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听我妈说,我比我弟弟早出生 10 分钟,我是姐姐。
姐姐就得让着弟弟,处处以弟弟为先。
所以从小到大,所有的宠爱是他的,好吃的是他的,连上学的机会也是他的。
我的使命是:好好赚钱,供养弟弟。
开始我并不在意,因为我是姐姐。
我们俩虽然是双胞胎,但小时候他个子比我矮半个头。
我会照顾他,保护他,玩累了我会背他回家。
我也觉得一切理所应当。
那时候我们形影不离。
我爸爱喝酒,喝醉了就打人。
在我的记忆里,每个月我们都会被莫名其妙的打一顿。
10 岁之前,我总是将弟弟护在身后,自己被打的满身是伤。
每次被打后,妈妈只会耐心的给弟弟抹药,对我敷衍了事。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我背着弟弟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脚扭了,手上腿上多处擦伤,弟弟只是被吓哭。
我爸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责怪我没照顾好他。
我妈对弟弟又亲又抱,对我冷眼旁观。
我腿上的那道疤至今还在。
六岁那年,弟弟上学了,我很羡慕。
多次向爸妈提出上学的想法,都被无情拒绝。
他们说女孩子读书没什么用,早晚得嫁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到时候吃喝不愁,不用花那个钱上学。
从那以后除了每天卖油条,我又多了个送弟弟上学的任务。
我喜欢学校旁边的小书店,服务员是一位 20 岁左右的大哥哥。
他会把自己借的书给我看并告诉我读书可以改变命运。
我牢牢地记住这句话,一有空就偷偷趴在学校教室外边偷听。
有时候听的入神,忘了回家的时间,会被狠狠地责骂。
一个周末,我刚把油条摊位摆好,我弟弟穿着新买的衣服兴奋地告诉我今天要去游乐园,让我去换衣服。
「你姐不去,她还得卖油条。」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我妈的话打断。
「就是,家里总得有个人赚钱,游乐园门票多贵啊。」他们抱着我弟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那天开始我突然意识到,因为有弟弟的存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仅没学上,连基本的娱乐都没有,甚至还要一切以他为主。
嫉妒在心里滋生,我开始对他有了敌意。
因为内心感受到的不公,那天我赌气一根油条也没有卖,以此来反抗。
他们回来了,我爸的鞭子撕裂我的衣服。
我没有哭,倔强的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偏心,就因为我比他大吗?为啥啥都要以他为先!」
「你个女娃,生来就是给你弟还债的,你有啥资格说这话。」我妈拧着我的耳朵大声说。
我的反抗换来的是更多的鞭子。
那晚我坐在河边的槐树下,静静地望着河面,忘了身上的疼痛。
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生来就是还债的。
如果我跳下去会怎样?会解脱吗?
「姐,吃糖。」
我的思绪被弟弟的声音打断。
一颗白色的牛奶糖躺在他手心。
我没理他。
他坐在我的旁边,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我胳膊上的伤,然后把糖塞进我手里。
「姐,疼吗?」他皱了皱眉头。
我和弟弟有时会有心理感应,一个人受重伤的时候另一个人也会难受。
「姐,我给你说,游乐园好好玩,有过山车……」我弟就像往常分享他学校的事情一样和我描述着。
以前我很爱听,可那天听着格外刺耳,我对着他歇斯底里的大吼:
「你滚远点,有什么好炫耀的!都是因为你,爸妈才会这么对我!」
我看到他眼里的兴奋变成了惊恐和委屈,过了几分钟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我,说道:
「姐,我不是炫耀,下次让爸妈带我们一起去。」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滚开!」我当着他的面狠狠地把牛奶糖扔进水里。
此时,爸妈焦急的呼喊声响起:
「国浩,国浩……」
「这大晚上的,你把你弟弟带到这儿干啥!」我妈心疼的抱起弟弟,开始数落我。
「妈,我担心我姐,她很疼。」弟弟指着我身上的伤。
「干你屁事,回家!」我爸一把拍在他头上。
他们走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是多余的。
随着长大,我开始慢慢了解父母心中那扭曲的偏爱。
我开始笃定如果没有丁国浩爸妈一定会疼爱我。
从那以后我不再爱听他放学回家讲的故事。
每天送他上下学,也都是例行公事,也不愿和他有过多的交流。
我内心的嫉妒和恨意也随着爸妈对他的偏爱与日俱增。
他们越爱弟弟我就越恨他。
有一天下大雨,接他回家的时候我故意迟到了一个小时。
没有意外,他第二天就感冒了。
他生病了我就格外开心。
我妈责备我没有照顾好他,他替我辩解,是他自己下课和同学玩淋的雨,不怪我。
我并没有因此感谢他,反而因为他的维护我变本加厉。
那天送完弟弟,我走进学校旁边的小书店,被几本插画书吸引。
