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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嫌弃的恶毒女配的一生

见到楚国公主华清时,嫉妒,就像密密麻麻的蛛网包裹着我。

她是楚国唯一的公主,嫡出的她自小金尊玉贵地养着,举手投足的文雅风范折服众人。

明明我也是公主,可是大夏国皇子公主众多,我母妃早在我四岁就死在冷宫了。

眼前的少女一袭月白长裙,发间简单铃兰玉钗点缀。

耳朵上明珠莹润光洁,整个人沐浴在春日暖阳下,美得不可方物。

我满头金钗朱翠压得酸痛的脖子不由得僵硬住,心里却嗤笑着,嫡公主如何,不还是送到我们大夏国和亲吗。

尽管我明白,就算和亲,华清公主也是不同的。

她背后是整个楚国,我们夏国太子未定,而她在夏国的名头却是准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华清公主一到夏国,就收服了许许多多的名门望族闺秀,包括夏国众多公主。

许多不受宠的公主因为华清的原因被父皇关注,不止公主,连我的几位皇兄也前赴后继恭维她,众星拱月。

我越发嫉妒,这样琉璃般的女子,就要碎的一地才好啊。

而在外人前,整个夏国与华清公主最交好的公主却是十九公主,也就是我。

对着她,我永远一副乖顺柔弱无害的模样。

笑盈盈地帮着她习惯夏国的一切。

我和她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整日黏在一起,整日好姐姐地唤她,仿佛我们是世上最亲密的同胞姐妹一样。

或许是自小成长的环境单纯,华清被保护得很好,为人赤诚天真。

看着她被我糊弄着团团的样子,我心里就止不住的得意。

直到看到我残害宫人时,她瞪大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仿佛看着深渊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我被她震惊然后干呕的样子逗到了,不过是惩治几个宫人罢了,就吓成这样子?

后来她再不肯见我,听服侍她的女官说,她被吓到了,整夜噩梦惊醒,尖叫连连。

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的我,在她宫墙外沉思着,这样干净的人,得像我一样满手脏污血腥,才有趣啊。

花朝节,所有夏国宫廷贵眷都到伏龙寺朝拜。

华清与皇后娘娘携手游历伏龙寺的盛名景点,看着由皇后引领下,与七皇兄相见后双颊绯红的华清,我怔怔良久。

真有人如此好命?

出身高贵被人如珠如宝呵护长大,婚事更是顺遂得意。

整个夏国皇室蛇鼠一窝,只有七皇兄鹤立鸡群。

仪表堂堂且不重女色,夏国皇室子弟哪个没有几个姬妾,唯独七皇子的后院,干净得一朵杂草都没。

有皇后的授意,父皇的暗许,两人的进展更是顺利。

如果还是当初我和华清无话不谈的时候,我一定能知晓他们之间的相处细节,可华清对我心有芥蒂,疏远了我。

可恶的是,我多年呕心沥血才在夏国立住脚跟,因为华清若有若无地排斥我,其他人自然趋炎附势,开始排挤我。

我脸上笑着,手指甲却扣进掌心里,好想拖着高高在上的她一起,陷在恶臭腐烂的地狱里,品尝我的痛与苦。

我不但嫉妒华清,更恨她,她拥有我奢望的一切,却把这一切都看成理所应当。

好在,很快我的机会来了。

华清来到夏国一年后,夏国国内时疫爆发,宫中一片大乱,夏国皇后还有华清,一同感染上了瘟疫。

两人多日高热不退,七皇兄为皇后侍疾,而华清那除了她的宫人和太医,并无夏国皇室过问。

父皇召见太医问询数次,太医跪地惶恐不安,道华清时日不多,得早作准备告知楚国准备丧葬之事。

所有人避之不及时,我搬到了华清的宫内,悉心照料着她。

陶华宫外,众人都在等她的死讯。

陶华宫内,我擦拭着华清额头上的汗珠,喃喃自语,你不能死,你得给本宫活着,活着看着本宫是如何一点一点摧毁你,成为你。

华清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清晨清醒了,她整个人苍白无力,「我病了」

「嗯,染上了瘟疫」

「我的贴身侍女呢?」

「感染瘟疫死了」

「怎么是你在照看我?他……」华清口中的他,自然是七皇兄。

我轻轻挑一下眉,「他啊,在母后跟前侍疾,不幸染上瘟疫,高烧多日,如今昏迷未醒呢。」

华清死死抓住被褥,而我轻轻抚平被面上的褶皱,

「因为你病重,父皇一早派使者去了楚国通信,楚国使者怕是明后日就能到了。」

我定定看着华清,楚国使者来,华清若是平安无事,那婚事便要定夺下。

而人中龙凤的七皇兄,却在阎王殿转悠着,华清会嫁给我那个皇兄呢?

除了七皇兄,其他的都是臭鱼烂虾,这朵来自楚国的高贵清莲,终究会凋零在夏国皇室这块烂泥中。

华清病愈后两日,我因为照顾有功,父皇特封我为昭禧公主。

这是皇后嫡出公主才能有的封号,从冷宫里人人能欺辱的贱籍,到如今宫中最尊贵的昭禧公主,我付出多少代价和心血,只有自己知道。

除了这个好消息,华清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四皇子跪在殿前叩谢皇恩时,我正在华清宫内告知她,皇后娘娘病重醒来,得知七皇子高热退了却痴傻了,生生吐了口鲜血,就精气神大衰,太医说这个冬天怕是难熬。

皇后殡天,要举国守孝三年不得婚庆,所以下个月,四皇子会册封太子并大婚。

这场瘟疫将一切打断,美梦破碎,华清自此不愿踏出宫门。

这怕是我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刻。

四皇兄是城府深沉之人,更是野心勃勃之辈,他盯着皇位不是一日两日了。

然而他母妃出身卑微,自是无缘大统。

这场瘟疫,我们策划感染的应当是父皇与华清,却不想皇后得上了,连带上七皇子。

父皇多年身浸女色酒肉,龙体早就掏空了。

贴身太监早就是四皇兄的人,一位绝色美人就让父皇将皇位继承人定下来,一切都往我们计划中进行。

除了华清声称病愈不久,无法成婚,要求推迟婚礼。

而接下来一件件事,迅速发生,更是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那日我身后簇拥着一众皇室贵族,无不贺喜我得昭禧封号。

深秋暖阳伴着恭维话语,我整个骨头都酥软惬意,却突然冲出一队禁卫军,一把将我擒住拖走。

身后惊呼不断,却无人为我说话,被拖走时,只见陶华宫执事女官朗声道,「殿下有令,审讯昭禧公主。」

只听皇上命令的禁卫军只顿了下,便将我交出。

等我被押缉在陶华宫一盏茶时后,华清才领着宫人从内殿出来。

她蹙眉蹲在我身前,轻声质问,「你为何要害我?」

我定定看着她,「你知道了?」

「证据确凿,你和四皇子谋反,以染有瘟疫之人伺候陛下与我,物证口供云霁已经交给皇上了。」

云霁是七皇兄的表字,想来七皇兄计划成功了。

我低头不语,面前的华清却泪如雨下,啜泣着,

「初来夏国,每个人都是带着目的靠近我,我只觉得和你投缘。」

「你和我母后一样温柔细心,我一直将你当作亲姐妹看待,除了那次亲眼看到你毒辣狠绝的一面疏远你,自问并没有对不住你,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我看着华清接近崩溃的模样,越发觉得有意思。

亲咬下唇,我装出一副无辜模样缓缓说:

「我也是身不由己。虽然四皇子逼我不得不如此,可瘟疫的解药我有,所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华清愣住了,看着我眼里满满的诚恳,她动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时,只见宫人带着圣旨到了陶华宫,

「昭禧公主涉嫌谋逆,罔顾圣恩,罪大恶极,关入栖梧宫不得入。」

雷声大,雨点小,罪名严重,处罚却如此之轻。

是夜,我便接到了李云霁的信,「富贵可保,性命无忧,不得接近华清。」

我将信缓缓烧成灰烬,七皇兄是真心爱重华清的,这是她的幸,也是她的不幸。

当初四皇子逼迫我里应外合谋害父皇与华清时,我便偷偷传讯给了七皇兄。

我能保华清一命,条件便是无上的富贵,以及性命无忧。

七皇兄自然答应了我,华清在服下我的秘药后醒来,而那药寒凉入骨能好好活着,此生却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她是楚国出身的和亲公主,未来的夏国皇后,却不能孕产,那她的尊贵与一世安稳只能牢牢攀附他人。

我笑着饮完一杯又一杯美酒,一个女子和心爱之人不能拥有爱情结晶,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与他人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会有多么痛不欲生呢?

