到隔壁,按下门铃。
「叮——」
刺耳的门铃声响起,划破了寂静。
三秒、十秒、半分钟。
屋内没有任何反应。
她按了几回门铃,最后失望地打道回府。
离开前,她把曲奇留在了铁栅门后面的地上。
看起来不太礼貌,但是谁管呢,毕竟她都快死了。
3
第二天,那盒曲奇原封不动地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李敢的求知欲被完全释放。
她雷打不动地在上午十点给邻居送东西。
按铃、放东西、走人。
一套流程走下来无比顺畅。
终于到第十天,门铃边上的对讲机有了回应。
信号灯闪烁,对讲机正在营业,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反应过来的李敢小心翼翼地说:「你好,我住在隔壁的,我叫李敢,我来给你送……」
话未说完,对讲机直接切断,再无响应。
李敢看着屏幕上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笑了笑,害,她的劲上来了。
没人能打败她,除了癌症。
她偏要看看,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他是哪位?
4
李敢人如其名,除了敢,她还倔。
家政阿姨准时到了她家,还带来了一个手持喇叭。
这是昨天晚上她让阿姨帮忙带来的。
阿姨还特地帮她多拿了两块备用电池,很贴心。
十点整。
李敢拿着喇叭,操作了几下便放到了邻居家的栏杆前。
喇叭里有一段她早就录好的录音:「你好,我住在隔壁的,我叫李敢,我来给你送零嘴。你好,我住隔壁的……」
是昨天她没有说完的话。
就这么一句话一直在重复播放。
树上的鸟儿、地上的走兽都被惊动了,丛林间发出了摩擦的声音。
有翅膀的在往天上飞,没翅膀的在地面移动。
见她的声音仿佛覆盖住了整座山头,李敢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到了自家的躺椅上,悠哉悠哉地晒太阳。
她承认这样不太有公德心,但是这整座山就只有他们两户人,谁管呢?
5
日子就这么过着,李敢一潭死水的生活仿佛因为这个每日的喇叭而有了一丝生气。
又是一个十日。
按照惯例,她把喇叭在门口放下。
这时,尖锐锋利的铁栅门突然朝两侧移动。
露出了敞开的别墅大门。
她就这么远远地看过去,里面一片漆黑,像是深渊在向她招手。
李敢看过不少的新闻,她知道自己这种最容易被坏人盯上。
而且这位邻居具有潜逃犯的一般特性:荒郊野外,独居,晚上行动,不见人。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她都快要死了。
看着大门,她的心里甚至涌上了一丝期待。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
自从确诊之后,她好像就没有对任何事物或人有过期待。
现在于她而言,已经是苟活。
万一真的被她猜中了,而且她也真的挂了,明天阿姨来了之后就会知道,聪明的阿姨会报警。
反正,她也不会白死。
李敢关掉喇叭,往里面走,当然另一边的手上还拿着必不可少的道具。
今天的零嘴是红丝绒蛋糕。
6
邻居别墅的布局跟她家一样。
大门在她走进去之后自动关上,唯一的光源被隔绝。
现在伸手不见五指。
而且因为太久不见天日,里面有点阴冷。
她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手机,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等……
等邻居给她开个灯……
一分钟,五分钟,时间过去了……
屋里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
站在玄关的李敢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她咳嗽两声,调大了音量,「你好!可以开个灯吗?」
毫无反应。
她看着手边仅有的道具,举止十分熟练地操作了两下。
「你好!可以开个灯吗!你好!可以开个灯吗!……」
喇叭又派上了用场。
她毫不客气地把喇叭的声音往上调,仿佛整桩别墅都抖了抖。
然后,李敢揉了揉自己酸麻的腿。
没办法,她原本体质就不咋滴,经过前段时间的癌症治疗就更不咋滴了。
她直接坐在地上,喇叭就在身侧。
她想,他再不出现,她就要把蛋糕吃了。
在心里倒数了几秒。
李敢心安理得地打开蛋糕包装。
撕拉——
蛋糕甜腻的香味倾泻而出。
她咽了咽口水,正准备咬下。
突然从某处地方出现了萤萤之光,微弱的光亮照着一张诡异的脸庞。
这一刻,李敢想的是——完蛋!她好像真的猜对了!!
7
蛋糕掉在了地上。
李敢惋惜地看着它。
这个人不是潜逃犯。
他看着很年轻,大概和她差不多。
只是他的脸色白的跟雪一样,毫无血色,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镶嵌在上面,十分明显。
这种配色跟国宝一样。
他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扫了她一眼。
李敢识趣地按熄了喇叭。
屋内再也没有了声源,诡异的气氛弥漫着安静的两人之间。
「咳,你好。」
邻居只是看着她,眼里带着不耐烦,像在说,有屁快放。
「我叫李敢,你叫什么名字?」
她刚说完,就看到邻居指了指门外,然后转过身。
让她滚?