我回家偷偷拿走了卖油条的三块钱,买了那几本书。
后来被爸爸发现,我诬陷了弟弟。
弟弟因此被爸爸打了。
我幸灾乐祸。
我以为他至少会辩解,他竟然什么也没说。
他哀怨的眼神让我内心有了一丝愧疚。
之后我还是会把各种我做的坏事嫁祸给他,因为嫉妒,也因为我清楚他不会被父母真的责难,也因此我更恨。
02
我经常光顾书店,和书店的大哥哥也慢慢熟悉。
他了解我的事后来我家,劝说我爸妈让我去上学。
希望被点燃。
我妈轻蔑的讽刺他,看着是个文化人不也只是个破店员,女娃念书就更没用了。
「大姐,现在时代不同了,女娃念书也能出人头地。我们国家现在有很多杰出的作家,思想家,建筑师,教师等都有女性。」大哥哥没有在意我妈不屑的语气,认真的解释。
我妈拿着笤帚把他赶了出去。
希望破灭。
那晚我爸回来听说了这件事情,对我又是一顿毒打。
他警告我,不要动上学的歪心思,好好给弟弟赚钱。
我再也不想忍了,哭着大声质问他们,我不是亲生的吗?为啥都要为了弟弟?!
向来逆来顺受的我,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推开我爸,跑出家门。
外面下着大雨,我像只被人群殴过的流浪狗,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到了河边。
我想死,是的,在 10 岁这年,我自杀了。
可惜没死成,被巡逻的警察救了。
他们询问我跳河的原因。
我告诉他们我想上学,改变命运,但爸妈不让,他们让我卖油条。
如果一辈子就这么活着,我宁愿死。
警察介入调查后,我才知道,原来不让我上学是违法的。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在警察的帮助下我爸妈不情不愿地给我交了学费。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谩骂指责和殴打,我的工作量也加大了。
妈妈要求我必须在去学校之前把所有油条都卖出去。
为了按时去上学,每天天没亮就开始做油条,我经常跑到街上去叫卖。
看到人就主动推销,这也为我之后做销售打下了基础。
有一次,炸油条油溅到手上,左手背烫的全起了泡。
丁国浩跑过来帮我,被妈妈阻止。
「去去去,小祖宗,这是你该干的活吗?」
「可是姐姐的手……」弟弟担心的看着我。
「那点小伤不影响,去找你同学玩去。」我妈一边把我弟推走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
我忍着手上的剧痛,推着车,不停地转着眼睛防止眼泪掉下来。
我妈那些扎心的话像一把刀在我的心头,血水不停的冒出。
一直无法愈合,因为这把刀每天都会扎几次。
但只要能上学,这些我都能忍。
我担心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不翼而飞,因此在校期间拼命学习,在家努力干活。
老师们都很喜欢我,可我每次拿着满分的成绩单回到家。
面对的都是冷嘲热讽,我妈会说:「考 100 分有什么用,又不是 100 块钱。」
我爸会撕掉我的成绩单,边撕边说:「交了几百块钱一学期就换这么个玩意儿,滚去干活去。」
而丁国浩哪怕是考 60 分,也会得到他们的拥抱和奖励,他们亲热的场景格外刺眼。
自此以后,我将所有的成绩单埋在了河边那颗槐树下。每次路过它都在提醒我一定要远离这个家。
上初中后,班上形成了一股作弊风气,我成绩优异,但从不帮同学作弊,因此我显得格格不入,经常被他们欺负。
而丁国浩则是学校出名的校霸,打架斗殴从不会少了他。
那天我被几个同学逼到了小河边,他们威胁我下次试卷给他们抄,否则就扒光我的衣服……
在我紧张之际,丁国浩来了。
他们打了起来,他被打的鼻青脸肿,但他赢了,他警告他们以后离我远一点。
我惊魂未定,内心虽默默庆幸还好他及时出现,但我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后来欺负我的同学对我慢慢彬彬有礼,而丁国浩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了。
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我的自尊心没有让我放下面子去找他。
我不断的告诉自己我是恨他的,若不是他我至少可以分到一些父母的爱。
有次我在槐树下埋完成绩单,弟弟走过来,递给我一颗牛奶糖。
「姐,吃糖。」
牛奶糖在当时很贵,我爸妈从来不会给我。
内心的屈辱又被激起,我冲着他讽刺道:「那是你爸妈给你的,不是给我的,我不配吃。」
说完狠狠地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时候,我没有意识到,有时候语言比拳头更伤人。
初三毕业,我考了全县第一,弟弟没考上。
班主任林老师拿着成绩单,记者提着摄像机,到我家来。
林老师了解我家里的情况,在学校她一直很照顾我,这次她想帮我。
林老师兴奋的告诉我爸妈,我考了全县第一,现在县高中已经录取了我。
记者采访他们是如何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他们的尴尬溢出了屏幕,我爸还是强装镇定的
说:「钱都花了,不好好学我就打她。」
我爸的话让记者大跌眼镜。
「笑笑没必要再学了,暑假打工赚钱供你弟弟。」我妈讪讪地说。
「他没考上。」我急忙说道。
「我知道,他得复读,这一年你给他补课。」我妈说的理直气壮。
我凭什么!?