我会耐心等着那日出现。

此刻华清一无所知,安心待嫁,这场婚礼盛大庄重,一切所用皆是世上最好的稀贵之物,所嫁之人是心里朝朝暮暮心爱之人,这种幸福是多么令人羡慕。

华清的婚礼定在阳春三月,楚国太子大驾元清衡,到夏国祝贺。

这位与华清同胞兄妹,果真神韵极其相似,温润如玉,芝兰玉树,在我们夏国一众皇室里更显得皎月般光洁。

其实一开始,我还没有想到这位太子身上,能有我有什么想要谋划的。

直到御花园里相遇时,此人长揖一礼,

「吾妹自幼娇矜,多谢昭禧公主照顾。华清病愈更是感谢公主悉心照料,父皇母后托我见到公主,定要多多感谢。」

呵,真是有意思的一个人。

我看着这个楚国太子,无数个想法翻涌着,却轻轻咬着唇,「你想怎么感谢呢?」

楚国太子微微一愣,随后笑着说,

「珍馐美味,珠宝玉石我会着人送到栖梧宫,望公主笑纳。」

我笑得更明媚了,心道,你妹妹如此金贵,世间万物有什么能比,救命之恩得更有诚意才行,不如你楚国未来的皇后之位吧。

当初的华清引来夏国皇室众人追捧,是因为自身气度不凡和高贵的出身。

而她的同胞兄长更是受欢迎,是因为那可是楚国的储君,何况他还生了那样清绝的容貌。

高贵的出生,出尘的气度,绝色的脸,足以让夏国后宫能见到他的人都沉沦。

元清衡在一次被我九皇姐拉入荷花池,想以此赖上他,被我解救后,看着来到夏国后历经数不清的桃色风波,无奈笑道,「你们夏国女孩子可真直率大胆。」

「楚国男子,都如你这般温柔有礼?」

「啊?」元清衡没想到我会语带讥讽,愣在当场。

若不是楚国储君的身份,他这副样貌,早就被我那些有点权利的皇姐皇妹直接圈禁养起来玩坏了,哪会和他玩这套迂回战术。

「你若不想回去时带上楚国女子为伴,最好还是少来宫中。」我似笑非笑看着他。

元清衡黑瞳里倒影着御花园里万千春景,他笑得很好看,和华清笑起来很相像,只不过多了些缱绻的意味,「可我想见你呢?」

若是那些单纯痴恋他的女子,听到这话不免芳心大乱,双颊绯红做他想,当然我也装成这般模样,惊讶不已,「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朝我走近了些,

「我知我们相识不久,有些话很是唐突。可我也是七尺男儿,不会招惹于你又不管不顾的。」

我在夏国皇室生存的这些年,什么样嘴脸的人没见过,自己更是会装成多副模样。

我一贯爱装成柔弱单纯的模样,却不想正中元清衡口味,可是他亲妹妹却是见过我残暴一面的。

我微微低垂着头,

「你会后悔招惹我的。华清公主没有告诉你我残害宫人吗,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太子殿下。」

哪知他更是激动起来,一把拉过我的手握住,

「我知道的,那些宫人罪有余辜,他们在你年幼时万般虐待你,你只是报仇而已。往后有我庇护你,你再也不用如此了。」

原来是想来救赎我,上位者总是喜欢征服难以征服的,因为这样才会有成就感。

面对逢迎他的,他觉得无趣。

反倒觉得一个心狠手辣,步步营算的女子的爱会真心实意。

面对楚国太子的真心剖白,我轻轻靠在他怀里,抬头仰望他,手轻轻搭在他胸前,感受他强烈的心跳声,

「衡郎,如果能早点遇见你,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回应我的是更有力的怀抱,我在元清衡怀里瑟缩着,好像寻到了终身依靠一般。

他果然很受用,我想我们情意绵绵的模样,陶华宫的华清知晓后,会不会很惊喜。

这件事如我所料,就算元清衡看上了我,我们也不会顺利的。

华清的态度很坚决,作为准太子妃和楚国嫡公主,她的话很有分量,听说已经不止一次有宫人听到二人为我争吵不休。

「我早就告诫过皇兄,她心思不纯,手段了得,不要与她有接触,皇兄不听不信,现下居然跟她情投意合?皇兄是楚国储君,怎能深陷于她这种心机深沉的女子!」

「苑苑当初惩戒宫人的事我早就调查清楚,是那宫人在她年幼时虐待凌辱过她,她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不经人苦莫劝人善,往后有我在,她便不会如此了。」

「呵呵,皇兄真是天真,本性难改,就算皇兄执意身赴深渊,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的,我会修书父皇母后告知此事,届时皇兄不想放弃也得放弃,不如早做放弃。」

兄妹二人争吵不休直至黄昏,结果是一纸信书快马加鞭被送往楚国。

之后元清衡同我乔装一起游历夏国山水,对着风景名胜许下真诚誓言。

愿同君看千山万水,万年同心。

愿携卿赏花开叶落,朝夕共处。

我此生不信情爱,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也不过权衡利弊而已。

若他元清衡不是楚国储君,我怎会与他演这场郎情妾意的戏码。

我要的是楚国皇后之位。

自小生活在阴沟中,被阴霾笼罩久了,自然心地不怎么光明磊落。

元清衡信誓旦旦会娶我为后,我却不信。

我拿捏着李云霁的把柄,想威胁他极力促成这场婚事。

早就被册封为太子的李云霁并未迁居东宫,而是在东六院中和一众未封王的皇弟们住一起,对外称探望皇后方便,其实也是为了能多见见华清公主。

而我们约见在皇家佛寺中。

我小心翼翼,李云霁看我这副样子,嗤笑一声,

「你这般小心,难不成还有什么鬼祟计谋怕人知晓?」

「小心驶得万年船罢了,皇兄光明磊落,自当一言九鼎,答应我的可别食言。」

我盯着佛寺里的佛像,佛慈众生,可佑我这般人。

李云霁沉默了一下,「我已留你一命,你还是昭禧公主,怎么,还想要别的?」

「楚国皇后。」我斩钉截铁道。

见李云霁面露不屑,我也不气,缓缓道,

「当初四皇兄逼迫我里应外合让华清感染瘟疫,我虽然有秘药保她性命,可也告诉过你,这药性霸道,用了她再难有子嗣。你就算知道如此也让我用了药,可华清公主知道吗?」

「那满心满眼只有你的公主殿下,知道心上人为了继承大统,为了铲除所有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人,眼睁睁看着她得瘟疫,看着她服下再也生不了孩子的药,她若知晓一切,还能心无芥蒂嫁给你吗」

李云霁脸色阴沉得吓人,我甚至觉得他想当场杀了我。

与虎谋皮,我自然是提着心的,好在他只是冷淡瞧了我一眼,

「你先回去,我会着人告知你消息。」

我想了想,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跨出佛寺时,回头看了眼李云霁。

这件事若成了,双方有利,我虽威胁了他,可也留下把柄。

曾是一条船上的人,以后为了在楚国地位稳固,我自然要多多为背后的夏国谋划。

而消息迟迟不到,更让我惶惶不安的是,元清衡也有数日未见音信,而后日便是楚夏二国联姻,华清与李云霁大婚的日子。

我看着满宫都在忙碌,心中更是不安,婚事一过,三日后元清衡便要回楚国了。

直到大婚当夜,李云霁和华清不在婚房共度良宵,却提着剑对着我的脖子。

七皇兄李云霁气势凛然,语气坚定,

「只要你能出气,我立即杀了她,寰儿,我……答应你此生此世心中只你一人。你若喜欢孩子,我可以从皇室宗亲中抱养个有缘的……寰儿,你不要不理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锋利的剑几乎刺破我的脖颈,我能感觉整个胸襟被血浸湿。

我不敢动,只眼看华清,楚楚可怜,

「求求你,华清殿下,不要杀我,我当初也是被逼无奈才害你的,求求你,我不想死……」

凤冠霞帔,一身红嫁衣,华清的脸色苍白,萎靡不振,「杀她何用,不过徒增业障罢了。」

李云霁手中的剑掉落,他转身紧紧抱住华清,不停地许诺往后绝不辜负,不停地哀求,哪里还有昔日傲视众皇室的清贵模样。

我是没料到,他会选择釜底抽薪,以绝后患,由他揭开曾将计就计借着瘟疫一事扳倒四皇兄,没能保护好华清让她受此大劫。

虽然佳人得知后一时难以接受,总好过他日从他人口中得知,那只会更加伤心心上人曾算计自己,欺瞒自己,嫌隙只会更深。

华清被哄走后,李云霁眼神阴鸷地看着我。

我捂着脖子,狠狠瞪回去:「七皇兄想过河拆桥吗?」

「想又如何。」他重新提剑靠近我。

「我可是父皇亲封的昭禧公主,如今最得父皇宠爱,你杀了我,正好给其他皇子拉你下马的机会。」

「昭禧?这个封号你也配!生母低贱放浪,你虽然是皇室血脉,可你那个不甘寂寞与侍卫苟合被凌迟处死的生母,是你永远抹不去的污点。就这个污点,你也不可能嫁给楚国太子为妻。」李云霁旧事重提,更让我恨得指甲扣入掌心。

