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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一心想造反

1

卫九陵告诉我,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本着这个优秀皇子准则,他一路高歌猛进,终于把自己作死了。

谋反不是小事,皇帝震怒,赐了卫九陵凌迟之刑;作为他的妻子,我也没能逃过,一根白绫,便做了吊死鬼。

我心里颇为委屈,毕竟谋逆这事我从未参加,还曾多次劝告卫九陵别作死,他从不听我的话,如今死了,却还要拉着我一道。

约莫阎王爷也可怜我,我眼一睁,发现自己又活了。

巧的很,就重生在卫九陵造反的前一天。

而这一日,卫九陵会在深夜逼宫造反,而后兵败,紧接着……紧接着,便是我的死期了。

想到这里,我只觉心中拔凉拔凉,不由得在心中怒骂卫九陵这厮。

成婚前,我只知他身份尊贵,生得俊俏,笑得好看,想着是个好夫君,便含羞带怯嫁给了他。

可嫁了才知,他竟个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初成婚半年,我见他的次数不超过十个手指头,而每每归家,他总是带了一身的伤。

我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彼时的我,尚且不知他谋的是造反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只是每日担惊受怕,恨不得将头悬在腰带上。

不知是不是该感谢卫九陵,我未等太久,便迎来了死期。

我不甘心,只觉这辈子过得亏本极了,从未想过还有重生这等好事,可就重生在他造反前一天……

我欲哭无泪,我指天骂地,我火速收拾了金银细软,准备跑路。可府内处处戒严,竟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何况我这么一个大活人。

大约是我过于反常,引起了卫九陵的注意,他蹙眉端详我,眸中生出几分古怪和怀疑之色。

「王若,」他叫着我的名字,语气平静,但却暗含威胁,「你最好安分一点。」

很好,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还没行动呢,就被卫九陵关起来了。

陪着我的只有丫鬟阿萝,她瞧我在屋内转来转去,坐立难安,不由担忧道:「王妃,可是身子不舒服?」

我恹恹点头:「阿萝,我约莫是要死了,这会儿浑身发冷,头晕得厉害,想吐……」

「王妃可是有喜了?!」阿萝打断我的话,兴奋得双眼发亮。

我一时无言,颇为无奈地看着她,阿萝却是越想越激动,碎碎念道:「王妃,这可是大喜事,王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呢。」

我翻了白眼,正想斥责她,却突然灵光一闪,连忙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双眼真挚点头道:「阿萝,你说得对,我有喜了。」

「快,」我仰头饮下一盏茶,继续道:「快去寻卫九陵,我有顶顶要紧的事要告诉他。」

……

我等卫九陵,一等便是两个时辰,眼看着天色渐晚,我心中愈发焦急。

好在他最终还是来了。

「王爷。」我软着声音,抚着肚子含情脉脉看他。

卫九陵一脸不耐,茶也不肯饮,只冷声问我:「什么事?」

「夫君,」我换了个称呼,移步到他面前,将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柔声看他,「你要当爹了。」

卫九陵的手微微一颤,而后收了回去,终于轻啜了一口茶:「可寻大夫来看了?几个月了?」

我呼吸顿停,僵着脸笑起来:「约莫是有两三个月了吧……今日太晚了,明日便让阿萝请大夫来……」

「王氏,」他打断我的话,眼神中带了一丝不耐和厌恶,「若本王脑子没坏掉,你我二人上次同房,是在一月前。」

他起身,垂眸看向我,语带嘲弄:「此前三月,本王奉旨出京,你是同谁有了首尾?」

「好大的胆子,胆敢侮辱本王?」

他步步紧逼,我步步后退,直到撞上房门,终于退无可退。

「王爷饶命,」我欲哭无泪,只得结结巴巴解释,「是妾身糊涂,兴许是吃坏了肚子……」

「你今日三番两次闹事,本王即便不忍,也不能再留你。」他说着,右手扣上我的脖颈,用力渐深。

我双手拼命扒拉着他的手,但还是觉得空气逐渐流失,眼前也变得空白,王若,你真是好惨的命,上辈子被勒死,这辈子被掐死。

我正期期艾艾地想着,扣在颈间的手却忽然一松,我大口大口呼吸着,只觉重获新生。

垂眸一看,刚刚还想置我于死地的男人,此刻已经瘫软在了地上,手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

我沙哑着嗓子,笑得瘆人:「卫九陵……你棋差一着哈哈哈哈哈……你想造反……休想!」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着用一个不存在的孩子绊住他,从他进入屋内的那一刻,便已经踏入了我的圈套。