班主任不停地解释,现在免学费还给奖学金,我的成绩很好,不继续上学太可惜了。
「生活费不是钱吗?再说了,她现在可以赚钱贴补家用,别再浪费时间念书了。」
我妈不屑一顾的语气让我再次心寒,我在这个家真的狗屁不是。
我受够了他们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够了不被重视的人生,而高考是我唯一能够摆脱命运的机会,我决不放弃。
我妈和我大吵一架,她把刀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她说家里就我弟弟一个独苗,他必须出人头地,我不答应她就去死。
我只能妥协。
毕竟她是我妈妈,他是我弟弟。
那一年我上午卖油条,下午在饭店做服务员,晚上给丁国浩补课。
除了学习上的事情,我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
他总是把爸妈专门给他买的零食分给我,我表面不屑一顾,心里格外难受。
那时候我学会了隐忍和伪装。
他其实很聪明,一学就会,只是之前因为贪玩落下太多。
我警告他好好学习,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在我的威胁和帮助下,他的成绩稳步提升。
中考报名的时候,他竟然偷偷给我也报了。
考试前他威胁父母,如果不让我去他也不去。他要和我一起上高中。
果然父母还是妥协了。
我心里又高兴又悲哀。
我的前途竟是弟弟的一句话就能换来的。
他伸手就能得到的东西,我费尽心思也不一定能得到。
我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更恨他?
那年我考了全县第三,他刚过线。
我的学费全免,学校给额外的奖学金,否则我想他们是不会让我继续上的。
高二那年我执意要搬到学校宿舍。
我爸妈死活不肯。
「你个死丫头,你搬去学校以后早上谁卖油条。」我妈大声抱怨。
「高二学业重了,我需要专注在学习上。」我心里有些害怕,但语气很坚定。
我妈把我收拾好的东西全部扔在地上,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死活不让我搬。
我爸拿起鞭子,我闭上眼睛做好了被打的准备。
「你们够了,以后别再打她了。」我弟夺过鞭子,扔在地上。
「让我姐走吧,以后我来卖油条。」丁国浩开始帮我收拾东西,我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对于他的行为,我一点也不感激,我就是想离他们远一些。
就这样,在父母恶狠狠的目光下,我搬走了。
暂时远离了这个让我压抑多年的家。
我以为我会得到解脱,但命运并没有放过我。
有一天,听说我发了奖学金,我妈冒着大雨来学校把钱要走了。
同一天,林老师冒着大雨给我送来了生活费。
她说让我好好学习,钱的事情,她来想办法。
这一天,我抱着林老师哭的撕心裂肺。
至亲的人要毁了我,林老师却要救赎我。
我不明白,生我的人为何对我如此狠心,既然如此,为何要生我。
林老师告诉我,人生就是用来改变的,终有一天我可以逃脱原生家庭的束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且其实有一个人一直默默爱着我。
林老师意味深长的暗示,我当时并没有在意。
林老师 40 岁丧偶后一人抚养一儿一女,他们现在都在国外。
从那次之后,逢年过节我都会去陪林老师。
高二高三,我只回家了一次,拿身份证报考学校。
期间他们来找过我几次,每次都是要钱,不给就会在学校里闹。
我在学校的名声很不好,他们都说我有喝人血的父母。
终于我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我可以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家了。
整整一个暑假,为了给自己赚学费,我打了四份工。
林老师心疼我,拿出了她所有的积蓄。
我高二那年她就退休了,我不愿意再花她养老的钱。
但她执意把钱给我。
03
去大学报道的前三天,我凑够了学费,回了趟家。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我爸对我弟破口大骂:「你这个破成绩,还没你那败家姐姐的零头多,再
不好好学,只能上个大专,学费我们哪负担的起啊!」
说罢,他拿起笤帚,重重的打到桌子上。门打开了,丁国浩一溜烟跑了出来,看到我有些吃惊,但没有停顿,气冲冲的离开。
我爸追了出来,看到我站在门口,脸立刻垮了下来:「你还知道回来?」
我没有反驳,沉默的走了进去。
「你现在翅膀硬了,回来干啥?」我爸翘着二郎腿不耐烦的说。
「我回来告诉你们一声,三天后我就去北京上大学了,你们照顾好自己。」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复。
