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闻皇上好龙阳?」
「真的假的?!难怪后宫没有一个妃子,皇上身边只有那个乌公公……」
听得这话,我一惊,偷吃糕点的手微微颤抖,因为我就是那个乌公公本公。
御膳房的糕点真的好香……我不是故意来偷吃的……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乌、乌公公?!」刚才还议论得正欢的人回头就看见了偷吃东西的我,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连忙朝着我跪下。
「乌公公!我们刚刚是瞎说的,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假笑着站直身子,哈哈哈地对他们说道:「不往心里去,杂家不往心里去,啊……皇上还有事让杂家去办呢,就……先走啦?」
我说着迟疑地迈开步子,他们也随着我的移动而更换跪拜方向,把我看的哭笑不得。
我走在官道上,一边啃糕点一边沉思,皇上好龙阳?
我想了想,好像的确有这么些苗头。
我作为皇上身边的大公公,自然会收到各位大臣的嘱托,一般嘱托还会伴随着金灿灿的酬劳,无非就是劝皇上早纳妃子,早定皇后。
我又是勤勤恳恳的打工人,那别提有多上心了,我可是搜揽了许久,才把上百幅高质量、能把我看出鼻血的大美女全身图摆在皇上面前让他挑选。
结果皇上全程波澜不惊,眼神倒是一直往我身上瞟,我一度认为他是看我不爽。
原来是好龙阳吗?!!
我真危险。
我用圣旨擦了擦沾了糕点屑的手,朝着宫门走去。
「参见乌公公。」守门的将士对我一拱手。
我笑呵呵地把令牌掏出来给他,「都辛苦啦。」
「乌公公这是要出宫?」
「哦,我去宣个旨……」我抬起手里的圣旨,话还没说完,圣旨就吓得一众将士噗通一声跪下,「参见皇上!」
我瞠目结舌地随着他们移动目光,「……」
淦,忘了见圣旨如同见皇上这个该死的设定了。
我默默地把拿着圣旨的右手藏到身后去。
将士们这才站起来,「原来是宣旨啊,辛苦乌公公了。」
我笑弯了眉眼,又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对他们挥手,「那先拜拜啦……」
「参见皇上!!!!」将士们看见圣旨又亮了出来,又是整齐划一的噗通声,我看他们都要哭了。
留下我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我抿了抿唇,这个世界没救了。
我把圣旨揣进怀里,一路慢悠悠地走着。
「老板,瓜子给我来二两。」我把碎银递给炒瓜子的店家。
看了看四周繁华的街道,不得不说,皇上是个出色的管理者。
广阳城如此繁华坚不可摧,当然是多亏了皇上……身边出谋策划的我了。
新皇登基的时候,身边没有亲信,只带了一个瘦弱的小公公,以十分具有野心的速度占据了朝堂。
对,那小公公就是我!
仅仅一月,新皇便在我的辅佐下坐稳皇位,甚至笼络了一众势力,帮着皇上把各方势力换成他的人。
啊当然,亏不了皇上本来就有的人脉,才给了我发展的空间。
我一边走一边嗑着瓜子,我和皇上相遇是在乱葬岗。
我是去捡尸的,他是被抛尸的。
我乐此不疲地扒着他的衣服,然后猝不及防双目对视,有一点尴尬。
然后,然后这厮白吃了我两个星期的伙食,把我好不容易囤的猪肉吃完了,还嫌弃我把他养瘦了。
气死我啦。
但他长得帅啊,我就被他一句『跟我走保你荣华富贵』给诓来给他当下属了。
荣华富贵是没错,卑微打工人也是真的。
但是说起来,皇上的确没亏待我,赏钱那是大把大把地给,也不限制我对他下跪,处处给我包容,如果不是把我认成男子的话。
我紧了紧裤腰带,朝着毅王府走去。
看门的人一眼就认出了我,热情似火地迎了上来:「这不是乌公公吗?」
我微笑着揣手手,十分老成地对他们点点头,「毅王可在?皇上有旨听宣。」
家臣们听是来下旨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起来,连忙推开门对我说道:「在在在,那必须在,公公这边走。」
我一路朝着正堂走去,毅王早就在正堂侯着了,他见我来了,眼睛都亮了一丝,「乌苏!」
我还芜湖呢,我抿唇职业假笑,抖出袖子里的圣旨,提高音量说道:「毅王听宣——」
毅王乖乖巧巧地在我面前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毅王前日护驾有功,特赐蟒纹官袍一件,黄金万两,土地百亩……」
我眯上眼睛,费力地认着字,「望……望……」
淦,下次要和皇上反映一下,换一个写字的人。
我白眼一翻,圣旨一收,从怀里把赏赐折子扔给毅王,转身说道:「皇上的意思就是你干得不错,夸你 666,以后继续,行,宣完了,我溜了,派你家家臣进宫去国库按照折子上面的数目清点就行。」
毅王把圣旨和折子扔给家臣,连忙站起来拉住我,「乌苏等等等等,来都来了,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呗?」
我眯上眼睛看他,慢悠悠地说:「你是在诱惑我吗?」
毅王愣住,「啊?」
我也愣住,「啊。」
难道不是用美食贿赂我帮他在长公主面前说说好话吗?
是我会错意了?
真尴尬。
2.
这顿饭吃得我真难受。
毅王是皇上的好兄弟,两人通常狼狈为奸、狼心狗肺地干一些大事,记起来了,把我和皇上从乱葬岗接出来的人就是毅王。
好像叫做……路承温?