她偏不。
李敢按下了喇叭的开关,电流声响起。
邻居马上停下了步伐,恼怒地看着她,以及她的喇叭。
两个人不服气地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电光闪过。
「知庆。」
最后,这场无形的战争以男人咬牙切齿地自报家门后停止。
她在齿间咀嚼了这两个字。
「知庆……像个古人名字。」
比她的名字好听多了。
但是他姓知吗?
李敢在脑袋里翻找着知识库。
她只听过春秋战国时代有这个姓,后来……好像没有了。
也可以是她孤陋寡闻。
反正也不重要,当务之急——「可以开个灯吗?」
知庆:「没有。」
李敢:?
8
李敢回到了自己家。
马上把别墅里所有的灯都打开。
她满意地看着亮晶晶的光线。
什么怪人!
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没灯!
而且他看着像是长期睡眠不足,是严重不足。
大概和他每晚的夜行有关?毕竟生物钟跟正常人都不一样。
不过今天总算有了进展,起码和这位邻居交换了名字嘛。
李敢十分兴奋。
然后当天晚上她成功失眠。
翻来覆去的李敢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
看了时间之后赶紧起床。
换上衣服就往小花园走。
晒月光倒是没试过,不过这夜景还挺好的。
她在躺椅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随后视线不住地往隔壁扫去。
他怎么还没出门?
终于,轰——
熟悉的引擎声响起。
黑色小汽车从车库里驶出,慢悠悠地经过她家门口。
李敢看着车辆,消失在道路尽头。
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他是干什么的?
9
李敢觉得自己像是在拆盲盒。
而这个盲盒是她的邻居。
第二天,十点。
这回,她没带上喇叭,昨天她都进去了,今天总不能再把她拒之门外吧。
李敢向来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然而情况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按下门铃,没有任何回应。
一分钟、两分钟……
终于,对讲机营业了。
「知庆,我来玩啦!」熟稔地像是知交好友。
啪——,机器关掉了,铁栅门也毫无反应。
李敢面无表情地狂按门铃。
在她的努力下,铁栅门终于缓缓打开。
李敢笑成了眯眯眼,只要有恒心,铁柱磨成针嘛!
10
第二回再来,她做好了准备。
手上常用的喇叭换成了其他物件。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进去之后,李敢坦然地打开了手电筒。
这是一个大电筒,工业用的,也是阿姨给她准备的。
别墅瞬间光亮如白昼。
知庆大概在楼上没有下来,李敢慢吞吞地观察着这个地方。
整个大厅,就只摆放着一个沙发……
她坐了下来,还挺软的……
但是除了这个,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怪不得没有灯。
这倒着走都无法摔倒……
她就不信了,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李敢站了起来,别墅的格局简直是她家第二,她直接往厨房方向走。
就连厨房都光秃秃的,锅炉都没有……
她一脸茫然地回到沙发上。
这里真的有人住吗?
11
不信邪的李敢走到楼梯口,准备逮人。
她准备踏上楼梯,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挡在了前面,她无法再往前了。
抬起手电筒照了照。
没有啊,就是一个正常的楼梯。
错觉吧。
她正想再尝试一次,却看到知庆出现在了上方的拐角处。
仍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模样,穿着黑色的全套睡衣,看着她的瞳孔幽深。
「你想干什么?」
大概是她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的情绪,李敢莫名有点心虚。
「我自己一个无聊啊……就上去找你。」
知庆从楼上走了下来,李敢让开了楼梯口。
他说:「不是我让你来的。」
虽然他的语气平淡,但她还是听出了一丝嫌弃。
正常人都应该知难而退,但是李敢不是正常人。
她又开始犯犟。
「你给我倒杯茶我就走,我渴了。」
她得意地看着知庆,笃定他倒不出来,毕竟这里连水杯都没有。
知庆看了她一会,眼皮半垂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慢吞吞地往厨房里走。
李敢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甚至饶有兴致地弹了弹自己身上的灰尘。
12
李敢拿着手上的茶杯,有点反应不过来。
有几根茶叶漂浮在上面,茶水有点烫手。
她还记得上一秒,知庆递给她水杯时候的样子,脸臭的让她想起了以前和她不对付的某同学。
她不可置信地念叨出声:「怎么可能……」随后质问:「你的厨房明明什么都没有!」
知庆挑了挑眉,一字一顿道:「这里是我家,你能比我熟?」
然后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示意她赶紧走人。
李敢视而不见,尝试地喝了一口。
甘甘甜甜的,还挺好喝。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也许是司机?或是客服?她在心里猜测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知庆的回答,「屠夫。」
?
