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杀死一个人挺简单的。
我看着城中村破败的出租屋,陌生又穷酸的男人躺在两块门板拼成的床上,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我和他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把他杀了。
生命从双手流逝的感觉让我害怕,可更多的是兴奋。
他死了,我能赎回自己的「家」了。
01
我叫姜媛媛,家住在华龙名苑 3 栋 406 室。
确切点说是我以前的家,八年前,我爸生意破产跑路,我们的家被法拍了。
我妈受了刺激疯了,如今她得了癌,躺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说:「媛媛,我想死在家里。」
我妈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个要求我没办法拒绝。
回了租住的公寓,我细细算着手里的钱,其实无非是借呗、信用卡、金融贷的额度罢了,我妈得病之后仅有的那点积蓄早就花光了,还好大概能腾挪出一百二十万,
只是这些钱在这个房价高到离谱的一线城市,首付都十分艰难。
我来到中介说明来意,接待我的正巧是我高中同学李响,他知道些我家的的事。
他把我拉到店外,点了一根烟:「姜媛媛,你买哪套房我都挣提成,看在同学的份上,有的话跟你说清楚。」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现在的华龙名苑不是当年了,典型的老破小,学区、周边配套都一般,尤其是物业和业主之间天天掐架,垃圾堆到小区外面都没人管。」
「就占了个市中心,地理位置好,房价才下不来。」
李响又吐了口烟圈,接着说:「姜媛媛,我们是同学,我不想坑你,这老破小的首付钱就够你在郊区买个不错的楼盘。」
我笑笑:「我只想要这里。」
「姜媛媛,你可想清楚了,不光是首付,还有几百万的贷款。你还没对象吧?其实男人挺现实的,没有男人愿意跟你一起背这么多房贷。」
我依旧只是笑:「嗯,我想的挺清楚,就要这里!」
李响把烟踩灭,耸了耸肩:”话我都说了,你还想要这里,那我跟房主谈谈。”
我再次赔笑,给他买了一条好烟,希望他上点心。
李响办事还挺有效率,一周后他给我打电话。
他说:「姜媛媛,你运气不错,房主同意卖房。六十平,总价四百八十万,首付一百四十万。」
我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陷入沉默,有些窘迫:「能不能和房主谈谈?再便宜点?」
「钱不够?差多少?」李响直接把话点破。
「二十万……」我小声回答。
他在那头笑了一声,有些不耐烦:「这是买房子不是买白菜,没这么还价的。」
「那,那我再想想办法。」我怕李响挂电话,急忙说。
夜晚。
我缩在公寓的沙发上,一遍一遍打电话,然而我凑首付就借了不少,现在没人愿意借我钱。
无边的疲惫感一瞬间将我湮灭。
然而我妈给我打来电话,她病的有些糊涂,一直问我:「媛媛,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医生也在此时发来消息说,我妈病情恶化的很严重,能满足的尽量满足,熟悉的环境或许能让她多活一阵。
我只能说:「快了……妈,我一定带你回家。」
02
挂了电话,我再次登门拜访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可要么避而不见躲着我,要么干脆笑我自不量力。
我忍住不走上天台,想着,要不干脆跳下去算了?