「乌苏小公公,本王问你一件事。」路承温笑的十分奸诈,一边给我夹菜一边问。
我看着我碗里的高楼大厦,轻轻咳嗽一声,「毅王放心问便是。」
我夹起一根青菜,刚要往嘴里送,路承温开口了。
「本王想问……谢庭许真的是断袖吗?!!!!」他一声震,把我筷子上那根凄惨的青菜震得掉到了地上发出哀嚎声。
四周守着的下人们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沉默,抬眼看了看路承温,幽怨地低眸看我那根青菜,叹了口气,「毅王殿下,那是皇上,不要直呼名讳。」
「哦。」路承温蔫了,不死心地继续问:「所以老谢当真是断袖吗?」
我扭曲着面容,小心翼翼地回答:「暂时……不是吧?那都是传谣,诽谤,毅王殿下大可不必较真。」
路承温撇嘴,「又不是本王想问的,本王这是未雨绸缪,离他谢庭许远一点,免得本王被他掰弯了,本王得恶心好一阵子。」
得,亲朋友,天天就是互相埋汰。
谢庭许就是皇上的名字,和路承温两个人从小互相嫌弃到长大,两人嘴上互骂,但实际上还是互帮互助着走到了今天。
我也只是笑笑。
要不要告诉路承温,谢庭许骂他娘炮这件事呢?
我应该会被谢庭许撕碎吧?
那就不说了。
吃完饭,我便准备打道回府,路承温却叫住我,让我上了马车。
「正好本王闲来没事,去找谢庭许玩去。」路承温假寐着。
我没忍住问:「您就不怕皇上真是断袖?」
路承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抖了一下,然后呵呵呵地假笑开口:「怕什么,我和谢庭许可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了,他要是真对我这美好的肉体有想法,小时候还会把我打得那样惨???」
也是,我忍俊不禁。
看出来了,路承温恨谢庭许恨得牙痒痒。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守卫在外轻喊:「毅王殿下,马车不可入宫。」
路承温啧了一声,作势要下马车,我手一拦,在路承温探究的目光中我把帘子掀了起来。
外面的守卫见是我,连忙挥手放行,「是乌公公,让开让开!」
我微笑着对守卫点点头以示感谢。
「哟哟哟。」路承温笑的不明意味,「乌公公面子真大啊,马车都能进宫。」
我笑得滴水不漏,「你懂个屁。」
路承温吃了瘪,也闭嘴了。
「毅王殿下可要去见见长公主?」我斜眼看他,「想来殿下也不是真的要去找皇上吧?」
路承温嘴角荡起笑容来,「还是乌苏你懂本王。」
「毅王殿下,长公主心高气傲,眼界不是一般的高,您把握好分寸。」我十分婉转地提醒他。
路承温眨眨眼,说道:「没事没事,本王一定会努力的。」
我欲言又止,还是说道:「其实,江家有位嫡小姐,样貌品性皆是上品,您要不考虑见个面?杂家给您安排?」
路承温摸了摸下巴,说道:「本王知道,你在考验本王对长公主的决心,放心吧,本王一定会坚持的!」
我忍了忍,没忍住,破口大骂:「非要我说长公主看不上你你才懂我的意思吗!!!」
路承温一愣。
我也立刻闭嘴。
这个宫里,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你……」路承温神色阴冷地瞪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大脑疯狂在组织语言。
谁知路承温眼睛一红,哭的极其难看:「你说话真伤人呜呜呜……」
我「……」
都是神经病。
3.
我溜达到养心殿外的时候,两个小宫女一脸恐慌地朝我跑来,「乌公公!您可终于回来了!」
我看她俩表情不对的样子,稍稍安抚了一下才问道:「皇上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正午没有用膳!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呢!」两个小宫女看起来是吓坏了。
我无语地抿抿唇,还是保持着我的良好形象点头和她们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忙自己的吧。」
等两个小宫女离开后我才叹了口气,朝着养心殿走去,果然在门口看见了端着菜肴的太监,那太监正一脸为难,见我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我问道。
小太监小声说道:「回乌公公的,皇上今儿没有用膳,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御膳房可着急了,乌公公,您小声提点些,是不是我们御膳房哪里做的不合皇上胃口了?」
我端起笑容来,把他手上的菜肴拿了过来,打开盖子,一股鲜香袭来,不会错啊,谢庭许就是喜欢吃些味道重的浓汤,怎么就不和胃口了?
怕是谢庭许又犯病了。
我让小太监先走,转身轻敲了几下门,唤了两声,里面没有人应答,我垂下眸子等候了差不多十几秒,才径直推门走进去。
果然,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原本一脸期待地盯着大门这边,我一推开门,他又立刻低下头装作正一幅专心批奏折的模样,就是不抬眼看我。
演技拙劣。
我看着谢庭许那拿倒了的毛笔,有些无语,谢庭许是真的幼稚。
「皇上,用膳。」我把汤放在他手边。
谢庭许没有吱声,只是拿着手上的奏折侧过身不面对我。
我忍。
我堆起笑容来,弯下腰把汤盅拿起来递到他嘴边,「皇上,您是一国之君,不用膳对身子不好,身子不好,就不能为国捐躯……啊不是,是为国着想了。」
谢庭许还是没理我,只是凉凉地瞟了我一眼,继续把我当空气一样。
我嘴角抽抽,轻声问道:「皇上,您身子不舒服吗?还是心情不好呀?」
谢庭许又哼了一下,「第二个。」
我眨眨眼,和我说话这不就好办了吗?
「心情不好呀?为什么呀?」我笑眯眯地问。
我觉得我能把自己尴尬地抠出一个故宫来,我这个语调也太恶心人了。
谢庭许幽幽地回头,然后说道:「你中午为何没回宫?传个旨需要那么久吗?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你在毅王府待了那么久?!」
我被他凶的莫名其妙的,拿汤的手微微颤抖。
草民不知道,草民不明白啊。
我只是,简简单单地宣了个旨,路承温也只是简简单单地请我吃了个饭。
咋、咋了?