我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哪来的钱上学?」
「我暑假打工已经攒够了学费,生活费上大学边学习边赚。」
「大学学费两三千呐,把钱给我吧,我给你找个工作,反正大学上完还得找工作。」他伸着手向我走来。
我盯着他,眼里充满了失望,果然他还是老样子。
见我没有回复,他扯着我的衣服,把我浑身上下翻了个遍。
我告诉他钱已经交给学校了。
「呸,败家玩意儿,赶紧滚。」
我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抱希望。
心里仅存的对爸妈爱的渴望再一次破灭了。
我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发誓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路口拐角处,丁国浩叼着烟拦住我:「姐,借我点钱呗。」
「没钱。」我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你刚和爸说话我都听到了,学费到了学校才会交,你骗我爸还行,可骗不了我。你要是不
给我我可告诉爸了。」他追在我后边威胁我。
「你知道是我上学的钱,为什么还要,从小到大因为你我吃了多少苦,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我冲他喊道,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涌上心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钱我以后会还给你。」
「要多少?」我还是心软了。
「200 块。」
我回宿舍给他拿了 200 块钱,提醒他要好好学习,他高二成绩不理想,又复读了。
他告诉我,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希望我回去住的。
对于弟弟的情感,很复杂,我恨他夺走了爸妈所有的爱,但小时候他趴在我肩头说长大后会保护我的话,槐树下他给我的牛奶糖,还有那些默默的守护,清晰如昨。
我一直觉得我恨他。
泪水在眼中打转,我低头抹去。
我走的那天,弟弟戴着帽子站在车站外,远远的看着我。
当我注意到他时,他慌忙的转身离开。
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天拦住我其实不是想要钱,就是想和我说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大学期间,每个月我都会收到一封匿名信,里边装着 200 块钱,没有邮寄地址和联系方式。
我知道是谁寄的。
04
大学四年,我每天奔波于教室和打工场所,经常半夜一两点才回宿舍。
宿管阿姨看我不容易,每次都给我留门。
我把吃饭的时间压缩到 5 分钟,节省下来学习和工作。
我每天为生活和学习忙碌的状况注定没时间享受大学生活,更没时间交朋友。
室友们,同学们的聚会我从未参与过。
他们一次聚餐的花费,我可以吃一个月。
他们也习惯性的忽略我,于我而言挺好。
大三那年冬天,有天晚上,我从快餐店出来,凌晨 1 点,天下着大雪,格外冷。
我一边哈着气一遍快速向学校跑,路过一条小巷子时,一个流浪汉拦住我。
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他依旧不肯放过我。
我被他拖进旁边的小树林,我拼命地挣扎呼救,可无济于事。
我告诉他如果他敢动我,我会和他同归于尽,我不怕死,我 10 岁就自杀过。
我像疯子一样威胁他,撕咬他,歇斯底里。
他无动于衷,在雪的映射下,邪恶的笑让他的脸更加狰狞。
我看的清清楚楚。
我彻底绝望了,我吓晕了。
……
「丁笑笑,你醒醒!」耳熟的男声传入,我睁开了眼。
「你终于醒了。」导员长舒了口气。
大概一分钟后,我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我,是不是……被……」我艰难地开口询问,内心的恐惧让我浑身开始颤抖,我强忍着泪水。
导员按住我的肩膀,告诉我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保安巡逻的时候发现了我们,及时制止了,让我安心。
我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所有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
「笑笑,你昏迷的时候有个男生来询问你的情况,他说是你弟弟,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导员递给我一个黄色信封。