她有点烫嘴地说了句英文:「Excuseme?」
「屠夫。」
李敢五雷轰顶,小心翼翼地确认:「杀猪的?」
知庆思考了一会,严谨地纠正:「也不只是猪。」
所以……这么……一表人才……五官清俊的男人。
是穿着围裙、拿着大砍刀、在屠宰场里、奋勇干活的,屠夫?
她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魔幻了。
13
当然,职业无分贵贱,她不是说屠夫不好的意思。
只是这与她预想中的有很大的出入。
自从知道了他的职业后,李敢对他的好奇有增无减。
满打满算,她只剩下两个月了。
怎么在有限的时光里,获得无限的乐趣呢?
李敢把主意放在了知庆身上。
第二天,十点,按下了门铃。
看着上面显示的时间,李敢给自己举了个大拇指。
对于时间的把控还是那么精准。
大概是知庆知道抵抗已经无效,今天的铁栅门直接打开了。
李敢推着一辆超市用的购物手推车进去了。
「知庆。」
她把手电筒放在了地上之后,走到楼梯口,喊了一声,尾音拉得很长。
她喊完之后也识趣地没有往上走,转过身就把手推车拖到厨房里。
里面是满满的一车——食材。
她今天要在这里做午饭!
为此,她还拒绝了阿姨的做饭申请,阿姨还以为自己做的饭不好吃,人有点伤心。
但是阿姨知道她去找邻居搭伙之后,就恨不得让她马上出门。
连手推车都是阿姨准备的。
14
料理台已经被东西堆得满当当的。
还是阿姨准备得妥当,连锅碗瓢盆都放了一点。
她正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男声。
「你又想干什么?」
李敢朝后挥了挥手,「做饭。」
说完,她就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没有煤气。」
……她僵硬地转过头,「?」
知庆贴心地放慢了语气,「没有、煤气。」
「那你平时吃什么?」
「外卖。」
失策了!
她痛心疾首地看着桌上的食材!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居然没有煤气!
屡败屡战的李敢同志没有气馁,在确认有电之后,她把自己家的电磁炉拿了过来。
没有煤气而已,大中华的菜式又不是都需要用上煤气!
再回来的时候,知庆已经在沙发上躺得四仰八叉的。
甚至还打起了鼻鼾。
李敢:……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沙发能雀屏中选了。
15
心里难得的涌上了一丝歉意,她一直在打扰他的睡眠。
所以李敢同志没有叫醒他起来干活。
等她在厨房里忙活完之后,已经快一点了。
现在只等开饭了。
但是她有点累,看得睡的很香的人,她也想睡一会。
唯一的沙发已经被占了大头。
李敢悄咪咪地坐在了沙发的尾巴上,和知庆的身体尽量隔开一段距离。
然后,她歪着脑袋,就睡着了。
今天的梦里光怪陆离的。
梦里的她被一个拿着镰刀的黑影穷追不舍。
很吓人,李敢乍然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却真的有一个黑影站在她跟前。
「啊!」
她不是醒了吗!他怎么追了过来!李敢抱着脑袋疯狂尖叫。
站在跟前的知庆揉了揉耳朵。
然后戳着李敢的肩膀。
……还在叫。
于是,他直接往她的肩膀上一拍,不遗余力地。
李敢的尖叫声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感吞没,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知庆。
随后,痛感传至全身。
她闭了闭眼,「你的手掌痛吗?」
「嗯。」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李敢有被安慰到,一点。
16
这顿午饭,开始在下午的四点。
也许叫晚饭比较合适,因为他们吃的是火锅。
至于为什么火锅都能准备这么久,因为汤底要熬。
就餐地点在客厅的随便一块地板。
李敢捧着碗,在地上蹲着,喝着她煲的牛骨汤底。
太久没下厨了,还好厨艺没有退步。
估计也知道自己家脏,知庆也捧着碗,蹲在另一边。
「烧开了,放些东西下去吧。」李敢建议。
「放什么?」
「随便。」
之后,她夹了一颗牛肉丸,知庆也夹了一颗。
她涮了一片毛肚,知庆也涮了一片。
她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你干嘛学我?你想吃什么自己夹啊。」
沾了辣椒的调料吃下,知庆的脸上难得的有了血色,他说:「我没吃过……这种。」
「哈?」
李敢怀疑最近她的耳朵有点问题,不然怎么听到一些匪夷所思的回答。
「你没吃过火锅?」
知庆恍然大悟,「原来这叫火锅。」
17
李敢是剔着牙回家的,至于需要清理的器具,就留给知庆了。
说回来,他怎么连火锅都没有吃过?