难不成……
我眉头一挑,脑海里响起那句话来。
听闻皇上好龙阳……
闻皇上好龙阳……
皇上好龙阳……
上好龙阳……
好龙阳……
龙阳……
阳……
看向谢庭许那幽怨的眼神,我悟了。
我不由得苦笑解释:「这个,皇上您听我解释。」
谢庭许十分矫揉造作地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奏折一下子扔了老远,我就默默地为那个被抛出去的奏折默哀。
谢庭许点点头,说道:「你说,朕听你狡辩。」
我把汤盅顺势塞进他手里,赔笑说道:「那,皇上您边喝边听我说呗。」
谢庭许默了默,老老实实地开始一口一口地喝汤。
我这才舒坦了,只要这哥肯吃饭,我就安心了,「是这样的,毅王殿下只是请我吃了顿饭,什么都没发生,当然,我也很少和他说话,啊,也没有肢体接触。」
谢庭许挑眉,「当真?」
我点头如同鸡啄米,「真的真的!珍珠都没我真。」
「那朕还听闻你是和路承温一起坐马车进宫的,同一辆马车,乌公公,可真亲密呢!」谢庭许那醋味我都品出来了。
我有些没眼看,在脑海里疯狂想补救的法子。
完了完了完了,皇上不会真的是个断袖吧?!
那立后一事可怎么办?!我可是收了各位大臣的酬金啊!
我连连摆手,说道:「虽然是同一辆马车,但是我真的没有和毅王殿下做什么,他离我离得老远了,我们也很少说话。」
谢庭许冷哼一声,「看来要警告一下路承温了,看他以后还见人就自来熟。」
嘶——我脸上三分震惊三分反胃四分卧槽。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的发言?!这不就是活脱脱地吃路承温的醋了吗?
我眉头一挑,脑海里瞬间浮起一个画面来:谢庭许一身怒气在椅子上,一枪爆了我的脑袋瓜子,然后揪住柔弱不可自理的毅王殿下说道:『哦!温儿!你只能是我的!不要靠近别人!』
然后路承温嘤嘤嘤地泪流满面,十分娇弱地掩面哭泣,声音扯出一个山路十八弯来:『啊!许儿!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一直都只是你的人!乌苏她根本就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想象结束。
得,我有点反胃。
合着我就是个气氛助长者。
我为路承温默哀,也为我自己默哀。
想起来路承温那副十分有自信的模样,大言不惭地说谢庭许不会对他有兴趣,现在好了,谢庭许仅仅是听见有人和他坐同一辆马车就能气的吃不下饭,还要『警告』他。
完了呀,路承温完了呀。
我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直接问清楚?
我头脑风暴了一下,还是觉得别问比较好,皇上丢了面子事小,一发怒要砍我的头事大啊!
既然皇上真的断袖了,那我就发挥我的作用,早点阻断大臣们逼谢庭许纳妃立后的想法,让皇上和路承温的路好走一些。
我十分激动地对谢庭许说道:「皇上,您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和毅王殿下的!」
谢庭许一口汤没喝进去,因为愣住了,从嘴角溢了出来。
看起来不太聪明。
「啊?」
4.
「真的?!」长公主怪叫出声。
我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声音小些!」
长公主连忙点头,压低声音问:「我皇帝哥哥当真是断袖?!」
我一脸纠结,「这事您可先别往外传,还不确定呢,还得观察些时日。」
长公主一脸激动地搓手手,「对方是谁啊?本宫认识吗?」
我点点头,叹了口气,「就是毅王殿下。」
长公主的表情兀地变得微妙起来,「哦~难怪他经常进宫,搞半天不是为了本宫,本意是图本宫的兄长啊~」
我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今日皇上得知我和毅王殿下同坐同一辆马车,就气的连饭都吃不下了,可见用情至深啊。」
长公主一脸感动的模样,「真的啊?早就听说皇帝哥哥好男色,却没想到这么认真,这么深情。」
「我辅佐他这么久,也是没有看出来啊。」我接二连三地叹气。
长公主拉着我坐下,说道:「本宫还曾以为皇帝哥哥不近女色是因为身边有你,但是现在看来,是怕路承温吃醋,不敢往身边带男人。」
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给皇上看选秀图的时候,他气的头顶都冒烟了。」
长公主笑得眉眼弯弯,问我:「那,苏苏啊,你难道就得为了皇帝哥哥的幸福,一辈子女扮男装下去吗?」
我双眼饱含泪水,说道:「劳资也不想。」
谁愿意一直女扮男装啊?!
我只是身板小,但有胸有屁股的,天天用束胸也太伤身体了吧?!
我也想胸部解放胯下风吹屁屁凉,但是奈何皇上不准啊!
谁叫谢庭许那个杀千刀的在乱葬岗的时候一口一个小兄弟,我一开始是懒得理他,后来知道他是王爷,就不敢反驳了,谢庭许这厮心思脏得很,谁知道他会不会说我欺骗他蒙骗他,然后要了我的小命。
我本想着让他滚出乱葬岗,结果我受不住诱惑,为了钱财就被诓来了,谁知道他一跃变成皇上,那我敢说自己不是男的吗?谁敢?!
要是有人嚼舌根说我故意女扮男装隐藏在皇上身边,那我是狐狸精九条命也不够我死的。
我现在的想法就很简单,老老实实地攒钱上班打工。
我和谢庭许有过字据约定,等我二十有五的那年,就放我出宫归隐田林。
我如今刚好二十,还有五年呢。
我起码得活着过完这五年吧?
长公主拍了拍我的肩膀,「太难了姐妹……」
有宫女进来更换茶水,吓得长公主话语变了个调:「……姐妹好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我差点没笑死。
长公主红着脸捶我。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去疏通路承温了。
路承温看起来十分抗拒皇上,作为皇上的好——帮——手,我,乌苏,皇上身边首席大太监,为的就是给皇上排忧解难!
我和长公主双管齐下,在官道上直接拦下了路承温的马车,侍卫一时没有摸到头脑,不知道我和长公主要做什么,我和长公主也就直接掀起帘子,和里面正在揉脸的路承温对上了视线。
我一愣,「毅王殿下您的脸怎么了?」
路承温气的哼哧哼哧的,我一问他就跟炸毛了一样:「还问我?!你问问你家谢庭许吧!他打我!他竟然打我!他完了!我不会再和他和好了!先绝交一晚上!」
我和长公主相视一眼。
我:完了,好像路承温反抗皇上了。
长公主:没事,小两口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我们要做的就是先替他梳理顺他对我皇兄的情感!