「他确认你没事儿就走了,你……」
还不等他说完,我已跑出门,可外面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我知道他是感应到我遇到了危险,可为什么不等等我,我们好久不见。
我拆开信封,里边是三千块钱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姐,照顾好自己。」
我红了眼眶。
那天导员一直陪着我,他叫王波,比我大四岁。
为了安全起见,他让我辞掉了快餐店的工作,帮我找了份协助学院内部资料整理的工作。
也因此,和他接触的机会也变多了。
过了几个月,他告诉我他喜欢我。
他牵着我的手来到了天台认真地说,他大一的时候我就关注到我,他也了解了我家里所有的事情,他可以和我一起面对。
看着他认真地样子,我沦陷了,我知道我不配,但从小到大得到的爱太少了,这种难得的幸福我很难推开。
我可以拥有幸福吗?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这四年内,我父母每个月都会找各种理由和我要钱,我一分也没给。
我没见过丁国浩,听说他高三因打架被学校开除,之后一直在工地上班。
05
毕业后,我找到了一份杂志社的工作,负责采访和文案编辑。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工作第三个月的一天,我突然浑身难受。
父母打电话,丁国浩从四楼摔下来,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受损,手术费需要 20 万。
他们恳求我拿钱,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但还是差 20 万,亲戚朋友都不愿意借钱。
得知这个消息时候我的胸口像灌满了海水一样,窒息感差点将我吞噬。
我疯了一样找了身边所有的同学借钱,凑了 10 万,还是不够。
正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王波给了我 10 万。
他说让我别有心理负担,这个钱不用还。
我打了借条,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我带着 20 万赶到医院,丁国浩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
父母哭天喊地,似乎这样就能把弟弟的命喊回来。
我咨询了医生,制定了手术方案。
还好手术很成功。
这期间父母对我也是呼来喝去,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他们问我钱是哪来的,我说借的。
「你可真有本事,但是你借的钱,你自己还,我们没钱。」我爸无赖的语气让我无言以对。
虽然我对这个家失望透顶,但再次切实看到他们这副嘴脸还是不免心寒。
10 天后,弟弟醒了,他看到我很开心,又充满愧疚。
我不愿看到他这个样子,确定他度过危险期,我回了北京。
为了还钱,我辞掉了杂志社的工作。
做起了销售,平时兼职写作。
我没日没夜的工作,用一年多还清了 20 万。
也因此我累的胃出血住院了。
期间因为我不要命的工作,王波和我争吵过几次。
但因为心疼我,他还是妥协了,用心的照顾我的生活。
我看着他因为熬夜眼里的血丝,心疼不已。
他了解我内心的倔强。
我这样的原生家庭,注定让大部分男生望而却步。可我却如此幸运,遇到了用尽所有力气爱我的人。
林老师这段时间也来照顾我,我上大学之后,每年过年都陪着林老师,她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最大的支持,她更像妈妈。
「笑笑,有件事情你弟弟不让我说,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你高中时,一部分生活费是你弟弟给的……他那时候偷偷去打工……还有大学时候给你寄的很多吃的也是他买的……」
林老师回家前,欲言又止的和我讲。
我心里五味杂陈,这么多年,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护着我啊。
出院后我辞去了销售的工作,继续回杂志社上班。
一段时间后,国浩来找我了。
由于那次事故,他的腿已经很难恢复,走路一瘸一拐,工地也不要他了。
他说他要去深圳打工,好好赚钱,把钱还给我。
他说以后让我不要再给家里钱了,我不欠他们。
临走前,我塞给了他 1 万,他没要。
我送他到车站,他眼里泛着泪花说:
「姐,你为这个家付出够多了,我们都欠你的,以后你要为了自己好好生活。」