不过看他好像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见人来找过他。
每天都是出门工作,回家睡觉。
其实没吃过也正常,火锅自己一个人吃的话,无趣得很。
李敢看着窗外的月明星稀,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他们都是一个人。
对不住了老李,咱们李家要绝后了。
家里的钱,已经全数捐赠给了慈善基金。
她忍不住笑了笑,仿佛能看到老李指着自己鼻子大骂败家。
这也没办法呀,总要把钱用到该用的地方上才行。
在心里跟老李聊了一会儿天,李敢满足地进入梦乡。
18
李敢准时到知庆那里打卡。
然而她还没按门铃,铁栅门就自动打开了。
手电筒没拿走,她走进房子之后就先把它打开。
这里仍然不见任何阳光,但她觉得这是对方的生活习惯,奇怪是奇怪了点,大家互相理解就好了嘛!
照例到楼梯口喊了一声之后,她就走到厨房。
厨具都干净地被摆放在一边,李敢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天她是两手空空来的。
昨天剩下的食材还有很多,今天还能再做一顿。
做什么好呢?
这里又没有煤气……
「有煤气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知庆在她的身后说了一句。
随后他便自顾自地到沙发上躺了下来。
既然有煤气,那就好办了。
李敢快乐地开工。
不一会儿,香气扑鼻。
知庆突然坐了起来,眼睛没有睁开,鼻子一动一动地,走到了厨房边上。
一副等着开饭的乖巧样子。
19
仍然是那块地板,那个角落。
两人就像街边上生活拮据的人一样,捧着碗,蹲在地上。
其实李敢早已经没有什么食欲了,对于食物的渴望将近为 0,只要饱腹了,就可以了。
但是她看着知庆吃得很香的样子,食欲好像又回来了……
她想,可能两个人吃饭,真的比较快乐。
就是有点苦恼,知庆吃的太快了,饭菜不一会儿就被他消灭完了。
吃光之后还惋惜地看着被洗劫的桌面,看样子还没吃饱。
她顺利接受信号,说:「明天给你做多点。」
知庆问:「可以点菜吗?」
「你想吃什么?」
「东坡肉。」
她咬着筷子,这个好像有点难……但是既然食客提出了要求,做厨师的还是要尽力满足才行!
「我可以试试,不过没做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说完之后,她在知庆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虽然因为不太笑的关系,看上去有点僵硬。
但这是第一次。
他笑了。
突然,她对明天开始有了期待。
20
为了这个东坡肉,李敢做了一晚上的功课。
第二天,她信心十足地站在了知庆家门口。
等他开门。
却迟迟不见回应,她按了按门铃。
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她皱了眉头,继续按着门铃。
一整天,李敢僵硬地站在知庆的门口,倔犟又顽强地按着门铃。
不知不觉,她的影子换了一个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只觉得太阳快下山了。
那应该是傍晚了。
她没有坐在地上,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猫小狗。
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这么可怜。
门铃声停了下来,按了这么久,感觉它都快要罢工了。
让它歇歇吧。
也让自己歇歇。
全身的痛觉都在叫嚣着,她应该回家的,但是她就是不想回去。
回去又只有她一个了。
21
在她终于撑不住倒下的瞬间,只觉得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来不及思考,她便陷入了沉睡。
在黑暗的世界里,她听到了一些声音。
「她还没到时间……」
「她撑不住了!」
好像有人在争吵不休,好吵啊……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下一秒,身体变得暖洋洋的,好像泡在了温水里。
原本冰冷的体肤,都变暖了。
身体注入了活力,像是回到了没生病的时候。
那时候,她有食欲,有朋友,有很好的前程。
她可以救很多很多的人。
会不会……她现在的一切都是梦?
