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得了癌症,脑癌 ,医生说,最多还能活三个月。
手里攥着报告,坐在医院等待区,我神色怔忡地望着医院天花板。
我这么年轻,居然就要死了?
恍惚中,一则新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扭头看向医院等待区墙上挂着的电视,上面整齐排列着受害人的打码照片。
等等,这些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新闻主持人: 「犯罪嫌疑人,林泽,身高 1.81,涉嫌杀害 13 人,手段残忍,刑拘在逃……」
这不是我从小到大的同学吗?
「下面是本台从目击者处拿到的嫌疑人最新照片。」
新闻里插入了犯罪嫌疑人的照片,瘦削而俊朗的脸,阴郁沉默的眼睛,脸上带着血污,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微笑。
是我的另一个同学林泽。
不过……
犯罪嫌疑人照这么好看,真的没问题吗?
打开手机一看,果然,热搜第九条就是他。
受害者不光彩的过去,犯罪嫌疑人悲惨的经历,残酷的犯罪手法……
林泽在网上还挺火!
退出新闻页面,我不禁有些感慨。
我得了脑癌等死,关系或好或坏的同学,目前最少已经死掉了 13 个,还有一个成了连环杀人犯。
真好,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我关掉手机,神色抑郁地走出医院大门,回想自己从小学到高中这 12 年里有没有欺负过林泽。
要是他能来杀我就好了。
死于脑瘤什么的,太逊了。
然后,我就死了。
2
别误会,我不是因为脑癌死的,也不是因为林泽死的,我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陌生男人割了喉。
临死前,我捂着不断向外涌出鲜血的喉咙倒了下去,余光看到穿着蓝黑色连帽衫的林泽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扑向割我喉的男人,一刀又一刀用力地捅在了男人的腹部。
倒在地上的我,看到了林泽特意用兜帽遮住的脸,还有他被久未打理的头发遮挡住的眼睛。
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林泽的声音带着一丝咬牙切齿,「你怎么敢,怎么敢抢夺我的猎物!」
看来是来蹲我点,结果被别人抢了先啊。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向外涌出的鲜血带走了我的体温,也带走了我的生命力。
慢慢地,世界在我眼里渐渐黑了下去,我听见了警车和救护车的警铃声。
可惜,太晚了。
在我意识消散之前,我看见林泽走到我身边缓缓跪下,脸上挂着像是笑又像是哭的表情。
他向我伸出手,最后,我感到他温热的泪水与冰冷的手同时落在我的脸上。
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听见他对我说:
「好久不见,许愿。」
3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就是现在这副 9 岁小孩子的模样了。
歪在我妈身上看韩剧发呆,为着上辈子的死亡唉声叹气。
我妈坐在我旁边,听到我叹气,随手给了我个脑崩子,骂我:「小小年纪整天唉声叹气什么呢?之前还一脸呆瓜样,怕不是傻了。」
她随手塞给我几块钱,让我自己滚出去买点零食吃,别影响她看剧。
就这样,我被赶出了门。
啊,亲妈,心真大,不过也是,只有三年后,他们亲身经历了孩子被拐走,其中一人的尸体顺着河流飘下来,他们才会明白这个世界对小孩子来说是多么的危险。
我又叹了口气,距离我重生睁开眼睛到现在大概才过了两小时,我这心里乱得很。
我一会儿回忆自己 9 岁那年发生过的事,一会儿又思考怎么去救那两个小朋友,一会儿想刚刚飞过去的萤火虫,一会儿研究怎么发家致富……
「啪。」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
许愿!冷静!努力!镇静!集中精力!想什么萤火虫呢!
对着路边的小石子随意一踢。
小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落到了一个小朋友脑袋上。
准确来说,是砸到了他脑袋上。
我心道,糟了,我应该没用很大的力吧?
我连忙跑过去,把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的小男孩拽起来,掰开他的手查看他的伤口。
还好,只是有点红,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有点心虚,看着对方眼中带泪,一副要哭又强忍着的样子。
仔细看了眼这小孩,除了额头上被小石子砸出来的痕迹,他的脸上还带着巴掌印,身上满是灰尘和酒渍,衣服上洗衣粉的香味里夹杂着微微的酒臭味。
「你没事吧。」我皱着眉头。
想回家,小鬼头好烦,哭唧唧的。
他抓着衣角,带着哭腔嗫嚅道:「我没事。」
感觉有点愧疚……
我不耐地抓抓头发,从兜里摸出两块钱,带着小男孩向不远处的百货商店走去。
走在街上,透过路边的橱窗的倒影,我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我其实和这个小男孩差不多大。
我买了一块奶油蛋糕塞到他手里,告诉他,吃了蛋糕就不许把这事儿告诉家长。
他说好,捧着奶油蛋糕小口小口地吃,仿佛是在吃什么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美食。
虽然这个时候两块钱的奶油蛋糕也的确是很稀有的东西,不过我爸妈宠我,这时候吃个蛋糕算什么?更何况我可是从十五年后重生回来的成熟灵魂!
区区奶油蛋糕,呵。
十五分钟后,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边啃奶油蛋糕,一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着头,擦了擦嘴,细声细气地回答道:「我叫林泽。」
林泽?!
他就是那个 15 年 128 天后会拿刀在路上蹲点我的林泽?
他小时候长这样?
我陷入了沉思。
算了,先把人送回家吧。
4
林泽的手现在小而柔软,一点也看不出,这样的手指会拥有一个灵活到能把一个成年男人的尸体切分成 237 份大小均等肉块的未来。
我牵起林泽柔软的小手往他回家的路上走。
毕竟我现在比他高小半个头,这点身高差距让我自觉有了得把人送回家的义务。
到时候要是真遇到了人贩子……
再扔下他跑也来得及嘛。
我问林泽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他说他爸爸喝醉了酒,很凶,妈妈让他在外面玩一会儿再回去。
我脚步一顿,想甩开他的手,因为我突然想起了当年我不喜欢林泽的原因。
原因很简单,他有个垃圾爹。
我记得林泽的妈妈,她是个温婉美丽略显冷淡的女人。
虽然大家明里不说,但是她为什么会下嫁给林泽的父亲,镇子里人尽皆知。
林泽父亲强迫了她,然后请媒婆去提亲,她怀着孩子,在家人的逼迫下,嫁给了这个人渣。
林泽见我停下脚步,很体贴地问我是不是累了。
我摇摇头,对他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他还是个小孩子呢。
很快我们就到了林泽家,林泽家院子外面种的有几丛花,白色和紫色,在昏暗的夜色里开得正好。
屋子里没开灯,敲门也没反应,我问林泽有没有钥匙。
他很乖地点头,抽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就要开门。
这时,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皱着眉头拦住他,叫他把钥匙给我,我来开,顺便让他去给我折几朵花,作为我把他送回来的报酬。
因为,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一句很重要的话。
至少不要是今天,我祈祷着,然后打开门。
5
慢慢推开门,屋子里很暗,只能隐约看到家具的轮廓,我摸索着在墙边找电灯开关。
不远处传来货车行驶在道路的噪音,一道灯光射过来,透过林泽家的窗户,蓦地照亮了整个房间。
在房间的正中间,赫然吊着一个头发披散,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我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大步,狠狠地撞在了门框上,我猛然捂住嘴,避免尖叫声从我喉咙里溢出,被林泽听到。
老实说,这幅画面既在我的意料之外,又在我的意料之中。
如果上辈子林泽成为杀人犯有什么诱因,那么林泽在某一天成了第一个发现他妈妈尸体这件事绝对算其中之一。
某一天到底是哪一天,我并不知道,且不说我上辈子就不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就算我知道,这么久也早忘了。
只是,算算时间,应该就是最近这一两个月。
出于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的心情,我支开了林泽,一个人开了门。
如果我真的发现了林泽母亲的尸体,至少能让林泽不会留下那么大的心理阴影。
我以为上辈子自己死过一次,也亲眼见过一个人活生生死在眼前,我就能坦然面对尸体。
可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在我真的见到尸体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完全凭本能行动。
「姐姐,你看这几朵可以吗?我不敢摘多了,妈妈很喜欢这几盆花。」
听到林泽的声音,我下意识用力合上他家大门,大门发出 「砰」的一声巨响。
林泽大概觉得我有点奇怪,似乎不太理解我的行为。
我不敢看他。
该怎么告诉他啊,他妈妈已经死了这件事……
真是的,为什么偏偏就是今天。
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等,等等,也不一定死了吧,不是没有活着的可能性吧?
来不及说话了,我让林泽待在原地别动,自己冲到旁边亮着灯的邻居家,死命敲门。
「敲魂啊你!」一个女人压抑着怒气开了门。
看到我,她眉头松了几分,「你是?张子豪的同学许愿?你找张子豪什么事吗?」
居然是同学家,我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解释那么多,是陌生人的话,以为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会耽误很多时间。
我三言两语告诉张子豪妈妈林泽妈妈上吊的事。
她连忙转身带着张子豪爸爸出来,和我一起跑到林泽家。
林泽看大我领着两个大人回来,看上去更疑惑了,但是很快,他的脸像是刷了白灰一般,红润的脸死白起来,林泽不由自主地向着家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就像是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在他们打开大门开灯的那一刻,我捂住了林泽的眼睛。
很快,如上辈子一样温热的眼泪,沾湿了我的手心。
6
张子豪爸爸大着胆子碰了碰林泽妈妈的手,接着对着张子豪的妈妈摇了摇头。
张子豪妈妈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打了 110 和 120。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林泽的妈妈已经死了。
上吊的最佳抢救时间是五分钟,发现有人上吊,应第一时间将其高举起来,使其呼吸道畅通,再割断绳子,将其平放在地上,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这也是我马上去找人的原因,即使我知道怎么做,但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托不起林泽的妈妈。
但,也许在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死去很久了。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来了,我们沉默地看着林泽妈妈的尸体蒙上白布被担架抬走。
直到我们坐在警车上离开林泽家,林泽的父亲都没有出现过。
我和林泽、张子豪的父母作为第一案发现场的发现人去了派出所。
警察联系了我的父母,接着询问了我们四个事情的大致经过和案发现场的详情,又让张子豪父母留下通信地址。
林泽始终一言不发,沉默以对。
一开始,他还会像小猫一样流眼泪,就连哭泣都是安静的。
等到了警局后,他就不再哭了,安静又沉默,就像一个破败的人偶。
我爸妈很快找了过来,我妈拉着我上看下看,又是生气,又是担心。
我爸又要安慰我妈,又要安慰我。
从始至终,林泽都静静地待在旁边,无神地看着这一切。
我妈絮絮叨叨地,对着警察感谢了一番,就要带我回家。
没错,差不多就该到此为止了,我为林泽这家伙做得够多了。
但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我心底滋生。
是愧疚。
真是好笑,我竟然正在因为我自己的生活很好而感到愧疚,这种心情促使我拉住我爸妈,希望他们能带上林泽和我一起回家。
我拉着爸妈,眼里蓄起泪花,告诉他们我很害怕,希望林泽能和我们一起回家。
我妈有些嫌恶地皱起眉头,又不着痕迹地松开。
我知道,她对林泽其实没什么意见,她只是讨厌林泽的父亲。
这很正常,正常人都不会喜欢林泽的父亲,人会爱屋及乌,反之亦是如此。
当然按我对我妈的理解,她也许也不太喜欢林泽后续可能会带来的麻烦。
我爸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一向宠爱我,甚至说是溺爱也不为过。
最后他们都同意了。
这时,我想起,我还没有过问林泽的想法。
我转头很认真地问他,要不要和我回家。
我有点紧张,就上辈子林泽能连杀 13 个欺凌他、视他如无物的人这点来看,林泽大概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我不太确定他有没有看到我妈的表情。
如果他不来……
不来就不来吧,我为这小子做得够多了,问出话的那一瞬间,我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大圣母了。
想想看,我居然在邀请一个上辈子可能会杀我的连环杀人犯去我家?!
糟糕,已经开始后悔了……两种声音在我的内心争吵。
可是他现在才 9 岁,还没有成为未来可能会成为的罪犯。
「你可真伟大啊,你以为你能改变一个人?醒醒吧!你会害死爸爸妈妈的。」
「那只是可能,可能懂不懂!」
我的思绪一团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最后我想起了上辈子临死前,林泽看我的眼神。
那应该是,悲伤的眼神吧?
林泽用他之前看着如小鹿,现在却幽深无光的眼睛看了我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
久到我觉得不然还是算了吧的时候。
久到我要收回手的时候。
他拉住我的手,轻轻对我说:「好,我们回家。」
7
等一切办完,我们赶回家,已经快晚上 10 点了。
我家当时算条件好的,三室一厅。
一间我爸妈睡,一间我睡,一间书房。
我妈看着有些发愁,大概是在考虑安排林泽睡书房还是睡沙发。
我当仁不让,抱着我妈的腰撒娇:「妈妈,我要和林泽一起睡。」
我爸听后一脸痛心,看样子就要反对。
「不然我就要和你们一起睡。」我补充道。
我爸,那我可太了解了。
我爸偃旗息鼓,转口道:「说得也是,今天……孩子害怕也正常,两个小孩一起睡会更有安全感。」
我在旁边疯狂点头。
自始至终,林泽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紧紧牵着我的手。
我能做的,也只有紧紧地回握住他。
然后我对我妈说:「妈妈,你帮我找两床被子,我给林泽打个地铺。」
「在你那屋打地铺?」我爸欲言又止。
不然呢?那张床本来就小,让林泽睡床,我的爱丽丝睡哪里?
爱丽丝是我最爱的猫咪抱枕,她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爱丽丝必须睡床!
我妈觉得可以,从柜子里翻出四件套,塞给我和林泽,让我们自己来。我想,我妈大概是想给我们找点事情做,分散注意力。
毕竟,如果我真的只有 9 岁,今天的事,无论是对林泽,还是对我,都是一个巨大的心理阴影。
不不不,就算我不是 9 岁,也够得上心理阴影了。
8
我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林泽也微微喘着气躺在地铺上。
我想了想又翻身起来,问林泽要不要洗澡。
他那一身脏兮兮的,还是换掉比较好。
林泽点点头。
我找出一套过去自己最嫌弃的蓝色睡衣。
等林泽洗完澡,我又问他:「你要不要喝水。」
林泽又点点头。
我只好拿出一个变形金刚的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绞尽脑汁地想遍了林泽可能需要的东西。
因为自从他在警局说了一句话之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点头,摇头。
这么多年我只在我养的猫猫小花身上这么费心过。
不知道我死了之后小花怎么样,我爸妈应该会把她照顾得很好吧。
我忍住泪意,从床边探出一个脑袋,问林泽:「睡觉了,要关灯吗?」
他点头,我关灯。
我躺在床上发呆,年幼的身体很疲惫,但是我的精神现在却很亢奋。
重生无非就是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我想要什么呢?
父母身体健康,自己一夜暴富,世界和平?
啊,我提醒自己,下次许身体健康的时候得记得把自己带上。
床底传来林泽翻身的动静,我知道他也没睡。
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林泽,并且剖析自己的内心。
虽然林泽未来可能会很危险,但是对我来说,却并不是太过值得在意的问题。
首先,上辈子林泽杀过的人,大多都是在学校欺负过他的人,并没有祸及家人,这大概算是我安心的一个点。
说来不好意思,我上辈子勉勉强强算个小校霸。
虽然我抽烟不喝酒,打架不赌博,但是在班里不说一呼百应也算有小弟二三。
自从我写了一篇我的舅舅是警察的作文之后,就更没人敢得罪我了。
虽然我并没有舅舅。
我真的感觉我没怎么欺负过人,只是长大后看了这么多新闻,我自然也知道加害者大多数时候很难意识到自己对被害者的伤害。
更别说校园暴力还有冷暴力一说。
所以我真的不太清楚自己有没有得罪过林泽。
不过他最后悲伤的眼神……对方说不定不是来杀我的?
可是「猎物」这一点真的好让人在意啊。
算了,不想了,下一个。
第二,就算林泽蹲点来杀我,但到底没杀成,反而给我报了仇。勉勉强强算我半个恩人,这辈子他还这么小一只,又是我第一个重生后遇到的同龄人,相遇就是缘,帮帮也是应该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的一生之敌不是林泽,也不是割我喉的变态。是脑癌啊!
林泽我可以现在慢慢改变他,帮助他。变态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强身健体,以后看到他就把他扭送去警察局,就算我打不赢。我还能跑。
脑癌这怎么破啊!
引起脑癌的原因主要是遗传、辐射、化学品、抽烟、喝酒、癌转移。
这怎么防?
我爸妈身体都健康得很,我基因突变?