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努力消化内心复杂的情感。
毕业第三年,我和王波结婚了。
婚后我们一直住在他家。
公公婆婆对我很好,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这期间我父母打过很多次电话要我帮丁国浩攒钱买房,也来家里闹过几次。
他们说丁国浩现在的情况很难找到媳妇儿,会让他们断子绝孙,我必须负责。
呵,我负什么责?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父母的事情,打乱了王波一家原本宁静的生活。
我愧疚不已。
婚后第二年,我们有了自己的女儿晶晶。
刚好那段时间我的小说卖出去了,有一笔可观的收入,够一套房子的首付。
我和王波商量,我们买一套自己的房子,这样公公婆婆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他同意了。
半年后,我们搬进了新家。
06
我爸妈得知我买房后,跑到我公司里闹。
「你让丁笑笑出来,这个不孝女,我倒要问问她是不是想让我死!」我爸一边推搡着保安一边大声嚷嚷着。
楼下已经有很多同事围着他们指指点点。
我妈像个泼妇坐在地上边哭边吼,控诉我不孝顺,赚钱只给自己花,不给弟弟攒钱买房,却给自己买了。
「我自己赚钱给自己花,有什么错吗?」我强忍着内心的屈辱,走上前质问。
「你自己赚钱?从小到大你吃我们花我们的,没有我们你能活到现在?我们送你上大学,你毕业了会赚钱了,我们老两口指望来指望去,指望你给自己买套了房啊,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我妈抬起手打了我一巴掌。
「你们凭什么动手打人,没见过你们这种吸女儿血喂儿子的,我今儿真是开眼了。」
同事上前维护我。
我拦住同事,不能再让父母在公司闹下去,和同事交代帮我接女儿送去婆婆家。
便带他们到我新买的房子。一路上他们喋喋不休,抱怨我的不孝顺。
我爸妈径直走进屋,转了一圈,要求我卖掉房子把钱给他们。
我没有同意,他们开始砸东西。
「要砸是吗?那我陪你们一起砸!」
我拿起桌上的花瓶,使劲儿摔在地上,花瓶破碎的声音和我的心同频共振。
「你这个死丫头,你是不是想让我老丁家断子绝孙!你得对你弟弟负责任!」我爸跳起来指责我,那秃了的头上此刻闪着油光,看着格外滑稽。
「你们家断子绝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负责?!」我冷笑着盯着他们。
「你个死丫头,你不心疼你弟弟吗?他都 25 岁了,腿又坏了,还没有媳妇儿,你为啥不能替我们想想?」
可他们何时为我想过,我从小到大所做的所有事情都要为了弟弟,凭什么?!
我告诉他们卖房子绝无可能。
我爸冲过来,扯着我的头发,我没有躲,任凭他拳打脚踢,我倒希望他可以打死我。
我妈躲的远远的,从小到大每次我爸打我她都带着弟弟躲起来,怕我爸迁怒于他们。
他发泄完后,把我的屋子翻了个遍找房产证。
我躺在地上,浑身都是伤,疼痛已经让我麻木。
他什么也没找到。
我告诉他就算拿到房产证也没用,没有我的同意他们休想打我房子的主意。
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我渐渐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醒来我躺在冰冷的地上,我还没死。
我支持着身体爬起来,坐在窗前,看向窗外,天气灰沉沉,和我的心一样。
我想起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心如死灰。
07
开门声,急促的脚步声。
「笑笑,你怎么样了?!」王波焦急万分地跑了过来。
看见我浑身是伤,他要送我去医院。
我很抗拒,哪也不想去。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这么多年我这么努力的生活,还是不能摆脱他们。
是不是死了就可以摆脱了。
「我太拖累你们了。」我转眼望向王波。
我就是个大麻烦,自从他遇到我,就一直为我担惊受怕。
他像个孩子一样哭着帮我清理伤口。
一天后,丁国浩从深圳赶来。
我不太记得他来时的样子,那时候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王波后来告诉我,国浩把 20 万还给了我。
让他拿着钱带我去医院。
说他再也不会让父母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在客厅哭了很久,一直说着他对不起我。
由于担心我,王波把公公婆婆接过来照顾我。
女儿回家后变得很粘我,一会儿看不见我就大哭。
原来母女连心是真的,我的晶晶感受到了我想离开的气息。
可我和妈妈为何从未有这种情感?