我煞有其事地点头:有道理。
于是我和长公主把路承温绑了。
「乌苏!你什么毛病?!这绳子疼死了!」路承温看着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一脸的『wh』。
我耸耸肩,「我提议用布条绑的,是长公主决定用粗绳。」
路承温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边偷笑的长公主,「清闲,为什么啊?!我今天没有惹你生气啊!」
啊对,长公主叫做谢清闲,是挺清闲的,一天到晚只知道写我和皇上的话本子,现在好了,对象变成了路承温和谢庭许,她好像更来劲了。
谢清闲哼了一声,用手里的绳子威胁了一通,「你当真没有惹本宫生气?」
路承温试图求助我,我只是默默地摇头,一幅 他没救了的表情让他有些绝望。
「喂,你俩是不是在捉弄我啊?我好歹是个毅王!」路承温不挣扎了,只是不停地在控诉。
谢清闲啧啧啧地摇头,「路承温,你是在装不懂吗?你今天可是惹了本宫的皇兄生气,惹了皇兄生气可不就是惹了本宫生气吗?」
路承温表情有些扭曲,「这是什么歪理?!今天谢庭许就是莫名其妙找我打了一架,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吗?!」
我叹了一口气,「毅王殿下,您当真不知道皇上为何生气吗?」
路承温欲言又止:「我……我自然是知道,但是不能和你说啊。」
我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们都明白,明白,都懂的。」
谢清闲也煞有其事地点头。
路承温愣了几秒,然后暴走:「你们懂个菠萝啊!!!!」
这个皇宫,多了一个愤怒的人。
5.
皇上开始唉声叹气了。
整个朝堂上他一直在无缘无故地烦躁。
惹得堂下的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出,纷纷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我。
我轻轻咳嗽一声,提高音量说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等会启奏。」谢庭许开口了。
我还没动,谢庭许又说:「也等会儿退朝。」
我没动了,看着谢庭许玩味地和我对视着,说道:「各位爱卿也是十分体贴朕了,听说一直在为朕的子嗣苦恼啊?」
朝堂上哗啦啦地跪了一地,齐声道:「臣惶恐!!」
我见谢庭许没有生气的迹象,开口小声说道:「皇上,您干嘛呢?」
谢庭许哼了一声,也压低声音,「这些老家伙天天去烦你,当朕不知道吗?朕的事情,他们操不着心,你也别操手办什么纳妃的事了。」
我的表情瞬间十分精彩。
不纳妃,你是准备娶路承温吗?
我的想法刚成立,堂下的路承温就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
我抿唇,该不会皇上一早上都在苦恼如何拒绝纳妃一事,所以才唉声叹气的吧?
谢庭许见我不理他,撇撇嘴,手一挥,说道:「后宫纳妃一事,各位爱卿就少操心了,也别去打扰朕的乌苏,她一天到晚要忙的事情很多,你们这些添堵的就少去烦她。」
我一脸黑线,这杀千刀的谢庭许,他不做人我还要做人呢,他这么一说,岂不就是让别人觉得是我嚼了舌根吗?
但我想归想,面上还是笑得滴水不漏:「皇上言重,大臣们皆是怀着为君之心,乌苏自然积极相应,何来嫌弃添堵一说?」
「这么说,朕的事情乌苏是十分上心了?」谢庭许问得莫名其妙。
我悄悄翻了个白眼,「是的呢。」
谢庭许开心了些,「退朝吧!」
大臣们擦擦冷汗,皆对着我行了一礼才颤颤巍巍地退出了大殿。
路承温对我挤眉弄眼一番之后便匆匆跑出殿外,甚至回头关上了门。
我瞟了谢庭许一眼,发现他正在看我。
「皇上可有要吩咐乌苏的?」我装作天真无邪的模样歪歪头问他。
谢庭许止了笑,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说道:「给朕倒杯茶吧。」
我端起职业假笑来,提起茶壶来,烫茶倒了半杯一刻,手背试温后又填了些凉水,才放到谢庭许面前,「皇上请。」
谢庭许喝了一口,笑了,「你这温度卡的死死的。」
我微笑,「毕竟都干这事干了快两年了。」
谢庭许点点头,站了起来,朝我一步步走来,「你在朕身边两年了。」
我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在狂叫。
你要干什么!!!我今天没有和你的小情人站在一起!没有和他交流!你又吃了谁的醋!
谢庭许眼眸微动,看向堂下两边摆着的书架子,说道:「乌苏帮朕找本书来看吧?」
我微微后退半步,说道:「还望皇上告知书名。」
谢庭许低下声音来:「《相思词典》。」
我的心口猛的一跳。
因为谢庭许抬手捏住了我的耳垂,「乌苏的耳朵为何这般红?」
我眉毛微挑,说道:「皇上,我这就去给您找书。」
我跑开谢庭许的身边,认真寻书。
《相思词典》,我记得放在了上面。
我抬头看了看,有点高,我转身搬了一个木梯子,往上爬了两节才看见红色的书籍。
一双手伸了过来,一只手按在木梯上护着我,一只手抬起来,摸在我仰起来的脖子上。
冰冷的手指顺着我的脖子划过,慢慢往上,最后停在下巴,猛的捏住我的下巴,把我往他的面容上带。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我在被他强制弯腰的那一刻,我抓住了那本《相思词典》。
在谢庭许下一秒就要吻上来的那一刻,我把《相思词典》隔在了我与他之间。
完美防守。
我笑的人畜无害:「多谢皇上保护,书找到啦。」
谢庭许默默地拿过我手里的《相思词典》,「哦,你真棒,要朕给你赏赐吗?」
我笑眯眯地摇头,「是本分,不敢邀功。」
谢庭许烦躁地转身。
我松了一口气。
谢庭许是个基佬,绝对的。
他竟然想强吻我,是不是路承温对他的诱惑已经失效了?
男人啊。
呵。
我哼了一声,老老实实地从木梯上跳下来跟在谢庭许身后。
我看着谢庭许的脚,默默地问道:「皇上,问您个事。」
「不吃不喝不睡不累爱过。」谢庭许一口气吐出一段话来。
我愣住,「不是,我不是问这些。」
谢庭许翻着那本词典,抬眼看我,「那苏苏要问什么?」
你是不是厌倦路承温了?