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没有浓郁味道的熏香,只要佐之一盏茶,就算是一头野猪,也休想再爬起来。

我将卫九陵困了起来,他无法造反,我自然就能活下来了吧。

我想,卫九陵定是会感激涕零,毕竟我救了他一命。

2

我又死了。

是我蠢,我单以为阻止了卫九陵造反,我便能活了下来。

可谁成想,即便卫九陵不在,可宫内宫外的部署却隐藏不得,皇帝也不是个瞎子。

第二日一大早,羽林军便冲进了王府,于是我们夫妻又双双入了天牢。

这一次,他依然死于凌迟,而我选择了鸩酒。很好,被勒死和毒死,本人亲身体验,都很痛苦。

我本以为我能好好投胎去了,可没成想,我,王若,又活过来了。

醒过来看到阿萝的一瞬间,我就尖叫了一声,疾步下榻,将自己往墙上撞去。

不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眼前还是阿萝,我狠吸了一口冷气,脑中开始思索,如何死得快又不疼。

撞墙实在是太疼了!

然后我眼睛一转,看到了两个人,父亲母亲?

母亲一双眼睛肿得如核桃一般,眼泪还哗哗往外淌:「我的儿啊,你不活,娘也活不下去了。」

一向风姿卓越的父亲,此时也是沧桑得厉害,红了眼睛低声道:「你究竟在闹什么?若看不中辰王,为父拼了命也要上呈陛下,驳了这门亲事。」

我愣住了,呆住了,看看父亲,看看母亲,又抬眸看向阿萝,带着哭腔开口问道:「阿萝,今夕何夕啊?」

母亲大吸一口冷气,睁大了惊恐的双眼,而后捂着嘴扑进父亲怀中大哭:「若儿莫不是撞成傻子了?」

……

如今是元安五年的八月,而两日前,皇帝赐婚我与辰王。

辰王,正是卫九陵。

阿萝盯着我一脸不解,纠结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口:「娘子,奴婢瞧您前两日挺开心的,怎么……怎么睡了一觉就突然不愿意了……」

我看着窗外,长叹出声,语气哀怨:「你还小,不懂也正常。」

卫九陵,简直是我的催命符,这一次,还好我与他还未成婚,如今只要想法子退了婚事,离了这阎王,我王若就还是一条好汉。

父亲怜我疼我,腆着老脸去求了皇帝,陛下到底念着我父亲及王氏一族为朝廷多年尽心尽力,便说,当日不过一句戏言,做不得真。

如此,我算是退掉了婚事。

同卫九陵没了牵扯,我恍然觉得活着真好,世间万物皆让我欢喜不已。

母亲说,虽然陛下给了王家极大的脸面,但王家却不能不知好歹,命令我近来少出去招人的眼,在家好生养养性子。

这一养,便养到了元安六年。

上元佳节,我终于得了自由,同家中的姐妹一同出去赏灯。

也就是在这日,我看到了陈砚。

他声音清润,一字一句解了灯谜,将得来的花灯送给一旁翘首以待的小妹。

公子温润如玉,眉梢眼角溢出的皆是笑意。

我心动了。

约莫是我瞧他的眼神过于炙热,陈砚似乎是察觉到了,微微侧首看了我一眼,而后轻点下颌,守礼而疏离。

我立马咧开嘴,绽放了个大大的笑,却又深觉不妥,陈砚这样的人,应是欢喜温婉似水的姑娘的。想到这里,我又微抿了唇,收住过于灿烂的笑。

「哥哥,那位姐姐怎么了?」陈家小妹梳着双丫髻,微胖的小手指着我,懵懵懂懂开口。

我表情微凝,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却只听陈砚低声浅笑,食指微扣,轻敲小妹的头无奈道:「团团,不得无礼。」

说完,他后退一步,向我行礼道:「小妹无状,冒犯姑娘了。」

我一时间也有些尴尬,连忙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的。」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有一道冷冽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刺得我浑身不舒服,连忙转了头去寻。

却只见二楼茶馆内,一人负手而立,脸色微寒,眸深似墨,正面无表情看着我,见我看过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我却只觉手脚冰凉,那股子濒临死亡的寒意又笼罩住了我。

是卫九陵。

3

因着突然看到卫九陵这个催命阎王,我没了闲逛的心情,回府就往床上一躺,顿觉此生无望。

但是转念一想,如今我与他已是毫无关系,我又何必怕他?