李敢挣扎着撑开双眼,入目的是熟悉的房间摆设。
她在郊区别墅。
不是梦。
她垂下了眼皮,掩盖住自己的失望。
「醒了?」知庆坐在床边。
她点了点头,「是你抱我回来的吗?」
「不然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有点生气,虽然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
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很麻烦吧。
22
「李敢。」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李敢有点没反应过来。
「倔成你这样也是世间少见。」
倔吗?还好吧……
「要是我晚一点回来,你人就没了。」
她揪了揪被子的小碎花,「反正也差不多了。」
「行。」
知庆说着就往外走。
她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心慌,坐了起来。
然而站起来的一瞬间,腿部无法使力,眼看着就要摔倒。
知庆转过身来,及时抱住了她。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去倒水,你歇会行不行?」
好暖……
李敢忍不住把脑袋往他的肩膀上蹭了蹭,讨价还价道。
「那你让我靠一会,我就歇会。」
「……东坡肉加量。」
23
李敢终是没有问知庆那天去了哪里。
而之后的日子,也再没有发生过她敲空门的情况了。
每天十点。
大门都准时打开,她准时进去做饭。
他们相交的时间就只有这一段,短暂,又温暖。
李敢觉得,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有人在陪她走这段最后的路。
生病前,她住在繁华的市区里,有许多的好友。
空闲下来,就会相约聚会。
后来,她选择独自搬到这一幢,最偏僻、最安静的家宅里。
把所有过往的联系都单方面切断了。
没有人再找得到她。
她只想,好友记住的是自己最好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个——干枯,脱发,瘦弱的模样。
那么,以前那个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李敢,就会一直存在。
只要他们仍然记得,从前的李敢,就是鲜活的。
24
起床后,李敢在日历上习惯性地划上一笔。
就只剩下一个月了。
她身体的状况愈加不好了。
刚入秋,她便需要穿上大棉衣。
差不多要去做饭了,她想了想,到房间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进知庆家前,她把它藏在身后。
「知庆,我给你看样东西。」
知庆已经坐在沙发上,疯狂地打着哈欠,不甚在意地瞟了她一眼。
这段时间,她早就习惯了他的性格,也没有在意。
兴致冲冲地把背在身后的东西在他面前扬了扬。
知庆:?
「知庆,我们去旅游好不好?」
她转动着手上的地球仪。
「不好。」
「去嘛去嘛,我们可以去贵州看黄果树瀑布,去西安看兵马俑,去敦煌看沙漠戈壁……」
她早就想过了,出国太麻烦了,知庆也不一定有护照,签证什么的也要等。
国内的大好河山她还没怎么走过呢!
李敢给知庆在地球仪上展示着这些地方,嘴上絮絮叨叨地念着。
「好麻烦。」
她不死心,继续劝说着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努力把那些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形象又生动描述出来。
无论怎么说,知庆仍然无动于衷。
她只好使出杀手锏,「去旅游,我也给你做饭。」
「成交。」
25
说走就走。
第二天,李敢和知庆就前往机场。
神奇的是,对于这段不短的行程,两个人都只带了一个小小的背包。
不过最后,两个背包都会到知庆身上。
第一站,他们去贵州。
李敢无视着正在吃盒饭的知庆那张臭脸。
关于她没有做到承诺过的事情,李敢一点都不愧疚。
因为做饭是不可能做饭的,她总不能直接进酒店后厨说让她来吧。
兵不厌诈嘛。
反正,她也快死了。
她兴致勃勃地翻开着之前做功课写下的小本本,查看着去黄果树瀑布的路线。
看了一会,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还搭啥公交啊,直接打车啊!」
26
倾泻下来的洪流犹如银河漫天,瀑布就在眼前。
李敢把脑袋靠在了知庆的肩膀上,看着名满中国的瀑布。
壮观又盛大。
像是一场隆重的仪式。
她自己是走不上来的,山路崎岖,她都怕知庆把她半路丢下。
还好没有,他的双手一直稳稳地固定着她,脚下也稳稳的。
旁人一直向他们投来怪异的目光。
她知道他们这对组合,很奇怪。
知庆把全身上下都包得密不透风,一点阳光都晒不到。
年轻人爱美,不想黑,也正常。
她现在的样子也很丑,瘦骨嶙峋,眼窝深陷,关键是头发一看就是假的。
但是也没关系啦,反正她在死前居然能看到黄果树瀑布。
就是有点委屈知庆了,全程都要照顾她。
李敢问:「我给你拍张照片?」
「不拍。」
知庆的声音被口罩遮挡,显得闷闷地。
「难得来一遍,拍一张留个纪念呀~」
知庆想了想,「我给你拍?」
她这样子还拍啥啊,摇了摇头,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27
他们在贵州逗留了三天,就启程换地了。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把城市里最著名的景点走一遍。
第二站,他们去西安。
飞机遇上了气流,颠簸得很厉害。
空乘的广播提示一直响起。
她心里有点慌,不自觉地捉住了知庆的手。