好在当我迈出一条腿的时候,老天给了我一条生路。
听说我要借钱一直不肯接我电话的姑姑,给我打了个电话。
姑姑很热情的说:「媛媛,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怎么都得帮你。不过……」
姑姑说到这,那头笑声更浓:「我们借钱给你,你也得帮我们,你表弟考到了你那个城市的大学。你知道的,他肯定住不惯寝室。姑姑是这么想的,大学四年就让你表弟借住到你家去,一家人也方便。」
「你放心姑姑不会占你便宜的,你就按照银行的标准给我利息就行。只是,姑姑这里只有十五万,剩下的你得自己想想办法。」
听着她的笑声,我觉得身子冰冷,算计的真好啊。
华龙名苑那个地段,就算是合租一间卧室也得三千五一个月,四年下来房租就是十六万,再加上我还的本金和利息,里外里三十多万。
可是我并没有别的办法,我笑着说:「好啊,谢谢姑姑啊!」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谢。」姑姑挂电话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哦,对了,装修的时候,你表弟房间选的东西发给我们看一下啊,他很挑的。」
我仍旧只能用很开心的声音说:「好!」
03
我让李响约时间找房主签合同,不过我没有告诉他我还差五万,我怕他为难,想亲自和房主聊聊。
房主夫妻不是当初拍下我家房子的人,已经转手好几家了。
女房主听说我还差五万块钱是,脸上一阵讥讽,对着李响阴阳怪气。
她说:「小李,你这找的什么人啊?谈好的价格张嘴就要少五万?哦呦,买不起就不要买,我们的时间很宝贵的。」
李响也很尴尬,要不是看在同学的份上他肯定会发火,现在只能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拉着他们苦苦哀求,我跟他们说我和这套房子的故事,我想让他们知道,这套房子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可女房主没有一点要谈的意思,拉着男房主就要走。
只是男房主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说:「卖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
可女房主却是一阵尖叫:「你疯了?五万块钱不是钱?抵你几个月工资!」
「我说,卖了……」男房主的声音很沉。
女房主扫了一眼,似恍然大悟,阴阳怪气的说:「怎么?看人家小姑娘长的好看,说两句你就心软了?真当钱不是钱啊!」
「啪——」
男房主目光透着血色,猝不及防甩了女房主一个耳光,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是男房主更加恼怒,他大声的嘶吼:「你别逼我!我还是个男人,只要一想到你跟他在那个房子里,我,我……那个房子我一刻都想呆!」
女房主听了这话,瞬间蔫了下来,没了刚才的颐指气使,带着笑意在购房合同上签了字。
虽说这个变故十分突然,可我终于要回家了——真好!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她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这一刻,我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约定过户的日子,我穿了最得体的衣服,来得格外的早。
可我等了很久很久,女房主才姗姗来迟,而且只有她一个人。
她说:「小姜,不好意思啊,这个区刚下了文件取消限购了,学区也重新划分了,下半年起码要涨一倍的,这个价格我们卖不了。」
看着我错愕的表示,她也有些歉意,接着说:「这样吧,我们付十万块违约金,几天就挣十万,你也不亏的。」
我有点着急:「我不要违约金,我要房子。」
女房主冷笑了一声:「现在房子还是我们的,我说不卖就不卖,你想买也行,再加两百万。」
「求求你,我们是说好的,你先生也同意了。」我再次哀求。
听到我提起她丈夫,她的脸色更难看:「呵,上次是五万块,他认亏,就亏了,现在可是几百万!当绿头王八他也得认,你以为他还有骨气同意卖房?」
说完,女房主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想追上去,却被李响拉住:「姜媛媛,把违约金收了,这事结束了!」
看着手里的购房合同,我欲哭无泪——我的家就这么变成了一张废纸。
李响也有些尴尬:「你要是真喜欢华龙名苑,我再帮你留意留意其他单元。」
我只是摇了摇头,失魂落魄的走了。
不一样的,哪一户都和华龙名苑 3 栋 406 室不一样。
小时候我们家很穷,靠着小小的鱼摊糊口,直到我上小学才买下第一套房,也是唯一一套房。
我妈从那时起才能直直腰,歇口气,她说:「有家真好啊!」
华龙名苑 3 栋 406 室就是美好开始的地方,朝南房间洒在脸上的阳光,我到现在都记得。
好景不长,我爸生意做大了,跟女人在外头乱搞,长久的不回来。
可是我妈说:「这是他的家,他总会回来的。」
她没等到我爸回家,只等到他被女人骗光了钱,把家都赔进去了,我和我妈被赶了出来。
从那时起,我妈变得沉默,她更加卖力的干活,两年前她攒够了买房的钱,她再次活了过来,她说:「媛媛,咱把家赎回来。」
可笑的是,我那个失踪多年的老爸不知道从哪听到风声,居然在那时回来了,他偷偷卷跑了我妈的钱,一切再次落空。
我妈疯了,华龙名苑 3 栋 406 室是她的执念。
也是我的执念,不死不休!