我在心中安慰自己,王若,不必怕卫九陵。

丢下卫九陵,我又想起了陈砚。他是礼部尚书陈大人家的独子,是闻名洛京的端方君子。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我依稀还在想,这次若要嫁人,定不与皇家扯上任何关系,保住小命最重要!

兴许是我与陈砚着实有缘,后来,我们又见过几次,虽说并未说上几句话,每每也只是隔着人群看上那么一两眼,我却觉得颇为安心。

元安六年的十一月,陈家遣了官媒上门提亲。母亲试探着问我的意思,我顾不得刚送进口中的果子,笑弯了眼点头道:「愿意的,母亲,我愿意。」

「姑娘家,矜持一点,哪儿有你这样上赶着的?」母亲摇着头叹道。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甚要藏着掖着?」我颇为不赞同。

到底架不住母亲的冷眼,我拿衣袖挡着脸,细声细气道:「女儿但凭母亲做主。」

母亲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笑骂我一句,这才应了这门亲事。

一年后,我同陈砚成了婚。

据说,大婚那日,辰王卫九陵也到场了。

众人纷纷猜测着他的来意,他却是扯唇凉凉一笑,举着手中的玉壁,居高临下凝着陈砚道:「本王,贺陈公子大婚。」

消息传到后院时,我差点没把盖头掀了,心中亦是慌得厉害。

那晚,见到陈砚时,我心中紧张,细细端详他的神色,他却噗嗤一笑,轻捏我的鼻尖道:「阿若莫慌,辰王不过是来贺喜。」

与他四目相对良久,我才讷讷点头,想了想,还是拽着他的衣袖低声开口:「你……别跟他走得太近……」

这话说出口,我突然觉得自己卑劣得可怕,自己怕死,还要拉着别人不要靠近他,可卫九陵,真有那么不堪吗?

我不敢多想。

陈砚似乎并未听清我的话,微侧了头问我,可一样的话,我却是再也说不出口。

……

所幸卫九陵没有再出现过。

婚后,我们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两年后,我有了一个女儿,给她起名玉婉,陈玉婉。

日子不疾不徐地过着,我已经快全然忘记了前两世的事,仿佛这才应该是我原本的人生。

直到元安十一年隆冬,卫九陵如约逼宫造反。

我做好了他再一次失败,进而被赐死的准备。可谁知,三日后,宫内传来消息,新帝登基了。

我呼吸骤停,心却跳得越来越快,卫九陵,这次居然,成功了?

我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猛然间又想到上元节他阴鸷的眼神,不由得生出一身冷汗。

此后一月,我夜夜噩梦,梦中都是卫九陵掐着我脖子的阴狠样子,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日渐消瘦下来。

而陈砚在朝堂上也不似从前轻松。他身为礼部侍郎,为着先帝丧仪以及新帝登基之事,日日早出晚归,心力交瘁,却还是被卫九陵多番斥责。

他素来温润,可连日的政务也让他脸上再没了笑意,一回家就将自己困在书房中,闭而不出。

我担忧他,便携了茶果点心去瞧他,却被他拒之门外。

「阿若,我累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我一时无言,隔着窗子看他的身影,深深浅浅映在上面,随着烛火摇曳,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姿竟也不像从前那样挺拔了。

4

长宁初年五月,宫中的贞妃娘娘有了身孕。

听闻贞妃极为喜欢孩子,每隔几日便要宣有孩子的臣子家眷入宫。我心中不安,便问了几位夫人,她们都叹贞妃娘娘温婉平和,待人极好,我也渐渐放下心来。

而五月十七这日,陈府来了内侍,命我携玉婉入宫。

我随着内侍一路来到朝华宫,贞妃娘娘果然同旁人所说,生得极美,人又和气。我逐渐安下心来,含笑看着她和玉婉逗笑玩乐。

玩得时间久了,玉婉逐渐困倦,倚着贞妃的腿便沉沉睡了过去。

我见状,颇为尴尬一笑,屈膝行礼道:「娘娘恕罪。」

贞妃却微微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本宫喜欢玉婉,」说着,她看了看时辰,又同我道,「此时尚早,先让玉婉在本宫这儿睡一会儿罢。」

还未等我说话,她又开口道:「孩子还小,冒冒然受了凉倒不好。」

贞妃说得也有道理,我只能垂头谢恩,眼睁睁看着一行人带着玉婉进了内殿。

我下意识想提步跟上去,却被身旁的宫女拦了下来:「请夫人止步。」

我只得在殿里侯着,可贞妃没来,卫九陵却来了。

他与从前大不一样了,明黄色的朝服穿在他身上,也有了天威迫人之感。

我后知后觉地跪地叩头,嘴上念着皇上万福金安,心里却想起来他被诛杀的前两世。

「多年来,朕一直梦到一个女子。」他突然开口,微哑凉薄的声音响在殿内。

我僵在原地,心中大呼救命,他……他不会……也都记得……吧?