罢了,罢了,基因也不是我能操纵的,还是从最基本养生做起吧,以后烟酒都不沾,游戏厅也少去,噪音大说不定也有影响,唉。
不知不觉,睡意渐渐侵袭我的大脑,我就这样陷入了不太美好的梦乡。
9
我睡得不算踏实,今天尤甚,平时我都必须抱着东西睡,大多数时候那个东西是我的抱枕爱丽丝。
不过,今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爱丽丝换成了林泽。
林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副生无可念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我像八爪鱼一样死死抱住了他。
还在他身上流口水。
我说我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了一身惨叫,之后我的爱丽丝还不断挣扎,想来是我滚床下砸到他了。
我不好意思地从地铺上爬起来,尴尬地朝林泽笑了一下。
太尴尬了,所以我指着门口说:「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林泽的脸慢慢红了起来,点点头,出了门。
等林泽关上卧室门,我才拍拍脸,清醒了一下。
我竟然抱着个男人流口水,虽然他才是个 9 岁的小屁孩。
10
今天星期五,要上学。
我不知道一般人在突遇变故的时候会怎么样,我爸妈也不知道,而且我爸妈要上班,所以林泽显然只有一个选项,和我一起去学校。
林泽的衣服我妈今早用洗衣机洗了,他只能换上我那些普普通通的运动服。
我在门口给我爸妈挥手道别,林泽没出声,只是和我一样向他们挥手。
等他们走远了一点,我们才向林泽家跑去。
他的书包还在那里。
离开的时候,林泽转身望向客厅,再具体点,他望向了那盏悬在客厅中央的吊灯。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我只能干巴巴说道:「林泽,我们走吧,一起去上学。」
林泽忽然用一种很苦涩的语气对我说:「许愿,你不该和我这样的人待在一起的。你还是一个人去学校吧,我不想去了。」
那的确是很苦涩的语气,是一种苦涩到不应该从 9 岁孩子的嘴里说出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哭了,抽抽搭搭的,一点也不像我,就像是这具九岁的身体在知道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遭遇了如此巨大的悲伤,自行哭了起来。
我只是觉得好伤心。
明明昨晚之后,林泽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我却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哭。
林泽显得更加惊慌失措,他显然不明白为什么,手忙脚乱地安慰我。
「你,你怎么哭了啊,别哭了,我说错什么了吗?都是我的错!」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但是我又停不下来,于是随口瞎扯:「我找不到去学校的路,你不跟我去学校,我就要迟到了。」
林泽忙道:「我知道了,我去就是了,我送你去学校,不!我陪你去上学。」
我抽噎着说:「你没骗我?」
林泽连连点头道:「骗你是小狗,只是……」
他突然沮丧起来,「也许和我一起去一次学校后,你就再也不愿意和我一起了。」
我摇摇头,克制住自己的眼泪,展开笑颜,「不会的,我想和谁玩,就和谁玩。我以后天天和你一起上学」
林泽对我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11
这一次换林泽牵我的手,因为我是真的找不到去学校的路。
我也切身体会到林泽上学的经历和我是如此的不同。
在我的印象里,上学是一件还算开心的事,除了写作业,连上课都还算有意思。
这是一个小城镇,很多人彼此都认识。
在这样彼此牵连,沾亲带故的环境下,我觉得大家都很友好。
上学前,妈妈为我做好早餐,她不做早餐的时候就多给我点钱,让我出去吃。
路上人都很友好,卖包子的奶奶常常和我打招呼,我粗心大意不小心撞到人,也只会听到「愿愿慢点,小心摔」这种关心的话。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一切都变了,而改变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跟在林泽的身后。
偶遇的大人们看到林泽,大多视而不见,包括昨天才见到过的张子豪的爸爸。
一些人看到林泽会不自觉皱起眉头,然后转开头。
很奇怪,这种感觉在走到我熟悉的路后更加强烈了起来,因为我熟悉的人在或无视或厌恶地看向林泽后,会对我很友善的微笑。
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这就像一出荒诞的喜剧。
一路上,林泽沉默不语,直到过马路,我们等红灯。
他站在前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告诉过你的。」
我没说话,捏捏他的手作为回应。
我想,大人会被世俗的偏见影响,他们更看重利益的取舍。在学校,起码小学应该……
我突然想起上辈子看的新闻,默不作声。很快我就见识到了,来自孩子的恶意。
如果成年人还会隐藏自己的恶意,那么小孩子的恶意可以说是直言不讳,甚至可以说是扑面而来。
12
靠近学校,周围的学生越多,林泽在此时松开了我的手,避免我和他被认为关系很好。
在这所不大的城镇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所学校,而我和林泽读的是这个城镇里最好的一所。
即便如此,也不过如此……
最开始只是窃窃私语。
「那个强奸犯的儿子怎么又来上学了。」
「你不知道吧,他爸把他妈杀了,现在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啊,好可怕,为什么我要和这种人在一个学校啊。」
「你这算什么,我妹妹才倒霉呢,和他一个班,我妈天天叫送我妹妹上学放学,都是因为他,烦都烦死了,想去打电玩都不行。」
「你小声点啦,万一被他听到……」
「怕什么,他现在才几岁。」
我抬头望去,说话的是一对看上去关系很要好的男同学。看上去像是个初中生。
我们的小学和初中是连在一起的。
接下来,我们被拦了下来,确切地说,只有林泽一个人被拦了下来。
看上去五六年级的男生揪着林泽的领子,问他有没有带钱,林泽说没有。
他神情淡然,仿佛习以为常。
他今天穿的是我的衣服,自然不可能有钱。
我想冲上去,但是理智告诉我不要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要。
那些人听到他的话,就要动手,林泽放开我的手后,和我靠得并不算近,他在刻意远离我,或者说,保护我。
看到他们要动手,我不得不大声制止他们的动作:「你们在干什么!」
那群人看了看我,语带嘲笑。
「哪里来的小屁孩,多管闲事。」
「哟,林泽你什么时候也谈了个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啊,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忍住!现在的我在学校还不是有二三小弟的大姐大。
我捏紧拳头,咬着牙道:「你们几班的,我要告诉老师!」
几个小混混样的学生对视几眼,嘁了一声,一把将林泽推倒在地,大摇大摆地向学校走去。
而林泽,他的脸色稍有扭曲,就像是碰到了什么伤口!
是了,他的爸爸是个暴躁易怒的酒鬼,家暴又怎么会仅仅只会是巴掌印的程度呢?
我扶起林泽,「你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我今天早上居然还砸人家身上!
林泽借着我的力站起来,对我的问题避而不谈,「一般这种事是不会发生在早上的,这次只是例外,你还要坚持和我一起走吗?」
我没执着于这个话题,心里打定主意回家让我爸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去医院。
至于林泽说的意外,我大概知道为什么。
学生们的消息比我想象中要灵通得多,他们大概是知道了林泽妈妈去世的消息。
短短一路,林泽带我见识到的东西只不过是这个校园阴暗面的冰山一角,却几乎打破了上辈子我对学校所有美好的记忆。
要知道,我艰难地思考着,林泽现在才三年级啊!
我终于意识到,学校不过是一个微缩型的社会,同样弱肉强食,它残酷而真实地映射着成年人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甚至比真实的社会更加凶狠。
因为,在这里上演一出出残酷戏码的,不断争斗的是一群残忍的、可爱的、无知的、天真的、暴虐的孩子!
13
我和林泽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还没有上课,教室里吵吵嚷嚷,人声鼎沸。
一群小孩子讨论着打怪兽的奥特曼、出了车祸死掉的韩剧男主,今天发卷子我死定了这样的话题。
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我熟悉的校园生活。
林泽先一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迟疑了一会儿,直到我的小跟班之一张鸣月对我招招手。我才想起来,这个时候我的位置应该在第三列第四排。
至于张鸣月他们,现在他们还没有认我当老大,目前,我们只是从小玩到大的普通好朋友。
我放好书包,坐在张鸣月后面的课桌。
张鸣月的同桌,我未来的另一个小跟班,14 年后会和现在两看相厌的同桌光速结婚的夏一蝉,转过身,「今天发卷子,你考得怎么样?」
我拿起课代表放在我位置上的语文卷子,98,再拿起数学卷子,63。
瞳孔地震,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成绩怎么这么差?
一道语气轻佻的声音响起,是我的同桌唐朝歌,上辈子和我的两个小跟班一样,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的损友。
「你完了,第一节就是班主任的课,你这成绩得是倒数吧。你看看小爷我这分数,语文 92,数学 98!漂亮!」
成熟如我,怎么会理他?不过嘛,说到成绩……
我看向林泽,他正在收拾碎片,碎片看样子就是今天刚发的两张卷子的尸体。
他像拼拼图一样拼卷子,用透明胶粘好,一看这种事就没少做。
这可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倒霉的事会宛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多,我要做的就是给这个雪球刹刹车,避免这个灾厄雪球卷着林泽往犯罪分子的深渊落下去。
能在小学阶段就解决掉问题,自然再好不过。
上辈子,林泽对我来说就是纯路人,仅仅作为少数和我同班 12 年的同学,在我脑海里留下了那么点印象。
至于其他我知道的发生在林泽身上的事,都是从新闻和热搜上看来的。
而我,只是稍微有些震惊,有人在离我如此之近的地方遭遇了这么多苦难。
也许这就是我想帮他的原因,改变他的未来,也改变我的未来。
如果我在 24 岁那年注定要死,至少会有一个还不算坏的好人代替我在这个世界。
14
我觉得改变未来应该还是挺简单的。比如让林泽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考去重点高中。
不一样的高中,起码能避免林泽和遇害者名单上一半的人相遇。
而且我听唐朝歌抱怨过,重点高中的人都是只知道学习的机器人,肯定没闲工夫搞校园霸凌。
说干就干,我招呼我身边的三个人问:「你们知不知道林泽的成绩?」
唐朝歌努努嘴,「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啊。语文 97,数学 100。班级第二。」
他的成绩居然这么好?
张鸣月递给我一块饼干,朝我指了指坐在第二排,现在正趴在桌子上哭的小女孩说:「看见没,哭着呢。这下林泽可惨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什么意思,摸不着头脑。
还是夏一蝉给我解了惑,「蒋帆这次语文考了 99,数学也是 99,虽然总分第一,但是她的数学第一名被林泽抢了,那群男生待会儿又有理由整他了。」
蒋帆,我记得她,争强好胜,百折不挠,不拿第一,誓不罢休。大学考到了京城知名学府。她居然也欺负过林泽?不过死的十三个人里也没她啊。
难道上辈子林泽杀人是看对方欺负人的程度?那他为什么要杀我?
是因为蒋帆去外国读研了?
唐朝歌神色怪异地瞅了瞅我,「你怎么了,变得怪怪的,不仅突然关心起了成绩?我刚刚给你炫成绩,你居然都没动手打我。」
我小学居然还动手打人?我怎么没印象?我有动手打过林泽吗?
不是,唐朝歌,怎么感觉你还挺期待啊!
我试探着给了唐朝歌肩膀一拳, 唐朝歌果然痛得龇牙咧嘴,然后美滋滋地打开了他的武侠小说。
难道他把这当成了武侠小说里的锻体?
陷入迷茫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林泽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盯着我们很久很久。
15
上课,无聊。
连续两节课都是数学老师兼班主任老徐的课,我走神的同时还得假装自己很认真,因为他一直在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
老徐是个还挺帅的小年轻,就是老爱操心,经常约我谈心。
我超级想对他说,看什么看!这张卷子上的题我都会写!
可是我不敢,我也没空。
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改善林泽的校园生活,避免万一我养生颇有成果,结果却被人刀了的悲剧。
然后,数学老师就给我打了个神助攻。
「林泽,你和许愿一组。」什么一组?
我恍然大悟,这是当时的数学帮扶小组啊!本来是自由组队,2~4 个人一组,只要不是一堆学渣就行。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有了新变化,全都改成一对一了。
这就是机会,帮林泽摆脱校园霸凌的机会!
我激动得拍案而起。
「怎么了许愿?你不希望这么分?」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老徐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大概他也知道林泽在学校的事,今天这样分,应该是知道了我和林泽一起上学,觉得我们可能关系还不错才下的决定。
「不。」我强装镇定,「我只是觉得老师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居然安排考数学第一的同学来辅导我,之前我一直对老师的话不上心,现在我痛定思痛,决定从今天开始好好学数学,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老徐也很感动的样子,激动道:「大家都要向林泽同学和许愿同学好好学习,互帮互助,共创明天。」
时间来到大课间。
张鸣月回过头来悄悄说:「不是吧,许愿,你真的要和那个林泽一起学习啊?」
我对着张鸣月大声说道:「我妈答应了我,期末考到 190 就给我买百货商店里挂在橱窗里的那套豪华芭比礼盒!我势在必得!」
我妈没说过,不过我要是真能考 190 分,我妈能让我爹去给我把月亮摘下来,区区芭比礼盒算什么。
我周围的女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艳羡声。
和这个芭比礼盒比起来,跟林泽一起学习算什么。
三年级的孩子会排斥林泽不过是从众,他们能理解那些饱含恶意的词汇背后的真正含义吗?
恐怕很难。
「可是下下周星期一就是期末考了,能来得及吗」夏一蝉问。
我沉吟片刻走到林泽座位旁,拍拍他的肩,「林泽!你会好好辅导我的吧?」
反正也不是真要他辅导,我装进步神速一点就好了。
林泽无奈叹了一口气说,用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我,我听到他说:「好。」
16
人是环境的产物。
而环境是复杂多变的,这样会造就的结果就是,你没错,我也没错,可是我们都受到了伤害。
或者,每个人的不完美与小错误带来的悲剧性结果最终让一个人承受了。
校园霸凌,大概就是如此。
但我认为,初中和高中的尚且不谈,至少在小学阶段,校园霸凌还是比较好解决的,大多数悲剧还是在于孩子的沉默与家长的一无所觉。
用成年人的眼光来看,小学生霸凌的动机、手段和目的都幼稚得可笑。
一般来说,只要家长愿意介入,孩子的争端大多都会于第一时间消散,实在不行,家长不是还能做主转学吗?
只是林泽的情况特殊,本该是避风港湾的家庭成了他风雨的所有来源。
靠他家长来解决是不行了,还得我来。
所以我决定先从班上入手,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放学时可能会来的那群无聊的男同学。
临近放学,我磨磨唧唧地收拾着书包。林泽在位置上等我。
果然有几个男生也没走,应该就是打算找林泽麻烦的那群人
我松了口气,只有四个人。万一他们恼羞成怒,我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至少小学女生的战斗力可是完全碾压男同学的。
更何况我还学了拳击!
在我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这群男生和蒋帆关系一般,偶尔也欺负蒋帆,但是他们却非常喜欢给蒋帆出头,理由是蒋帆是我们班第一,维护她就是维护班级荣誉。
上辈子我看不出来也没在乎过,现在再看答案简直明摆着。
我背好书包,拦住他们四个,把林泽护在身后,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四个人,很快找到了四人中为首的那位,好像是叫陈多?
四个人中的其中一个恐吓道:「许愿,你不要以为你是女生我们就不敢打你,快滚开。」
我轻蔑一笑,理都不理他,对陈多说:「你们要是再欺负要辅导我数学的林泽,我就把你喜欢蒋帆的事告诉她。」
陈多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向后退开几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继续威胁:「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有的是办法,你和你朋友以后最好对我和林泽放聪明点,不然,我不只要告诉蒋帆你喜欢她,还会把你匿名写给蒋帆的情书贴在教室后面!」
许多的胸口上下起伏,显然被我气得不轻。
站在他身边的男同学也一样,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陈多一声令下,就要上来揍我。
我也做好准备,气沉丹田,准备事有不对就拉着林泽开跑。
气氛正焦灼,陈多沉声道:「你发誓不会告诉蒋帆!」
我眨眨眼,一脸真诚,「我发誓。」
呵呵,小学鸡,跟我斗,都说是匿名情书了,我哪里知道哪封信是你写的。
陈多颇为中二地招招手,另外三个男同学瞬间偃旗息鼓,非常有气势地回道:「是,老大!」
张鸣月这家伙可以呀,班里的事,学校的事,啥事都知道。
这就是情报的力量,让我兵不见血刃就解决了班里的事。
回去的路上,林泽紧紧牵着我的手,像是怕我走丢了。
我也没好意思说我现在认识路了,只任由他拉着。
走着走着,他突然问:「你为什么不讨厌我?明明之前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确实,是挺奇怪的,站在林泽的角度,故事大概就变成了《同班三年还不记得我名字的同学突然开始刷我好感度应该怎么办?》
我停下脚步,林泽转身看我,我稍微思考了一下,揪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扯。
「因为我突然发现你的脸很可爱。而且就是因为不知道你的名字才会和你玩,你看看你的名声把其他小朋友吓得多远!」
我昨天要是在把石子儿踢你脑袋上前就知道你是林泽,一定转身就跑。
林泽沉默半晌,觉得我说得也有道理,又闷闷道:「他们不喜欢我,是我的错吗?」
我揉了揉他的头说:「当然不是你的错,是你爹的错。」
「喜欢会靠近,讨厌会远离,不过是人之常情。」
「你只是……」所以,我迟疑半晌,想着怎么解释。
「你只是……比较倒霉而已。」
也许所有的不幸都只是因为不幸。
17
回家,我敲开大门,开门的不是我妈。
竟然是唐朝歌!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慢!」
「你怎么在我家?」
我和唐朝歌一同开口。
「今天星期五啊。」唐朝歌答非所问,一脸迷糊地望着我。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唐朝歌突然一脸敌意地看着我身后的林泽。
他像个被侵犯领地的小狮子,提高音量对着林泽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泽抬眼看唐朝歌,面带怯意地往我身后躲了躲。
虽然有点蒙,但是我看唐朝歌这么凶,连忙护住林泽,敲了敲唐朝歌脑袋,「林泽家里有点事,他现在暂时在我家住一会儿,你别欺负他!」
上辈子我和唐朝歌关系一直都很不错,不只是因为我们是当了六年同桌,九年同学,更是因为我们是十几年的邻居,唐朝歌妈妈还和我妈是闺中密友,我们两家关系一直都很好。
经过刚刚一闹,我也想起来为什么唐朝歌现在在我家了。
唐朝歌是单亲家庭,他爸出轨被他妈妈抓到,之后他们就离了婚。
他爸爸干脆外出打工做生意,十几年来都没有怎么回来过,生活费倒是一次不落。
虽然靠着这笔生活费,他和他妈妈不需要工作也能过得很好,但是他妈妈并不这么想,坚持要出去工作赚钱,这段时间应该就是他妈妈公司有任务,每次星期五到星期天都要加班。所以就拜托我妈在这段时间看着他点。
唐朝歌看了看我身后的林泽,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些咬牙切齿,他哼了一声,伸手拉了我一把。
莫名其妙。
18
一进门我就听到我妈在做饭,菜刀落在菜板上咣咣作响。
有唐朝歌和林泽在,不用想我都知道今天绝对有好吃的,
打开电视,倒在沙发上,坐等开饭。
林泽也放下书包,跑去厨房,很是乖巧地帮我妈剥大蒜。我妈对他笑了笑,就让他陪着一起做菜。
我心里叹气,林泽妈妈去世了,他爸不知所踪,大概率就是犯罪嫌疑人,他只能暂住我家,他心里其实也很不安吧。
现在这样帮上一点忙,也许能缓和他内心的不安。
我就没多管,继续美滋滋地看电视。
然而,唐朝歌不和我一起看电视就算了,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拿着抹布在擦桌子。
我电视也不看了,不可思议地跑到唐朝歌身边,低声道:「你干吗呢?」
唐朝歌也小声说:「你瞎啊,擦桌子呢。」
「你表现什么呢?你和林泽都干活,那不是把我放火上烤吗?平时不见你这么勤快。」
「那我也想陪你看电视,这不是只有林泽一个人在干活吗?」
我懂了,这货是怕林泽分走我妈的宠爱。
我对着唐朝歌比了个「OK」,去厨房拖走林泽。
我妈翻翻白眼,猜到了我的心思,扯着我的耳朵,笑骂道:「你不来干活就算了,人小泽和朝歌来帮我你都不让?」
我义正词严地挽起袖子,「他们是客人!怎么能让他们来呢?要做家务还是让我来吧!」
我妈语带嘲讽:「就你还做家务,算了吧,滚滚滚,玩去,吃饭再叫你们。」
我对我妈吐吐舌头,拉着林泽离开厨房。
尽管如此,其实我也不知道三个人该干什么。
我想了想,最终敲定了三人团建活动。
毕竟我可是三个人里最成熟的那一个。
19
「皇上,入宫这么多年,我对你哪里不是尽心尽意,他才来多久,你就带她去了乾清宫?你……额……你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唐朝歌目眦尽裂,声嘶力竭地吼道,手里拿的是我爹去年给我的生日礼物,一整套古代清宫换装娃娃,演技不错,台词水平差点。
林泽:「……」
林泽叹了口气,我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接着这口气说道:「陛下,都是我的错,惹得姐姐竟这样生气……」说着扭过娃娃的头。
想不出台词就直接用演技弥补,林泽很会变通嘛,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是的,我最终选的就是童年经典,「过家家」。
以前自己一个人双唱簧,现在两个人陪我玩,不枉费我们三个人花了这么多时间在我房间地板上搭模型、编台词,给娃娃换装、扎头发。
我正要接话,就听见我妈在外面叫我们吃饭。
林泽和唐朝歌对视一眼,松了口气,一同放下手里的玩偶。
我遗憾地放下娃娃,也没拖延,要知道,今天必是大餐!