她握得有点紧,知庆睁开了眼,迷茫地看着她。
「要是飞机出了什么事,我就下辈子再还给你。」
知庆并没有被感动到,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给她盖了盖被子。
便继续睡过去了。
他们交握的手就这么一直握着,没有松开。
28
西安的兵马俑是世界八大奇迹之一。
旅客好像全年无休。
今天是工作日,但是仍然人头攒动。
一开始他们两个也是艰难地挤在人群中。
知庆仗着长得高,一直在护着她。
偶尔有人碰到她,知庆便会狠狠地瞪着对方。
加上他的打扮十分奇怪,不知不觉地,以他们为中心的直径一米内空了。
她得以自由地走在坑道边,隔着栏杆。
仰高了头,看着低下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像。
好像看到了他们在战场上挥洒热血的样子。
李敢转过头去,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里面有些是真人。」
知庆说:「假的。」
「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
李敢以为他之前来过,挠了挠头,「那西安有什么你想去的地方吗?」
知庆像是陷入了回忆。
很快,又摇摇头。
「没有了,都已经不在了。」
她好像听出了一丝丝的伤感,但是看知庆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问:「……那我们去吃肉夹馍?」
「嗯。」
29
从西安到敦煌,很近。
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出了一点小意外。
预订好的酒店经理告诉他们,他们订的其中一间房的楼上,爆水管了。
然后渗水渗到了他们的房间。
现在,里面变成了水帘洞。
而且因为是周末,房间已经订满了。
他们只能两人睡一间。
她倒是无所谓,现在怎么看,都像是知庆比较危险。
毕竟,她现在的样子谁也起不了歹心。
她看着黑眼圈比之前还深了的知庆,心里有点愧疚。
说:「你睡床吧。」
反正她现在睡哪都一样,但是知庆因为照顾她,这一路累得够呛。
她刚说完,知庆就在沙发上直接睡倒了……
鼻鼾声响起。
这里的昼夜温差比较大,这么睡很快就会着凉。
她在衣柜里找到了新被子,艰难地抱了过去。
给他盖上。
看他整个人都被包裹起来,李敢满意地笑了笑。
也休息去了。
30
美曰其名是每个地方逗留三天。
但是下飞机算第一天,第三天就离开,其实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天。
第二天,李敢自觉精神状态甚佳。
硬是要下地走一走。
知庆拗不过她,便只能扶着她……
在风沙中前行。
知庆问:「为什么不租车?」
「我忘了。」
她一开口,就吃了好几口的沙子,连忙呸了呸。
知庆见状,把外面一层口罩摘了下来,给她戴上。
她才发现,他居然戴了好几层……
揉了揉额角。
尊重他人习惯尊重他人习惯…
31
最后,两人被路过的好心小姐姐捎了一程。
「你们怎么在路上走啊?」
李敢颤巍巍地举起手,「忘记订车了。」
「你们想去月牙湾,怕是要走猴年马月哦。」
说完,小姐姐就在后视镜里不停地看着睡着了的知庆,像是对他很感兴趣。
她问李敢:「你们是姐弟?」
说起来也巧,看到他身份证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
不过现在要是说他们是同龄人,大概也没人相信。
于是,她点了点头。
小姐姐人很好,直接把他们放到了景区门口。
离开之前,还给了知庆她的电话号码,让他有空找她。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李敢挤眉弄眼地看着知庆。
没想到,知庆直接把小纸条丢掉了。
她可惜地看着地上的纸团,「你暴殄天物啊。」
知庆连眼尾都懒得理她,牵着她,走进了月牙湾。
对方身上的体温通过交握的双手传到了她的心里。
李敢低头,看着交握的双手。
笑意满盈。
32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后来,她看到了壮阔的内蒙古草原,看到长白山天池,看到了北京长城……
生命真的很渺小。
她就像浩瀚无垠的世界里,沧海一粟。
诞生和消失,都了无痕迹。
在倒计时的最后七天。
他们回到了别墅。
她看着时间还早,便自觉进到厨房准备做饭。
当她看到厨房里满满的食材,呈亮的厨具,齐全的食材和调料。
再也不是当初空荡荡的样子了。
还有外面她的手电筒,和悄悄放置的椅子。
李敢开心地笑了笑。
她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的。
33
她提前七天回来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很快,他们的生日就到了。
她想给他过个生日。
生日礼物,她早就想好了。
还是她一路上悄咪咪准备的,过程有点艰难。
爆肝了一晚上,她终于把它结束了。
第二天,她把它递到了知庆跟前,喊道:「生日快乐!」
知庆呆愣愣地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本——食谱。
「?」
「这是我会的,也给你做过的菜,做法我都写在上面啦!」
她又补充道:「我快挂了,以后你学着做点饭,天天吃外卖不好的。」
知庆翻看着食谱。
一脸茫然。
「八角是什么……」
「这个啊!你看后面,后面是图谱,我都给你画出来了。」
李敢上手给他翻着。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贴心地给人准备礼物,手上推了推知庆。
知庆:?