你到底喜欢男的女的,我好安排啊!
我纠结了一下,硬着头皮问道:「皇上,您今天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毅王殿下不理您啊?不用担心的,毅王殿下是还没想好怎么回应您的心意,您那么喜欢他,他会明白的,如果他不明白,我也会让他明白的。」
谢庭许一愣,气的当场把词典砸在地上,「乌苏!敢情你这几天一直在撮合朕和路承温就是听信了别人的谣言,觉得朕是个断袖!!」
我被吓得一怔。
啊?
不是吗?
「那您……前两天还生气毅王殿下与我同乘一辆马车,要不是喜欢毅王殿下,怎么可能会吃毅王殿下的醋啊?」
谢庭许捂着心口,一副想把我生吃入腹的表情:「那是!那是……哎呀,乌苏你个蠢货!」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开始妄图晃死我模式,一边说一边摇晃我:「朕不是断袖!朕喜欢女的!女的!知不知道!」
我被晃得想吐,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谢庭许这才满意地松手,「知道了,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我压下心里的不适,点头,「知道了。」
谢庭许这才笑了,渐渐靠近我,微微弯下腰来,嘴唇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气氛开始暧昧,谢庭许的眼神都染上些许期待。
我斟酌开口,「……该给您安排选秀女了。」
谢庭许当场石化。
这个皇宫,多了一个抓狂的人。
「乌苏!!!你给朕滚出去!!!」
好勒。
我麻溜地滚了,果然还是看美女让人心情舒畅。
6.
我要开始干大事了。
我看着我面前站的莺莺燕燕,努力抑制住我的微笑,皇上不是断袖,终于,终于可以选秀了!终于可以看美女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天天面对谢庭许那张脸了!
「见过乌公公——」美女们皆对着我行礼。
我笑着对她们挥挥手,宫女引着她们往秀女阁走,我拿着手上厚厚的一本图册,朝着养心殿走去。
先得给谢庭许看过才行……
我一推开门,脸都绿了。
谢庭许和路承温十指相扣倒在龙椅上,衣衫凌乱,气喘吁吁的。
路承温在下,谢庭许在上,路承温的脸甚至还是红的,整个来说,气氛暧昧,不可言喻。
嘶——
我们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谢庭许:「卧槽?」
路承温:「卧槽!」
我:「卧槽勒——!!!!」
还说自己不是断袖?!
完了,打扰皇上的好事,我怕是活不到二十五了。
我十分果断地转身就要走,谢庭许一个刺激就跳了起抓我。
「苏苏!苏苏!」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扯得我手上的秀女册掉在了地上被砸的翻开来。
谢庭许一看那秀女图册,脸色都不对了,「你还想张罗着给朕塞女人?!」
我一脸吃屎了的表情,「我没有,我不是,我不知道,皇上你看错了,那是春宫图,不是秀女图。」
妈的,你到底是不是断袖,昨天说自己不是,我今天张罗秀女们了,你就和路承温在养心殿翻龙倒凤的,合着我还得罪你!
臭情侣!
谢庭许咬牙,路承温默默地贴着墙想溜出去,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我悲惨欲绝地怒吼道:「不准丢下我!!」
随后表情突变,我微笑着把路承温塞给谢庭许,「皇上,乌苏就不打扰两位的雅兴了,秀女们这就遣散,什么往后宫塞女人那是不可能的,毅王殿下也别吃醋哈哈哈男皇后……也不是不可以哈哈哈……」
路承温叫嚷起来:「你们怎么回事!关我什么事?!天天揪着我打!乌苏你就答应谢庭许……唔唔唔唔唔!」
路承温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庭许捂住了嘴巴。
谢庭许眼神能杀死人,「出去!」
我转头就跑。
谢庭许基佬实锤。
实锤!
我在御花园碰到了谢清闲。
她看我的眼神逐渐怪异。
我浑身发毛。
「干嘛?」我搓了搓手。
谢清闲笑的意味不明,然后脑袋一探,「苏苏,你知道我皇兄喜欢的人是谁吗?」
我呵呵,我怎么不知道,我刚刚还搞坏了谢庭许和他心上人的好事。
「我知道,我这辈子再清楚不过了。」我泄了气,这公公的位置一点都不好坐,我想提前退休了。
谢清闲小声说道:「本宫昨晚听到了一些话。」
我挑眉,「什么话。」
谢清闲挤到我身边坐下,说道:「昨夜,本宫去养心殿找皇兄,结果听见了他和路承温的对话。」
「没有听完,但是我抓住了重点。」
我有不好的预感。
谢清闲说道:「我皇兄喜欢的人是个女人,他不是断袖,他日日和路承温躲起来交流就是在密谋怎样追那个人,不过听他们的内容,应该没什么进展。」
我抿唇,我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了。
都毁灭吧。
管他谢庭许是不是基佬,喜欢女人也好喜欢男人也好,这个乌公公我是一天都当不下去了。
「真的吗?我不信。」我微微笑,「刚刚皇上还和毅王殿下在养心殿翻龙倒凤的,别提多刺激了。」
谢清闲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笑了起来,「当真?!」
我点点头。
我感觉我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夜晚。
养心殿。
我离皇上三尺远。
谢庭许批着奏折,批着批着就受不了了,抬头遥遥看我,「乌苏,朕是有狐臭吗?」
我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回皇上的,我怕我有。」
「你有也没事,朕喜欢,你过来点。」谢庭许试图不讲道理。
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毫无感情地说道:「不了,皇上,我怕我的狐臭有毒。」
谢庭许噎了一下,老老实实继续批奏折。
养心殿安静了几分,谢庭许抬头说道:「白天那不是你想的那样,朕和路承温打架来着……」
我机械地看他一眼,「哦。」
不管是不是真的,爷都不管了。
你和路承温想咋搞就想咋搞吧。
孤寡死你算求。
谢庭许暴走:「是真的打架!」
我翻了个白眼,「我也没说你们假打啊。」
谢庭许放弃了,低头批奏折。
批着批着,他又不死心,抬头说道:「朕真的喜欢女人,不喜欢男的。」
我没理他。
这男人好吵啊。
谢庭许叫嚷起来:「乌苏!你听见没有?!朕喜欢女人!」
我敷衍道:「嗯嗯嗯好好好,所以明天还要毅王殿下进宫吗?」
谢庭许老实:「要。」
我无语,这不就得了吗?