我的思想陷入了死循环,压抑的我喘不过气。
家里每天热热闹闹,我知道他们都想让我开心。
可那段时间,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一到深夜就很想哭,脑子很混乱。
整夜睡不着,即使睡着了梦里全是我爸打我,我妈骂我的画面。
王波想带我去医院,我不肯,我谁都不想见。
有一天,女儿不小心从沙发上摔下来,头破了。
她大哭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我已经好多天没抱过她了,我飞奔过去抱着她。
我的女儿这么小,她不能没有妈妈,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要陪她长大。
我对王波说,我们去医院吧。
医生说我已经是重度抑郁,需要住院积极配合治疗。
王波满脸的担忧,我牵了牵他的手,眼神示意,我会好起来的。
1 年后,在他们的照顾和女儿的陪伴下,我恢复了正常生活。
国浩每个月都偷偷来看我,他怕影响我的康复,每次都让王波保密。
这期间父母没有来找过我,后来我才知道,这几年弟弟威胁他们,如果再来找我,他就去死。
这几年,国浩一直在深圳打工,过的很艰难。
20 万是他一直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我和王波商量,将 20 万还给他,这样他可以在我们县城付个首付。
他坚决不要。
尽管如此,我还是把钱给他存着了。
接下来的五年,弟弟经常给我打电话,每隔段时间就会来看我。
他现在自己开了家小公司,做房屋装修,也是个小老板了。
我能感受到他的朝气蓬勃和他眼中梦想的光芒。
女儿晶晶很喜欢这个舅舅,特粘他。
他对晶晶也格外疼爱,虽然腿上有伤,但北京的游乐场还是被他俩跑遍了。
每次都要拉着我一起,他说要弥补当年的遗憾。
有一次我问他爸妈现在的情况。
他突然紧张起来:「姐,你放心,他们不会来找你了。」
我知道他担心我犯病,我笑了笑:「放心,我已经好了,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家里的油条店生意不好,三年前已经关门了,父亲由于常年抽烟喝酒,胃不好,去年做了手术;母亲得了白内障,看不清楚东西。
「他们有问起过我吗?」原生家庭像是我心中的执念,我还是渴求一点温暖。
「姐,这些不重要,只要你现在幸福就好,他们有我。」弟弟担忧的看着我。
我还是决定回去看看他们。
熟悉的街道,熟悉槐树,还有那个曾经发誓再也不会踏入的家。
十年了,我回来了。
坐在客厅,我们都没有说话。
父母已经没有当年打我,找我要钱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劲儿了。
头发也花白了,瘦弱的身体一股风都可能把他们吹走。
我听弟弟说,他们得知我抑郁症差点死了,心中还是有愧的。
他们看着我欲言又止。
这个屋子充满了我最痛苦的回忆,待了一会儿就很压抑。
我把 20 万放在了桌子上,转身离开。
我和弟弟来到河边那颗槐树下,想找寻当年埋下的奖状。
弟弟让我等等他。
我便一个人开始挖,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原以为那些奖状已经被时间腐蚀。
弟弟恰时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拿着一个生锈的铁皮盒子。
打开后,我傻眼了,一踏厚厚的奖状出现在眼前,大部分都是崭新的。
「我知道这些对你挺重要,高二你走后,我就替你保存起来了。」
弟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用力的吸吸鼻子想忍住,眼泪还是不听话的跑了出来。
「姐,你还恨我吗?」弟弟小心翼翼地问。
我盖上盒子,擦干眼泪,拉着他坐在槐树下。
「我早就不恨你啦,从我大学收到你每月寄给我的 200 块钱开始,我知道是你,后来林老师告诉我高中的生活费有一部分也是你打工赚的,难怪你学习不好……」
「我是恨父母的重男轻女,可这一切又怎么能怪你,对不起……」
那天,我们在树下聊了很久,这么多年的心结在那天终于解开了。
我们将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我们约定以后要狠狠幸福。
快三十岁的弟弟,开心的像个孩子。
后来他一直没有结婚,我问他,他说爱情不是他所追求的,他现在只想搞事业。
后来才知道,他是担心父母借此又来找我。
我劝他赶紧结婚,以我们现在的生活水平,给他凑钱买个房也是没问题的。
他一直和我打哈哈。
那年我的一本新书卖了不少钱,我和王波在老家给他买一套房子。
我准备把这个当作他那年的生日礼物。
08
我们生日那天,他来北京看我,我把房产证给他。
他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紧张地说:「姐,是不是爸妈又让你给我买房了,我不要。」
我告诉他是我想买给他,他到了结婚的年纪了,需要这个房子,并且我有钱,买得起,要是不收我会生气。
在我一顿威逼利诱下,他虽然不情愿,也只能接受了。
其实有一个人让我可以无条件的付出,挺幸福的。
那次我切实感受到了这种幸福。
第二天我很不舒服,王波出差了,弟弟执意要陪我去医院检查,晶晶担心我也非要跟着。