果然没错,糖醋排骨,清蒸虾,东坡肘子,三鲜汤。
都是我爱吃的菜。
我连忙上桌做好,坐在凳子上直摇腿。
林泽坐在我左边,唐朝歌坐在我右边。
我啃着糖醋排骨,吃得津津有味。
我爸突然咳嗽了一声,就那种好像在提示人的咳嗽声。
我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啃排骨。
然后他又咳了一声,我茫然抬起头,稍稍看了看周围。
懂了。
林泽这家伙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怎么回事,只吃了他面前的炝炒青菜和藕丁。
我爸是看他不吃肉,自己又坐得远才提醒我。
于是我给他夹了一块东坡肘子,他对我道谢。
我挑眉,又给他夹了块排骨,他继续道谢。
夹菜,道谢,夹菜,道谢……
直到林泽终于无奈地对我说:「我可以自己来。」
我老气横秋道:「这才对嘛,你想吃什么自己夹,不然我一直帮你也是很累的。」
这边才消停,唐朝歌又开始作妖。
「你偏心!皇上,你为什么不给我夹菜!」
我妈和我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救命!原来唐朝歌的社交牛逼症这么早就有端倪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深入贯彻我的人生准则——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给唐朝歌夹了一块他最讨厌的黄瓜,「爱妃何出此言,我自然是一视同仁的。」
呵呵呵,反正在我家,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偏食说他讨厌黄瓜。
唐朝歌幽怨地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了,开始认真吃饭。
20
吃饱喝足,我自告奋勇要帮我妈洗碗,把人推到沙发上坐着和我爸一起看电视。
林泽说要帮我一起洗,唐朝歌也连忙表态说要帮忙。
奇了怪了,以前唐朝歌有这么爱劳动的吗?
不管了,反正多一个人帮忙,我就少做一点。
最后就是我洗碗,林泽清碗,唐朝歌把碗擦干放到柜子里。
日常讨我妈欢心的任务完成,我就去写作业。
我坐在书桌前按太阳穴,林泽坐在我旁边兢兢业业地写着。
一张桌子只能坐下两个人,唐朝歌作业早就做完了,坐在地上收拾之前玩娃娃的烂摊子。
小学生作业我自然是没有不会的,可是做作业这种事本身就不是让人很愉悦。我用胳膊肘撞了撞林泽,他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帮我做一下语文作业嘛?」我双手合十拜托道,不像我在校摸鱼,林泽和唐朝歌的作业都写得差不多了。
之所以不提数学,是因为我的数学成绩太烂了。
「不行,自己的作业自己做。」林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
行吧。你不行,总有人能行!
我转头,对着唐朝歌,「唐朝歌,你帮我做语文作业。」
唐朝歌能当我损友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拒绝我的小请求。
唐朝歌收拾好地面,把玩具放回我的柜子里,无所谓道:「好啊,条件。」
「我的迪迦奥特曼金卡。」
我早就不会被限量版卡片所迷惑了,毕竟,我集了这么多年都没集齐,早就看开了。
这就是商家的骗局!
唐朝歌两眼放光,显然没想到我竟然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激动道:「成交!」
「不行!」林泽横插一脚。
我很不悦,因为我想去看电视剧。
「你不帮我做就算了,还不让别人帮我做?」
林泽很坚持,「我是老师指定给你的数学辅导,你的成绩不能再差了。」
我强词夺理,「所以才让你们帮我做语文作业啊,我语文可是 98 分,让我专注学数学不行吗?」
我开始吹嘘自己:「告诉你吧,其实我学习可好了,因为我是天才,天才都是叛逆的,数学我是故意考这么差的。要知道,作业就是对天才的折磨。」
唐朝歌作为我的青梅竹马,十分鄙视我,「你吹吧你,就你还天才。」
上钩了!
「不信?不然打个赌,要是我这次期末考试总分上了 190,你们两个就帮我把这学期的暑假作业给我写了?赌不赌。」
唐朝歌自然不信我这小学渣能考得这么好,当即答应了下来。
「你呢?」我问林泽。
林泽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这个作业就交给你们了!」
他们一起点点头。
真好,忽悠瘸了,果然就算再怎么早熟,本质上还是单纯的小学生嘛。
这种赢了没好处,输了却有惩罚的赌,只有现在的他们才会答应。
21
林泽帮我做语文,唐朝歌帮我做数学。
我妈外出打麻将,我爹公园下象棋。
我在外面挖着冰激凌看电视,这才是小学生该过的日子啊!
唐朝歌和林泽效率很快,我翻了翻作业本,居然连笔迹都和我有点像,这么贴心甚至让我不存在的良心隐隐作痛。
边看电视边下象棋,然后我发现,有些东西是不能仗着年龄大欺负人的。
林泽和唐朝歌杀得有来有回,而我居然一把都没赢过!
这合理吗?
必然不合理!所以我们玩起了靠运气取胜的大富翁。
大富翁的胜负结果就很合理,每一次都是我在赢。
这合理吗?
当然合理!只说运气,我可是万中无一能重生的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从地铺上醒了过来。
我和唐朝歌霸占了全部地铺,林泽可怜巴巴地缩在地铺一角。
看来昨天我又滚下来了……
早饭吃的是我爸从外面买回来的肉包子和豆浆,我妈在餐桌上告诉我,她和我爹昨晚回来的时候,我正七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而林泽和唐朝歌正试图把我从地上抬到我的床上。
尽管他们尝试了几次,又失败了几次,但我还是坚定地没有醒,直到我爹把我抱上床。
我狐疑地看向林泽和唐朝歌,得到他们肯定地点头。
我啃肉包子的动作一顿,我太重了?
不可能,绝对是他们太弱了!
我捏了捏胳膊上的软肉,开始自欺欺人。
我这都是肌肉。
22
只是周末两天的工夫,唐朝歌和林泽的关系就突飞猛进。
我只是星期六下午去上了半天的拳击课,去的时候唐朝歌还在单方面不爽林泽呢,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好得和亲兄弟似的了。
也许这就是男生的友谊吧。
我不懂,也懒得懂。
我忙着林泽的形象改造。
有时候想要逆转一个人的形象其实真的很简单,尤其是小孩子。
更别提我身边还有能坚定不移站在我身边的人。
星期一,一回校我就告诉了张鸣月和夏一蝉林泽现在暂时住我家,是我的朋友这件事,他们虽然有些疑惑和不解,但也表示,我的朋友就是他们的朋友,于是林泽正式成了我们四人小组的编外人员。
之所以是编外,是因为他的座位离我们太远了,隔了整整一个大组呢!
而在我高调地在班里表现出我和林泽是朋友后,其他地方我不知道,至少在我们班,林泽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过了很多。
桌子里不会再有昆虫的尸体或者青蛙,桌子上的笔迹被擦掉,也不会再有新的,作业本完好地交上去,也能完好地收回来。
生活归于平静,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学生。
虽然这么说有点像吹嘘,但是这必须得归功于我、唐朝歌、张鸣月、夏一蝉。
我学过拳击,虽然谁都打不过,但是在班里吹吹牛的水平还是够的,一般人不敢惹我,更别说班里还有不少女生挺崇拜我的。
而且我语文成绩好,所以语文老师喜欢我,数学成绩又因为太差,导致数学老师特别关注我,我的父母又是出了名的女儿奴,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敢惹我。
唐朝歌,学霸,不说了,老师们都喜欢,脾气好,人缘好,班里传阅小说的一手提供者,不想花钱借书或者不想排队的都不愿意的得罪他,何况他还长得俊,招女生喜欢。
张鸣月,八卦爱好者,和谁都能聊上两句,她也许不是你的朋友,但绝不是你的敌人。和班里女生的人缘都不错。
林泽被班上的人讨厌,又不是他本身做错了什么,而是他爹品行败坏。
人们会因此讨厌一个人,但也会因此同情一个人。
张鸣月就是扭转这印象的关键。
夏一蝉,活泼捣蛋,爱打游戏,上蹿下跳,和一般的男同学也没什么不同,同样也就是说班上的男同学关系不错。
目前来看,我们四个人头上那并不显眼的光环,压制了林泽父亲带给同学的阴影。
当然,并不是说这种事只有我们四个能做到。
可惜的是,上辈子的林泽没能及时遇到能真正帮助他的人,也许那个初中老师算一个,虽然他的帮助只加剧困难的恶化。
在我看来,林泽的问题只有一个,沉默。
我大学时的心理学教授,在解释「沉默」这个名词时说过。
「在遭受伤害时,沉默往往意味着对困难的逃避、避免冲突的方式。
「沉默的人会丧失对生活的主动性,减少他们对未来的期待。
「这虽然是他们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但同样,沉默也会成为外界对他伤害的默许。
「沉默也意味着压抑,你们学过鲁迅,那一定听过这样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一件事,莫过于世界听不到你的声音。」
上辈子的林泽,也许就在沉默中选择了这样一条毁灭性的方式,去向这个世界昭示自己的存在。
23
星期五下午放学,我和张鸣月留在教室里做清洁,今天正好是我们两个值日。
因为下周一要考试,所以事情稍微有点多。
教室里只有我、张鸣月、夏一蝉、林泽四个人。
林泽是在等我,夏一蝉在等张鸣月。
夏一蝉烦人得很,一直在催我们,他不像林泽来帮我们就算了,还捣乱,气得张鸣月追着他打了几圈,严重拉低了我们的效率。
事情快做完,我擦黑板的时候,张鸣月实在受不了夏一蝉的催促,就跟我讲她和夏一蝉先走了。
我点同意,反正也就擦黑板这一点没做,等林泽帮我们倒完垃圾回来,时间刚刚好。
擦干净黑板,我在位置上等了一阵又一阵,也不见人回来。
林泽不像夏一蝉会恶作剧,而且他书包还在教室呢。
我心里奇怪,晃晃悠悠地走到学校倒垃圾的地方看了看。
听到一声压抑的痛呼声。
是林泽!
我刹住脚步,转身躲在树后面。几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
「怎么,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敢无视我了?这是急着上哪儿去啊?」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朋友的?我们都快毕业了还特意来找你,怎么样,感不感动?」
「啧啧啧,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哭了,别难过,初中我们也在这里上。」
「你看看现在除了我们,还有谁敢跟你这种杀人犯的儿子交朋友?对了?你那酒鬼老爸杀的人就是你妈对吧?」
「把钱拿出来,别让我们动手!」
「跟他废什么话,杀人犯的儿子也是杀人犯,我们这是替天行道呢!」
三个人在垃圾桶附近堵住林泽,其中一个拎住林泽的衣领,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泽紧紧握住双拳,眼角发青,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里一片默然,似乎是习惯了被这么对待。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心里恨林泽不争气,一点反抗的举动都没有。
不反抗的话,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我把书包放在树下,急得团团转,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想对策。
他们有三个人,个个都比我和林泽高,我虽然学了几天少儿拳击,但也只是少儿拳击,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没开始舞,就得被人一拳摁在地上锤。
我正打算去叫人,在三人推推嚷嚷之下,林泽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个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
我眼睛猛地睁大,心里发狠,做了一个决定。
我狠狠尖叫起来!
小学生的声带没发育,声音又高又尖,我打包票,半个学校的人都能听见。
一边叫,我还一边往前冲,微微弯腰,一头撞上中间那个人,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脚踹上左边那个人的腿弯上,拉起愣着的林泽就往外跑。
剩下的一个也是狠角色,我猜他可能打过群架,看见两个人倒地,居然条件反射先朝我肚子上来了一拳!
疼得我直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林泽反应过来,把我从地上拖起来朝校门口跑。
三个小混混在我们身后追,距离越来越近,我都恨这个学校为什么修这么大了。还好,我们运气不错,有老师听到我接连不断的尖叫后,出来看情况。
小混混一见老师,很㞞地溜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还会怕老师说明这些小混混的问题还不算严重,起码现在威胁不大。
林泽给老师说明情况。
等他说完,我在旁边捂着肚子,非常虚弱地对老师说我肚子疼,要给爸爸打电话。
这个年轻的女老师不疑有他,把手机借给了我,让我给我爸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就开始爆哭,老师和林泽都被我吓了一跳。
我爸在电话里也愣住了,听我说完,安慰了我几句,又让我把电话递给老师。
24
我爸很快就风驰电掣地赶来了。
我冲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开始告状。
我爸心疼地摸摸我的头,向老师道完谢,就要带我和林泽去医院,顺便给我妈报平安。
检查结果出来了,我没啥事,就是营养过剩,需要加强锻炼。
林泽却出了一些问题,他的身上有很多新旧不一的瘀青,我知道,那是他父亲留在他身上的伤痕。
我趁着爸爸带林泽去照 CT,悄悄问了医生,林泽手臂上那些淡淡的浅色痕迹是什么,医生稍稍回想了一下,告诉我那应该是指甲造成的掐痕。
回到家,我妈特意给我们做了猪肝白菜汤,说是补补血。
我爸搓搓我的头,对我妈说我没什么大碍,倒是林泽需要补补。
确实,医生说的什么「组织挫伤」「局部出血」这些我听不懂,变小之后我就很不耐烦听长句子,但是吃点好的总没错。
林泽的日子不好过人尽皆知,但是知道的人都不甚在意,但也许是亲眼看到了这些紫红色的伤痕的原因,尽管表面上没有变化,我却能感知到我的父母对林泽实际上亲切了不少。
晚上睡觉的时候,关上灯,眼前一片黑暗,累了一天,本该睡了的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翻来覆去打滚,懊悔自己发挥得不够好,心想当时要是我先这样,再那样,第三个黄毛肯定打不着我!
虽然我爸说了,之后会联系校长,找那几个人的家长狠狠教育他们一顿。
但是这哪里有自己亲自动手爽!
而且我不只气我自己没发挥好,我还气林泽,气他不反抗。
以前就算了,我知道他反抗也没用,现在在我家,干吗还像以前一样畏畏缩缩?
然后我惊恐地发现,我居然把这个想法说出了口!