「你快夸夸我!」
「不夸。」
李敢泪眼汪汪,「为什么?!」
「以物换物,不夸。」
然后,她看着知庆从背后拿出了同样厚厚的一本——回礼。
34
晚上。
她半靠在床上。
珍而重之地翻开了相册本。
第一张,是他们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她的脸上都是对旅程的期待。
第二张,是她去问路,努力听懂当地方言的样子。
第三张,是她看到了壮观的景色,十分震撼的样子。
……
有很多很多。
都被他拍下来了。
像是怕被她发现,匆匆忙忙拍下来的。
有些像素很糊,有些不对焦,有些角度很刁钻。
看着看着,泪水疯狂地滴在了相片上。
虽然有塑料层把照片保护得很好,她还是赶紧伸手擦了擦。
这趟旅程,有秘密的不止是她,他也是。
相册上的她,就像个普通的女孩,会哭会笑,会对未来充满期待。
偶尔一些角度,把他自己也拍了进去。
她一直被他好好地保护着。
有一张是在飞机上,两手相握的照片。
仿佛能看到骨头的指尖摩擦着它。
她不想死了。
怎么办?
她不想死了。
她想好好活着,和他过普通的日子。
每天想一日三餐,偶尔去个小旅游。
35
回来之后。
知庆原本停摆的工作又复工了,仍旧是深夜出门。
听着外面的轰鸣声,李敢在一笔一画地写着字,仿若是面对着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脸上都是郑重。
她裹紧了身上的大棉袄。
时间不多了。
她得赶紧写完。
李敢咳嗽了两声,压了压气管,继续动笔。
今天是倒数第二天了。
李敢看着日历上被标注上的截止日期,笑了笑。
今天干什么好呢?
她想了想,直接走到邻居家。
不带商量的,对着沙发上的男人说:「我要去游乐园。」
知庆仍然是一副未清醒的模样,点了点头。
害怕吓到小朋友,她特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仍旧是趴在知庆的肩膀上。
玩是玩不了了,但是当她看着那些被父母抱在怀里宠溺的小孩子。
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老李大概也会很想她,不过没关系,她快来找他了。
36
知庆带着她上了摩天轮,可能也因为这是她唯一能玩的东西了。
他们相对而坐。
她看着包得像木乃伊一样的知庆,叹了口气。
「你真的很奇怪。」
知庆毫不客气,「彼此彼此。」
她听说,摩天轮升到最高点,许愿会很灵。
世间的声音很多,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许完愿之后睁开眼,看着知庆就笑了。
知庆:「你笑什么?」
「我先走一步,在下面等你。」
她这句话有点瘆人,一般人听到都会骂回几句。
但是知庆不是普通人,他思考了几秒,点了点头。
「好。」
37
李敢死了。
死在了去游乐园的第二天。
送她的只有家政阿姨。
阿姨按照她的交代,把遗体也捐赠了,墓碑也不用留。
这套别墅留给了这个从小开始照顾她的阿姨。
她把自己的痕迹都抹掉了。
38
李敢死的当晚,知庆出门前收到一封信。
他打了开来——
展信悦。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是当老李的女儿,二是从医学院毕业,三是认识了你。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忍让,照顾。
我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很怪,但是你也很怪啊!
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但是这辈子没时间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我说,如果有的话,那你一定要找到我。
摩天轮上我许了个愿,希望下辈子,我们可以相遇。
最后,谢谢你,陪我走完了这最后一段孤独,又快乐的旅程。
以上,李敢。
知庆看完之后,默然地把信塞回到信封里。
上班去了。
39
李敢看着自己透明的身躯,以及失重感,有点不适应。
她飘在别墅里大半天了。
原来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阿飘……
但是,她出不去。
现在是怎样啊?
「救命,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
「你能不能歇会?」
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出现在附近,她有点茫然。
但是也没有多害怕,毕竟她现在都是人类恐惧程度的顶层食物链了。
然后,她不可置信地看着——
同样飘在空中的知庆。
「你也死了?」
知庆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甩了甩手上一直拿着的巨大镰刀。
这个造型她在电视剧里看过……
「无……常?」
知庆点了点头,把镰刀往她身上一勾,瞬间她就被吸附到刀身上。
她飘了一天也很累,这下有了座位,她直接摊在了上面。
抓紧时间把自己心里的疑问解决掉。
「屠夫?」
「属性相似。」
「防晒?」
「不能见光。」
「洗碗?」
「用了法术。」
……
李敢对这人的脑回路叹为观止。
40
到了地府,她看着站在身边的知庆。
心里一点都不害怕。
到了阎王殿,阎王端坐在上面。
一旁有个书生拿着个本子,念着她的生平。
确认她无过错,阎王给她准入轮回。
这时,知庆给阎王行了个礼,说:「大人,白无常离开后,下官一人忙不过来。」
说完,他还指了指自己硕大的黑眼圈。
阎王跟判官凑着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后。
说:「我稍后给爱卿挑个预备役人员辅助吧。」
知庆说:「不如就让李敢辅助?」
在状态外游离的李敢骤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抬头看着知庆。
「这……要问问李敢的意思。」阎王摸了摸胡须,「你意下如何?」
她当无常?那要留在这里?而且这一看就不是轻松的活啊!