四岁时,夏国皇室虽然公主皇子众多,可当时舞姬出身的母妃备受宠爱,我更是一众公主中最受宠的。

可母妃被揭发与侍卫有私情,当时连同我一起被丢进冷宫。

我是亲眼看着母妃被凌迟处死的,那血腥味浓得我现在都还记得,午夜梦回,总是梦见那个血淋淋白骨瘫在刑房里。

母妃是证据确凿还是被人陷害,当时年幼无从得知,可若是她不是卑贱的舞姬出身,怎么会死得这般凄惨恐怖。

所以我要爬得高高的,一步一步,哪怕鲜血满身,罪孽深重也不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李云霁到底还有所顾忌,此刻没有取我性命,他命宫人压制我,让一个太监生生掰落我的下巴,灌了一碗药汤。

「寰儿不能有孩子,那你这个毒物凭什么能有。放心,我会让你嫁给元清衡,你会作为九公主媵妾,一同嫁入楚国。」

李云霁笑了笑,残忍地说。

那碗药疼得我整个人在地上痉挛着,我分不清眼中模糊的是泪还是汗。

我知道若有镜子,此刻的我肯定像沟里蠕动的蛆虫。

我发誓会让李云霁后悔没杀了我,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很快,九皇姐和元清衡的婚约就定下了,在立秋后。

元清衡在华清与李云霁婚礼结束后就回楚国了,并未和我见面,也没留下只言片语。

我明白他知道我曾害过他的好妹妹,恨上了我,我不懂的是,既然不愿见我,为何答应我一同嫁入楚国?

我想立秋后见到他就能有答案了。

华清成了夏国太子妃后,七皇子兄可谓宠爱极了她。

知道她想念楚国,东宫更是大兴土木一番,一切照楚国风土人情装置,一花一草,一木一池,皆是从楚国请来的名士巧匠来打理。

知道她喜欢莲花,便亲自为她种下庭前池园满满的各样莲。

在他们恩爱缠绵时,我正被关压在九皇姐宫中,以学楚国礼仪为由百般折磨,不能有分毫差错,否则就会被鞭笞。

九皇姐高高在上俯视着我,

「十九妹,你历来聪明伶俐,自然明白姐姐这般严厉是为了你好。作为媵妾一同嫁入楚国,若他日错了规矩,污的可是我们夏国的脸面,是不是?为了夏国,十九妹可不要怪姐姐。」

我乖顺地点头,父皇缠绵病榻已经没有皇权了,整个夏国如今都在七皇兄手里,而我却是他眼中恨不得除之后快的肉瘤。

李云霁的打算,是将我放在九皇姐手中慢慢搓磨,借她的手除去我,干干净净的又省事。

我偏不如他意。

我买通九皇姐身边一个侍女,准备有所行动。

嫁入楚国前一个月,九皇姐不再为难我,总算也顾忌嫁入楚国时,身边的媵妾被折腾得要活不死有害风评,不再动不动鞭笞我。

更重要的是,在楚国,她需要我掣肘其他侍妾,我是她的刃,也是她的挡箭牌。

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后,我随着九皇姐一同去了楚国。

她为后,我为妾。

楚国的规矩,大婚后接连七日,太子都要宿在太子妃处。

可我从侍女那得来的消息是,太子并未动过太子妃,元帕洁白如雪,而九皇姐面如锅底。

最后谁都知道了,楚国的太子很不喜欢夏国来的太子妃,中意的是夏国陪嫁的媵妾。

元清衡在大婚那夜其实先来见我的,当时我早就躺好准备睡下,见他来倒也不意外,却没想会这么早,会是他先来找我。

他整个人处于纠结又矛盾中,大婚的喜服衬得他面如白玉,精致俊雅。

我没让他沉默太久,便一把将他拉过,接着低头吻住。

既然他先来找我,这样好的机会我怎会放过。

面对我的举动,元清衡显然是惊呆了。

我像个登徒浪子般,力尽所能地上下非礼。

他先是呆愣震惊,反应过来想推开我时,双手早就被我干脆利落绑住了。

我盯着他怒气冲冲的眸子,笑了笑,「招惹了我,没那么容易抽身的。」

我的吉服混着他的红袍一同落在地上。

浑身受鞭笞后难以愈合的伤痕,我让人刺成朵朵罂粟,怪异美艳,在洁白的肌肤上淋漓尽致展现着。

红烛跳动,我附在他耳侧细语,

「我害华清终身不孕,李云霁也给我灌了一碗药,就算我嫁给你,也不能与你有孩子了。衡郎你恨我怨我,可我心中爱极了你,就算你食言不娶我为后,做你的妾,我也要一生一世陪着你。」

我想我大概遗传到母妃勾魂摄魄的本事了,元清衡略有动容时,我便乘胜追击紧紧抱住了他。

二人气息相容,红帐落,烛火摇,一场云雨覆灭一切哀仇。

而独守空房一夜,便是我送九皇姐的新婚贺礼。

元清衡大婚后三日,东宫的侍妾要来拜见太子妃。

四个娇滴滴的美人跪在地上行大礼,我轻瞥了眼九皇姐,果然脸色很是难看,可到底顾忌着颜面,照着楚国的礼制赐座,顺便言语敲打几下。

那四位女子有两位是皇后所赐,有两位是梁国君主送来的。

元清衡都不怎么喜欢,宠幸更是少,要不是见过他床第间如狼似虎的模样,我甚至怀疑他在这方面清心寡欲数年,是不是不太行的缘故。

拜见太子妃后,那四位便来与我见礼。

皇后送来的两位女子倒是安分知礼,显然是用心挑选过的,貌美性子也端正。

倒是梁国送来的妖妖娆娆,仿佛举手投足间生怕外人不知道她们是来祸国殃民的,可见梁国君主用心良苦。

说起来,元清衡的母后,楚国的皇后,那可是出身梁国的长公主。

如今为了登上皇位,亲手斩杀所有皇子的梁国皇帝,还得喊她一声姑姑呢。

曾经楚梁二国为同盟,攻打夏国多年屡屡战败,最后一场战役,楚国因为梁国失信并未出兵援助,更是惨败。

楚梁与夏三国多年战争,皆是大伤,最后的战役,楚国出使臣至夏国,愿以公主和亲,两国交好歇战。

夏国答应,但要求和亲嫡公主,以嫁妆名义陪送无数金银,多年应付楚梁,夏国实在国库空虚。

楚国答应了,最后要求嫡公主为后,夏国也应允了,所以华清出使夏国和亲。

来到楚国后,我便在东宫、皇宫都小心翼翼安插自己的人手,越是微末不起眼的人,探听消息更是方便。

虽然早在探听中得知楚国皇后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可随着太子妃一同进宫觐见时,还是被惊到了。

楚国皇后不怒自威,虽然脸上带着笑,眼神平和,语调轻松,可询问时,常年身居高位才有的杀伐决断,总是如影随形笼罩在头顶。

我更是直觉,楚国皇后是个狠人,只怕楚国后宫这般干净,皇室血脉就那么几位,是这位皇后的手笔。

皇后问话结束后,我本随着九皇姐一同回去,却被宫人喊住。

重回大殿时,皇后正在逗弄笼中鸟,我跪在一旁,只听到她说:

「这么多年衡儿只心仪过你一人,你很有能耐。」

我低头不语,皇后轻笑一声,随后转身审视着我,

「衡儿说你害华清终身不孕,本该以死谢罪,可他求我饶你一命,称你也被灌了药不能有身孕。这是他头回求我这个母后,现在他正喜欢你,我可以饶过你,只是你得做件事。」

从皇宫出来就有辆马车等着我,元清衡的贴身侍卫请我上车,马车摇摇晃晃一路,等下车后,到了一处府宅。

里头一派婚礼装扮,侍女带我梳洗一番,我穿着嫁衣被引到婚房。

元清衡揭开我的红盖头,在我额头亲吻,

「苑苑,我欠你一场大婚,只能先这样补给你,在我心里,妻子只有你一人。」

这样的脸,如此深情款款,我低头不语,等再抬头时泪盈于睫,我紧紧抱住他的腰身,「我亦是如此。」

是夜,我轻抚熟睡下的元清衡的眉眼,他们兄妹二人最像的就是眉眼了,所以看到元清衡的眼,我就想到初见华清时,那双干净透亮的眼,不沾尘世,盛满一切美好。

她就像洁白无暇的玉,总让我想摔碎,践踏。

如今我是碰不到她,那我就将她亲哥哥一点一点毁给她看,杀鸡儆猴也不错。

九皇姐自婚后便夜夜独守空房,元清衡如今满心满眼只有我,又厌恶她,连例定的日子也绝不踏足她的宫苑。

其实她想找我的茬,奈何元清衡极力护我,整个东宫虽然有太子妃,可实权却在我手里,就连她想传信去夏国,也被我截留下。

我独身一人去了九皇姐宫苑,她的贴身侍女里,有的衷心不二但被我设局弄走了,也有被她猜忌自己处死了,还有现在被我买通的,明面上伺候她,其实却听命于我。

我坐在她的极华宫内,品着特供于太子妃的贡茶,

「九皇姐,你我到底姐妹,我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你便自选个死法吧。」

鸩酒,白绫,匕首。

面前的女人不可置信看着我,「你怕是疯了吧!我可是当朝太子妃!你个贱妾竟敢以下犯上?」

手中的茶微冷,我尝了口,果然口感差了许多。

我欣赏着极华宫的陈设,缓缓道:

「这宫殿的主人本来应当是我,九皇姐你才貌普通,生母也不过是夏国宫女,你又不得太子关心,忝居高位多日也该退下了。」

「呵呵……」她轻笑两声,两个巴掌朝我打来。

我承受住了,就如多年来在夏国一样,承受她的嘲笑怒骂与责罚。

「你倒是好有手段,迷惑太子痴心为你,可想我死没那么容易!我要见太子!我要见皇上皇后!」九皇姐厉声道。

我摸摸发烫红肿的脸,冷漠地看着她,淡淡道

「九皇姐,哦不……太子妃,赐死你是皇后的旨意。太子可不想见你,他有多厌恶你,你不知道吗?」

她不断摇头,不愿相信,「骗人!竟敢诓骗我!我不信!皇上!我要见皇上!」

我懒得再搭理她,转身离开前递了个眼色给她身边的宫女。

见自己贴身女官对我听令行事,九皇姐开始疯狂摔打起来,那女官更是一脚被踹倒在地。

出了极华宫,贴身心腹侍女河清便轻扶我上轿子,在耳边低语,

「主子何苦跑这一遭,让奴婢来传讯就好,如今还要受她两个巴掌。」

我只笑不语。

自年幼时,在冷宫中任何奴才婢女都能欺辱我。

当然,我那些兄弟姐妹也没少玩弄欺负我。

九皇姐生母出身不高,为了攀附其他有背景的皇子公主,总是她代为出头来欺压我。

自小我最怕见的人除了父皇便是她,可我命大总能苟延残喘活下来,被她几经折磨都没死,多次交手就摸透了她,从她身上得知了其他皇室之人品行,了解到父皇的雷霆手段。

利用她,我才能从冷宫出来,重新出现在父皇面前。

可就算脱离贱籍,我还是动不动被她以教导为由而打骂。

能亲手扑灭噩梦,这是我多年的心愿。

次日午后,极华宫便传来了太子妃急病逝世的消息。

河清替我按着腰背,我舒服地谓叹一声,

「你去看看吧,派人去宫中禀告皇后,称我极为伤心,晕倒了不能理事。」

河清领命退下。

我半闭着眼,轻摇宫扇,思忖着当初我答应皇后架空九皇姐,设陷阱让她获罪的事情。

我知道婚后一直完璧之身的九皇姐,着急和元清衡有夫妻之实,所以让她身边的侍女怂恿她对元清衡下药。

她一开始是不肯的,可眼见元清衡日渐宠爱我,也会去其他侍妾房中,婚后半年一直被冷在一边,又频频被皇后召进宫责问,果然中计。

人证物证确凿,九皇姐被囚禁在极华宫,我带着皇后旨意赐死她,她奋力抵抗,最后是被太监勒死的。

手中的宫扇被人抽走,我抬眼一看,元清衡木着脸看着。

我从贵妃榻起来抱住他腰身,将脸埋在他外袍里,「你怎么才来看我……」

又是一个阳春三月,春意融融。

元清衡声音闷闷的,「苑苑,你答应过我,不再玩弄心机杀人的。」

我如猫儿蹭蹭他后才看他,

「皇后娘娘说这是我能留在你身边的唯一条件,我只能答应她,我不想和你分开,衡郎。」

楚国的皇后娘娘,可不愿意以后的中宫嫡子是夏国公主所出。

而我能留在东宫的原因,除了元清衡爱重我,还有就是我无法有孕。

修生养息数年后,楚国再出兵攻打夏国时,可不希望有个夏国出身的皇后与皇子碍事。

楚国皇帝沉醉风月,吟诗作对,皇权旁落皇后手中数年,国政一直是皇后同太子处理。

而我答应陷害九皇姐时,皇后却很是赏识,

「衡儿虽为太子,性子却太过纯良正直,处事不免妇人之仁。既然你痛恨夏国皇室,那便好好,当我楚国太子侧室,得为楚国效力。」

元清衡神色一黯,

「苑苑,他日我定会有能力护你的。」

我轻轻揉搓他的衣角,点点头。

他半蹲下双手捧着我的脸,心疼地看着我脸上的掌印,

「掌痕为何还未消,那疯妇真是力大如牛!」

我不由被他言辞逗笑,宽解道,

「是我体质如此,自小一旦破皮受伤就会留疤,所以九皇姐鞭笞的伤痕如何也去不了。」

元清衡神色一痛,怜惜不止,「苑苑,你受苦了。」

我不语,是啊,吃了无数的苦,所以才要爬得高高的,这样才不枉此生。

那夜元清衡自然又是留在我宫内。

太子妃尸骨未寒,她的夫君和妾侍却在她的极华宫抵死缠绵。

一场欢好后,元清衡答应我,侍妾房氏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不管男女都送给我抚养。

愿房氏一举得男,这样太子的皇长子就是我的他日筹码。

九皇姐一死,太子妃位便空悬起来,楚国的世家大族蠢蠢欲动,我也不免心急起来。

我对着元清衡撒娇做痴,「衡郎,我怕,未来的太子妃会不会不喜欢我?」

元清衡摸摸我的头,一时安静。

作为太子,现在的他爪牙在慢慢长出,却依然不够锋利。

他的婚事,从来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所以只能扣紧我的手,

「苑苑,没遇到你之前,我想我可能会和父皇一样,会为子嗣绵延雨露均沾,为朝廷社稷与皇后相敬如宾。可上天让我遇到了你。苑苑,我这一生别无他求,只想与你一人共度一生,可我还是辜负你,没有娶你。委屈了你一次,我不会再委屈你第二次!」

我感动得依偎到他身上,心里很是不解,楚国皇后如此精明强干,野心勃勃想要吞并夏梁二国一统天下,为何子嗣却无心皇权,一心男女情爱这种飘渺之物?

我不断暗示元清衡自己如今媵妾身份低微,以后他的太子妃进门,自然会敬小慎微避其锋芒,不惹太子妃眼让她讨厌,只要太子妃容我,不要随意欺压就好。

果然元清衡次日便进宫,说他不会另娶世家女为太子妃,为了继续和夏国交好,要抬我为太子妃。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有反对的也有赞成的。

反对原因,除了我身份低微,不过是太子太过宠爱,怕我以后会祸乱朝政。

当然也有赞成的,毕竟现在夏国兵力强盛,虽然之前在战争中消耗不小,可依然是不可小觑的强国。

目前楚国与梁国关系不明朗,和夏国先交好才是上策。

再说,夏国九公主嫁来半年,一直被太子冷待,如今突发急病而去,会让夏国怀疑楚国的诚意。

为了表示交好,扶持媵妾十九公主为太子妃是可行的。

两派争执不休,皇后娘娘将元清衡召进宫足足三日,而我也被关在皇家佛寺,以为九皇姐诵经为由囚禁了三日。

最后的结果却是我们想要的,由司天监观看星象,择选良辰吉日册封我为太子妃。

那日元清衡回东宫,让贴身太监告诉我,下个月十五行册封礼这个好消息。

看着跪在一地的侍女太监高声贺喜,我心里畅意极了。

只是纳闷元清衡为何不亲自告诉我这个消息。

接下来我便安心等着册封礼,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些,只有拿到太子妃册宝才能心安。

在我如鱼得水时,我也得到夏国探子传来的消息。

自小顺风顺水的华清公主,如今可不太好过。

那场瘟疫让夏国皇后病歪歪的,却没让她死了倒也好。

看着太子为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太子妃绝不纳妾开枝散叶,夏国皇后气晕好几次,却硬是能从鬼门关转悠回来继续为难华清,逼迫李云霁。

而父皇已缠绵病榻,皇后与太子把持朝政,搅动风云,其他的皇子有被流放的,也有被贬为庶人的,也有以谋反名义被赐死的。

夏国变天了,皇室人人自危,当初夏国公主皇子足有几十人,如今听探子来报,七皇子似在效仿梁国君主,对同胞兄妹大开杀戒。

现在活着的,除了几位年龄小还有价值的公主,有威胁的皇子几乎都被铲除了。

真是好手段,够狠够绝!