「因为我是一个罪人,罪人需要受到惩罚。」
林泽的语气很平静,淡然,不像平日里他在面对他人善意时的不知所措和羞涩。
我惊讶于这个答案,正不知怎么回答,林泽继续开口。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了很晚,大多数时候都是林泽在说,我在听。
我知道这是很难得的时刻,林泽在向我敞开他封闭的心。
他的爸爸是个人渣,他从小就知道这一点,殴打、辱骂是家常便饭。
其他人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垃圾在用了各式手段,砸了大量金钱娶上一个漂亮女人又得了一个儿子后还是如此不满,以至于对自己唯一的儿子非打即骂。
但是林泽很清楚为什么,在长年累月的打骂声之中,他从父亲的嘴里知道了真相。
他的父亲认为林泽不是他亲生的,而他既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花大价钱弄到手的女人给他戴了顶天大的绿帽子,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喜当爹,所以对外口风一直都很紧。
爸爸不爱他。
可是没关系,他还有妈妈。
他的妈妈有的时候对他很好,有的时候对他很坏,大多数时候,他的妈妈都只是沉默地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河流,看着岸边的芦花,看着天空的飞鸟,无论他怎么呼喊,她都不会理会林泽。
林泽说,他妈妈对他好的时候,会把他紧紧护在怀里,即使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会教他种花,告诉他白色蔷薇的话语是纯洁的爱情,也会告诉他桔梗种植的注意事项;会把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会亲亲他的额头对他说晚安……
他妈妈对他坏的时候,会用指甲用力掐他,即使她的指甲因此裂开流血也不会放手;会一边流泪,一边把林泽的头按进冰冷的水里。
他说有一个冬天,自己鼻子里、嘴里全是冷冷的冰水,他一开始还会拼命挣扎,他想对妈妈道歉说他错了,即使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只要妈妈告诉他,他都会承认并改正。
后来,他觉得水实在太冷了,不像流进了肺里,倒像是流进了心里,他在这冷冷的水里尝到了一点点铁的腥味,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妈妈的血,但是他就不挣扎了,因为他想到自己这样乱动,妈妈按住他头的那只手的指甲就会裂开流出好多好多的血。
也许死了也不错,这样妈妈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再也不会流出代表悲伤的眼泪,可也许也是因为他不挣扎,他的妈妈放开了手,让他活了下去。
他一直说,我一直听。
床头的夜光闹钟的时针指向 3 的时候,林泽的话突然含糊了起来。
「我很羡慕……羡慕你。」
羡慕什么?我没听清,但我又不好开口问。
「我问过我妈妈,为什么要这要对我,我不也是她的孩子吗?」」
「她的表情突然很惊恐,说我才不是她的孩子,我是恶魔借她肚子来到这个世界的孽种,是罪人,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我受到的一切都是我应有的惩罚!」
他把自他有记忆以来的所有的经历都浓缩在一段两小时不到的对话里。
「那你恨她吗?」我问。
他很久没说话,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我听见了他的回答。
「我以为我恨她,其实没有,在她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一点,如果她没有死,如果她因为爸爸依旧憎恨我,折磨我,也许未来我会恨她吧。」
「可是现在,我只想她活着,抱抱我,亲亲我的额头,对我说晚安。」
我不想说话,眼睛胀胀的,心里梗着一口气,让我很不舒服。
不用再问了,为什么不反抗。
我想起上辈子看的书。
「当你想批评别人的时候,要记住,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我并不想批评林泽,可是一种我无法言说的心情梗在心头让我不知道再如何开口。
「很晚了,睡吧。」我把爱丽丝扔给林泽。
「晚上抱着她睡,也许会做个好梦。」我躺在床上轻声说道,结束了这沉重的话题。
在我快睡着的时候,我听到林泽说:「晚安。愿愿。」
25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是上辈子的事。
明明重生才一星期不到,上辈子却已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很奇怪,我梦到的是我大学时的一次心理课程。
一开始梦里只有两个人,是我和我的大学心理学教授,沈澜。
沈澜的课在我们学校一直很受欢迎,公共课座无虚席,不只是因为他的课讲得好,更是因为他长得帅。
不到四十的年纪,保养得又很好,看上去才三十出头,身材瘦削、温文尔雅,穿着白衬衫,袖口挽起,脸上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有一种让人为之痴狂的禁欲美感。
那次也是赶巧,马上放长假,又是小课,人不多。大家上完课,跟沈教授告别后都走得很急。
一时间只有还在慢条斯理收拾教材的沈教授和故意留下来的我。
我听不见梦里的「我」和沈教授在交谈什么,也不太记得自己留下来的理由。
随着我的靠近,画面开始清晰,声音开始出现。
「我」问沈教授为什么要从事心理学方向的研究。
沈教授温和地朝「我」微笑,「和其他专业不同,选择心理学的人也许是因为好奇、兴趣、为了帮助他人,但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选择心理学,是为了治愈自己,就像你。」
他拿下眼镜擦拭镜片,补充了一句:「就像我。」
「你知道答案了吗?」
在心理学上有很多微动作的讲解,其中一个就是谈话当中,对方摘下眼镜、擦拭镜片,这意味着对方心中的茫然和不确定。
「不过总是会有用的,你现在感觉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吗?」
我睁开眼睛,滚到床边盯着林泽的睡颜。
我的问题解决了吗?我不知道。
上辈子张鸣月曾经带我去山顶看过狮子座流星雨,她望着星空对我说过:「尽管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你也很讲义气,可是我还是觉得你的本质是冷漠的。」
「为什么这样说?」我问。
「我说你冷漠,你难过吗,心里有没有不舒服?」张鸣月问。
我摇摇头。
张鸣月躺倒在草地上,「就是这样啦,你都不难过的。」
她自顾自道:「而且你没发现吗,你的朋友只有我、夏一蝉、唐朝歌,我们三个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之后,你有自己主动去交过朋友吗?」
我又摇了摇头。
接着她把我也拉倒在草坪上,「其实这样也不错,自我一点,会快乐很多,像你这样纯粹的人也很少,虽然有点缺心眼,好歹没坏心眼,我还是挺庆幸能和你是朋友的,朋友不多也没关系,你有我也算赚了,朋友贵精不贵多嘛。」
「你骂我缺心眼?」我难以置信地从草地上坐起来。
「对啊,就是骂你缺心眼,你能怎么样?」张鸣月把脑袋懒洋洋地放在我的大腿上。
张鸣月很细心、温柔,但有时候我不太理解她在说什么。
后来上了大学,我看了很多书,其中一本是大学室友推荐给我的《候鸟》。
「太敏感的人会体谅到他人的痛苦,自然就无法轻易做到坦率。所谓的坦率,其实就是暴力。」
也许我就是这样坦率的人,自私自利地幸福着,这也是我去选修心理学的原因,希望自己能够对他人多一点感同身受。
我伸出手戳了戳林泽的脸,没有伤痕,在微亮的天色中泛着银色的光。
我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林泽的话在我头脑里回放。
他的父亲认为他不是亲生的……
他的妈妈说她是孽种……
所以,林泽父亲知道林泽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林泽妈妈却认为林泽的确是他们亲生的?
我想到沈澜教授取下眼镜后的脸,又想起电视上播放的林泽的照片,他们是如此相像,最后我想到了舍友讲过的关于沈教授的八卦。
简单总结一下内容:
寒窗苦读上大学,回乡娶亲却发现青梅竹马嫁给了隔壁村的恶霸。
伤心欲绝回学校,母亲来校看望,意外与当年知青下乡又返城的父亲相认。
俊美教授岁数曝光,大龄未婚只为初恋。
我当初真该合群一点的……
我再次陷入沉默,手上无意识地继续戳林泽的脸。
不会吧,不会这么狗血吧,林泽难道是沈澜老师的孩子吗?脸这么像,故事情节也对得上,沈澜老师老家好像也的确是我们省的……
「愿愿,你干吗?」林泽被我戳醒了,嗓音里还迷迷糊糊的。
我稍微有点愧疚地收回手,然后理直气壮道:「你的脸好软,我没有忍住。」
林泽用被子捂住头,滚到了地铺的另一边,睡着了。
算了,这种没有谱的事,有机会再告诉他吧。
而且,他好像也不太在乎的样子。
26
唐朝歌作为我的邻居兼青梅竹马,一直到我们考完试才知道我和林泽差点被高年级的揍了一顿。
考试一个上午就结束了。
我们三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懊恼地敲了敲他带着自来卷的脑袋,「唉,要是我当时也在就好了,都怪我妈一天到晚给我上这么多补习班。」
这也是唐朝歌作为我的邻居兼青梅竹马,却不和我一起上下学的原因。
他妈妈望子成龙,给他报了超多的课。每周一到周五,唐朝歌都得早上 6 点起床,赶去一个据说年轻时去过英国留学的老爷爷家学一小时的英语,放学又得马上赶去琴行练钢琴。
作为交换,他妈妈不能在周六日给他安排补习班。
我咬着棒棒糖,不屑道:「得了吧,就你,你在我还得多捞一个人。」
唐朝歌气呼呼地踢了一脚路边的易拉罐,「怎么这么说呢,指不定对面看我们人多就跑了呢。」
易拉罐飞到垃圾桶旁边,他走过去把易拉罐捡起来扔了进去。
很快唐朝歌就把这点不满抛在脑后,开始拉着林泽聊非常幼稚的问题,比如,最喜欢什么奥特曼。
林泽想了一会儿,居然吐出了一个答案:「戴拿。」
真稀奇,我还以为他没有童年呢。
我没参与这个话题。
一方面是,我没有他们这么幼稚。
另一方面是,我喜欢迪迦。
在外面解决掉中午饭,路上,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是我爸爸新给我买的手机,说是怕我遇到类似的事。虽然不像未来的智能手机那样有意思,但是能打电话,还能打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
爸爸告诉我,林泽妈妈的案子出了结果,凶手就是林泽的父亲,他在隔壁城的长途客车站被警察捉拿归案。
我稍微放慢脚步,等两个人还在说戴拿奥特曼的幼稚鬼走远一点。
「那林泽怎么办?」我问爸爸。
没有父母的林泽该怎么办?
爸爸叹了口气,说:「大概会交给他母亲那边的亲戚抚养吧。」
林泽的父亲在我们城镇里没有什么亲戚,狐朋狗友倒是不少。
母亲死亡,父亲被抓,只有林泽母亲那面的亲戚能收养他。
我挂断电话,冲上去问林泽:「林泽!你愿意以后一直和我(住)在一起吗?」
唐朝歌目瞪口呆。
林泽睁大双眼,似乎也很惊讶,但他很快坚定道:「我愿意。」
我松了一口气,在他们背后推了他们一把,「你们走快点,我要给我爸打个电话!不准偷听!」
确保他们听不见后,我给爸爸打了回去。
「爸爸,林泽不能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吗?他的外婆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是什么好人,就不会逼迫他妈妈嫁给林泽父亲,也不会在知道自己外孙日子这么难过,也不管不问。
我爸又叹了口气,「愿愿,这可不是养一个宠物这么简单,虽然我们家养得起,但是……」
我打断我爹的话,跟我爹吹彩虹屁:「爸爸,你最厉害了,最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想要个哥哥嘛。」
我爸这次坚持了一会儿,「要是收养林泽,你以后可能就没法买这么多新裙子、新玩具了哦。」
收养?我没说收养啊,我只说一起住,想来他亲戚也不想养他……不过老爸既然这么说了,应该就是有办法吧!
我再次撒娇,「我可以不要新裙子,新玩具。爸爸……」
我爹顶不住了,说我和你妈商量一下。
听到我爸这么说,我就知道,这件事稳了。
我妈最最心软,他们一起住了这么多天,我妈不可能不同情林泽的身世,林泽又在我的对比下显得那么听话,那么懂事。
放下手机,我看着不远处在等我的两个人,冲上去揽住他们肩膀。
「走啦,走啦,回家看迪迦~」
「看戴拿。」
「林——泽——」
「我也看迪迦。」
「两票对一票!看迪迦!」
「你居然就这么背叛了革命!」
……
我们几人说说笑笑,朝着回家的路走去,是的,回家。
27
林泽父亲还被查出身上背得有很多其他的案子,绑架、勒索、人口买卖,最后被判了死刑。
他的亲戚在知道林泽父亲的财产最终都会被没收后,都对收养林泽的事避之不及。
我爸妈一合计,找了我妈的一个客户,她是一个律师,知道林泽的事后,对他非常同情,答应帮我们,尽可能让我们收养他。
一番操作后,林泽就正式成了我家的一分子,户口落在了我表姑的户头上。
不得说这个律师厉害呢,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表姑老公弟弟的老婆居然是林泽舅舅老婆的妹妹。
也算是八竿子打得着的远房亲戚关系了……
作为一个即将升入四年级的小朋友,林泽是个乖巧、体贴、招人喜欢的孩子。
具体表现为,这才半个月吧,我感觉我妈对林泽的母爱已经泛滥到快从嗓子眼里溢出来了!
妈妈,你醒醒!我才是你亲生的!你忘了你十几天前还很嫌弃他的吗!
算了,反正我是亲生的,我妈应该也不会嫌弃我到哪里去
我悠然自得地躺在沙发上吹空调,单手撑着头,电视里放着我妈给我买的 DVD《虹猫蓝兔七侠传》,另一只手里拿着林泽给我削好的苹果。
他居然能像韩剧里的女主角一样把苹果削成小兔子!
我心里一想到这个暑假还不用写作业,都快乐飞了!
没错,我考到了 192!语文 96,数学 96,班上第四名。
看到我的成绩,老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卷子下来之后,还装模作样地拿了两道类似的题看我会不会做,发现我是真的会做后,还松了一大口气。
顺便说一下,班里前三依次是蒋帆、林泽、唐朝歌。
「你把脚抬一下。」 林泽拿着拖把拖地。
「哦。」我无意识抬抬脚,眼睛还是盯着电视。
等我心满意足地看完动画片……
窗明几净,地板闪闪发光,被我搞得乱七八糟的茶几现在整整齐齐,窗户干净的鸟都会撞上去,而林泽现在正认认真真地整理我娃娃的梳妆盒,他甚至还给我养的多肉浇了水。
这是田螺先生在世啊……一集动画片 15 分钟,我看了 4 集,总共一个小时,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沉默,再次感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林泽看我按了暂停,问我:「你饿了吗?今天阿姨和叔叔都要加班,我去给你做饭吧,昨天阿姨带我去超市买了好多菜,你想吃什么?」
我妈居然还带着林泽背着我去了超市?!
「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道?」我瞪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林泽挠挠头,「就是昨天你在看《风车车和假老练》的时候。阿姨看你笑得那么开心,就说不要打扰你。」
可恶,明明就是看我胖了不想带我去买零食。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拉住准备去厨房的林泽。
「不用,妈妈在桌子上留了钱,我们出去吃。」
不能再这样剥削压榨无辜小学生了,不然会被挂路灯的!
我拉着林泽去了新开的麦当劳,慰劳一下他。
本来想告诉林泽,我们才是小学生,正是好逸恶劳、不思进取的大好时光,不能随随便便就这么听话懂事,不然大人会不珍惜我们这样的宝藏小孩。
随后我想到,不行不行,林泽是真小孩,万一他真的变懒了,连学也不好好上就糟了。
我眉头一皱,话题一转:「家务这种东西,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不要强迫自己。」
林泽勾起嘴角,「没关系,我喜欢照顾你。」
我面上不显,心里一喜。
他说喜欢做家务,那就没办法了,他是自愿的!
等我和林泽把我们点好的儿童套餐端上来,透过餐厅里擦得锃亮的窗子,我看到了背着书包的唐朝歌。
我连忙向他挥手,他进来看到我和林泽,也不客气,拿了只手套,直接上手从我盘子里拿走一个大鸡翅。
「不跟你们聊了,我还得去补奥数呢。」
拿完我的鸡翅就跑,我眼泪汪汪地看着唐朝歌绝尘而去的背影,那可是只有儿童套餐才有的特殊大鸡翅。
我又眼泪汪汪地看着林泽。
他叹了口气,然后把自己盘子里的鸡翅夹给我。
吃完最后一根薯条,我非常没有形象地打了个饱嗝,林泽凑过来帮我擦了擦嘴边的番茄酱。
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是想想现在我才九岁,又很理所当然地接受林泽的贴心服务。
回到家,我妈问我们去哪儿了。
我抢答:「我带林泽出去吃了顿好的!」
这样老妈就不会说我了。
我妈戳了戳我的额头,「就知道吃垃圾食品,家里有微波炉都不自己热菜吃。看在你们今天把家务做得这么好的情况下,就放你一马。」
我支支吾吾,不敢说这些事全是林泽一个人做的。
还好林泽非常有眼色地岔开话题。
真棒,我就喜欢聪明孩子!
28
暑假开始没几天,我爸抽时间改造了我的房间,给我和林泽整了个上下铺,说是以后有空再把书房收拾出来给林泽住。
我这才意识到,林泽不能一直睡在我的地板上。
而且现在三年级还行,以后长大了肯定不能睡一个房间啊!
都怪暑假玩得太嗨,差点忘了正事。
是时候,开始赚钱买大房子了!
接下来的事,我安排了两个方案,第一个,股票,由我来执行。
我开始仔细观察我爸,很快我就抓住机会,看到我爸对着电脑看股票。
股票啊!发财的机会来了!
我扑到老爸身上,我爸接过我,把我放腿上抱着。
「爸爸,你在买股票吗?有没有喜欢的。」
我爸不以为意,因为我经常想一出,是一出。
「哦,愿愿也对股票有兴趣,喏,这几支股票,还在犹豫买哪只,帮爸爸挑一挑?」
我一看,排在第一的豁然就是以前新闻放过的臭名昭著乳业的奶粉概念股,我眯起眼睛,恍然想起上辈子自己家是有一段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你不会要买这一支吧。」我指着最上面的奶粉股。
老爸点点头。
「爸爸别买这一支,这支给我感觉不太好。这三支我觉得行。」我指着下面的两支在多年之后被人称为咸鱼翻身的股票。
本来我爸就是在这几支里面纠结,也没多想,买了我挑的几支。
我松了一口气,告诉爸爸以后买什么股票都带带我,我想学。
「爸爸,这样吧,要是我挑的股票赚了钱,你就从盈利里划 60% 给我做本金怎么样?」
我爸想了想,认真地答应了我,甚至想给我报个班上。
连 k 线图都不会看的我十动然拒。
任务一,发家致富股票线,基本完成!
任务二,京城学区房购买计划开始!