我颤着声音:「陛下梦到了什么?」

他却忽然轻笑一声,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对我道:「那个女子给朕戴了绿帽子,为了情夫,给朕下毒,毁了朕的大事。」

「陛……陛下……只是梦,做不得真,做不得真。」

「朕梦中的女子,同陈夫人生得极像。」他说着,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

我紧紧闭着眼睛,不要命地哭出声:「陛下饶命,是臣妇的错,臣妇日后定以纱覆面,不露出这张脸。」

「呵。」卫九陵轻笑出声,似乎心中极为愉悦,扣着我下巴的手却微微用力,命令我道:「睁开眼看朕。」

「臣妇不敢。」

他似乎觉得无趣,松开我的下巴,任由我跌倒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我狼狈的样子,面带嘲讽。

离宫前,贞妃看我被卫九陵吓得厉害,低声提醒我道:「陈夫人多年前拒婚,陛下想必心中不快。」

我愕然抬头,不由得低声解释:「可那不过是先帝的一句戏言。」

贞妃摇头,看着我的目光里带了悲悯之色,轻拍我的手道:「陛下本就活得艰难,世人对他难免苛刻些。」

只一句话,我便明白了。当年退婚之事,虽说有先帝遮掩,可有心人还是窥探到了内幕,话也就越传越难听了。

可那又怎样,当时我只是……想活下来罢了。

5

卫九陵其实算得上是正室嫡子,他的生母江贵妃本是先帝原配,陪了先帝多年,看着他一路从皇子登上帝位。

可江贵妃没能善终,先帝甚至连一个皇后之位都未曾给她,她湮灭在后宫中,只在死后,得了一个贵妃的尊名。

先帝不喜贵妃,连带着卫九陵也不受待见。

他自小也是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可父亲一朝登临大位,便什么都变了。好好的嫡子变了庶子,连带着太子之位也不是他能肖想的了。

他的确受尽冷眼,活得艰难。第一世得知卫九陵要逼宫时,我曾问他,做个闲散王爷不好吗?为何要行谋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听了这话,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而后垂头低笑出声,那笑声听起来有些疯癫。他笑了许久,抬头时却红了双眼,而后抬袖指向皇宫,一字一句道:「谋逆?那个地方,那个位置,本就是我的。」

「我取回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他问我,难得的认真和执着。

我却突然有些不敢看他,只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雨幕,风雨飘摇下,满院的花被摧落在地,遍地凄凉,正如卫九陵逼宫的结局,血流如河,满盘皆输。

彼时的我尚且不知道结局,可却从心底里爱怜他,浅薄地以为情爱是顶顶重要的东西,生又何妨,死又何惧,只要是卫九陵,我便都不怕。

可死了一遭之后,我方知,像我这样惜命的人,情爱于我而言,哪有活着重要?

……

长宁初年冬至,帝于南郊祭天。

为着祭天大典,陈砚日夜忙碌,我已许久未见到他的身影了,想着今天大典结束,他总算是能清闲下来了,我便命厨房备了他喜欢吃的饭食,同玉婉等着他归家。

直到暮色四合,雪又纷纷扬扬飘了起来,我还是未等到陈砚。

最后是陈砚的小厮跌跌撞撞跑了回来,哭着说,典礼出了大岔子,陈砚,被抓了。

我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但此时却容不得我慌乱了。

我令阿萝看好府内,安顿好陈父陈母,连夜去了同陈砚交好的几家,却皆被拒之门外。

陈父因身子不好,早已致仕,如今听闻了消息,拖着多病的身子,冒雪跪在宫门口,祈盼陛下可以饶恕陈砚一命。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铺洒下来,我赶到宫门时,陈父已然浑身覆满了雪,却依旧忍着病痛和寒冷,不断磕头高呼:「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我心下酸涩,为今之计,除了求卫九陵,竟别无他路。

这就是皇权,一念使人生,一念使人死。

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内侍从里面出来,瞥了一眼陈父,而后轻叹一声:「陈老这又是何苦?」