元清衡也听闻这个消息,不由皱眉咋舌,「为了皇位怎得如此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我揉揉太阳穴,不语。

他是楚国嫡长皇子,庶出的皇子才两三个,且在楚后精心教养下,那两位皇子庸庸碌碌,胆小懦弱,根本不是他的威胁。

他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一个一切路障都被楚后扫平的人,如何能懂随时就被黑暗中不知是谁的手拽下后粉身碎骨的恐惧。

如今的夏国皇后并不是原配,父皇当初为了皇位娶了好几个世家女为后,每个世家女被利用完就被抛弃了,连身后的家族也没保住,通通成为父皇的垫脚石。

后来皇权稳固,夏国也被父皇治理得强盛太平。

他不再需要后宫女人来维护前朝关系,稳固江山,所以只要得他欢心,就能一生荣宠,于是一个年轻貌美的九品官的女儿,成了夏国的第四任皇后。

父皇娶了四任皇后,却一个嫡出的子女都没有。

因为怕嫡子威胁到本就不稳固的皇位,所以前面三任无子是他刻意为之。

最后一任皇后难产生下一个死胎后伤了身体,导致多年不孕,最后将七皇子记在名下教养。

如今册封太子的李云霁铲除了所有威胁,只要父皇一闭眼,就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称帝,华清公主自然成了夏国皇后。

果然没几日就传来夏国举国守孝的消息,父皇驾崩了。

新皇即位,称武清帝。

我撑着下巴思索,得好好恭贺华清荣登夏国皇后的宝座,送份大礼才是。

这份大礼我早就想好了,当初楚国提议元清衡再娶太子妃时,白潇毓可谓是呼应最高的楚国世家女子。

她祖父官居宰相,父亲乃太子少师,母亲是开国公嫡女,身份贵不可言,拥她当太子妃的人可不少。

听说她曾入宫陪华清伴读,二人一同长大,情分深厚。

及笈多年都未嫁,对外称是白家这辈因为只有这一个女孩,父母疼惜想多留几年,其实是想将她嫁入东宫做太子妃。

我早就见过白潇毓,那时正在楚后宫中商议太子选秀之事。

那是个沉静毓秀,端方优雅的女子,行礼间不卑不亢。

见她抬起头时,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没见过这般婉风流转之人。

不知道元清衡会不会后悔,毕竟这样的女子,才配是他的太子妃呀。

我撕咬着他的唇,逼迫他正视着我,

「衡郎,这般人物配了旁人可惜了,不如进东宫服侍你可好?」

他的唇被我凌虐出血迹,也恼了:「不曾想苑苑如此贤惠大度,我便依你?」

如此自是一般折腾,一场巫山云雨后,他将我搂抱在怀,手指勾着我的头发卷卷绕绕,

「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以前纳的妾只能留下,妥帖安置她们便是。往后我也不想再有别的女人了,白潇毓和华清是我看着一同长大的,情分如同妹妹,如今她也大了,该嫁人了。」

我闻言便舒服地在他怀里躺下,心想,你不想娶,可人家可一心想嫁你呢。

这世上哪个愿意与人分享丈夫,明面上愿意的大都是装大度,不得不向世道低头罢了。

而我这样自私小气的人,想同我分一杯羹,做梦!

恐怕白家也料想不到,自以为奇货可居,却不想等到的是一纸和亲书。

华清不能有孕,无法生下楚夏二国血脉的孩子,那就无法立足于夏,而从夏国送去媵妾,生下孩子记在华清名下抚育便可。

白潇毓就是楚国送去的媵妾。

不知道收到这份大礼,华清会是什么反应?

最好的玩伴,最好的闺阁姐妹和自己一起一同分享丈夫,真是让人期待。

而我从秀女中选了几个安分老实的女子,带回了东宫。

元清衡没料到,他应允我不再有别的女人,我却背着他带着妾侍回宫。

楚后答应我让白潇毓为媵妾出使夏国,而我必须为元清衡选几名女子回东宫开枝散叶。

这是交易。

元清衡后来自然也得知了,开始跟我冷战。

我甚至听到外头传言,太子妃惹怒太子,失宠于太子,如今太子最宠的,是新入宫的几位美人。

我全都不在意,元清衡爱宠爱谁就宠爱谁,只要我稳居太子妃位,只要侍妾房氏生下男孩送到极华宫给我抚育便可。

如今我日思夜想的便是,房氏已经到了产期,何时才会生啊。

我亲眼看着房氏的肚皮一点一点像吹气般鼓起来,她还会羞怯地给我看肚皮上因为怀孕才有的妊娠纹。

房氏肌肤柔嫩如雪白,无数条紫红色的花纹长满了她的肚皮还有四肢,她却并不难过,眼中满满的柔情,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肚子,细语着:

「这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的宝贝,妾只希望孩子平安健康就好。」

我出身夏国皇室,见惯了尔虞我诈,相互争夺,心早就冷醒如石头了,可房氏眼中都快漫出来的爱,竟然让我有点动容。

「若是个女孩,也不必抱到我的极华宫了,你留下自己养吧。」我淡淡地说。

房氏却很感激,拜倒在地,哽咽道:

「多谢太子妃恩典!妾……定会好好教养孩子,不辜负太子妃一片心意。」

我摆摆手,不耐烦听她哭唧唧,若是个女孩,我留下何用?

可房氏还是很感动,日日请安都会比其他侍妾来得早些,也会最后一个离开,每日总要拉着我说着没完没了的家常。

我看她挺个肚子挺不容易,只得耐着性子听这些无厘头的话茬。

「妾希望孩子能像娘娘就好了,定会是人中龙凤,鹤立鸡群。」

废话,她和元清衡的孩子怎会像我?不过像元清衡,也会是个模样出众的孩子。

「妾希望,她像娘娘这般厉害就好,心里有主意,精明能干,不会被人算计。别像妾笨口拙舌,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若像我这般那活着多累,若可以,哪个女子不愿无忧无虑长大,有人呵护着单纯纯善。

「妾希望,她能得娘娘欢心,得娘娘青眼,那真是她的福分。」

房氏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河清见我面露困倦,上前提醒:

「房美人,天色渐晚,一会回去就不便了,奴婢遣人送美人回去吧。」

房氏一听便随着河清行礼退下,而我的耳朵总算清净了。

我眯眯眼,困意来袭,虽然天色渐黑,可已入盛夏闷热异常,贴身衣物湿透粘腻在肌肤上,正要吩咐河清准备洗浴,看着天乌云密布像是要打雷了,心里突然突突跳个不停,只觉得不安心。

内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河清难得慌张小跑起来,

「太子妃不好了,房美人突然摔了一跤,突发惊吓,要生了!」

我定定神,吩咐人去宫里请太医,又着人禀告元清衡,才赶去房氏那。

等到了那,房氏贴身侍女就跌跌撞撞跑出来,泣不成声道,

「太子妃救救我们美人吧!求求你太子妃,稳婆说美人受惊难产,羊水先破,孩子脚先出来了,孩子大人只能保一个!求求你了太子妃!救救我们美人吧!」

内室只听到房氏气若游丝的呻吟,还有稳婆的哭求,

「贵人再使把力气吧,孩子在憋下去不行了,你也会被拖死的!」

我从没这般难以抉择过,一边是可能唾手可得的皇长子,我几乎下意识就想说保孩子。

可脑海中房氏日日请安时絮絮叨叨的样子,怎么也抹不去。

我咬咬牙,指甲扣进掌心,「孩子大人都要保!不然你们通通以无能治罪处死!」

河清正带着人进去帮忙,我却鬼使神差地拉住她的手,「救房氏,先救房氏!」

此言一出,房氏的侍女跪地磕头不起,额头都磕破却只顾着说,「谢太子妃恩典。」

或许是我作恶多端,老天爷不愿顺着我,房氏到底没挣扎过来,拼着一口气生下孩子,来不及看一眼就走了。

那孩子瘦弱得很,加之难产憋得久,哭声和小猫似的。

河清抱着孩子出来告诉我房氏没了,我心里竟然莫名难过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背过身咬住食指,直到手指咬破见血才理智回笼。

「给我查房氏摔跤的原因,告知太子房氏生了。」我气息不稳地说。

我接过孩子,皱巴巴的脸,一点不像房氏期许的那样会是个好看的孩子。

房氏给元清衡生了长女,消息早就传到了,可他人影都没一个。

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我轻轻磨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等元清衡再来找我时,我闭门不见,只让河清告诉他,他的新宠爱妾设计房氏,导致房氏难产而亡,郡主病弱,已按宫规处置。

可只要看过便知,那个身娇体柔的美人死前可是受了酷刑的。

都说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踏一步,生产可谓是痛到极致。

房氏大约是很痛很痛吧,也是,孩子被生生从她身体里掏出来的,她的血像是要流干了一样,满屋的血腥味让我想起母妃死的那天,一样的刺目的红。

自那日,我有了偏头疼的毛病。

小郡主出生在端午节前一天。

前几日房氏还笑称道,端午节那日与我一起包粽子共享节日之乐,说太子要是吃了我亲手做的粽子,定会开心。

她还说等腹中孩子出生了,每年都要亲手做粽子给孩子吃,还要教孩子包,往后做给我吃。

如今端午节,人人欢庆。

我的极华宫却安静得能听见风在室内穿过的声音。

小郡主很能哭,每次哭起来浑身打颤颤,嘴唇发乌,显然是个脾气大的孩子。

可奇怪的是,每次到了我怀中却很乖,小脑袋直往我怀里钻。

每次这时乳娘就会笑,「小主子大概是饿了,奴婢先抱下去喂奶。」

可一抱走她又哇哇大哭,偏殿只能听见不依不饶的婴儿哭闹,还有乳母的耐心轻哄。

我皱着眉,吩咐河清将郡主抱进主殿。

河清抱着一路哭闹的孩子,见我揉着太阳穴,「娘娘,要不再换个乳娘吧。」

我哭笑不得叹口气,这都是第九个乳娘了,这孩子古怪得很。

我伸手抱过她,小小的,和没有骨头一样,从河清脸上担心的神情来看,我甚至觉得她是担心我徒手捏死这个吵闹的小家伙。

我让乳娘将母乳挤下来,抱着她,用白玉瓷勺一点一点喂食着。

小家伙总算安分地喝饱奶,乖乖地睡觉了。

没成想房氏那个软糯的性格,却生个这样性格暴烈的女儿。

而元清衡时隔多月再见我时,便是我抱着他女儿慢慢走路晃悠哄睡的模样。

我将孩子交给河清,走向眼前这个芝兰玉树,如清风朗月般的男子。

「气消了?」我问。

因为我违逆他心意,擅自给他纳了四个妾侍,还处死了他现如今最宠爱的一个。

「苑苑,你心中可有我?」他皱着眉,眼中带着怨怼,「不然怎会心无芥蒂给我纳了四个妾,我如何宠爱她们,你都不在意。」

拈酸吃醋?