任务二由我和林泽共同执行,我拉着林泽开始时不时对我妈吹耳旁风,因为我妈坚信我的成绩这么好全是他辅导的。
压根没有辅导还承担了 1.5 人份暑假作业的林泽:「阿姨,愿愿本来就聪明,我也没教什么,可能是学校的教导方式不太适合她吧。」
我也装模作样开始绿茶,「哎呀,好羡慕人家京城的小朋友可以有器材做实验啊。
「他们初中和高中能在京城读,未来一定会变成大科学家吧。
「可惜这些学校都要学区房,不是人人都能去读的。」
这肯定有戏,我曾经听到我爸感慨过,当年借钱给了一个做包工头的亲戚,就是在京城修的房子,当时包工头没钱还,说是拿两套房抵债,我爸和我妈没同意。
现在我吹了这耳旁风,他们会同意的可能性很大。
要是不同意……唔,股票钱应该也够了……
未来一片大好,过段时间再开启第三个计划吧。
现在,先让我给工商局写封举报信!
29
计划比我想象当中还要顺利。
为了能更自由地买卖股票,我还是去学了金融课程。
我爸俨然把我当作性转巴菲特,在世股神,按照承诺专门给我开了一个户,这个账户的钱随我投资。
我爸也想得开,反正股票不是期货,再亏也不会亏成负数。
而另一方面,距离暑假还有几天快结束的时候,林泽把我从床上摇醒。
「你干吗!」我拉起被子捂住耳朵。
「快起来,不是你说要和叔叔阿姨去京城看房子的吗?」
啊,想起来了,我爸妈特意请了五天年假,连着周末总共能休息 7 天,正好趁这个时间去看房子。
我两眼无神,擦擦嘴角的口水,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林泽替我找好放在床脚的衣物……开始发呆。
昨晚躲在被子里看小说看得太晚了。
都怪林泽,管我管得这么死,偶尔熬一次夜怎么了!
还好现在是上下铺,他在上铺看不到我。
「愿愿!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熬夜了?」林泽狐疑道。
「没有,是今天起得太早了!」我连忙摇头。
为了赶飞机,今天 5 点就起了,我昨天 12 点才睡!
本来我是打算好好养身体,少熬夜,每晚 12 点前睡的,结果林泽天天逼着我晚上 10 点就去睡觉!
这可不久物极必反了嘛……
不过,为了身体健康,我忍!
「不管你了,你再不快点,待会阿姨该进来打你了。」林泽站在门后,探出个脑袋,说完就关上门让我换衣服。
算了,不跟小朋友计较,我麻利换上衣服,拉上我的小手提箱,准备和我爸、我妈、林泽来一场愉快的北京之旅。
30
来北京略做修整,我爸妈效率非常之高地约了包工头叔叔看房。
结合我的意见,我们最终确定了两套学区房,一套 70 平,两室一厅,一套 140 平,四室一厅。
四室一厅这套一定,我就知道我爸妈已经做出决定了,这一套应该是准备拿来自住的。
上辈子我爸也的确有机会调来京城,但是他要是来京城,就没办法经常陪我和我妈;我们去京城吧,我妈就得放弃自己的工作。最后综合考虑下来,我爸就放弃了调动去京城的机会。
我拉着林泽在四室一厅那套的毛坯房里跑来跑去,规划房间要怎么用,心里很开心,也有点难过。
事情一定,包工头大叔带着他的小女儿说要好好请我们吃一顿,感谢我父母的帮助。
我心想,不不不,还是我们得谢谢你!你不知道这两套房未来会多值钱!
定好房子,我爸这几天忙着办手续,我妈则先带着我和林泽去逛京城。
故宫博物院、天坛、长城、王府井……一整套逛下来,我只有一个感想。
累死我了。
31
在酒店最后一天,我吵着要和我妈睡大床。
晚上,我抱着我妈撒娇,我妈很温柔地问我:「宝宝怎么了?今天非要和我睡。」
我窝在我妈怀里,小声道:「妈妈不觉得包叔叔的小女儿很可爱吗?」
「的确很可爱啊。」我妈拍拍我的背。
「宝宝不会是吃醋了吧,放心吧,妈妈最爱的还是你。」我妈恍然大悟,笑着逗我,「你是怕我和你爸爸再生一个威胁你的地位吗?放心吧,你的地位已经被小泽威胁到了,不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个啦。」
「不是啊,」我望着我妈,「我是觉得妹妹很可爱,想要一个妹妹。」
「哈?」我妈有点诧异。
「可是你不是说过,你不想要弟弟妹妹吗?」我妈疑惑道。
我记得这件事,那时候我还小,六七岁的样子,我的爷爷奶奶虽然也很疼我,但是他们还是有点重男轻女,逼着我爸生二胎,连带着对我的态度也差了一点。
我对人的情绪不敏感,但是爷爷奶奶态度变差了,周围的亲戚邻居还有开「你爸爸妈妈有了弟弟就不要你的」这种玩笑的。
一听这种话我就开始哭,把我爸妈心疼坏了,连声安慰我说要支持国家政策,少生优生就生你一个!
我爸妈本来就溺爱我。我妈不会拒绝我合理的要求,而我爸,即使是不合理的要求,他也会认真考虑能不能做,这次给我开了股市账户就是一个例子。
即使那时候因为我妈是少数民族户口,就算超生不会被罚款,他们也没生。
我一直都知道我爸妈很爱我。
我忍着泪意,对我妈讲:「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啦,我现在有哥哥了,也很想要一个弟弟妹妹嘛。」
其实我应该是没有说过我不想要弟弟妹妹的,只是我表现得很排斥,我爸妈自然就放弃了。
要是上辈子我有告诉我的父母我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不,甚至说我想要一个弟弟妹妹就好了。
这样,我死的时候,他们应该就不会伤心太久了吧。
「真是把你宠坏了,弟弟妹妹这种事怎么……诶,你怎么还哭上了?好了好了,妈妈会好好考虑的好不好。」我妈连声哄我。
我抹抹眼泪,「妈妈你不要担心,我和爸爸会努力赚钱的,就算再来一个弟弟妹妹也养得起!」
我妈亲亲我的额头,又拍了拍我的背,「你还是小朋友呢,这些事情还是让我和你爸爸去想吧!别胡思乱想了,快睡觉!」
对不起,妈妈。
我躺在妈妈怀里这样想着。
我不知道这一次我能不能活过 24 岁,也不知道这具身体里,真正属于你们的 9 岁的许愿去了哪里。
可是,我好想活下去啊,在这个世界。
32
转眼四年级上半学期就结束了,为了不让我爸妈对我期望过高,这次我稍微控了一下分,考了班级第七。
蒋帆、林泽、唐朝歌倒是一如既往地包揽前三名,第二还是林泽,就是第一变成了唐朝歌,不枉费他这半年朝六晚九的补课。
除了蒋帆气得哭了一个大课间之外,什么事都没发生。
经过半年相处,林泽的人缘也好了不少。
林泽面容俊朗,着装干净,整个人又温和有礼,人还聪明,喜欢他才是正常的,我甚至看到有人给他送过情书!
拿到成绩单,我们就回家了。
意外地,我爸妈居然都在家,他们说有一个惊喜要给我。
接着妈妈牵着我的手贴着她的肚子,告诉我,她怀孕了。
我一下子睁大眼睛,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妈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你不高兴吗?」
我爹也有些紧张。
我摇摇头,「我只是有点震惊!」
把脑袋也贴到妈妈肚子上,「为什么我听不见声音。」
我爸笑着说:「这才半个月不到呢,哪里听得见声音!」
我小心翼翼地松开我妈,然后一把抱住林泽欢呼道:「我以后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林泽无奈地揉了揉我的脑袋。
然后我郑重对着我妈说:「妈妈,放心吧,我来照顾你,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我让爸妈坐在外面看电视。
我妈担忧地望着厨房,林泽安慰道:「阿姨,放心,我去看着愿愿,没事的!」说完走向厨房!
接着一声惊叫,「许愿!冰冻食物不能直接下锅!」叫这么大声干吗,我叹了一口气。
刚刚林泽阻止得很及时,不然我现在就得一脸麻子了。
我妈帮我把脑袋上被烧焦的辫子剪掉,也叹了一口气。她没想到我只是开个火都能烧到头发。
现在厨房里做饭的是我爸和林泽。
我被他们赶出来了。
33
跨年那天,我们家和唐朝歌家一起过的。
我们三个都收到了大红包。
我爸妈和唐朝歌妈妈在看春晚。
我提议我们三个人一起斗地主,输了的在脸上贴纸条。
这种靠运气的游戏,我一向玩得很好,唐朝歌和林泽脑袋上全是纸条。
快到晚上 11 点的时候,唐朝歌脑袋一点一点地,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睡着了。
为了补课,他练就了精准的生物钟,这让他很难熬夜。
我爸帮唐朝歌妈妈把唐朝歌送回了家。
快到 12 点的时候,我和林泽守着窗口,艰难地撑着,这半年林泽强迫我最迟晚上 10 点半就得睡,所以现在我也困得要死。
我爸提前五分钟拿着烟花下了楼,等时间一到就点火。
五。
四。
三。
二。
一。
随着声声巨响,颜色各异的烟花纷纷冲上天空,在紫黑色的夜里划过一道道金色的闪光接着,倏然绽放,爆开一朵朵美丽而璀璨的光辉。
「新年快乐!林泽!」
「新年快乐,许愿!」
这是我和林泽过的第一个新年。
我抱了抱我妈,又抱了抱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风雪的我爸。
「新年快乐,爸爸妈妈。」
然后又微微蹲下身,对着我妈的肚子很严肃地说:「新年快乐!我的弟弟妹妹。」
34
时间转瞬即逝,我和林泽马上就要小学毕业了。
林泽也从最开始比我矮半个头,变成了比我高一个头的样子。
稍微有点怀念比我矮,第一次见面还细声细气叫我姐姐的林泽。
每次我说起第一次见面他叫我姐姐的事,林泽的脸就会黑一个度,因为我比林泽小半岁。
然后我就会笑着安慰林泽,说小时候男孩子比同龄女生矮很正常啦。
过完这个暑假,我和林泽就会去京城上初中。
京城的房子早就装修好了,为了避免甲醛中毒,我特意叫老爸千万不要省钱,一定要找最靠谱的装修公司装,装完又通风了整整一年,还请了专人做检查。
我不知道我到底会因为什么得癌症,所以我总是很小心,对我爸妈死缠烂打,要求每半年全家去做一次体检。
这也是为了健康,我爸和我妈都觉得多花点钱无所谓。
我和老爸靠着股票赚了不少钱,之后我打算一有钱就买地段好的房子和投资上辈子那些如雷贯耳的企业。
等我 23 岁,无法预测未来了,再把这些房子卖出去三分之二,以后就靠银行利息估计都不愁,何况还有股东分红。
我已经能畅想到我未来的美好生活了,只要到时候我还活着。
半年前我爸的工作交接完毕,他正式前往京城工作,一起的还有我妈和 1 岁半的妹妹许望。
所以现在家里就我和林泽两个人。
我妈曾经说要不要留下来照顾我们,我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她。
等妹妹的光环退散后,我就发现小屁孩真的非常烦人。
一天到晚都在哭,虽然看到我就会笑,这一点很可爱,可我不喜欢给她换尿不湿!为什么香香软软的小宝宝会这么臭臭啊!
倒是林泽适应良好,冲奶、换尿不湿、抱着拍背都很熟练,不像我每次做这些事还苦着一张脸。
这大概就是天才吧,不仅学啥都快,还能忍辱负重。
所以半年前我爹工作稳定下来后,我让我妈不要担心我们,我和林泽可以照顾好自己。
反正也就半年的时间,等小学读完,我们就去京城。
我妈本来还打算请个保姆照顾我们,被我和林泽拒绝了。
我是不喜欢陌生人在家里,现在又不是非要保姆照顾不可,我和林泽能照顾好自己,不过我建议妈妈可以去请个月嫂帮她带带孩子,如果她希望的话。
最后妈妈也没请,只是偶尔请了钟点工分担家务。
35
虽然放假了,但是我和林泽并不急着去京城。
因为我很舍不得张鸣月、夏一蝉和唐朝歌,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这辈子也是,上辈子也是。而且我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好像忘了什么事。
暑假开始没多久,张鸣月和夏一蝉用座机给我打电话,约我去江边玩,又让我叫上林泽、唐朝歌。
我跑上楼敲门,问唐朝歌去不去。
唐朝歌一如既往地回答:「补课,没空。」
听说这次学的是俄语。
我略带同情地注视了他十几秒,在他忍不住要动手打我前跑了回去。
我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点既视感,但是这实在太日常了,所以我没在意。
第二天,我坐在林泽自行车后座,一只手抱着他的腰,一只手拿着冰棒,头上戴着一个大太阳帽靠在他背上。
林泽载着我去约好的目的地。
我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从车上弹了下来。林泽被我吓得差点翻车,赶紧刹车,问我怎么样:「许愿,你怎么掉下去了?我开太快了?」
我摇摇头扯了个理由说后座太硬了,我本来想换个姿势,谁知道就掉下来了。
我又坐在林泽车上,催他赶快往目的地开。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这是上辈子张鸣月和夏一蝉认我做老大的大事件啊!
上辈子张鸣月和夏一蝉也在这个时候约我去江边玩,但时间到了后,两个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我去找他们,发现他们两个手脚被绑,被关在江边一个小木屋里。
当时我也没多想,从窗户翻进去,给他们解绑,就一起逃了出去。
后来这个小城镇里报道出有两个孩子失踪,之后,人们发现了其中一个孩子的尸体顺着江飘了下来。
张鸣月和夏一蝉说,这个孩子当时是和他们一起被绑架的,不过后面又被带走了,多亏我救了他们。
这之后,他们就一直叫我老大。
自行车到了约定地点,还没到约定时间。
又过去了 10 分钟,还是没有人。
夏一蝉的确是会迟到的,但是张鸣月不会,我觉得事情和上辈子没有差别。
我叫上林泽,往上辈子我找到他们的江边的小木屋小心跑去。
我告诉林泽我现在感觉很不妙,张鸣月和夏一蝉可能是被人贩子绑架了。
林泽不明所以,还是停好自行车跟了上来。
找到小木屋,从窗子里望去,里面一个也没有。
虽然知道未来不可能一成不变,但是看到空荡荡的小木屋,我心里一阵发凉。
我用手机设置了一条定时短信,发给我爸爸,告诉他如果他收到这条短信就报警,
我心底着急,拉着林泽的手不断冒冷汗。
林泽安慰我:「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只是迟到了而已,就算有事,我也会保护你的。」
我对林泽笑了一下,心里忧思不减,拉着林泽踩着岸边的石头走向另一个小木屋。
从窗子望去,里面躺着的人正是张鸣月和夏一蝉,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孩子。
看来上辈子他们是分开看守?这辈子放在一起了。
问题不大……
「嘭」的一下,我脑瓜子嗡嗡作响。
有人在我身后敲闷棍。
在我倒下去之前,我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林泽我信你个鬼!
36
我的眼前一片血红,等我从地上艰难地坐起来,才知道是我额头上流的血流进眼睛里了。
我不是后脑勺被敲的吗?
张鸣月这时候也醒着,她用嘴努努旁边的石头,说我是被扔进来的时候脑袋磕到尖石头上了。
我四处看了看,林泽在我旁边悠悠转醒,他移过视线,不看我,艰难地说道:「我们一定会跑出去的。」
我问他们:「我和林泽晕了多久?」
夏一蝉从旁边蹭过来说:「有 10 分钟了吧。」
我已经发现手机不在我身上了,早知道该先报警的,因为害怕别人觉得我异常就缩手缩脚的,现在好了,game over 了。
「我是傻 x。」我在心底不断重复这四个字。
我设置的定时信息是一小时后,还有 50 多分钟,希望爸爸赶快看到消息,希望人贩子手脚慢一点,希望警察快点来……
不过等也不是办法,我手脚并用爬到林泽身边,顺便拿走磕我脑袋的尖石头。
希望待会能用这个石头磨开绳子。
之所以用石头不用手,是因为绑匪用的是细绳,勒得很紧,打的死结。
刚刚我就注意到张鸣月和夏一蝉的手已经快成紫色了,动起来很僵硬的样子。
这些人贩子似乎不在乎我们的肢体是否残缺,我想起上辈子顺着河流下来的孩子尸体,据说还被人开膛破腹了。
器官买卖?乞讨工具?还是人体贩毒?
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这里还有五个小孩子等你去救呢。
我刚想叫张鸣月找找周围的石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被绑在这里多久了?」
张鸣月说:「不太清楚,我是在路上走着,一辆面包车开过来就被车绑走的,夏一蝉是看我被绑来追车,结果买一送一。他们两个在我们来之前就在这里。」
林泽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其中一个不认识的小孩说:「他们说今天晚上会把我们运走。」
说话的是上辈子见报的那个孩子。
剩下一个,这个让我有点起疑,因为其他人的手都被绑得快发紫了,只有他一个人的手还是正常颜色。
这个小孩难道也是人贩子一伙的?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靠在林泽身上,手指在背后用石头磨绑在林泽手上的绳子,悄声对林泽说了我的猜测。
不敢想象,要是我没发现这一点,直接说出我编辑了定时短信或者找尖石头磨绳子的话,这个小孩叫起来就完了!