陈父亦带着哭声长叹,而后向内侍跪拜道:「陛下,饶命啊。」

内侍连忙侧身避至一旁,目露不忍开口:「陈老,咱家就跟您实话实话了,这事,的确怪陈侍郎。」

「他妄议陛下得位不正,毁了大典,您说陛下能饶得了他吗?」

此话一出,陈父愣在了原地,愣了许久才恸呼道:「我儿愚蠢!我儿愚蠢!」说完,竟是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6

我浑浑噩噩回到陈府,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陈砚居然敢骂卫九陵得位不正,他怎么敢的啊?此话一出,全了他的文人风骨,却是将陈家满门,将陈父陈母,玉婉,我,甚至是王家都逼上了绝路。

我一时间又哭又笑,骂了陈砚,又骂卫九陵。我未曾想过,这一世,我远离了卫九陵,却还是要死。

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

第二日,府衙带人来抄了家,同前两世一样,我锒铛入狱。

许是来得多了,我对这里竟也没有了惧怕之感,还能抱着我的玉婉,哼着童谣哄她入睡。

我不害怕,我只是心疼我的玉婉,她还这样小呢……

临刑前一晚,卫九陵踏足天牢。

他负手立在我面前,看着我怀中的孩子,低嗤一声:「王若,朕还以为你的眼光多好?」

卫九陵果然小心眼,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舍弃他而选择陈砚这件事。

「我的夫君清正端方,是最最好的君子,」我仰头看他,目光里带了一丝嘲讽,「陛下如此在乎陈砚所说,是否也觉得自己得位不正,是谋逆?」

「谋逆?」他重复着,而后轻笑出声:「这皇位本就是朕的,朕取回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一样的话,隔了两世,又从他口中说出,我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却抬手轻揉了揉玉婉的发顶,一双墨而深的眼睛凝着我:「你说陈砚是为端方君子,朕便让你看看。」

他话题转变得突然,我茫然看他,只见他放在玉婉发顶的手轻颤了一下,然后微屈了食指,触碰上我的脸,轻柔如羽,我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收回了手,隐于袖中。

我一时间红了脸,既气又羞,低声怒骂:「卫九陵,你无耻。」

他背对着我,已经快要踏出牢房,却在听到我骂声时顿住了脚步,低头轻笑出声:「王若,你可知,在朕的梦里,你便是这样。」

7

第二日,卫九陵下令,放我们归家,而陈砚则被罢免了官职,打了八十杖,浑身血淋淋的被送回了家。

我连忙命人请大夫来,陈砚却按住了我的手,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咳血唤我:「阿若……拿纸笔。」

「先看伤。」我忍着泪,命令他道。

陈砚却闭眼苦笑,而后拿出袖中的帕子,就着手上的鲜血,一字一句往上面写着。

我看着那血书,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尖叫出声:「陈砚,你要休了我?」

「是和离书。」他忍痛写下最后一个字,然后喘着气,将血书放在我手心。

「陈砚,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都在颤抖,缓了几息问他,「是他为难你了吗?」

「我倒宁愿他为难我……甚至杀了我,」他断断续续出声,语气中难压愤懑,「他如今这样施恩与我,岂非让世人以为……我是借了女人……才得以苟活于世!」

他说着,大口大口咳着血,身体也因为疼痛而不断痉挛,失去最后一丝力气时,他攥紧了我的衣袖,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哀:「阿若,求你,让我干干净净地死罢。」

我忍了喉咙间的哭意,冷笑着问他:「陈砚,你疑心我?」

听了这话,他沉默了许久,才惨笑出声:「你可知,当初你我成婚之日,他的贺礼是什么?」

不等我开口,他却已寒了嗓音:「玉壁……一块玉壁……」

我不知这是何意,却在听到的一瞬间僵住了身子,颤着声音追问:「所以呢?」

他却合上了双眸,再也不肯应我一声。

……

那日的最后,我带着玉婉从陈家离开,出嫁五年,我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

父亲母亲不解,想去陈家为我讨个说法,被我阻止了。到底害怕陈家之事牵连到我,母亲抹着眼泪安慰我道:「回来也好,谁能想到那陈砚竟如此大胆。」

我垂头默然不语,其实早就应该察觉到的。自卫九陵登基,陈砚脸上便难见笑脸了,我只以为是公务繁重。如今想来,陈砚等人向来奉行正统,卫九陵夺位逼宫一事,早就招致了文人的不满。

陈砚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我以为重来一世,为自己选了个安稳的归所,谁知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所幸父母怜我,生平头一次,我生出了再不婚嫁的念头。谁知刚向母亲透了个话音,她便捂着脸哭个不停:「如今尚且有我和你父亲,若我们都死了,你带着玉婉怎么活啊?」