我是太子妃,未来的楚国皇后。

我只知道若和一群女人拈酸吃醋,这辈子都不会活得快活。

可我知道,我得哄哄眼前的男人,于是佯装恼怒,

「你怎知道我不在意,我明白你不会喜欢她们的,因为一个人的心只有那么点大,你心里装了一个我,哪能放下其他人。」

我搂着他的脖子,抬头看他,情话绵绵。

元清衡却拿下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自嘲,

「果然,先动心用情的,便棋差一招,遇见你,我满盘皆输。」

他认命般闭上眼,低头朝我吻过来。

我清楚地感觉这个吻与以往他吻我不同。

他拥抱我的力气很大,像要揉碎我的骨头,吻带着撕咬,我口中弥漫血腥的味道。

这不是那个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他。

元清衡向我得展现这个他,或许才是真实的他。

他不管不顾的吻让我几乎喘不过气,过大的力气让我像散架了一样。

我恼怒地在他背脊上挠出一道道血痕。

那个夜晚,漫长且磨人。

我想太子殿下或许得在多纳几个妾侍才行,不然照这样下去,我迟早死在他身下。

次日我照例去宫中楚后宫中请安,被晾外头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才能起身拜见。

楚后冷冷地看着我,「可知错了。」

我便又跪下来,请罪,「妾知错,请皇后娘娘恕罪。」

我无所顾忌,处死楚国赏的侍妾时,便想到今日的发难了。

楚后让贴身女官扶我起来,赐座。

「也是她罪有应得,居然敢算计太子的子嗣,死不足惜。只是你没禀告本宫就擅自处罚,很是能干啊?」

皇后语气平淡,我却听出杀伐之意,只能越发低眉顺眼。

「不过你保下太子第一个孩子,还亲自照顾,才让小郡主无恙,也算有功,赏吧。」

楚后说完,便让女官奉上赏赐,一只石榴花样的华胜,有多子多福之意。

那日从宫中回来,我便带着楚国赏赐的华胜回了东宫。

楚后说要给太子纳侧妃,开枝散叶。

侧妃出身必然是朝中高官之女,母族相助,地位自然不同于侍妾。

我冷冷地看着梳妆台上石榴花样的华胜,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楚后,不得不除。

统治楚国多年,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甚至是东宫,一举一动都在楚后的掌控中。

想要她死,还不能被人发觉,真是难如登天。

我在楚国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地培植我的势力,殚精竭虑。

一晃两年过去,楚国皇帝殡天,举国守孝。

元清衡登基为帝。

我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坐上楚国皇后的宝座。

可楚后把持朝政多年,如何舍得轻易放弃权利。

如此却正合我意。

我煽动一些朝臣,劝太后撤帘退居后宫,却又鼓动暗自听命我的势力,留太后垂帘听政,新帝登基,朝政还需太后扶持。

为此事朝堂喧闹争论了近一个月,连民间都知太后贪恋权柄,执着垂帘听政。

忧思忧虑太过,我更是加油添醋,夜夜在皇上耳边嘀咕,

「母后为了楚国辛苦数年,听御医说,数年来操持国务与后宫琐事,神思倦怠,鸠形鹄面,皇上应当多劝解母后,放下心好好颐养天年。」

次日我便听到河清禀告,皇上早上请安后,凤仪宫传来好大驳斥声,当夜凤仪宫就拖出一活活被打死的宫女。

太后越气,我便越得意。

至高的权,迷惑人心,纵然是亲生母子也会被离间。

元清衡也气极了,贬了一个太后封赏的妃子为低位才人,怒斥:

「你乃后宫妃嫔,谁给你的胆子置喙朝政!看明白自己的身份,妄想越俎代庖!」

皇帝话中的意思,阖宫上下皆知,凤仪宫的太后此后便称病不出,交还朝政。

连皇帝每日请安也免了,说龙体宝贵,怕病气过人,往后每月十五请安即可。

亲生母子,到底是心有嫌隙了。

元清衡搂着我闲看庭前落雨,落寞道,「母后是生我的气了。」

我伸手接雨,莞尔笑道:

「还有几个月便是母后生辰,皇上好好给母后祝贺一下,母后也就气消了。」

元清衡无不赞同,赞赏地看着我,「苑苑真是善解人意,有你在身边我宽解许多。」

我眯眼看着庭院中备受摧残的银杏古树,存活数年,历经多少风吹雨打,都挺过来了。

可今早河清说,树底下根系腐烂已久,看着是虫蚁若致。

真是讽刺,这般高大耸直的古树,却死于不起眼的虫蚁。

历来不把我放在眼中的太后,哪里想到我会悄悄蚕食她的势力。

可到底是猛虎,被关于牢笼只能安全一时,拔去爪牙,才能安心。

太后的生辰礼我就想好了,怎么借此给这头老虎拔牙去爪。

我传信给夏国的白潇毓,随之一同传过去的,还有一套华贵的东珠头面。

我吩咐白潇毓,借华清之手奉给太后做生辰礼,而陛下奉给太后的礼我自然也备好了,两串百年菩提串珠。

最亲信的子女送的生辰礼,太后自然会看重,也不会过多猜疑。

哪能想到会有人在其中放了相生相克,令人身体不济缠绵病榻的药物。

白潇毓的诚意我很快就看到了,太后生辰那日头戴东珠,手持菩提串出席。

我领着一众妃嫔拜倒在地,「太后千岁,愿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领着白潇毓嫡亲妹妹,上前请安,

「太后娘娘,这是皇上新封的宜嫔,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太后闻言,自然是高兴起来,连连赏赐。

宜嫔谢恩后,抚摸着平平的肚子喜不自胜地退下,我扶着太后坐下,侍候在侧。

这是我与白潇毓的交易。

她在夏国为我所用,我在楚国极力扶持白氏,举荐她亲妹妹为宜嫔,生下楚国皇长子。

互有利益。

白潇毓这把刀很是好用,我不但要用她除了太后,还要狠狠捅向华清。

夏国不得宠的白潇毓传来消息,华清有孕,七皇兄很是开心,大赦天下,并放言不再选秀,从此帝后一心。

怎么可能?用了我的秘药,华清怎会有孕?

白潇毓说七皇兄遍寻天下名医,最后有一位游医很有能耐,一眼就看出病因,历经一年详诊,多方试验,华清总算有孕了。

听到消息,我生生气吐出一口血。

这算什么?

我越发得恨,这天下所有的好运,只怕都让她一人得了吧。

我倒要看看,她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

元清衡登基五年,渐渐把握朝政,帝王之气威严迫人。

后宫妃嫔经过一场大选,不说佳丽三千,三宫六院却是填得满满当当。

那个当初曾对我说除了我不想再有别的女人的清隽男子,不管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还是维护与他国关系,到底还是纳了许多女人入宫。

我的朝阳愤愤不平地抱怨,父皇越发留恋后宫新进的妃嫔,为了她们居然冷落母后,朝阳再也不要理父皇了!