04
或许我妈感觉到什么,她不再提家的事,只是她浑浊的眼神,总不是经意看着家的方向。
我的心情更加的焦灼,每天失魂落魄,坐在办公室无心工作,只关注着房价的走势。
房价涨的真快啊,哪怕再奋斗十年,我都没可能把家再赎回来了。
购房的事黄了,李响似乎有些过意不去,请我吃了几次饭。
餐厅里。
他看我心情不好,明白我还在沉浸在这件事里。
他安慰我说:「姜媛媛,往前看吧,那房子咱买不起了。」
我失神的用筷子扎着食物:「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李响或许想逗我开心,玩笑着说:「也不是没办法,让它变成凶宅就行了,哈哈哈哈!」
『凶宅』两个字猛地扣在我身上,我一把握住他的手:「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凶宅也就市场价的一半,毕竟死过人嘛,哈哈啊哈……」李响嬉笑着说,可忽地意识到什么,变得严肃起来。
「姜媛媛,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可别瞎想。」
「怎么会。」我露出久违的笑容:「我就是随口问问……」
李响这才放下心来,跟我聊些有的没的,我带着职业笑容陪他闲聊。
可他不知道我的内心有多么的激动。
回到家。
我立刻在浏览器里搜索『凶宅』两个字。
凶宅,发生过凶杀,自杀,谋杀,跳楼,上吊等非正常死亡的房屋。
一条接着一条关于凶宅的消息印入我眼帘,告诉我凶宅的房价多多么的低廉、多么的难以出手。
我开始幻想房主被歹徒捅死在屋子里,一刀一刀,血溅的满墙都是。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里成形,我变得有些癫狂,每天都在华龙名苑附近徘徊,注视着我以前的家。
可直到我妈被化疗折磨的只剩下一把骨头,那户人家依旧活的好好的。
哪有那么多歹徒?人家的命或许比我长的多。
可我妈等不了了……
或许,只有自己动手吧……
我设计了一套又一套杀人方案,然而匮乏的经验让我的计划一看就漏洞百出。
索性我将这些东西编成故事发到一个很小众的社交软件,回应的人到还挺多,夸我小说写的不错。
直到有一次,我收到一个名为『清风』的私信。
清风:「你真的有一个想杀的人吧?我帮你杀了他啊!」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句话就是个玩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我看到这句话时,手都在颤抖,仿佛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哆嗦着回复他:「你是谁?」
清风:「听说过交换杀人吗?」
交换杀人——每个人都有想杀死的人,但由于各种约束变的难以实现。
而交换杀人因为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所以杀人动机在第一时间会被模糊,被抓到几率大大降低了。
不得不说,听着简单却可行的方案,是我不曾想到的。
我在键盘上敲击着回复他的话,可敲一行删一行,最终变的沉默。
杀人的念头或许很多人都有过,可一旦它将会变成现实,那种恐慌感是我从未体验过的。
尤其让这个念头成真的是一无所知的网友。
清风似乎看出我的顾虑,给我发了一个地址,他说:「愿意的话,我在这里等你。」
地址是本市一家商场的咖啡厅,人流量很大,可我的恐慌感却越来越强。
我从来没在那些故事中提过自己的信息,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哪?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城市?」我忙问。
清风:「见面再说。」
说完,清风的头像暗了下来。
盯着灰色的头像,我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猛地想到了『暗网』,透过这个网线,很有可能是一个神秘组织。
他们或许想通过『交换杀人游戏』将每一个成员牢牢控制。
离约定的日子越近,我越忐忑。
然而想赎回『华龙名苑 3 栋 406 室』的念头,终究战胜了一切。
05
咖啡厅。
我坐在最靠里的位置,一眼就能看清进出的人。
我给清风发了条信息:「我到了。」
接着,观察每一个单独走进咖啡厅的人,可每个人都看起来很正常,没有任何一个人留意我。
我等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来,或许这次的事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
然而,就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保洁挡住了我的路。
「麻烦您抬抬脚。」保洁的声音很轻柔。
我有些失神,并没有在意,可当她离开的时候,我看见地上有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四楼,9 号楼梯间。」
我看着保洁的背影有些错愕,我以为『清风』会是一个组织,最起码也是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没想到会是一个中年女人。
不过,我还是按纸条上的话,找了过去。