「没了陈砚,这世间的好男儿还多的是!再不成我和你父亲为你招个赘婿!」母亲哭到最后,竟以为我是被陈砚伤了心,这才一蹶不振,恨不得提着耳朵骂我。

我被唠叨得不胜其烦,拿手捂住耳朵撒泼道:「您就看谁敢娶我?」

话音刚落,婢女步履匆匆冲进屋内,惊呼道:「夫人,宫里来人宣旨了。」

我与母亲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如今这时节,接旨可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忐忑到了前厅,却见传旨的内侍飞快瞧我一眼,而后上前一步道:「王小姐,接旨吧。」

我茫然跪地,不知卫九陵要做什么,心中却咚咚咚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内侍一甩拂尘,一字一句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王伦之女王若,性禀柔娴,体含仁厚,授图史以自览,节环佩而有容。宜登金屋之荣,用表玉衣之瑞,可立为皇后。所陈嘉会,仍俟吉辰,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8

卫九陵要……娶我……做……皇后?

我满脑子的疑惑不解,可容不得我多想,第二日,宫里的女官便来了王家,从早到晚,我再没了自在的时候。

长宁三年,五月初六,我二嫁卫九陵,做了皇后。

朝野上下对我携女二嫁之事颇为不满,认为我凭着狐媚子功夫勾引了皇帝,骂我的折子堆得有几丈高。

卫九陵烦不胜烦,逼急了,便在朝堂上摆烂道:「这是朕亲选的皇后,你们这是在质疑朕?」

众臣哑口无言。

如此,更是坐实了卫九陵宠我入骨的谣言。

是的,谣言。

成婚那日,我与他对骂一夜。

我骂他手段肮脏,抢夺臣妻;他骂我贪生怕死,另寻高枝。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故作镇定问他:「你可有证据?」

他却绷直了下巴,不大有底气地瞥我一眼道:「朕梦到的。」

我一颗心提得高高的,又安然落回了原地,轻呼了一口气讽刺他道:「你的证据在梦里,我的证据在世人眼中。」

我说的是他谋夺臣妻之事,他却冷笑一声,捏着我的下巴,狠狠咬了我一口,盯着我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多年前,你本就是要嫁给朕的。」

「如今,我娶回自己的女人,何错之有?」

我吃痛,心里却冷得厉害,他说这话的样子,就如同谋取皇位时一模一样。

他何曾真正喜欢过我,不过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必定要分毫不差地夺回来罢了,皇位如此,我也如此。

自那之后,我们在世人眼中,是恩爱的帝后,而只有彼此时,却总是冷眼相对。

我气他拿我当个物件,他恨我心中总放不下陈砚。

贞妃察觉到了,柔声劝我道:「陛下九五至尊,抹不开面子罢了,娘娘何不低头服个软?」

凭什么让我低头?我不要。

她看我不愿,长叹一口气,目含艳羡道:「陛下愿意纵着娘娘,倒是妾多嘴了。」

她这样说,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也想着我是否对卫九陵过于苛刻了,下次不若少还两句嘴。

可再看到卫九陵,我还是忍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句句不离陈砚,面上皆是冷笑嘲弄,高高在上,令人生厌。

「你既如此不喜陈砚,当初又为何送我们贺礼?」忽而想到那块玉壁,忍不住开口问道。

卫九陵闻言,眉峰轻挑:「他竟没告诉你?」

他看着我,垂着头低低笑出声,笑到最后,不顾我的挣扎,将我用力揽在怀中,低低呢喃出声:「完璧归赵,朕要他……完璧归赵。」

我也是才知道,那块玉壁,现今就在他身上,他捏着玉壁,含笑看着我,语气却狠厉得吓人:「朕要让陈砚知道,无论是玉壁,还是你王若,都只能是朕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看着那玉壁,一时只觉气血上涌,头疼得厉害,喉咙涌上一片猩甜,我勉力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吐了出来。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卫九陵慌了神色,口中不住叫我名字:「王若,王若……」

这一次,我昏迷了很久。

睡梦中,依稀听到有人温声在我耳边谈话,念叨个不停。

「朕梦到了一个人,梦中我们做了两世的夫妻,第一世,她因我而死;第二世,她欺骗我,算计我,却还是因我而死。」说到这里,他低笑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我一开始想杀了她,可看到她同旁人成婚,我竟嫉妒得想死。」