谢庭许烦躁地挠了挠头,说道:「你当真想给朕塞女人?」
我一幅『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着他。
我尼玛都把妹妹们选进宫了,你问我想不想给你塞女人?
谢庭许咬牙切齿地说,「行,你喜欢给朕塞女人,朕就纳他几百个,让你一次性塞个够!也免得你天天觉得朕是个断袖,喜欢路承温。」
我这才露出胜利的笑。
完胜。
7.
选秀日那天,皇上坐在龙椅上睡着了。
我看了一眼仰着头睡的起仰八叉的谢庭许,有些许丢脸地让宫人在谢庭许面前摆了个屏风遮挡,谢庭许的形象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我身边的小宫女夏禾高声唤:「下一位,六七号,江苑素!」
我抬眸看了看,走出来的女子一袭青衫,不争不抢的气质显得十分静谧,精致的容颜竟带着一丝清冷,我一眼看中,在她的名册上画上一个鲜红的圆圈。
说是要给谢庭许纳他几百个,但实际上也不可能的,要考虑该女子的背景家族,挑来拣去也只挑出三个来。
不过没事,一批批来,总能把后宫变得有佳丽三千的。
我深深地意识到工作量的巨大,叹了口气。
那杀千刀的皇上此刻正微微打鼾。
待殿内人都走尽,我拿来薄毯披在谢庭许的身上,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侯着。
谢庭许突然开始咳嗽,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激烈。
我心头一颤,连忙端来茶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皇上,可还好?」
谢庭许灌下一口茶,点点头,看着我,突然就笑了,「你的反应能力真的很快。」
我笑,「毕竟两年了。」
「你知不知道,其实在一个君王身边待两年,并不能获得一个君王的信任。」谢庭许兀的开口。
我把茶具放好,站在谢庭许身边,点头:「但是,皇上,是您闲的没事把我从山里拐来朝堂的。」
谢庭许失笑,「朕以为你懂的。」
我装傻,「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太监。」
谁料谢庭许看了看我,煞有其事地迎合了我,「嗯。」
我一愣,突然有了造反的念头。
「选了几个?」谢庭许伸了个懒腰。
我拿过放在一边的名册,递给谢庭许,「这三位皆是上品人选。」
「哦?是吗?」谢庭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然后眉头微挑,指了指其中一个,「乌苏选的人朕放心,那今晚就她侍寝吧。」
这么急?
我眨眨眼,但也还是应了一声,「我去安排。」
我还以为谢庭许安分了。
我还以为他看开了,乖乖地给皇室生崽。
结果是我想多了。
我刚解开束胸准备睡下,摸估这个时间皇上应该已经成了。
但是我的宫门被人敲响了。
「乌公公!皇上受伤了!」
我尼玛。
皇上必受伤定律触发?
我来不及束胸,只好穿了一件最大的官袍遮挡,头发都没束,长发披下,一边跑一边提鞋子。
这算什么事儿啊?
我带着一众御林军闯进妃子殿,发现那妃子被御林军强行压住跪在地上,而谢庭许闭着左眼,血从他的眉角流下,手心也有伤口,正在冒血,地上掉落了一把沾血的小匕首。
「乌公公!」御林军见我来,齐声行礼。
「行什么礼啊!传太医了没!」我气死了。
御林军被我吼得一震,「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我看着地上的血,心口一紧,连忙吼道:「御林军!封锁妃子殿!今晚皇上受伤的消息我不想明天在任何一个人嘴里听见!如有走漏风声,提头来见!」
「诺!」御林军应了一声,四散开来封锁妃子殿。
那妃子被御林军架起,我的鞋子没穿稳,掉了我也作罢,连忙跑到谢庭许的面前,「皇上?!抬头我看看!」
谢庭许可怜兮兮地抬头看我,看我的模样微微一怔,想睁眼又不敢。
太医姗姗来迟,和我一样衣衫不整,一过来就被我的眼神给吓到了。
「来得如此慢,要你有何用?!」我是真想一脚踢过去。
太医是一边道歉一边滚过来的。
「乌公公莫急,只是一点皮外伤,有一些微量毒素,但没有大碍,定时修养解毒即可。」
我这才放下心来,回头看向那妃子。
「是你吗?」我冷声问。
那妃子神色狠毒,笑了起来,「我只恨没杀了他!」
「啪——!!」
妃子殿内安静一片。
我的手还微微疼痛,那妃子被我一掌扇翻在地,我是用了十成的力气,我深吸几口气,淡淡地说道:「家里几口人,都一起活埋了吧。」
女子瞪圆眼睛,尖叫着被拖了出去。
一众御林军皆是咽了咽口水,乌苏公公很好说话,平易近人,但是手段也是出奇的狠,出了名的笑面虎。
众所周知,乌苏公公的底线是皇上。
一时间殿内没人敢说话。
我也不敢说话。
这妃子是我找来的,我却没有察觉到她的杀机。
这一看就是谢庭许空手接白刃才只受了小伤,如果真的伤到要害,我该怎么交待。
谢庭许站起来,让太医退了下去,走到我身后,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袍,我听见他小声唤我:「朕没事,只是小伤。」
我回头,眼眶微红,「您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这广阳城交待。」
谢庭许一愣,一把拉住我的手,微微用力,把我撞进他的怀里。
「朕就知道苏苏是心疼朕的。」
废话。
你死了我还不是得陪葬。
我扯扯嘴角,皇帝死后,后宫陪葬,贴身太监宫女皆陪葬。
这该死的定律。
我还想活着到二十五岁。
8.