清风安排的很谨慎。
9 号楼梯间是一个卫生间的拐角,正好避过了摄像头,看上去我仿佛只是一个逛街累了的人,去了趟厕所。
而她一直慢悠悠的擦着地,似乎是固有路线,一路擦到了 9 号楼梯间。
如果日后调摄像头的话,很难发现我们之间的交集。
「你就是清风?」我警惕的问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座城市?」
她点了点头,表明身份:「你的故事里有很多小细节,不难猜你在哪里。」
说着,她递给我一只烟。
「我不抽烟。」我其实压力大时会抽一根,但是我并不会接受陌生人的香烟。
清风很执拗:「还是抽一根吧。」
瞬间,我明白过来清风的意图,她是想如果有人路过看见我们的话——我是偷偷躲在楼梯间抽烟的顾客,她是干活的保洁,依然毫无交集。
我把香烟点着,并没有抽,只是夹着烟看着她。
笑着说:「希望合作愉快。」
她有些诧异,或许在她的预想中,我的应该追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然而我并不喜欢被人牵着走,没等她开口,我再次说道:「你想杀的那个人,积怨很久了吧?」
从清风的所有的安排来看,应该是早就一遍一遍的思考,一遍一遍的演练过。
临时起意,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她想那个人死,应该想了很久很久,起码比我要久,毕竟她的安排比我更完善。
清风很快反应过来,大抵是一样的人总能很快彼此猜透彼此的想法。
她说:「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点头。
原来清风和我差不多的年纪,还不到三十岁,肩上的重担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而且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她想杀的人是她的丈夫,故事很俗套,无非是爱喝酒爱赌博又爱打老婆,欠下了一身赌债,逼她拿钱还债,否则就要打死她的两个孩子。
而且在她们那个地方,打老婆打孩子是稀松平常的事,如果离婚会让她的孩子和娘家都抬不起头。
清风说:「我早都想杀了他!可是我不能,我们是一个村的,他们家有五个兄弟,你们城里人不懂农村的亲兄弟有多齐心,他们如果知道是我杀了他,我父母在村里再也呆不下去,他们一辈子守着村里几亩地,离开村子只能流浪街头。」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而且……你没有孩子,你不懂,在孩子心中『妈妈杀了爸爸』是多么的残忍。」
我微笑点头回应,并没有追问。
我们两个都知道,彼此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甚至就连清风简单的跟我说了她的故事,也不过是因为是她先找上我,想打消我的疑虑,更好的合作。
实际上,我们连彼此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见面之后,我们很默契的把那款小众的社交网站卸载了,并没有什么担心,或许彼此都没有实名或者仅仅是不为人知的小号。
我给了她我们公司的 400 开头的客服电话,我们一直用这个电话联系。
因为我的工作是电话销售,卖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公司会主动购买人员信息,让我们打电话询问,也会印刷册子随机发放到市民手中。
算不上电话诈骗,只是价格虚高,销售的话术有些违规,所谓的电话录音形同虚设。
每天晚上电话销售部会留一个人值班,而我值班的时间是周三,她打电话只会是我接。
如果有紧急情况,我用销售电话拨过去,也不容易被人察觉。
就这样我们彼此做着计划。
06
清风的丈夫说是在郊区的城中村给人修电器,其实有活上门也懒得干,只等清风把钱交给他,不是买酒就是赌博、找小姐。
而我要做的就是周六,去城中村的附近伪装成站街小姐,跟他回家找机会杀掉他。
清风是商场的保洁,周六她还需要上班,会有很多很多的人给她做不在场证明。
也完全不会有人想到一个市中心的白领,会去杀一个陌生的城中村油腻男人。
从我住的地方到城中村,中间要换乘三四趟,恰巧会路过一个很大的公园。
那天早上,我如往常一样,背着白领最常见的双肩包,清清爽爽、面容寡淡的出门。
路过公园的时候,我挑了没人的角落,换上廉价的短裙、画着最浓艳的妆,带着厚重的假发,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我自己。
接着按照清风给我的地址,大摇大摆徘徊在他们出租屋附近,城中村就是这点好,摄像头形同虚设,早就被别有用心的人弄坏了。
让清风的男人上钩很容易,我只要跟他说三个字:「五十块!」
「真的,真五十?」清风的男人色眯眯的打量着我,还不忘用余光看向四周,这么便宜的价格,他害怕是仙人跳。
确定只有我一个人之后,他毫无顾忌的带我回了他们的出租屋。
扑面而来的馊臭味让我差点呕了出来,墙皮上全是霉点,家具几乎全无,就连床也是门板拼的。
虽然我已经没有家了,可我租住的公寓,环境、配套、装修都还不错。
这么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一刻,我有点犹豫了,现在的生活似乎也还不错?没有房贷压力,生活质量也过得去,要不就算了?