「我夜以继日,从常州赶回洛京,就是想看看她喜欢的人是何模样。」

「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如何配得上她?」

说到最后,他喃喃出声:「她是我的,她只能是我卫九陵的。」

9

我醒来之时,已是一月之后,而吐血昏迷的原因也早已找到了,是中毒。下毒之人,竟是贞妃。

贞妃已被关了半月之久,带出来的时候浑身无力,跌倒在殿上。

她撑着地,努力跪直了身子,又将乱发挽在耳边,这才叩首道:「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我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亦不知该说什么,质问她为何下毒吗?没有必要。

她似乎看出我的为难,柔婉一笑:「娘娘身体可好全了?」

说完她却是自嘲一笑:「如今我问这话,倒显得自己虚伪。」

卫九陵冷眼看着他,满脸淡漠,语气也是说不出的冰冷:「朕竟不知,你何时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贞妃闻言面色惨白,愣了许久才凄婉一笑:「陛下,是你啊,是你将妾变成这个样子的。」

「妾不求你独独钟情妾一人,只求你雨露均沾,切莫使人寒心!可你呢?你的眼中只有皇后娘娘,甚至于对她的女儿,都比我的女儿好。」

「琅华也是妾十月怀胎生下的,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可你正眼看过她吗?你抱过她吗?」

贞妃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殿中,卫九陵少见的沉默下来,许久,他才微叹了一口气:「是朕对不住琅华。」

「可于你,朕自问没有对不住你。朕许你锦衣玉食,许你张家荣华富贵,你的父兄皆平步青云,这些朕都给了你。」

他说着,侧首看向了我,目露笑意:「可唯独一颗心,即便朕为天子,也无法决定它爱谁,不爱谁。」

贞妃见状,挺直的背一寸一寸弯了下去,好似再也没有了力气,她凄笑看向卫九陵:「陛下,你真无情。」

话音刚落,她竟是疾步起身,狠狠撞向一旁的廊柱,「砰」的一声,身体如同落叶般飘落在地,血从额头不断渗出,染红了地面。

……

贞妃死了,她生前一向待人极好,赢得众人赞誉,当初若没有我,她本该是皇后的。

而如今,她却死了。

她的死引来了朝野上下的议论,朝臣的折子如雪花般飘入勤政殿;不过半旬,云州发生了水灾,百姓流离失所,困苦不堪;而后一月,常山突然坍塌,砸死了山脚下的猎户百姓;待入了冬,就连洛京也大雪不止,生生冻死了不少人。

天灾异象接连不断,民间传言丛生,明里暗里,歌谣诗句,字字讽刺卫九陵谋逆夺位,得位不正;又言我迷惑君上,是为妖后,国有昏君妖后,这才天降异象。

卫九陵为此焦头烂额,一向不信神佛的他,也频赴京郊祭天,祈盼天下太平。

终究是无济于事。

长宁四年隆冬,以张家为首的世家打着诛妖后的名义,谋反了。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叛军打进内宫时,卫九陵正托着我的脸为我细细描眉,听着外面的动静,低笑出声:「这般,倒是坐实了昏君妖后的传言。」

我如木头一般僵坐着,不愿同他多说一句话,到如今,我反倒是盼着死了,盼着就这样死了,便再也不用见到他了。

对于我的冷漠,他似乎恍然未觉,最后一笔描完,他也未放下手,眼睛一寸一寸看过我的眉眼,与我对视。

良久,他终于松了手,低唤道:「来人,送皇后出宫。」

我怔愣在原地,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他却移开了目光,又重复一遍道:「务必保皇后周全。」

暗卫低声应是,这才带着我,欲从密道离开,临走时,我最后一次回头看卫九陵,偌大的宫殿,他就立在中央,背影单薄,显得孤寂而又可怜。

约莫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转身看向我,对着我展颜一笑,眉眼微舒,笑得肆意而单纯,恍然间,竟让我觉得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就这么一瞬间,我好像忽然就原谅了他,原谅了他的偏执,原谅了他的卑劣。

我终究是没能离开,陪着他坐在这空旷的殿中,守着他多年的执念。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人撞开,无数的人带着血腥之气涌了进来。