检查结果是我怀孕了。
国浩不停地和医生询问注意事项。
回家路上他一边开车还一边给孩子取了名字。
女孩就叫希儿,希望的希。男孩就叫康儿,健康的康。
他要我一定要健康平安的生下孩子。
晶晶取笑他这名字也太俗了,他们又拌起嘴来。
我在副驾驶上看着他俩互相「伤害」的样子,无奈又幸福。
路过一家大型超市,晶晶提议要去给宝宝买些日用品,国浩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我一脸懵的坐在车上看着他俩手牵手又和好的下车,抛下我走了,好气又好笑。
过了 20 分钟,国浩一手提着一大袋东西,一手牵着晶晶,有说有笑的从马路对面走来。
我心里想着等会儿一定得嘲笑他俩,宝宝才 2 个月,哪需要这么早准备。
紧接着我看到国浩扔掉手中的东西紧抱着晶晶,然后他们飞上天,又掉在了地上。
我浑身一阵刺痛,疼的差点晕倒,但我彷佛看到国浩和晶晶正迫切的看着我。
我飞奔过去,血已经将他们包围,国浩的腿血肉模糊,晶晶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
「姐,救晶晶。」这是他晕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我疯狂地恳求他们救人。
医院里,医生说女儿是吓晕了,被国浩保护的很好,只是有些轻微的擦伤,问题不大。
这种情况很少见,要不是弟弟护着,女儿大概率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是弟弟情况很危险,需要马上手术。
我恳求医生一定要救活弟弟,花多少钱都可以。
手术室外,父母不停地骂我,怪我,我兀自站着,像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也不动,任凭他们打骂。
我的内脏不停地在抽搐,我忘了怎么哭。
只要国浩能活过来,我愿意替他去死。
2 小时后,医生通知我们进去再见他最后一面。
父母扑在他床前,大声的哭喊。
他缓缓地抬起手,指着我,在父母哀怨的眼神中,我走上前拉住他。
「姐,晶晶怎么样了?」弟弟用虚弱的询问。
「她没事儿,你放心。」我再也忍不住泪水。
他指了指我肚子里的孩子,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也没事儿,别说话了,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还要带着孩子们继续去游乐园。」我哭着求他。
他笑着没回应。
「爸妈,你们不要怪姐,我是心甘情愿保护她们的,求你们答应我。」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在为我着想。
他看见父母点了点头,又转头对我说:
「姐,这辈子做我姐你太苦了,下辈子别做我姐了。」
「记得我们的约定。」
说完他拉着我的手滑落,我快速牵了起来,任凭他们怎么说我也没有放开。
我看着国浩微笑着的脸,他还在我身边,他没有走。
父母的哭喊声,医生的嘈杂声响成一片,我的世界却安静了。
我流了很多血,但我没有察觉。
直到我的眼前慢慢模糊,我慢慢看不见弟弟的笑脸了。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弟弟向海里跑去,我追着他不停地跑,却怎么也追不上。
然后黑色的海水将他淹没,我找不到他了,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惊醒后,王波坐在我旁边,他紧张的看着我。
「国浩呢?」我不甘地询问,那应该是一场梦。
「笑笑,明天国浩下葬,我带你回去。」王波痛苦地抱着我。
09
我们按照国浩的要求把他葬在了那颗槐树下,他说那是爱开始的地方。
葬礼结束后,父母向我忏悔。
他们还说,国浩高二那年退学其实是因为想减轻家里的负担,这样他们就不会一直向我要钱,所以他干脆不上学了,如果不是因为辍学,他也不会去工地打工,也不会受伤。这些他一直不让他们告诉我。他们现在才明白我们姐弟的情感,很后悔……
他们现在才后悔,可弟弟已经没了。
回家后,我夜以继日的工作,以此来麻痹自己。
我身体越来越虚弱。
医院里,医生建议我做引流,以我目前的情况很难保住这个孩子。
我不肯。
6 个月后,希儿出生了,很健康,我想一定是国浩在天堂庇佑着她。
之后每年我都会带着两个女儿回家一趟,看看国浩,也替他看看父母。
父母对我两个女儿还不错,可能是为了弥补当年对我们犯下的错。
国浩去世的第五年,父亲走了,第六年,母亲也去了。
母亲临终前问我我还恨他们吗?
早已经不恨了,一直以来都是国浩替你们默默的爱我,我其实很幸福。
我将他们也葬在槐树下,国浩说这是爱开始的地方。
我们一家人就此和解吧。
有一年带着两个女儿一起回家,在国浩的房间,希儿翻出了一罐牛奶糖。
「妈妈,你看这里有糖。」
瓶子上有个发黄的小标签,上边写着:给姐姐的。
我将瓶子抱在胸口,哭的撕心裂肺,原来你从小到大你都这么爱我。
那天,我坐在槐树下,看见国浩向我走来。
他说:「姐,吃糖。」
阳光下,他笑的很灿烂。
我笑着接过糖,含在嘴里,很甜。
国浩,姐姐很幸福,你感受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