皇上爪子受伤了,从此成了一个巨婴。
「苏苏,朕想吃葡萄。」
我面无表情地塞了俩葡萄在他嘴里。
嘶,属狗吗?咬我手做什么。
「苏苏,朕想喝茶。」
我又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来,递到他嘴边。
「苏苏,朕的腰带太紧了,你帮朕松一松。」
我「……」
我直接给您扒了你看意下如何?
谢庭许笑的一脸无辜。
我认命地环住他的腰,摸着后背的环扣,结果摸到了一个鼓起来的小包。
谢庭许眼里笑意渐深,「摸到什么了?」
我一愣,把放在腰带里的小包拿了出来。
是两个平安符,里面应该放了桃木种子,很小巧的小锦囊,一个蓝色一个红色。
「苏苏喜欢哪个?」谢庭许轻声问我。
我沉思了一下,「红的。」
谢庭许点点头,「那劳烦苏苏帮朕把另一个放进朕的衣襟里。」
我依言照做。
「红色的,苏苏拿着吧。」谢庭许低声笑,「保平安的。」
我没拒绝,这东西不过一个信仰,只是我不怎么信就是了。
我放在袖子内,还是不忘初心想帮他把腰带松松。
这个姿势就像我依靠在他怀里一样。
我侧头靠在他胸膛上,能听见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不远处传来急刹车的脚步声。
我听见谢庭许带笑意的声音响起:「清闲,老路,来了啊……」
我一惊,腰带还没扣上我就站直了身子,然后谢庭许胯下一凉,裤子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垮了下去。
……
皇上的美腿真好看,五两一条给钱就说。
「噗哈哈哈哈——!」谢清闲爆笑出声,长公主的风姿完全丢失。
路承温憋笑憋到脸爆红,死都不敢笑出声。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脸僵硬的谢庭许,小声说道:「要不……我帮您穿上?」
谢庭许欲骂又止,最后还是自己十分凌乱地把裤子提了起来。
他铁青着脸,说道:「苏苏这么迫不及待想扒朕的衣裳了吗?」
我纠结了一下,还是说道:「为什么您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谢清闲一愣,又哈哈哈地笑起来。
硬了,拳头硬了。
「朕普通?!」谢庭许作为一个男人被挑衅了,「朕是皇上,你说朕普通?!」
我连连摆手,「不普通不普通,您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仅此一个!」
谢庭许重重地哼了一声。
谢清闲笑够了,和路承温两人朝着我们走来,「今晚宫外有月寒节,听说很热闹,我们想去看看,皇帝哥哥可要去?」
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长公主在和谢庭许两人悄悄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路承温也笑的狡诈:「对啊对啊,老谢你可以带着乌苏一起啊,月寒节诶,可热闹了,满街都是戴着面具放灯观花的人。」
谢庭许笑了一下,「啊,好啊好啊,朕一定带乌苏一起。」
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安排了???
月寒节,顾名思义这一天月亮十分大,十分圆,曾有传说,月寒节这天晚上大家都会戴着精致的面具,而狐仙就隐藏在其中为百姓赐福,寓意稻荷神祝,来年风调雨顺。
也只止步于传说。
我们是四人出行,没有带御林军,只带了十几个暗卫,因为都会戴着面具,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谢清闲一路就没闲下来过,手上拿着的不是糖葫芦就是烤串,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烤串真的很香。
前面有比武擂台,路承温准备拉着谢庭许去看看,谢清闲不爱这种,就拉着我进了一家服饰店。
「苏苏快看,这些衣服好好看!」谢清闲双眼冒光,「是秀衣坊新款!」
我看着那一溜儿锦衣华服,看的眼睛都有些花,「是挺好看的。」
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穿过女儿装了,也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点过红唇抹过胭脂了。
我都是故意把自己素净的面容抹黑一个层次,看起来不那么小白脸。
但今日因为要戴面具,我也就懒得抹黑自己,比平时看起来要白净水灵许多。
「你要不要试试?」谢清闲拿起其中一套白衣裳对我说,「本宫还没见过你穿女装的模样呢。」
我有些为难,局促地看向外面,「这……不太好吧……」
谢清闲一脸莫名其妙,「皇兄……不是,兄长和路承温去看擂台了,人这么多,能不能再遇见都是看缘分了,没事的,你就试试,适合我们就买,以后我们单独出来游玩的时候你就可以穿了呀!」
我还是觉得不靠谱。
谢清闲眼睛一瞪,「不用你出钱!我付钱!」
我立刻拿过她手上的衣裳,回答地别提多利落了:「多谢公主。」
转身就走进换衣隔间。
我还能听见谢清闲骂人的声音。
许久未穿,我还磨蹭了很久,头发放下,脸上带着银狐面具,推开隔间的门。
我看见谢清闲呆住的脸。
「我的天啊苏苏……」谢清闲冲上来拉住我的手,一边说还一边摸,「你这腰,你这脖子,你这胸……」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一只手逮住她不安分的手,微笑小声道:「公主闭嘴住手。」
谢清闲打掉我的手,笑的别提多猥琐,「可以啊苏苏,平时看你穿官服都看不出来你身材这么有料!」
我叹气。
我难受。
我悲伤。
「过来过来。」谢清闲摘掉我脸上的面具,拉着我去看了胭脂,「这个颜色好看。」
说着便抹在了我的唇上。
「你还挺白净的,点个唇就很漂亮了。」谢清闲说着还帮我顺了顺发丝,「不错啊,看起来一副孱弱美女子的模样,这般绝色,和江家那嫡女都有得一拼……不对,你看起来贵一些,天天委屈你穿官服戴官帽真是可惜了。」
我讪讪一笑,贵?那是我的形容词吗?
谢清闲把我捯饬完了,满意地把面具塞给我,反手扔了一片金叶子给掌柜的,「走,去逛街!」
我一愣,我就这样去逛街???