「我……」李敢支支吾吾地没确认。
这时,知庆转过头来瞪了瞪她,杀气四溢。
李敢举手:「我愿意!」
41
在道具房那里,李敢被分配了一个同款大镰刀。
这个镰刀……是粉红色的。
本来也不觉得有啥,但是路上碰到的鬼差都朝她露出了蜜汁微笑。
偶尔还有几个社牛主动过来,跟她道贺?
持续的迷惑在她终于掌握了镰刀用法,跟知庆出任务的时候才得到了答案。
因为这特么……太像情侣款了!
李敢一言难尽,看了他几眼。
想确认一下,但是又觉得她的心意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总不能一直主动啊,她不要面子的嘛?!
于是,换了个问题。
「你怎么想到让我当你……同事的啊?」
「临时想的。」
李敢躲过了一只小鬼的攻击后,将信将疑地看着游刃有余的知庆。
知庆笑了笑,他并不想告诉她。
在她第一次走进他家的时候,他就做了这个决定了。
下辈子相遇?
不可能的,他只要这辈子。
番外一、知庆视角
眼前的女人,干枯清瘦,眉眼间的黑气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我并不可怜她,现在的我只是觉得十分头疼。
自白无常转世后,我的工作量骤然增加,白天是我唯一的休息时间,但是她为什么非要打扰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涌上了一丝迷茫。
现在大家都习惯叫黑无常,久而久之,我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
见我不回答,她又问了一遍。
我心知她这人不达目的不罢休,为了夺回我的休息时间,我只能使劲回想起自己在世时的名字。
「知庆。」
陌生的名字从我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沧海桑田,不过一瞬。
这世间,已经没有人再记得我了。
我生于春秋,死于春秋,阎王给了我无尽的岁月,一开始被赐予官职的那种巨大的喜悦,早已经烟消云散。
现在的我,没有了期待,没有了欲望。
上岗时间比我久的白无常,在选择转世前曾经跟我说过:「我受不了了。」
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我也是。
看着好友至亲一个个的离开,这种痛苦比我在生前所遭受的病痛折磨更为难受,这也是我远离人世的原因。
一直冷眼旁观这世间变化的我,心脏被孤寂嚼碎得千苍百孔,大概也差不多,要跟随着白无常的脚步了。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从那一天起,我的名字,变成了她嘴里的常客。
「知庆。」
每天,伴随着清脆的嗓音,我都能看到那张带着病气的脸上堆满了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朝气蓬勃。
我……居然会变成他人的期待。
番外二
在老爷去世后的第五年,小姐死了。
我是李家的家仆,李家散后,小姐给了我即使不工作也足够活得自在的钱财,但是小姐的离开,把我人生里仅剩的目标都带走了。
别墅也成了她唯一留给我的念想。
房子维持着小姐在世时的原样,我舍不得打乱,隔一段时间,我才会来打扫。
但是有一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屋子里的东西会莫名消失。
我看过监控,还蹲守过一段日子,但是毫无头绪。
东西确实凭空消失了……
我把丢失的东西点算之后心里隐隐有了一种大胆的猜测。
随即又忍不住否定自己,这怎么可能?
却又带着一丝侥幸,万一呢?李家都是绝好的人啊,万一上天网开一面呢?
于是,我特意买了一大袋牛骨,放在了保险柜里锁上,密码只有我两知道,怕她看不见,又特意留了一张小纸条,「小姐,保险柜里有你最喜欢的牛骨。」
第二天。
拜托,你也要消失掉……在心里暗暗祈祷完的我鼓起勇气打开了保险柜。
看着里面空无一物,我的眼眶止不住的湿润,泪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
小姐还在。
小姐没有走。
我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时,微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把桌上的纸条吹落到了地上,纸张翻转,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字迹——
「谢谢您,我拿了。如果方便的话,您就继续给我买些吃的吧。」
ps:可以买多点哦,这里有个大饭桶。
人生漫漫几十年,我仍然能够继续侍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