朝阳是房氏为元清衡生的皇长女,自幼就记在我名下,如今已有六岁了,长得很像元清衡,或者说像极了华清,备受宠爱,还未及笈就受封朝阳封号。

我不予置否,只是精心地择花插瓶,心里想的是,这几年来,太后越发凤体违和,就算有心把持朝政,也无力招揽朝臣为所用。

后宫也渐渐在我把控中,除了太后自己宫中侍候的老奴才衷心耿耿,也没什么得用的人了。

河清方才禀告,御医这几日频道出入凤仪宫,脉案也记录脉象已有麻促脉之兆,乃濒死之脉象。

笠日,凤仪宫便传来太后今早突发昏厥,如今卧床不醒。

等我去凤仪宫时,元清衡正侍立在册,想起来我们已有数月未见。

宫里妃嫔越来越多,他忙着前朝政务,还要维持后宫雨露均沾,颇为不易。

只是他不肯见我,倒不是有了新宠,而是因为几月前白潇毓的传信。

信中说,七皇兄将华清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从怀孕到生子,华清身边都被看护得很紧,没有一丝一毫能下手的机会。

所以她平安产下皇子,孩子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母子二人被保护得很好,白潇毓几次三番动手都没成功,还差点被抓住马脚,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几月前,华清再次怀孕。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华清命人传到楚国,太后听了使者汇报,自然是开心的,元清衡更是大喜,命人将几马车稀贵宝物载去夏国贺喜。

当夜更是开心地在我宫中畅饮,朝我感慨华清所托良人,共度一生,他做兄长的总算能放心了。

我不语,只递了个眼色给河清。

侍女们皆被她带走,整个宫殿中一片奢靡,只听见影影约约丝竹管弦之音,我勾勾帝王的腰带,做出妩媚之相,小声魅惑道,

「臣妾好羡慕华清啊,能有儿女承欢膝下。陛下赐臣妾一个皇子吧,皇后嫡出,名正言顺,他日也好免了储位之争。」

元清衡闻言顿了顿,眸色深沉,

「苑苑,你身边已有朝阳了,难道你想从其他后妃那抱个皇子来养?」

我摇摇头,将他的手放在平坦的肚皮上,

「其他妃嫔所出就算记在臣妾名下,可到底还是差了许多,不是真正的中宫嫡出,臣妾想要一个世人眼中,臣妾所出的嫡子。」

元清衡不解,我便附耳细说。

如我所料,一听完他便不可置信推开我,哪有半分醉酒模样。

「荒唐!你竟然敢有这样荒谬的念头!」元清衡大怒。

我无视君威,「为何不敢有!从我得知华清生下皇子,我便夜夜恶梦,梦见七皇兄生生掰开我的下巴,给我灌已绝子嗣的药汤。皇上,臣妾的心日夜如同油煎火烤!」

「疯了!朕是不会答应的!」他看着我的眼神带了些许冷漠,却越发让我坚定。

「皇上,如此大怒,是臣妾的罪过,只是心魔已出,再无回头路。」

我拔出头上的金簪抵在咽喉出摩擦,威胁着。

元清衡显然是被我气狠了,一把夺过我手中金簪,大声唤着贴身太监,

「皇后身体不适,暂且幽居坤宁宫,无朕口谕不得擅出」

话毕,冷冷地扫了眼我就出去了。

我拧眉,既然如此别怪我无情了。

我原计划着,献上一名女子给元清衡,待她有孕,我便也对外称怀孕。

等那女子产子,便抱来,去母留子,瞒天过海,世人皆当是我生的,如此我便也算有孩子了。

可是元清衡不答应,事在人为,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也一定要让他答应我。

太医说太后沉疴已久,需要静养,不能耗费心力,我一听立即面露忧愁,心里却开心得紧,

「太后多年来为了楚国劳心劳力,如今皇上登基,太后可以好好修养,臣妾也会三餐茹素为母后祈福。」

元清衡闻言看了我一眼,动动唇,

「皇后有心,母后自然明白的,朕也会一同茹素为母后祈福。」

躺在床上的太后哪有昔日精明强势的模样,脸色灰白,不停咳嗽,声音透着无力与沙哑,只是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想要我死。

可是如今卧床休息的楚后却是任由我拿捏玩弄的。

我命人深夜将冰凉的井水浇在她身上,本就病弱的她,如今更是命悬一线,可是我不会让她死,我还要她替我将华清从夏国传召过来。

别有居心的信,千里迢迢来到夏国,告诉尊贵善良的华清公主,她的母后怕时日不多,想要死前在看一眼宝贵的女儿和外孙。

我命太医好好救治太后,遍寻天下名医与药草,楚国上下人人称颂我孝顺,暗地里我又让人折磨太后,希望她憔悴凄凉刺伤华清。

信去了一月,两个月,三个月,都没回信。

我面上淡定,心里微微着急。

而去信后,梁国国主以探望姑母为由亲临楚国。

我只得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个颇有手段的君王。

若他查探出太后病的蹊跷……

第一次会面后,就算我端正着身子,目不斜视,也能感受到一侧炽热暗藏掠夺的目光。

元清衡很是欢迎这个梁国表兄,热络地拉着对方谈天说地。

仿佛多年前梁国失约导致楚国大败,让华清和亲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甚至酒醉后向我吐露,这个表兄乃当世豪杰英雄,雄才大略,自小他便很是仰慕于他才能。

元清衡却不知他仰慕的梁国君主,可是屠戮所有手足才登上皇位的。

他更不知,他的好表兄竟然敢潜入我寝宫,在他酒醉后不醒人事时,视他无物般,捂住我的嘴,强势地占有了我。

我浑身青紫躺在元清衡身边,废物,软弱无能,真是国衰主弱。

次日元清衡看着我一身欢爱后才有的痕迹,皱着眉道,「我吃醉了?这都是我弄的吗?」

我一言不发,他以为我生气,好言哄劝,「苑苑,我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我下次定不会了。」

我扣弄着床单,脑中还回响着梁国君主走之前撂下的那句,「后日,御花园莲湖见。」

那般不容拒绝强硬的命令,视楚国皇后为娼。

我心头恨恨,却又畏忌,他出入我宫殿如同行走在他梁国后宫,不止因为身手了得,恐怕楚国有他不少细作。

元清衡见我还是不理他,一把搂住我,在我耳边低语,

「我知道你气我昨夜喝醉弄伤你,更气我不答应你假孕生子而冷待你。苑苑,这些时日未见,我心里更是一直惦记你。」

他亲吻着我耳朵,我偏过头躲开,他叹口气,掰过我脑袋与他直视,

「苑苑,若你真的想要这般,我答应你,若有一日我不在,起码旁人眼中你是有亲生皇子傍身的,你有依靠,有倚仗。」

他笑容清朗,句句肺腑。

那一刻我想我是有些动容的,我主动亲他,手臂缠在他脖颈出处,这天他为了我第一次罢朝。

一室春光弥漫,有元清衡的气息,更有挥之不散的梁国君主的气息。

虽然已然入秋,可还是晒得厉害。

御膳房送来月饼,河清切成小块供我吃,看着象征团圆的月饼,我笑着说,

「华清公主如今是货真价实的夏国皇后,太后病危如此,都不肯回来看一眼。」

河清从容得给我打着扇子,「那再修书一封吧,娘娘不是也有好消息要告诉华清公主吗?」

是啊,我得告诉华清,告诉七皇兄李云霁,我有了身孕。

我摸着肚子,河清给我缝制了一个软包放在身前,日日抚摸着肚子,行走间小心谨慎像是真的怀有身孕。

可信还未开始打发人送出去,华清的信倒是先来了。

开篇慰问了太后凤体和元清衡的龙体,并提醒元清衡多加戒备不要宠信我,因为我心狠手辣,心思深沉。

而信中最重要的信息是,夏国要出兵梁国,让楚国切勿出兵援助。

元清衡这时倒是想起了当初梁国失约导致楚国大败,很是附和华清。

呵,真是兄妹齐心。

我自然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楚后,你的儿子和女儿要一起联手覆灭梁国。

楚后瞪大眼,气促得胸口不住起伏。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我自会阻挠,唇亡齿寒,李云霁的野心可不止侵吞梁国,一旦梁国收入囊中,下一个手下败将就是楚国。」

元清衡很天真,满口答应,无视群臣和我的劝谏,对峙朝臣,

「朕是皇帝!金口玉言,我已经答应了夏国,怎好反悔。吾妹是夏国皇后,两国交好,往后和平共处,百姓也能安心度日。」

我扶额,脑袋疼得厉害,楚后那样一个人物,怎会有这样天真纯信的儿子?