37
我在磨绳子,所以由林泽开口询问:「你们知道他们有几个人吗?」
还是之前登报的小孩:「一共有 6 个,其中三个开着面包车出去了,还有三个守着我们和江边的船。」
林泽不动声色道:「怎么不见他们人?」
登报小孩摇摇头,「不知道,他们似乎很确信我们跑不了,三个人每过一个小时或者半个小时就会下来看看,其他时间都在船上打牌。」
夏一蝉插嘴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登报小孩苦笑道:「我昨天就被绑了,来得晚没赶上船,他们让我在他们打牌的时候帮他们干活。」
原来如此。
只有那个疑似卧底的小孩一声不发。
很快,我把林泽手上的绳子磨断了,又把石头塞到他的手里,让他磨断绑住我的绳子。
等我们的双手都得到自由,我朝林泽点点头。林泽活动了一下手腕,一手按着我的肩膀借力,一跃而起,猛地扑上卧底小孩,用手捂住他的嘴。
另外三个人都惊呆了。问我们怎么解开的绳子,我给他们看了看还带着我的血的石子。
我又向他们说明了我的猜测。接着我转头看向卧底小孩,「要是我猜错了,之后再向你道歉吧。」
这看上去要杀人的眼神,看来是卧底跑不了。
我蹲着开始磨脚上的绳子,叫张鸣月和夏一蝉他们找找附近有没有能用的石子。
林泽调整姿势,挪到不断挣扎的卧底小孩身后,一手绕过脖子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竟然从他身上摸出一把刀来!
林泽把刀扔到我前面,我跳过去捡起来,用刀把脚上的绳子割断。再去解开其他人的绳子。
用之前绑住我们的绳子紧紧绑住卧底小孩的手脚,把多余的绳子塞到他嘴里。割了一块夏一蝉的衣服绑住他的嘴,避免他把绳子吐出来。
做好这一切,林泽松开他。
我们则坐在地上想着怎么跑出去。
上辈子,我运气爆棚,小木屋的窗子就是个普通缺口,可以随便翻来翻去。现在这个还是窗子,却安着防盗窗。防盗窗的栏杆间隔不算窄,可是能看见外面却无法从这里翻出去。
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绑匪每过 30~60 分钟就会来巡视,我的短信现在都还没发出去呢,发出去了警察也来不了这么快……必须自救!
这个小屋里东西很有限,只有几块烂帆布、破渔网,一根年久失修的靠背椅,还有半根船桨。
我深吸一口气对他们说:「听着,我来之前给我的手机设置了定时短信,大概 40 分钟后会发给我爸爸,我爸爸会报警,让警察来这个小木屋找我们,但是我不确定最终警察需要多久才能发现我们。如果这个小孩真的是他们的人,待会儿绑匪真的来了,我们就会马上被转移,所以我们需要立即想一个不能惊动到绑匪又能跑出去的办法。」
夏一蝉提议:「我们可以用这把匕首去割断防盗窗。」
我冷静道:「很好这位同学起到了一个很好的开头,还有吗?」
登报小孩:「防盗窗用匕首割不开,也不能撞门,会被发现。」
张鸣月:「可以把撞门作为最后的方法,我们五个同时往外跑,总能跑走几个,赶去报警也行。」
林泽目光泛着寒意,他看了看手中的匕首,「我们有武器,他们来巡视的时候不可能三个人都来,我们可以率先……控制住其中一个,必要的时候杀掉也不是不行。」
杀……杀人啊,众人都被林泽的话语惊到了,毕竟在场的孩子最大也只有 12 岁,都是善良的好孩子,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林泽继续道:「愿愿,你学了 2 年的拳击 3 年跆拳道,我也学了 3 年跆拳道,我们每天都有锻炼,对上他们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
因为拳击比较看重上肢力量,在这方面女性很难和男性比较,所以之后我选择了以下肢力量为主的跆拳道进行训练,希望以后我能亲自捉拿割我喉的混蛋。
夏一蝉、登报小孩还有些犹豫,我在想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杀人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第一个赞成的居然是张鸣月,「没错,我们的体力比拼不过他们,现在的条件也根本做不到控制一个大人,如果不能一击必杀,我们会很麻烦,出其不意才有可能逃生……我不想被砍断四肢拔掉舌头被卖到外国当展览品……」
张鸣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夏一蝉看着张鸣月哭,走过去安慰道:「别哭了,节约体力,待会儿才好逃跑。」
林泽用匕首卸掉靠背椅的四个腿,分给我们,自己拿着匕首和半个船桨。
真的要杀人吗?我看着手里的椅子腿。
反正一棍子下去死还是昏迷都对半分了……听天由命吧。
38.
等等!我想到一个办法!
「夏一蝉!林泽!你们快把衣服脱掉!我想到跑出去的办法了!」
林泽和夏一蝉虽然奇怪,但是不疑有他,动作很迅速地把衣服脱了下来。
我指挥他们把衣服纠起来成麻绳状,再绑住相邻的两根防盗窗栏杆,把凳子腿插进衣服绑成的环里,让他们不断旋转凳子腿。
随着凳子腿的转动,衣服越收越紧,被绑住的两根栏杆越来越近。两组栏杆都很成功,最终,我们得到了一个足以让人钻出去的洞!
我们按身高排出了顺序。
第一个出去的是张鸣月。
我嘱咐她:「鸣月,你出去一定要找认识的人或者直接去警察局,避免撞到 6 个绑匪的其中之一,虽然概率不大,但现在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约定的地方停着有林泽的自行车。你会骑自行车吗?很好。千万小心!」
第二个是登报小孩,他也很顺利地出去了。
第三个是夏一蝉,他稍微有些困难,屁股卡在洞里很久,我和林泽一人一边使劲转之前就转不动的椅子腿,他才勉强出去。
我们松了一口气,我正打算出去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巡视的人来了,不知道是我们的动静惊动了他们,还是例行巡查。
我紧紧抓住椅子腿,手里满是冷汗。
林泽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我保持安静,他贴着墙走过去,手里拿住匕首,利刃朝外。
门开了……
39
一个被晒得很黑,肌肉虬结的男人走进来,林泽朝着腹部刺去的匕首,被男人用满是肌肉的小臂挡住。
林泽一击不成,抽出匕首退了回来。
男人捂住伤口,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会儿。
「我在外面就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劲。」他扫了一眼小木屋,脸色越发难看,对着还在不断挣扎的卧底小孩吐了一口唾沫,把他踢到一边。
「呸,没用的东西。」
小孩躺在地上不动了,就像死了一样。
男人又对着外面的人大喊,人跑了,要他们快去追。
语毕,男人跨过地上的小孩,看都没看我一眼,眼里冒着凶光朝林泽扑了过去。
他们缠斗在一起,林泽手上有刀,对方却完全不在意, 就像一只猫在看不自量力的老鼠。
林泽和这个男人又拳拳到肉地打了起来。
我拿着椅子腿,不断给自己打气,目标只有一个,不要打到林泽。
想了一下又把棍子腿换成了半支船桨,这个手感更扎实。
看样子林泽就打不过,我必须上,但是万一打到林泽,这可就真是比黄花菜还凉了。
眼看着对方就要夺过林泽的刀,我瞅准时机,忽略又开始不断呜呜叫的卧底小孩,一棍子敲到对方脑袋上!
见此情形,卧底小孩疯了一样地在地上扭曲起来。
我手里的半只船桨变成了四分之一船桨。
效果不错,男人身形一滞,但他没倒。
他恐怖的脸转向我,我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两步。
一只青筋暴起的拳头带着风向我袭来,我侧身躲过,没承想对方居然一脚踹上我的腹部,我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狠狠撞到墙边,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我被迫躺在地上,头发盖住脸,来自腹部和背部的疼痛让我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看我这样,林泽眼睛都红了,动作越来越快,即使这样,还是林泽落下风。
不过,最终,男人先倒了下去。
我看见男人的小腹处插着匕首,地上流了一地的血,不愧是亡命之徒,被我打了一闷棍,小腹上插着把匕首,就这样还能坚持这么久。
林泽晃晃悠悠站起来,上前抽出男人小腹处的匕首,男人随之身体抽搐了一下。
眼看着林泽拿着匕首要向男人喉咙划去,我连忙叫住他:「林泽!」
林泽的手高高举起,慢慢放下,他缓缓转头看向我,脸上带着血,眼里冒着凶光。
恍惚间,上辈子刚刚在我眼前杀了人的林泽和眼前的林泽重合起来。
当啷。
匕首掉到地上,上辈子的林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被揍成猪头的林泽。
林泽踉跄着向我靠近,我努力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
林泽猛地抱住我,又看着我的眼睛,张嘴想说些什么,结果吐出一口血,血里面带着一颗牙齿。
……
我和林泽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从男人的身上找到了我的手机,毕竟我的手机是值钱货。
我拿起手机,开机,发现爸爸给我打了好多电话。
我先报了警,警察说已经接到了报案,让我们先找个地方藏好,马上就会有人过来救我们。
然后我和林泽一边搀扶着彼此,一边往外走,避免遇到其他绑匪。
我又给老爸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爸爸让我不要挂断电话,保持联系。
我和林泽出门的时候是上午,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火辣辣的太阳在我们的头顶上,我的遮阳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很快,我听到了警车的警铃声,警察到了,他们找到了我和林泽。
几乎是看到警察的一瞬间,我心里吊着的一口气松了下去,眼前瞬间一黑。
剩下的事我是在医院知道的。
林泽告诉我,警方赶到后,很快就控制住了屋里的卧底小孩和醒过来准备逃跑的肌肉男。
张鸣月和夏一蝉一出来就玩命狂奔,张鸣月找到自行车后,载着夏一蝉就赶到了最近的派出所。
登报小孩有点惨,被抓住了,不过回来的路上也被警察叔叔救了下来。
六个绑匪都被捉拿归案,他们六个是国外一个特大犯罪集团下的外围成员,主要就是绑架妇女儿童进行买卖。 我问那个卧底小孩怎么回事。
林泽告诉我,卧底小孩的父亲就是肌肉男。
我们都有点明白了。
他又会怎么样呢?
这个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看到我妈眼睛冒着火从外面走了进来。
40
我妈又气又心疼,直说不该把我和林泽两个人放在老家不管,现在出这么大的事,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我用求救的眼神看我爸,我爸移开眼睛抱着许望不看我。我又看林泽,指望他能说点什么安抚下我妈。
林泽就在隔壁床,牙齿掉了一颗。
还好医生说他恒牙发育得慢,掉的那颗是他嘴里最后一颗乳牙,以后恒牙会长起来。
他脑袋和我一样被纱布裹着,没裹着的地方也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比我还吓人。
嗯,我还是老实接受妈妈爱的教训吧。
听着听着,我又没忍住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我对我妈说:「天灾人祸,有时候也没有办法,这次要是没有我,张鸣月、夏一蝉,还有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就死定了。而且我哪里知道这么危险啊。」
其实我知道,但是却没有引起我的重视,我过于看重上辈子的经验,导致这次我有点大意。
我妈一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唠叨。
正说着,登报小孩李灯灯的家长带着他来我病房看望我,手里还提着果篮。
随后张鸣月、夏一蝉和他们的家长也来看我了。
病房里人太多,我爸妈就带着其他大人出去聊,我们几个孩子独占一间病房。
我问他们没事吧。
张鸣月说:「没事,医生说就吸了点乙醚,回去休息几天就好了。」
李灯灯激动道:「医生说还好我的绳子解开得早,不然手就危险了。这次真的谢谢你,许愿姐姐。」
夏一蝉对我行了个抱拳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和张鸣月的老大!」
张鸣月在旁边疯狂点头。
我摆摆手,「大哥救小弟义不容辞,快起来吧。」
然后我意识到一件事,我问林泽,你也是被乙醚迷晕的吗?
林泽看上去郁郁寡欢,没什么精神,回答说是。
我愤怒了。
明明有乙醚,居然还拿棍子敲我!
气死我了,我现在脑震荡都是他们的错!
很快,为了让唯二的两个病号好好休息,张鸣月他们的家长就带着他们回家了。
我爸确认我没有大碍后,抱着许望去警局做笔录了。
我妈则因为我说中午要吃糖醋排骨,回去给我和林泽做病号餐了。
一时间房间只有我和林泽两个人。
林泽在旁边给我喂橘子。
我说我是脑震荡,又不是手残了,我能自己剥。
林泽不说话,执意要喂我。
我能怎么办,只能随他去。
正当我坐起来,准备下床活动活动的时候,林泽突然抱住我,头埋在我的肩膀上。
他的声音闷闷的,「我明明说过会保护你的。我明明说过的。」
就为这个伤心,真是小孩子。
我拍拍林泽的背,「哎呀,就为了这个伤心吗?你在绑匪手里保护我了呀,不然我们肯定等不到警察救我们。」
「可是他伤害了你,我失约了。」
我继续哄他:「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好啦,不要伤心,不要气馁,我们还小呢,等你长大了,就能好好保护自己想保护好的人了。」
林泽松开我,凝视着我的眼睛,语气郑重,「许愿,我向你保证,这一定是最后一次,我发誓。」
41
下午,我和林泽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唐朝歌,他非常震惊自己只是去补个俄语课,回来四个小伙伴就全部被绑架了,其中两个还在救回来之后进了医院。
我对唐朝歌说:「你天天都补课,错过了多少童年啊。」
唐朝歌自嘲地笑笑,「那也没办法,我妈离婚之后就把全部期望压在我身上了。」
接着他语气带笑,「不过如果童年指的是你这种……惊心动魄,我觉得补课也还行。」
我又说:「你已经知道了吧,初中我和林泽就要去京城读了,本来这个暑假能在这里玩两个月的,没想到出了这事,我妈说等过几天我们就得去京城。」
唐朝歌叹了口气,「张鸣月和夏一蝉告诉我了,不过终于能摆脱帮你写作业的困境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气呼呼的不理他。
唐朝歌笑了笑,「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说不定我初中或者高中也会去京城读书呢,你说是吧,林泽。」
林泽淡定点头,「是啊,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还在补课。」
唐朝歌有点咬牙切齿。
没过多久,唐朝歌也让我们好好休息,自己回去了。
在医院休养了几天,我和林泽终于可以出院了,过几天我和林泽就会前往一个全新的城市。
我问林泽走之前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林泽想了一会儿,带我去买了一束红蔷薇。
我们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一起去了北山。
当年林泽把母亲的尸体火化后,林泽把种在他家门口的花全都移植到了北山上,骨灰就埋在现在开得灿烂的白蔷薇和桔梗花下。
林泽说:「我妈妈最喜欢的花其实是红蔷薇,但是她从来不种这种花。」
林泽没有说为什么,我也没有问。
我们撕掉花的包装纸,放进包里,将花放在花丛上。
说实话,人为培养的鲜花虽然好看,但到底缺了一份生命力,并不如眼前的山花更惹人喜爱。
林泽向开得烂漫的花丛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小,我没有听清。
这场告别仪式并不长,很快林泽就拉着我向山下走去。
我回过头,蔷薇和桔梗在风中摇曳,就像是在对我们挥手告别。
42
初中生活和小学并没有什么不同。
无非就是新老师、新同学、新校园。
如果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林泽越来越黏人了。
虽然他在众人眼里是冷淡疏离温和的男神,但是我就是觉得他很黏人。
上学必须和我一起去,放学必须和我一起走。
人家喊他打篮球,他就看着我,等我点头,他才会去和队友打篮球。
而我点了头,就必须去球场看他打球。
我又不能不点,他队友还看着我呢!
要说他这么磨叽,我要是他篮球队队友,肯定不带他玩,但是怨不得人林泽打球打得好,也许是因为这些年我和林泽一直坚持锻炼的原因,林泽身体素质很好,学篮球没几周,三分、投篮,信手拈来。
只有林泽在,赢的概率就大增,所以林泽在男生群体里很受欢迎。
至于女生,我望着身边不停尖叫的女孩子,心想,大城市就是好啊,不像我们乡下表达爱意的方式都这么羞涩。
我想起以前给林泽写情书的女生,又看看在旁边大声呼喊林泽我爱你的女孩子,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
比赛结束,毫无疑问,林泽所在的队伍赢了,我对篮球比赛一窍不通,但是我还是知道投篮算分,分多者胜这条规则的。
而今天投篮最多的就是他,出尽风头的也是他,叫人移不开眼的还是他。
稍微有点能体会到那些和我一样明明对篮球一窍不通还来看比赛的女生的心情了呢。
真的很帅啊。
阳光闪耀在头发末梢的汗水上,林泽整个人都在发光。
打完球,林泽带着我到篮球场边旁边的树荫下。
我们俩的书包都放在这里,我靠着篮球场的围网上休息,心想,这么大热天打什么篮球嘛,回去吹空调不香吗?
我给他递过去一瓶水,他很开心地拧开瓶盖,狠狠灌了一口,「特意给我买的水吗,愿愿你对我真好。」
我否认道:「不是啊,这是刚刚坐我旁边的女生给你准备的。」
林泽愣了一下,脸上笑意变淡了一点。
我对林泽指了指送他水的女生,「就在那儿,就刚刚在场外大喊『林泽,我爱你』的那个。」
我看向林泽,脸怎么又红了?果然还是天太热了吧。
林泽有些狼狈地转过头,「这么热的天,你没有给我准备水?」
「我准备了啊。两瓶呢。」
「水呢?」
「天太热,被我喝掉了。」
「……」
「你放心吧,我喝的时候,那个女生已经把她准备好的水给我了,不会渴到你的。」
林泽两只手握住我的双肩,一脸严肃道:「愿愿!不是告诉过你我们不能随便喝陌生人的水吗?」
我有点迷,「那也不是陌生人啊,就隔壁班的,我亲眼看着她在小卖部买的。」
林泽摇摇头,「你忘了我小学时候的事了吗?」
我懂了,童年阴影,三年的校园暴力,再加上当时林泽还小,会有心理阴影也正常。
我点点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承诺道:「知道了,以后你的水我包了。绝不假手他人!」
林泽满意地一笑。
看到这个笑,我才意识到林泽离我太近了!
这个美颜暴击谁受得了,反正我受不了!