可想到母亲的期望,和公司里每一个同事都在谈论房价、装修,听说我租房住时,那种透着嘲讽的微笑,我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清风的男人很高壮,我不是他的对手,我给他一片强效安眠药。
让他吃下去就更加的简单了,我只要告诉他是伟哥,他甚至害怕不好用,多找我要了一片。
接下去,我在他的床下点着了一盆炭,把所有的门窗都封了起来。
我站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等我再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中毒了,只能微弱的喘息,挣扎着想爬出去,却连下床都艰难。
如果就这么走了,或许他也会死,可到了这个地步,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我用枕头捂在他的脸上,确保他没有任何生机。
做完这一切,我在这座城市逛了几圈,才换上自己的衣服回到自己家。
再然后就等着清风回家『发现』自己身亡的丈夫。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清风。只是整整半个月她都没有消息。
不过我并不着急和害怕清风反悔,因为走到了这一步,谁要是反悔,下场只有一个——鱼死网破。
我们是为了保全自己才交换杀人,没有人敢惹怒对方。
相反我更希望清风晚点出现,作为一个和丈夫不睦的妻子,会是调查的重点,只有彻底摆脱嫌疑后,我们才会更安全。
一个月后,周三的晚上。
清风终于给我打来电话,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快。她说她那边已经一切妥当,所有人都以为她带着老公的骨灰回了老家。
清风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很简单,我曾经在华龙名苑徘徊,我知道那户房主,每周都有不同的保洁上门打扫,从制服来看应该是从一款保洁应用软件下的单。
我曾经和他们签过购房合同,有他们的电话。
清风只要给他们打电话自称是 XX 公司的保洁人员,他们是公司的优质客户,有一张免费保洁的体验卡,询问他们是否需用使用。
面对知道他们住址、电话以及姓名的常用保洁公司电话,他们没有丝毫怀疑就同意了。
我告诉清风,只要房间里死一个人就行,是谁无所谓。
她很诧异,不过还是什么都没问,甚至当我问她需不需要安眠药的时候,她很笃定的说不用。还说,我是无法理解她这种做苦力活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力气。
07
我并不知道清风是怎么动的手,不过她给我发了一张照片,一个男人趴在地上,后心是一把剪刀,血溅的哪里都是。
从房间的装修和窗外的景色,我可以确认就是华龙名苑 3 栋 406 室——我的家。
死的应该是男房主!
第二天,我在华龙名苑的附近偷偷观察,心中窃喜不已。
在这个信息为王的年代,只要警车从里面把人拉出来——凶宅的计划就成功了。
我仿佛已经看到存活下来的女主人面对自己丈夫死去的房子,夜夜梦魇,想尽快的搬离这里。
然而作为一套凶宅,即便是低于市场价也无人问津。
而我就在此时,轻巧的赎回我的『家』。
可我等了一天,小区安静极了,预想中的警笛声并没有响起。
我又等了好几天,依然没有动静。
难道清风骗了我?她根本没有杀死男房主?
这不太可能,我们都是被逼上绝路却又想保全自己的人,如果我杀了她的丈夫,而她不肯完成我的心愿,那就是把我逼上死路,我一定会把一切都揭发出来。
我想找她问个究竟,可从那天之后我和清风就切断了联系,这也是我们提前说好的——越少交集越不容易被发现。
我只能拿着她给我的照片,放大后一格一格的看,我可以十分确认这张照片没有丝毫 PS 的痕迹。
确确实实有人死在了华龙名苑 3 栋 406 室。
那死的是谁,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每天患得患失的盯着社会版块新闻,可近来最热门的新闻也不过是一个官员在晨跑后失踪。
引发了网友关于贪赃枉法、畏罪潜逃的热议,扒出一些所谓的官员情妇。
一切都和华龙名苑豪无干系。
李响又约了我几次,我实在提不起精神应酬,一直婉拒。
这天他照例被我拒绝后,想到什么。
他说:「姜媛媛,你别再想那套房子了,已经卖了。」
「卖了?」我的心一下提了上来:「什么时候卖的?」
「就昨天,我帮着办理的过户。」
「他们夫妻一起去的?」我颤抖着问。
李响有些莫名其妙:「是啊,那套房子是夫妻双方的名字,过户可不得两个人一起?」
说完,李响似乎想到什么,犹豫着问:「姜媛媛,你不会为了买房子和那个男房主发生了什么吧?」
我稀里糊涂回了一句。
李响长出一口气,接着家常般说着:「说来也怪,他们这次卖房卖的挺急的,明眼都知道再等几个月,房价还得大涨,他们居然市价就卖了。可把买家兴奋坏了……」
后来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失魂落魄挂了电话。
男房主没死?那死的究竟是谁?为什么没有变成凶宅?