两军交锋,楚国隔岸观火,根本不知这火一旦烧起来,将席卷天下,楚国也会被焚烧殆尽。

夏国强悍,长驱直入梁国,打算生擒梁帝。

而梁帝屡次修书楚国相助,信都石沉大海,便明白楚国站队夏国,看着大势已去的国家,梁帝亲自带兵对峙夏国,猖狂笑骂,后来被夏国首将一刀斩于马下。

而我背着元清衡调去的军队,也折损在那场战役中。

我心疼地滴血,越发厌恶元清衡。

大胜而归的夏国,很快致信元清衡,不日华清公主将会带着太子和小公主回楚国。

我暗地里悄悄筹兵买马,勾结权臣,打算等华清一入楚国宫廷就逼元清衡退位,而我凭借腹中胎儿管理楚国朝政。

再次见到华清,我一直汹涌的妒火烧得更旺了,她左右各立两个金童玉女,衬着她普通九天神女般琉璃神圣。

从她澄澈的眼,明媚的笑容,还有通身莹洁的气度,就能知道她与李云霁婚后很是恩爱。

我浅笑着渡步上前,「时隔数年不见,华清公主还是这样年轻貌美,真独得上天宠爱。」

华清很是冷淡,见简单寒叙都不愿意,直奔主题要面见太后。

我扶扶鬂边的盘龙步摇,

「母后抱病多年,听闻你回来,怕你心疼,想要仔细梳妆后再见你,公主稍等便是。」

我带着华清在皇宫转着圈子,像头狼在伺机发动攻击。

华清不耐,「我是楚国公主,这些景色我早就看腻了,我要见母后。」

她盯着我,语调平缓却眼神咄咄看着我。

既然如此,我便只能带她去楚后的宫殿。

偌大的宫殿,入目一片荒凉,一个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有。

华清见状,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随后急步跑进去。

很快我在宫殿外就听到了华清撕心累肺的哭喊,我享受极了。

就是要她痛,越痛我心里越松快。

华清哭肿着眼,拔下头上的金簪向我气势汹汹地刺来,

「我要杀了你!李苑苑!你心如蛇蝎,竟敢让人勒死我母后!我要杀了你为母后报仇!」

我命暗卫擒住她,莞尔,「你想杀了我?可我腹中有你的亲外甥,你真的想要一尸俩命?」

若她杀了我,我也会开心,这么干净的人手上却又我这条肮脏的命,玷污她纯良的世界,让她永远铭记杀人的感觉也好。

毕竟善良的华清公主,可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呢。

华清难得粗鲁地啐了我一口,

「荡妇!梁国皇帝死前猖狂笑道,楚国皇后酮体曼妙,一身红罂粟艳绝天下,你与梁国皇帝暗中苟且,只怕这是个野种吧!」

我听着脸色越来越冷,那夜的侮辱,竟然让梁国皇帝当众揭开,我强做镇定,

「梁国皇帝死不甘心,故意摸黑我好给楚国摸黑,当初九皇姐鞭笞我留下伤疤,贴身伺候的宫女都能知道,宫里皆知我身有红罂粟,谣言而已。」

我说得淡定,指甲却死死扣进掌心。

我命人将华清关押,小太子小公主分开看管,然后修书一封夏国。

心爱的女人,宝贝的子女都在我手里为质,李云霁你是选江山还是要爱人呢?

元清衡在我逼宫后,就被我着人看管起来。

我对着夏国下了战书,此举不成功便成仁。

七八日后,一收到我的战书,知道妻子孩子都在我手中,李云霁果然求和。

呵,我那个高高在上的七皇兄。

已经位于权利巅峰,梁国已被攻破,只要打下楚国就一统天下。

这是古往今来多少国主的欲望。

楚后若是知道自己的华清这般有魅力,蛊惑得夏国君主同意我各种勒索,只为心爱之人无恙,只怕当初筹谋起来就不会畏手畏脚。

我要李云霁拱手相让楚国边境我要的数百个城池,并且赔偿大量的金银财宝,十年内不足兵踏楚国!

李云霁答应了。

可是我只是答应让华清和小公主还有小太子活着,却没答应不折磨她。

我让宫人掰开她的嘴,如同当初的我一样,灌了数碗红花汤。

看着她蜷缩在地,额头冷汗不停,捂着肚子疼得蜷成一只虾,还倔强地狠狠地瞪着我,眸子里是翻江倒海的仇恨。

「夏国想要一统天下,你这个楚国出身的嫡公主可是夏国人的肉中刺,眼中钉,怎会想要你活着。你的夫君,远在千里之外,为了你答应与我签订不平等协议,只怕现在应对百官无暇顾忌你,华清,孤立无援的感觉如何?」

我冷笑着,用脸踩在她的脸上,睥睨着她。

华清目光不屑,唇色苍白,讽刺,

「皇兄只是一时被你控制住,他就不该不听我的劝告,否则你这个跳梁小丑怎会位居皇后?他不该宠信你,你也不配他的爱。你利用他做你的跳板,才会有如今的地位与荣华,可你却不知感恩!」

「李苑苑!你就是条狼!良心狗肺!是一条永远捂不热的冷血毒蛇!」

华清那纵然是痛到痉挛,还是疾言厉色的模样让我很不快,

「元清衡除了一副好模样,内在就是草包一个,楚国在他手里永远不会繁荣起来,早晚国破家亡。他自以为护住我,可我如果是单纯良善之辈,只怕早就被你母后拆吃入腹了!华清,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像你般善良。」

我回过身命令侍卫奴婢严加看管,

「如今她不是楚国的嫡长公主,而是夏国皇后,你们失职就是叛国!」

走之前,我命令河清告诉华清,

「何时跪地求饶,夏国小太子和小公主才能有饭吃,有水喝,不想亲生骨肉饿死和渴死,就好好学着奴颜婢膝求我。」

李云霁不顾朝臣反对,答应了我所有条件。

在条约上按上楚国玉玺皇印,听着宫人禀告元清衡绝食数日以求与我相见。

想着还没拿到他的退位诏书,我撑着头想了想,还是去了关押他的宫殿。

当初的太子东宫,极华宫。

夫妻数年,我眼角不免有了细纹,头发也总能在梳妆时出数根白发。

可他还一如当年在夏国御花园初见,丰神俊朗,少年义气。

「苑苑,你来了。」他声音如同日常寒暄,眼神里全是我不解却明白的情绪。

他还爱我。

「皇上,我要退位诏书。」我简言利语。

「好。」他微笑着答应,一如从前答应我所有越矩的要求。

得到我要的回答,我转身便走,却不防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我这没你想要的了……苑苑,再陪我最后一次吧,只怕事情结束你便不会再见我了。」

元清衡呢喃着。

同床共枕多年,亲密无数,他对我的身体了如指掌。

我不由发笑,刻薄道,「皇上想以色事人,想让我放了华清吗?」

他闻言顿了顿,却在我耳边如同幼犬般嗅着,蹭着,

「有夏国皇帝在,华清不会有事的。若我伺候你开心了,你愿意好好待她,不再折辱她吗?」

他眸中一片潋滟春色,直直地望着我,手伸进我的衣襟里,熟练地挑起我的欲望。

他几乎变着花样折腾,足足一天一夜未睡,极华宫处处都是我们恩爱的痕迹。

事后,浑身如同被马车车碾过般我斜挑着眉毛看着他,「皇上何止如此,这般讨好我?」

「苑苑,我爱你,我从未这般对过他人。我对你甘心俯首称臣,苑苑,遇见你,了解你,我不可挽回地将心掏给你,就算不在乎,你也不要把我的一颗真心放在地上践踏好吗?」

元清衡语气神态透着卑微。

我难得仔细端详他的容貌,从前一见到他我就想到华清,厌恶他的容貌,而心中只有攀附权利的欲望,面对他有利可图,自然深情款款。

此时尘埃落定,我执掌楚国,羽翼丰满,再仔细瞧瞧,发觉他也并不是我记忆力和华清如同双生子般共同样貌。

他永远温柔坚定地看着我,唇角的笑如同旭阳般真挚。

他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刨白心意,我躺在他怀中,享受着被他满登登的爱包裹着的感觉。

突然穿身一痛,他手中的匕首自我后背穿透到胸前。

我痛得呼吸不了,喉中腥甜,血大口大口从口中冒出,呛得我更加难受。

我蹙着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拔出淬了毒的匕首,又狠狠插入自己的心头。

「苑苑,你知道心痛想要死的感觉吗?别怕,我会陪着你一起感受的。」

他抚摸着我的脸,「我知道如果我不是楚国太子,你压根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我的情意对你来说不屑一顾,能得到你,我真的很幸福。尽管你不爱我,我也要牵着你的手,看世间景色,庭前落花,人间黄泉,我们一起走。」

他咳出血,我们二人床铺上一片鲜红。

他郑重地亲吻我的额头,随后闭上眼,眼泪流在我的额角。

可我不想死,我挣扎着喊河清,可声音如同蚊鸣。

真是可笑,我居然死在元清衡的手里,这个我不曾看得起的软弱男人手中。

可在神思恍惚之间,我却莫名吻上他的唇,及时他的唇不再柔软温热。

我眼中温热起来,有泪落下。

没想到我会是这般结局。

我应该穿着皇帝规制的华服,在殚精竭虑后,死在我渴求已久的龙椅上。

而不是这般,狼狈可笑地死在元清衡的怀里。

可老天爷到底是不眷顾我,而河清察觉不对闯入宫殿后,只有两具紧紧抱在一起的尸体。

我这一生在夏国从未感受到爱,我也不屑于男女情爱,一切有价值的都会被我利用。

我厌恶嫉妒华清自小在幸福被爱中长大,所以只想毁了这个刺眼的女子。

老天安排我与元清衡相遇,是他的劫,同样也是我的劫。

他爱我,我何尝不知。

可是我早就失去爱这个能力,只有追逐权利欲望。

我想华清说得对,我真的不配元清衡炙热纯然的爱意。

可直到生命弥留之际,我才懂,我早就得到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我缺失多年的东西。

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抱紧了这个想用真心捂热我的男人。

命运其实不该让我们相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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