我手忙脚乱地推开他,从兜里拿出一封信塞给林泽。
林泽拿着粉色的信封,表情有些惊喜。
直到我说:「这是我同桌给你的,她特意嘱咐我了,你一定要记得看啊。」
林泽的神情冷淡下来,随意道:「知道了。」
看他冷淡又无所谓的表情,我看着信,有点纠结,最后还是说:「赵晓倩关系和我很好的,人家写给你,你就看看嘛!」
林泽无奈道:「你还是那么心软。行吧。」
说完,林泽打开信封,展开信纸,稍微扫了一眼,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显奇怪的笑容。
我有些奇怪,心里好奇信上写的什么。
林泽把信递给我。
信上写着:「Your wife is fine,Now she is mine。」
啊啊啊,赵晓倩!我没得罪你吧!谁是他老婆啊!
43
仔细想想,初中和小学还是有点不同的,比如现在我已经不能再把作业推给林泽做了。
初中的语数外还能吃老本,物化生政史地这些还是得从头学,索性底子还在,捡起来也比较简单,但是要是想上一个好高中,好大学,现在就得把基础打好才行。
我伸伸懒腰,作业终于做完了。
「姐姐。」我的妹妹许望把我的房门推开一条小缝,从门后面怯生生地探出一个可可爱爱的小脑袋。
是我芳龄 3 岁,超级可爱的妹妹没错了!
我眼神一下子柔和起来,把许望抱起来转圈圈,疯狂吸娃。
「小望叫我什么事啊?」我亲了许望一口。
「林泽哥哥让我叫你吃饭。」许望奶声奶气地回答。
唐朝歌妈妈半年前和一个京城男人再婚,并搬到了京城,虽然对方条件不错,但唐朝歌妈妈也没闲着,开始做电商。
我妈去帮她的忙,算是入了一点股,这几天比我爸还忙,整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和我爸干脆就不回来了,所以这两天小望都是我和林泽在带。
林泽现在的厨艺越来越好,而我,这几年的进步除了不会烧掉厨房,做出来的食物也就那样吧。
所以我很心安理得地让林泽做饭。
我想起今天,我刚走进厨房,我可爱的妹妹就在门口探头探脑地问我干什么,我说我要做饭,她就举起可爱的小手手把我从厨房推了出去,然后说自己只吃爸爸妈妈和林泽哥哥做的饭……
真是挑食!
林泽戴着防烫手套,把最后一道汤放在桌子上,对着我和许望说:「好了,现在可以开饭了!」
我扭过头哼了一声。
林泽有点茫然,「怎么了,愿愿?我今天又哪里惹到你了?」
许望用她的小叉子叉起一块我最爱的糖醋排骨,「别管她,她生自己气呢。」
44
第二天是星期六,晚上吃完饭,我陪着许望玩了一会儿老妈给她买的 BJD 玩偶,看她困了,就准备带她洗漱去睡觉。
今天晚上,我准备和林泽一起在房间里看电影。
洗漱完毕,许望突然抱着我的腿说她怕黑,晚上要和姐姐睡。
林泽幽幽地看着许望,蹲下来看着许望的眼睛,哄她:「小望,姐姐要和林泽哥哥看电影,你自己乖乖去自己房间睡觉好不好。」
许望拒绝得非常利落:「不要,我要和姐姐睡,我怕怕。」
虽然但是,许望小朋友,你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诶。
林泽还想挣扎。
许望不等林泽开口,无情道:「要是我现在不能和姐姐一起睡,待会儿我就要闹了。」
我:「.…..」
林泽:「.…..」
我无奈,「好吧好吧,但是只有今天一次哦,你已经是个 3 岁的大孩子了,要独立才行。」
许望慢吞吞地说:「知道了。」
我关上灯,躺在许望的床上,准备睡觉。
许望突然开口:「姐姐,你是不是一直很害怕。」
我有点疑惑,「怕什么,姐姐什么都不怕啊。」
许望幽幽道:「你不是一直很纠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许愿。」
我一惊,从床上坐起来,厉声问道:「你是谁!我的妹妹许望在哪里!」
许望看上去懒洋洋的,「你冷静,我就是许望,只是今天特殊。」
特殊,今天怎么特殊了?
许望也知道我想不起来,所以直言道:「你忘了吗?今天是你的死期啊。」
45
死期?
我想起来了,今天和我上辈子被杀是同一个日期,虽然不同年。
我迟疑道:「是我上辈子死的那一天?」
许望打了个与外表年龄不符的响指,「没错。」
我条件反射:「不许做这个动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老妈讲过只有街溜子才打响指。
许望:「.…..」
许望也从床上翻起来,「今天是你的忌日,同样也是你在这具身体里重生的日子。」
「所以你是……」我迟疑道,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一个想法。
许望没兜圈子,「我就是许望,也是许愿,原本这个世界的许愿。」
难怪我总觉得许望和我的爱好很相似,我还以为是因为家里大多都是我喜欢的东西,她没得选,没想到原来我们居然是「一个人」。
我沉默了片刻,语气苦涩,「我很抱歉,占用了你的身体。」
许望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我总觉得你一直很担心有一天我会回来。要是我说要回来,你要怎么办?」
我想了想,爸爸妈妈不用担心,尽管很舍不得,但是……林泽……
我老实对许望说:「大概会还给你吧。不过如果我有得选,你又在我 24 岁之后才出现,我大概就不会还给你。」
许望不在意道:「我猜也是,虽然你刚来那会儿,被挤出身体的我也有点生气,但是脱离身体之后,我隐隐约约有种很玄妙的感觉,这个世界的我说不定死得也挺早的,也许十一岁或者十二岁?我们的世界虽然相似,却在细节处有所不同,也许就是这些微的不同会让我丧命吧。话说回来,反正也就比你不来多活个两三年,要是你来能不让爸爸妈妈伤心,这也不算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突然想到六年级暑假的那些绑匪,的确是有些细节不一样了。如果我没有在这个世界重生,原本的「许愿」真的会死在那里也说不定。
许望话题一转,八卦道:「这不也是你明明能感觉到林泽的心意,却一直不敢面对的原因吗?」
的确如此,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接受了林泽,那么当原本的「许愿」要回来的时候,林泽该怎么办呢?
无论林泽能不能区分我和「许愿」,这对我们,包括原本的「许愿」都是折磨。
最后许望说:「不管怎么样,我也再次来到这个世界了,家里还突然变得这么有钱,不要愧疚啦,我该谢谢你才对。」
许望抱了抱我,「谢谢你给了我再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姐姐。」
她很快放开我,又说:「趁现在还有时间,你有什么快问我,我这个每年状态只能持续一天。而且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
我一听,连忙问:「那你干吗不早点来找我。」
许望埋怨地看了我一眼,「我也想啊,一岁那年不会说话,二岁那年你不在家。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你在上学,等你放学回来,林泽哥哥拉着我让我别打扰你写作业。好不容易吃完饭,他还黏你黏得这么紧。不是我阻止你们,你们还要一起看电影!」
好像没毛病,是我的锅。
我打个哈哈,换了个问题:「对了,你在作为许望出生前在哪里?地府?天堂?轮回司?」我好奇道。
许望面色有点古怪,「唔,这两个问题我可以一起回答你,最开始离开身体的时候,我的确是在这个世界,不过很快我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另外一个世界?」我疑惑道。
许望点点头,「没错,另外一个世界,而且没猜错的话,大概率就是在你原本的世界。」
许望开始回忆:「我当时作为灵魂,在另外一个世界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的尸体。后来这半年,我就一直徘徊在你的尸体附近,走多远都没关系,反正只要感觉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再睁开眼睛就会回到你尸体附近。」
「而且也许是因为没有了肉体的限制,灵魂成熟得也很快。」
我有点同情许望了,「重开点居然是墓地,感觉应该挺微妙的吧。」
许望迟疑了一会儿,「那倒也没有……不过林泽他……」
我察觉到许望的欲言又止,懂了。
「你是想说林泽他上辈子杀了人对吧,其实一开始我也有点担心,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没有再遇到那些糟糕的事,也就不会变成那样了吧。」
许望纠结了一会儿,「不是,我,哎呀,你说得对,林泽哥哥现在的确很好,算了算了……」
我没察觉到许望还想说什么,立马问她我有点在意的另一个问题:「我们如果是一个人的话,为什么我喜欢糖醋排骨和苦瓜,你却只喜欢糖醋排骨不喜欢苦瓜呢?」
许望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还是回答了:「我记得我还是许愿的时候还挺喜欢吃苦瓜的,所以应该不是两个世界的差异。不过现在我吃起来却觉得苦瓜味道很奇怪,味觉这种生理上的东西大概是会跟着身体走的吧。实际上我现在能识别的颜色也比上辈子多很多。」
我兴奋起来,「那岂不是说你在绘画上很有天分?」
许望歪歪头犹疑道:「大概?」
我问:「那你想要一副画具吗?要不然我全给你整一套吧!」
许望点点头,又抱了抱我,「好哦,谢谢姐姐。」
我又问:「等今天过去,你还会有这些记忆吗?」
许望打了个哈欠,「有的啊,不过都很模糊,不比我对一个梦的记忆更清晰。」
又聊了一会儿,许望看上去很困了,她慢慢阖上眼睛,语气也变得和真正的小孩子一样:「我好困哦,时间好像快结束了,姐姐晚安。」
我亲亲她的额头,给她盖上被子。
晚安,我的妹妹。
46
解决了一桩心事。
许望就是原本的许愿这件事让我心里好受了一些。
所以第二天我心情很好地起床做了早饭。
林泽从他屋子里出来看见我在摆早餐都惊呆了。
一般来说,周六周日我和林泽都会出去晨跑,但是我很难从床上爬起来,所以一直都是林泽叫我起床的。
「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林泽拖开凳子坐下。
我把一盘夹着煎鸡蛋和培根的三明治和一杯牛奶放在林泽面前,「因为我今天心情很好呀。」
林泽咬了口我的三明治,顿了顿,若无其事地问道:「什么事,你今天这么开心?」
「因为我突然发现许望说不定很有绘画天赋。今天我们不跑步了,待会去商场给她挑画具!」
说完,我也咬了一大口三明治,接着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喝了一大口牛奶。
怎么这么咸!
我只放了一点盐啊!
林泽这时候也不装了,迅速灌了一大口牛奶。
我幽怨地指责他:「这么咸你居然不告诉我!」
林泽勾勾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是想让你也尝尝自己的手艺嘛。」
我有点丧气,「为什么这么咸啊,我明明是按照你教我的方法做的啊。」
林泽叹了口气,「你拿错食材了,这种培根是咸培根,不用放盐的。」
这样啊……
我们把培根挑出来,将就着吃了一顿早餐。
等许望醒了,带她去了商场挑画具。
……
「你是怎么发现小望具有绘画天赋的?」林泽沉声问道。
我蹲在地上和他一起用抹布擦颜料,又看了眼在画布上龙飞凤舞的许望。
我嘴硬道:「难道你不觉得小望的画很有美感吗?」
林泽:「.…..」
许望叉着腰非常骄傲地宣布:「完成了!」
我站起来,看着这幅颜色异常鲜艳的画作。
欲言又止。
最终我拍了拍许望的头,笑着说:「画得真好。」
林泽一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然后他叹了口气,「你家溺爱孩子大概是遗传的。」
许望本来就聪明,现在我还知道她说不准还有上辈子的记忆,听到这话,她气鼓鼓地宣布:「林泽哥哥讨厌,今天晚上我要和姐姐睡!」
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再一起看电影的林泽:「……」
林泽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小望是大孩子了,不能这么依赖姐姐哦。」
说着,林泽开始夸许望:「而且我觉得你的画颇有莫奈和毕加索的风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每一个成熟的画家都喜欢一个人独处寻求灵感,你说对吧,小望?」
许望傲娇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拖着快到她腰这么高的画框去了阳台。
林泽看了眼地上残余的颜料,「下次还是给他买蜡笔吧……」
我也看着墙上的颜料肯定道:「你说的对。」
昨天还在希望老爸老妈早点回来的我,现在只希望他们再加两天班。
47
初中毕业,我们升到了本部的高中。
今天星期五没有晚自习,体育课又是最后一节课,上完体育课就放学。
这是只有高一才有的福利。
我从放在花坛边的书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林泽。
自从初中他说想让我帮他准备水,我的包里就永远有一瓶水。
唐朝歌也靠过来,「我的呢?」
唐朝歌和蒋帆也转学过来了。
唐朝歌是因为搬家,蒋帆则是为了得到更好的学习资源。
我指了指一旁的自动售货机。
唐朝歌叹了口气,嘀嘀咕咕地自己跑去买水了。
等林泽收拾好,我和林泽向唐朝歌和蒋帆告别就回家了。
回到家,林泽开始给我补后面的课。
基础题和一般的题我都掌握得差不多了,但是有一些难题的思路还是很难跟上。
「这道题你要先通过 B 点坐标求得函数 f(x)的公式,通过计算我们可以知道……」
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在林泽的房间补课,至于为什么是他的房间不是我的房间,是因为……女孩子的闺房怎么能让臭男人随便进呢!
我才不会说是因为房间有点乱所以不好意思!
「现在我们把已经算出来的 A 点坐标带入公式……」
林泽坐在我身后给我讲题,微热的鼻息扑在我后颈处,让我有些心猿意马。
他坐在我身后念什么经呢……我觉得我听不下去了!
「已经补了两个小时了,先休息一下吧。」林泽看我一脸神游天外,也不勉强我,宣布让我休息一会儿。
我松了一口气,坐在林泽床上躺了下去,终于结束了,这日子什么是个头啊!
林泽啊林泽!你知道我为了和你上一个大学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吗?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天才啊!据我所知,现在唐朝歌和蒋帆都已经开始卷雅思了……
算了,我这种俗人就适合聊聊八卦,卷什么卷啊。
我还在神游天外呢,林泽这个黄世仁又开始催我起来学习物理。
物理,我最恨物理!
我用枕头捂住耳朵赖在床上不起来。
林泽叹了一口气来拉我。
我躺着,你站着?你能拉动我?
我使了个巧劲,一下子把他也拉倒床上。我的跆拳道也不是白学的!
林泽没注意,被我得了手,他手忙脚乱地用手臂撑住床,怕自己砸到我。
他撑着手臂看着身下的我,脸突然就红了。
看他这样,我也知道闹过了头,脸一红,推了推他,示意自己要去学物理。
林泽不仅没有让开,反而靠得更近了。
他越来越近,呼吸落在我的脸上。
「愿愿,我喜欢你。」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话。
「不,不对,不是喜欢,是爱,我爱你,许愿。」
我垂下眼,不敢看他。
「你不喜欢我吗?」林泽苦涩道。
我说:「爱我也许会让你很痛苦。」
我不是不知道林泽对我的感情,我也知道在我内心逐渐充盈的对林泽的爱。可是我始终无法忘却那在我头上盘桓不去的死神。
林泽和我坐了起来。
他拾起我的一只手,在我的手背上轻轻一吻,「爱你也许会痛苦,但不爱你一定会让我更痛苦。在我遇到你的第二天,我就喜欢你了。」
「我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回答吗?」
林泽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下来。
但他还是笑着给了我一个拥抱,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什么时候都可以,因为我的答案永远不会变。」
林泽笑容勉强,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
等他关上门,我重新躺会床上,望着天花板,敲了敲脑袋。
我不想拒绝林泽,可是,
我的脑袋里有颗定时炸弹啊……
48
林泽为了能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兢兢业业给我补了三年的课。
虽然我觉得他在痴人说梦,但我还是非常配合地学了三年。
甚至高考一个月前,我的十八岁生日愿望许的都是和林泽上同一所大学。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爸妈都在工作。
家里只有我和林泽在家用电脑看电影,时不时换页面刷新一下看分数。
看到网页上突然显示出成绩的那一刻,我激动地抱住了林泽!
732 分啊!
人这一辈子别说考了,看都不一定能看到几次这种分数!
等我冷静下来想放开林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林泽牢牢圈在怀里。
「愿愿,我爱你,当我女朋友好吗?」
林泽清润低沉,又令人心悸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感觉我的耳朵在慢慢发热。
「你说过让我什么时候回复你都可以的。」我扭过脸。
林泽沉默半晌,苦笑道:「是我高估了我自己,我不想再忍耐了。」
「如果我拒绝呢?」
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怀抱住我的手臂猛地一紧。
「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答案的话……」
勒在我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
我抬手环再次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我也爱你,林泽。」
在我说出「我爱你」后,林泽居然显得有些无措,就像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
他定定地看着我,一只手按住我的后脑勺,恶狠狠地吻了上来,又在真正触碰到我的时候放轻了动作。
我被亲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我才推开他坐了起来。
被我推开的林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我先去洗个澡,你等我一下。」
我在床边捂住发红的脸颊,脑袋一片空白,
49
我和林泽就对我父母坦白了恋爱关系。
除了老爸有点不爽,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我给张鸣月打了电话,告诉她我现在和林泽在一起了。
张鸣月哦了一声。
我说这么大个八卦,你就这点反应?
张鸣月说,夏一蝉跟她告白,她答应了。
我:哦。
张鸣月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反应不大了吗?」
我说:「知道了。」
原来,在别人看来,我们会在一起,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之后又约唐朝歌和蒋帆出来玩,并向他们宣布我们在一起啦。
倒是唐朝歌有些惊讶,啧啧称奇,他把手搭在林泽的肩上,颇有感触:「要不是我当年补课去了,不然……」
蒋帆歪了歪头,「不然怎么样?」
唐朝歌缩回手,硬着脖子说:「不然我怎么能考得比你好!」
蒋帆:「哼。」
我还是没考上林泽想去的京清大学,有一说一,我已经够努力,任谁看了我这 600 出头的分数,不说一声我成绩好,但谁让我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妖孽呢……
不过我考上了林泽隔壁的京北,这样也算不上异地恋。
50
自从大学毕业,林泽每过几个月就向我求婚,每次我都拒绝了。
理由都是宝宝还小,要多玩几年。
实际上,我还是有点担心,虽然近几年体检报告显示我很健康,但万一癌症是突发性的呢?