为什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为了华龙名苑 3 栋 406 室,我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赌上了自己的一生。
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不甘心,再次来到华龙名苑从三栋 406 室走出来的新房主,是一对更加年轻的夫妻,他们手里抱着两三岁的孩子,一家三口笑的咯咯作响。
他们买这里应该是为了新分下来的学区。
到了这一步我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08
我辞了工作,每天如行尸走肉一般。
医院打来电话,说我妈快不行了,让我赶紧去见最后一面。
可我不敢去,我害怕看到她死不瞑目的眼神。
拖了很久,我才鼓起勇气去医院。
可离开家门的刹那,冰冷的手铐带在了我的手上。
审讯室。
我坐在冰冷铁质的椅子上,心跳的突突的,我佯装镇定的安慰自己。
我做的很隐秘,而且华龙名苑迄今没有凶杀案传出来。
我会没事的。
我挤出一抹笑,看似无辜的问:「警察同志,你们抓我干什么?」
可惜……没有想象中,各种斗智斗勇的审讯。
他们只是轻飘飘的跟我说:「秦香翠被抓了。」
怕我不解,又补了一句:「就是跟你联系的清风。」
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证据,我和清风见面时的视频截图,我们通话单,甚至是留在路边行车记录仪的身影。
曾经我们以为那些缜密的手段,在警察面前无所遁形。就像我自诩没有暴露过信息,清风却在我的字里行间锁定我所在的城市一样,一切都惹人发笑。
我连一丁点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做完笔录,要将我转移到看守所。
我忍不住问:「华龙名苑死的究竟是谁?」
警察看了我一眼,思考了片刻,还是告诉我:「关注了最近的新闻吗?那个失踪的官员……」
我点了点头,有些错愕:「是他?」
原来女房主就是那位官员的情妇之一,女房主为丈夫在这个官员手下谋了个工作。
为了保住饭碗,面对官员和妻子的奸情,他只能假做不知,甚至在官员过来和妻子颠鸾倒凤的时候主动避出去。
我和他们签订购房合同,男房主同意卖房时,是因为他的工作即将调动到别的城市,他将彻底摆脱官员。
那是他第一次在妻子面前做主,难得硬气了一回。
可他的硬气也不过就值五万罢了,面对即将上涨几百万的房子,男房主屈服了,加上调动工作的事出了些变故,他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和官员在他的家、他的床上偷情。
清风动手的那天,官员说要过来,男房主一如往常早早的躲了出去。
也许是来往的次数太多了,女房主和官员之间相处的很随意,清风干活时,她拎着篮子就去买菜,要给官员做一顿大餐。
而官员躺在他们的床上呼呼大睡。
再后来就跟清风发给我的照片一样,她下手很利落,一刀就扎穿了官员的后心,他想求救,一路爬到客厅才咽气。
「可是……」我依然很疑惑。
警察扫了我一眼,才跟我说了后面发生的事。
女房主回来后看见官员的尸体,第一反应是男房主因为愤怒偷偷回家杀了官员。
为了帮丈夫掩饰,女房主第一时间收拾了现场,把官员的尸体扔到了小区的窨井里,华龙名苑物业奇差,已经很多年没人管过窨井,常年都弥漫着臭气。
「一个女人拖着尸体在小区里,就没有一个人看见吗?」我皱眉。
「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警察没回我的话。
「凶宅……」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警察笑了笑,接着变得若有所思:「目击者的动机和你一样,他正在卖房。」
我恍然,我想制造凶宅,能够买回自己的家,所以杀了人。
可小区里的人怕影响房价努力的掩盖死人的事实。
毕竟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再说只是晚点报案而已,又不犯法。
直到交易完成,目击者才报了案,事发了。
后记
我被判了死刑,没见上我妈最后一面,我想知道她走前说了什么,终究没有人告诉我——一个念头,就是咫尺天涯。
可清风不一样,不知道她的父母和孩子花了什么样的气力,总之村子里写了联名信,细数了他丈夫的卑劣行径,和清风的无奈,希望法官从轻处理。
最终清风还有机会和她的孩子团聚。
原来……只有我罪无可恕……
作者:姜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