「昏君妖后在这里!」有人大声喊着,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意和杀意。

卫九陵听着身后的动静,轻叹了一声,侧眸瞧我,目露歉意:「实在对不住,这次又要你因我而死了。」

我还来不及说话,却看到他的背后,一只羽箭破空而来。我惊恐睁大了双眼,手却下意识将他推向一边。

卫九陵朗声轻笑,又将我揽至怀中,垂眸看我,眼睛灿若星辰:「王若,你在担心我,你肯定是喜欢上我了?」

我一时哑口无言,正想骂他,却听到他闷哼一声,旋即白了脸色。

我顾不得与他说话,连忙看他的伤口,箭刺得很深,血不要命地往外流着。我探了探手,却始终不敢伸手拔箭。

卫九陵按住了我的手,脸色苍白,目光却满是执拗:「喜不喜欢我啊?」说着,轻摇了摇我的手,像在撒娇。

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骄傲的,高高在上的,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刻,我不由得落了泪,低声回道:「喜欢啊,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听了这话,他终于满意了,眉梢眼角都泛着笑意,顿了顿,又略带委屈问道:「那……一开始……为何不愿嫁我?」

说到后面,他已是不行了,后背的伤口染红了他的衣服,我捂着他的伤口,却怎么也捂不住,最后终于哭出声来:「因为我怕死啊……嫁给你……会死的……」

我哽咽着说完,只见卫九陵艰难抬起手,轻柔为我拭去脸上的泪,奈何眼泪越流越多,总也流不尽似的。

他无奈一笑,仰面看着这精雕玉琢的宫殿,好像终于放下了执念,轻声道:「我不做皇帝了。」

「若有来生,我不想做皇帝了。」

10

贞妃曾对我说,卫九陵活得艰难,世人对他苛责甚多,其实我是知道的。

第一世,我在他身侧,见证了他所有的失意、困顿、挣扎。

那时候,府里备的最多的便是伤药,他做任何事情仿佛都是拼尽了全力,而后带着一身伤回家。

他全力想要谋求皇帝的喜爱,全力求得生母死后的尊荣,甚至于拼尽全力去谋反,他的生活好像从来就是困苦不堪的,我甚少能从他脸上见到一丝笑意。

除了那次。

他奉皇命出京,探查垣州贪污之事,两月后,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了。

我惊慌失措,提裙小跑着寻来伤药,却在进门时一不留神被绊倒,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屋内摔去,我紧闭了双眼,不由得尖叫出声。

下一瞬,人却落在一个温热却又略带僵硬的身体上,我探手摸了摸,却一不小心戳到他胸前的伤口,吃痛之下,他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喉间溢出的痛呼。

我这才知道,是他过来接住了我,又被我扑倒在地。

我不由得面红耳赤,一边又担心他的伤口,整个人手忙脚乱起来,却突然听到他低低笑出声,受了伤的手落在我发顶轻轻揉了揉:「王若,你慌什么?」

我下意识想要抬头反驳,却不经意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眉梢眼角还泛着笑意,整个人都舒朗了不少,我一时间看呆了眼,讷讷出声:「卫九陵,你这样笑着,可真好看。」

他闻言愣了愣,无措地抿了抿唇,又回到生人勿近的状态,我撇了撇嘴,心下一横,抱住他的脸,便狠狠咬了上去。

那是我对卫九陵最大胆的一次。很久以后,我还能记起来他当时的样子,有些惶恐,有些震惊,又些不知所措。可在我害羞着将头埋在他胸前时,他却笑着揽住我,加深了这个吻。

我当时就想,他大约也是喜欢我的。

……

第三次死后,我以为终于能去投胎了,谁知眼一睁,回到了六岁。

这次要从小孩子做起了,我日日百无聊赖,混吃等死,毫无生气,这日子,我真的是活够了。

母亲以为我撞了邪,整日流泪不止,这日带我去济安寺,寻法元大师为我驱邪。

哪里有邪,我就是最大的邪。

我挣扎无果,最终还是被拎去了济安寺。

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身穿红衫,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郎君。

我们四目相对,良久,我才掐着腰恶狠狠低声问他:「你想不想做皇帝?」

他似乎被我吓到了,伸着手想捂我的嘴,却又红着脸放下,微微侧头低声呵斥我道:「慎言,你不想活了?」

我愣了愣,这才想起,这时候他爹还没做皇帝呢,但即便这样,我还是拽了他的袖子,执着问他:「那你到底想不想做皇帝呀?」

卫九陵扭头看了看,发现我母亲正与他母妃说着话,便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这话可不许同旁人乱说。」

一脸关怀我的样子,我忍了忍,万万没想到卫九陵幼时居然是这样的。

他说完,又顿了顿,略带茫然看着我道:「如今我还不知道呢,只是依稀记得有人同我说,做那个……不好……」

我这才满意了,学着他以前的样子,踮起脚尖,轻轻揉着他的发顶道:「对,你说得对,做皇帝很危险。」

他又红了脸,却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我揉着他的发,许久,他才看着我愣愣开口:「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全文完)

作者: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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