时间一直到了我上辈子死的那一天,不是忌日,而是我被杀害的那一天。
从医院拿到体检报告,上面显示数值一切正常。
我简直要喜极而泣!
出了医院,抱着身边的林泽亲了一口,激动道:「林泽!明天我们就结婚吧!」
死神的阴影散去,明天就是我的新生!
林泽仿佛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他猛地抱我起来转了一个圈,亲了亲我的额头说好。
他说一切他都准备好了,只等我点头。
51
「现在只有最后一件事要做了,陪我去个地方。」我要去上辈子死的地点看能不能抓住上辈子杀害我的那个杀人犯,避免有无辜的人死去。
林泽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来。
一开始,我以为这是很随机的事,因为我认为我上辈子的死是随机杀人事件,可是在我前往商业街的途中,我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
这大概是我练了十几年跆拳道的直觉。
林泽显然也有类似的感觉,皱着眉头让我注意安全。
之前我还在纠结怎么跟林泽说商业街有危险要注意,现在不用了。
我和林泽慢慢向上辈子我想去的那家火锅店走。
那道阴毒的眼光始终挥之不去,可是目光的主人又一直不肯现身。
我小声对着林泽说道:「你先假装去买奶茶,那个人是冲我来的,你在这里他不敢现身。」
林泽一言不发,揽住我肩膀的手渐渐用力。
「别担心,好歹我也学了十几年跆拳道呢,有自保能力,而且现在不解决,以后你不在身边我怎么办?」
林泽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我很少看见他这么不开心。
最终,他向我点了点头,朝最近的奶茶店走去。
我朝他挥手故意对他喊道:「记得要芋圆波波不加冰半糖哦。」
林泽回应道:「知道了。」
我假装低头玩手机,突然,一把利刃直冲我的咽喉袭来!
我向后一闪,避开匕首,腰部带动大腿,一击踢飞了来人手中的匕首。
从奶茶店冲过来的林泽瞬间将人制伏在地。
果然,这个人就是上辈子杀害我的那个男人!
我打电话报警,在警察赶来的等待期,我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眼熟。
林泽仔细想了想,犹豫道:「好像是我们六年级遇到的那个小孩?」
没错,就是那个卧底小孩!
这辈子我得罪了他就算了,上辈子我怎么得罪他了?
警察很快赶到了现场,将他带往了警局,随后警察告诉了我们他袭击我们的原因。
他认为都是因为我,他的父亲才会被警察捉住,被判了死刑。
无语,想报仇怎么不去杀把你爹带入坑的同伙呢?
52
第二天,我和林泽一早去了民政局,看着我们的头像印在红本本上,感觉挺奇妙的。
婚礼定在一个月后,我爸爸找人算的日子。
林泽则飞速处理了公司的事务,并让助理一周汇报一次即可,没事别来骚扰他。
至于其他的,都交给了和林泽的合伙人,唐朝歌。
唐朝歌:……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花了相当长的时间确定婚礼流程。
婚礼我想要简单一点的,不要接亲迎亲,林泽亲近的人和我亲近的人是一波人,也没有接亲迎亲的必要。
再说,我讨厌麻烦,所以最终我们选定了草坪婚礼。
我躺在林泽怀里用平板看漫画,林泽在平板上看婚礼的相关物品。
林泽把下巴放在我额头上,「你觉得花柱是选这个五瓣花的,还是六瓣花的?」
我看着压根没有区别的两根花柱:「.…..」
抬头亲亲林泽下巴,「亲爱的,你决定就好。」
我觉得林泽现在就像一只懒洋洋的大猫,时不时就要去顺一下毛。
低头继续看漫画,不时回答林泽的问题。
「好了最后一项,愿愿是想自助餐还是自助烧烤?或者还是去酒店吃?」林泽摸摸我的头。
吃饭?我支棱起来了。
我沉思了一下,自助餐好像比较方便,可是我想吃自助烧烤诶,但是穿婚纱会不会不方便啊……
最后我决定:「自助餐和自助烧烤我都想要拥有。」
林泽点点头,在平板上记下这点。
……
伴郎是唐朝歌,伴娘是蒋帆。
张鸣月打来视频向我抱怨,说伴娘伴郎怎么没有她和夏一蝉。
我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家里的习俗就是结了婚的不能当伴娘啊,而且你现在有小宝宝,也不方便嘛。」
张鸣月嘲笑我:「还习俗呢,你连酒席都不准备办,还在乎习俗呢?」
我拿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你想吃席啊。」
张鸣月说:「是啊,怀孕这会儿就特别想吃酒席上的清蒸虾,自己蒸出来的总是感觉差点什么味道。」
我点点头,「安排。」
放下手机,我对林泽说:「晚餐我想要酒席。」
林泽说 OK。
……
还有选婚纱和拍婚纱照。
我们去了婚纱店。
林泽帮我挑了一套婚纱,我在店员的帮助下,穿了上去。
穿上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了一件事,婚礼上的自助烧烤看来是只有林泽帮我烤了。
因为漂亮和方便不可兼容。
我拉开帘子,给在外等候的林泽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林泽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一亮,走上前给了我一个吻,亲昵道:「好看,愿愿是我见过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我又试了试另外几套,林泽每一套都说好看。
我觉得林泽说得对。
纠结。
最后我们买了两套婚纱,一套拍照,一套婚礼上穿。
婚纱照是在海边拍的,我喜欢海和星空,只有这两个事物能给我广阔与逍遥的自由感。
我们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摆动作,说实话我觉得有些无聊,索性我和林泽都自带金钱孕育出的美丽,姿势随便摆一摆都好看。
无聊的婚纱摄影很快就结束了。
反正还有时间,我们在海边玩了一会儿,摄影师在旁抓拍,能拍几张是几张。
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堆了一个大沙堡!
并且强烈要求摄影师给我和林泽在沙堡前合影留念。
玩得累了,我们站在海边,打算看完落日就回去。
我靠在林泽身上,和他一起坐在沙滩上,看着夕阳的光辉笼罩大海。
真是很浪漫的场景,所以我情不自禁揽住林泽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上去。
他的眼睛里盛放着比蜜糖还要甜的笑意,让我忍不住沉醉其中。
摄影师把这一幕拍了下来,我很喜欢,决定孩子以后的周年照就在这家拍了!
……
婚礼时间在周末,大家都方便。
人不多,我和林泽的朋友几乎都来了,主要是我的亲戚和我们的朋友,唐朝歌、蒋帆、赵晓倩、张鸣月、夏一蝉、李灯灯,还有一些是我们的同事。
唐朝歌跑来,笑着在林泽肩上来了一拳,「我还以为许愿这辈子都不会开窍了,没想到你还是有办法嘛。」
林泽也笑,「也得多亏你常年在外补课呀。」
唐朝歌看了眼蒋帆,笑道:「这么多年了,还说这些干吗?」
夏一蝉扶着张鸣月走过来,「你要当我娃干妈不,我觉得她会喜欢的。」
我说:「要是她不喜欢呢。」
张鸣月:「我问过了,她没说不喜欢呀。」
我笑道:「你还真是霸道。」
张鸣月满不在乎,「客气,都是跟你学的哈哈。」
婚礼开始。
主婚人在台上问我们是否愿意接纳对方的一切,永远爱对方,分享一切快乐与苦痛、无论何时何地,永远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们相视一笑,说,我愿意。
我的妹妹许望为我们献上婚戒。
「我爱你。」我看着林泽的眼睛,里面像是盛满了我最爱的星空,那么迷人。
「我也爱你。」林泽给了我一个缠绵的吻作为他的答案。
我想我们会很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番外一、许望。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9 岁那年,我灵魂出窍了。
把我从身体里挤出来的,是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灵魂。
可是,即使一模一样那,也不是我啊,我很生气。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当时的状态,那就是无能狂怒。
没过多久,一种来自虚空的引力拉扯着我的灵魂,想要我离开这个世界。
我拼命挣扎,凭什么,凭什么离开的人是我?我不要离开爸爸妈妈!
但很快,在这牵扯之中,我模模糊糊地得到了一种启示,那启示就是,如果没有这个「许愿」,这个世界的我其实也活不了多久。大概还有几年,我的生命就会迎来终结。
那时候我想,我的爸爸妈妈那么爱我,要是我不在了,他们该多伤心啊。
为了不让他们伤心,我顺从了带我离开的力量。
我以为我会迎来意识永恒的消散,但我还是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我知道,这不是我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我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自己。
准确来说那是一具尸体,「我」的尸体。
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就像我的灵魂在不受身体的限制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我观察那具尸体的样子,大概 23 或者 24 岁的样子,脖子上有一条可怕的裂缝,被人用针线细细缝补起来。
她看上去沉静、甜美,如果不看那条可怕的伤口,所有人都只会以为她睡着了。
我看向她身后的男人,他手法温柔地梳理着她的头发,再起身整理了她胸前可爱的蝴蝶结,最后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然后他离开了这件布置得非常温馨、甜蜜的房间。
如果这个世界的许愿还活着,我当然愿意留在她身边,可是她死了,灵魂在我的身体里,所以我对这具尸体没有任何留恋,跟在男人身后想看看他要去做什么。
出了房间,我才发现自己刚刚在地下室,外面一片荒芜。
时间接近傍晚,他换上了黑色的衣服,整个人仿佛融化在了黑夜里。
他发动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轿车的目的地是一所大学。
男人在夜色里潜入了这所大学的生物实验室,实验室亮着灯,里面还有一个人在做实验,那个人长得很好看,斯文俊秀,穿着白大褂,眼睛上带着金丝眼镜。
男人走过去,垂着眼,对着白大褂美人低声道:「爸爸,帮帮我。」
居然是父子吗?我忍不住吐槽,你可没有你爹好看啊,看看那两个大黑眼圈。
白大褂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把钥匙,说:「林泽,你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的。」
林泽?
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是谁呢?
好像是我同学?
难道就是他杀了我?
林泽咬着牙齿恨恨道:「如果我再离许愿近一点,她也许就不会死了。」
「就算我手刃了杀死她的人,又能怎么样呢?她不会回来了,但至少她现在会永远属于我,而我会和她永远在一起。」
林泽神情疯癫,不太能听进别人的话。
哦,杀我的另有其人啊。
我恍然大悟,但是林泽的话还是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白大褂美人又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东西该怎么用。」
林泽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他拿起钥匙,走到学校的库房,用钥匙开了门,开出一台车。
我看了看,车上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罐,或者培养罐?
我眼看着林泽花了大半夜的时间,从学校的库房运走了一个玻璃罐。我隐隐约约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想要保存尸体。
不过,死了就是死了,有什么好保存的。
我不理解。
我决定离开这里,去看看这个世界我的父母,所以我离开了这个阴暗而温馨的地下室。
老实说,这并不容易,我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找到回家的路,这还是在灵魂不眠不休不吃东西的情况下。
回到家,我的妈妈在对着我的照片垂泪,爸爸沉默寡言,不像我记忆中的样子。
我没有在家里看到第二个孩子的迹象,所以这个世界的爸爸妈妈也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啊。
夜深了,爸爸妈妈很早就睡了,我躺在他们中间,闭上眼睛。
等我睁开眼睛,就发现辛辛苦苦飘了十几天才到家的我现在又回到了我的尸体旁。
这一次,我看见我的尸体漂浮在巨大的玻璃罐里,林泽的手搭在玻璃罐上,一脸迷恋地看着罐中人。
他的身边堆满了山一样的塑料桶,上面写着 HCl 和 HNO3。
那是什么?
我没来得及弄清楚,因为我再次感受到了虚空的召唤。
我回到了一片温暖的黑暗里,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我自己的声音,那个声音说:「新年快乐,我的弟弟妹妹。」
也许是来自同一个灵魂的心有灵犀?
我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愧疚,真是的,有什么好愧疚的呢?我早就原谅你了啊。
姐姐。
番外二、林泽
我是不祥之人,我是罪人,我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的妈妈这样告诉我。
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我。
爸爸也是,妈妈也是。
但至少妈妈是爱我的,所以我愿意听她的话。
学校里没有小朋友愿意跟我一起玩,因为他们都不喜欢我。
好孤单。
可是妈妈说,要忍受,不要伤害任何人。
所以当他们从无视我变成欺负我的时候,我没有反抗,因为这是我应有的惩罚。
好疼。
不能反抗,我要赎罪,不能伤害别人。
我不得不这样做。
在我看到妈妈的尸体挂在房子中央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再也没有办法违抗她的话了。
邻居帮我报了警,可惜,也许是太晚了,警察没有抓到凶手。
我的爸爸逃跑了。
我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他们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斥着同情夹杂着厌恶。
我讨厌这样的眼神。
……
班上有个女生我很在意。
她叫许愿。
她不像这个班里的其他人一样讨厌我,不对,她的眼里根本没有我,也没有任何人。
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
她只会主动对张鸣月、夏一蝉、唐朝歌说话,因为那是他们的朋友。
什么朋友,只是恰好坐她的身边罢了。
她的眼里没有同情、没有厌恶,也没有我。
但我觉得很高兴,因为我在许愿眼里和其他人是一样的。
她无视我,说明我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好高兴,所以我喜欢她。
我开始观察她。
她总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书,沉浸在另一个由文字构造的世界里。
她总是很快乐,笑容像阳光一样耀眼。
她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所以她从来没有见过我难堪的样子。
她不知道痛苦的滋味,所以她是如此的幸福。
我好喜欢她,所以我第一次知道了嫉妒是什么味道。
我嫉妒她的同桌唐朝歌。
为什么他们可以靠得这么近呢?
为什么他们这么亲密呢?
为什么他们连家都这么近呢?
嫉妒嫉妒嫉妒嫉妒!
……
后来她变了 ,她变得温和,周围的人越来越喜欢她。
但是我知道,她的世界还是只有她自己。
因为我总是看着她,她是那样高高在上,像一位女神,漠然的眼光却让我如沐恩典。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
我最讨厌的老师是我初中的老师,因为他试图帮助我。
虚伪做作,美其名曰是为了帮助我,却让我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地。
我不怪他,并不是只有他让我的生活变得更糟糕。
可是他让我出现在了许愿的眼里。
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为什么要让如此狼狈的、不堪的我出现在许愿眼里?
她又为什么要用厌恶的眼光看我?!
明明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用这个眼神看过任何人!
可是我无法忽略内心传来的隐晦的愉悦。
我是她第一个讨厌的人。
第一总是特殊的。
……
人类对待同类的恶意肤浅到可怕。
无非是身体和精神上的摧残,手段都是这样的单一而雷同。
是因为学校局限了他们的恶意吗?
真是无趣。
他们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按进水里。
连手段都是如此的老套,这已经不会让我感到痛苦了。
我在水里吐着泡泡,下了一个决定。
那一年,有一个小孩溺水死了。
学校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防溺水安全教育。
……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书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东西,老师还要一遍又一遍地教。
我想离开这所学校了,可是离开了学校就看不到许愿。
烦恼。
……
许愿说:「喜欢才会靠近,讨厌就会远离。」
她真的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不是吗?
我想靠近她,而她不能拒绝我。
所以我和她上了同一所高中。
为了靠近许愿,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班级里有人同样很喜欢许愿。
也许是因为我和他是同类?他发现了我,所以我住了半个月的院。
但没关系,这是值得的,他再也不能去骚扰许愿了。
高二之后我退学了,我不满足于只能在学校才能看到她。
为了能更接近许愿,我学了计算机。
她的身上带着我送给她的礼物。所以我可以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知道她在哪里,说什么,和什么人交流。
……
许愿说,讨厌一个人,对方要是真的很过分,想要杀掉对方也是正常的吧。
是的,我只是一个正常人啊。
所以想要杀掉他们的我是正常的吧。
我爱许愿,是她让我从忍耐的牢笼里解脱出来。
真是的,这世界上的人渣怎么这么多呢?
你们怎么敢打许愿的主意呢?连我都只敢远远望着她。
我看向面前哭着求饶的人,他曾经用脚踩过我的头,但他最不该做的事是对许愿言语放肆。
所以他死了。
这个世界会上有很多坏人,我要保护她。
我本来不想杀他们的,即使他们对我很坏,可是我必须得在他们对许愿动手之前杀掉他们,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许愿更重要的人。
这是合理的牺牲。
……
即使许愿不知道,但是我一直都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一直在我的羽翼之下,我为此感到幸福。
……
可是有一天,我听到许愿哭了,即使从监听器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我的心还是要碎了,她的痛苦是如此明晰。
所以我拿着刀,想要看看是谁敢惹哭许愿。
可是我没有预料到,有人会这么突然地杀害了许愿。
就在我面前!
我一时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嘴里念叨着「爸爸我为你报仇了」。
蹚过那片血,我来到许愿面前,我清楚地知道,她快死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许愿了!
我无法接受!
我抱起许愿坐上我的车,医院,医院!
可是来不及了,所以我带她回了家。
缝补她的伤口,给她换上好看的裙子,她就像活着一样美丽。
我去找了我的亲生父亲。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巧合,在我跟着许愿进大学不久,他就找到了我,大概是因为我们的确长得相像吧。
他说对不起我的妈妈,要弥补我。
谁是我的亲生父亲一点也不重要,但他的确很有用。
我拿到了一副培养罐,和其他所有我想要的东西。
这一次,我和许愿再也不会分开了。
□ 陆一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