「我先去换回来吧……」我扒住秀衣坊的大门死不出门。
谢清闲用尽吃奶的力气扯我,「换什么换!这套好看!你那套黑色的官服本宫都让人烧了!你换什么!裸奔吗?!」
震惊我妈二十年。
「烧了?!」我怪叫一声,看了看我身上的素白锦袍,十分凝重地说道:「公主,突然想起来我洗的衣裳还没晾,我先回宫了……」
「你那衣服本宫已经喊人给你晾好了,走吧你!」谢清闲一个用力,把我整个人都扯了出去。
完球。
我看着人潮涌动的街道,咽了咽口水。
应该没那么点背,被谢庭许看见吧?
这看见我这打扮,不得治我个欺君之罪啊?
我拿着银狐面具的手微微颤抖。
谢清闲用力地拉着我往擂台方向走。
我感觉不对。
谢清闲是不是就是故意让我换女装,故意拉我去见谢庭许的!?
我尼玛原地来了一个旋转挣脱谢清闲的手,然后假笑道:「公主!那边有放花灯的!我去杀个花灯玩!您先去找他们吧!呵呵呵呵呵呵……」
我假笑完转身就跑,完全不管谢清闲的叫喊声。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谢清闲什么时候和谢庭许他们一个战线了?要我死就直说啊!
我扒开人群朝着河边跑去。
河边人也很多,河面全是粉粉的花灯,煞是好看。
我喘着气,还在苦恼我这一身该怎么回宫去。
一个小女孩扯了扯我的裙摆,我低头,见是个小丫头,就蹲了下来,柔声问:「干嘛呀?」
小丫头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好漂亮。」
我被逗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肉脸,「你也很漂亮,以后是个大美人呢。」
小丫头害羞了,转头跑开。
我笑了笑,站了起来,后背撞到一个人,我下意识地回头道歉:「不好意思……」
那人也开口对我抱歉:「不好意思,撞到姑娘了。」
我给您表演一个原地石化。
我面前这个笑得一脸如沐春风的人,不是谢庭许是谁?!
这黑狐面具还是他从我手上抢走的!
我话都不敢说,转头就跑。
银衣翩翩,面具被我戴好,钻进人群里。
结果我迎面就看见了人群里朝我走来的路承温。
我暗自咬牙。
你们要真的是闲得慌,就去找个牢坐!!!!!
9.
我弯下腰,躲在人群中偷偷溜走。
左绕右绕,我眼前一亮,又回到了那个河边。
合着我刚刚是在原地打转呢?
我一眼就能看见人群中的谢庭许。
谢庭许身姿尤其高大,也许是男主的光环闪耀,他的外皮几乎完美。
我瞅着他,往他的反方向跑。
然后就和我面前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那男子往后栽去,但那声音我确是熟悉得不得了。
我眼眸一凝,一把抓住那被我撞得不轻的男子就开跑。
男子着急地想甩开我的手,但奈何我的表情太凶了,把他吓得一愣一愣的。
我把他拉进无人的巷子,我确定四周没人了才一边说一边动手扯他的腰带:「脱衣服!」
男子一愣,连忙抓紧自己的衣襟,「这位姑娘,为何要扒在下的衣服?!」
我啧了一声,「你脱不脱,不脱我就把你女扮男装混出宫的事告诉皇上,江苑素!」
江苑素十分尴尬地看着我,然后挠了挠脸,「你谁啊?怎么知道我是江苑素的?真的……很明显吗?」
我很认真地点头,不得不说,我对人的声音的敏感度还是很高的,尤其是江苑素这般好听的声音,听过一遍就再也忘不了了。
我还是不忘脱她身上的男子官袍。
江苑素撇撇嘴,打开我的手,说道:「哎哎哎,你是谁啊,怎么一来就脱我的衣服,看你也是个女子,要我身上的男袍做什么?」
我叹气,「你别管我要干嘛,我只需要和你换衣服就行了,你只需要把衣服换给我,我就不会告诉皇上你偷溜出宫的事,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江苑素还有些不愿意,但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解开了腰带。
我和江苑素互换了衣裳,还好江苑素偷溜出宫穿的是太监衣裳,和我穿出来那件款式差不了太多,只是没有我大太监的黑纹,但在这夜晚里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看了看江苑素,伸手把她头上的发带扯了下来,藏在银狐面具下的脸微笑道:「江姑娘慢慢游玩吧,记得早些回宫,虽然还未正式封位,但在世人眼里你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啊,衣服迟些会有人送到殿门前的。」
江苑素一脸凌乱地看着我跑出去,默默地扯了扯身上的银袍,「哦」了一声。
这换了男装我的底气可就足了许多,我刚走出胡同,就看见了那个在河边嬉笑着放灯的小姑娘,我朝她招招手,把银狐面具送给了她。
「谢谢哥哥!」小丫头看了看我,想了一会儿,还是小声说道:「谢谢姐姐。」
我摸了摸她得头,便假模假样地钻进人群,买了串糖葫芦又买了个花灯提着,还顺手买了一提糕点挂在手臂上。
我把糖葫芦叼在嘴里,又买了一捧瓜子。
估摸了一下和谢庭许的距离,我站在路边的下棋摊子边上,假装在嗑瓜子看棋。
「走的不对!应该走这个!」我身边有人吆喝着。
「你会不会下棋,观棋不语知不知道?」
「好好好!」
谢庭许似乎是看见了我,朝着我走了过来。
手腕一紧,我被谢庭许拉过脸来,我扑闪着大眼睛看他。
因为他拉我手的缘故,我手里的瓜子全数洒在了地上。
我一皱眉,假意说道:「你把我瓜子弄掉了……啊,是皇上?」
我身边的几位大爷见我喊他皇上,皆回头看我。
大爷们八卦的眼神疯狂扫视。
谢庭许轻轻咳嗽一声,把我拉走了。
「你怎么在这?清闲说你走丢了,我们找了好一会儿。」谢庭许的声音波澜不惊的,刚刚在河边那一眼应该没认出我来。
我松了一口气,调笑道:「人太多了,我被这花灯引了过去,再回头长公主就不见了,广阳城这么大,想着找您也找不到了,就随便逛逛。」
谢庭许回眸看我,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好一会儿,「是吗?」
我咽了咽口水。
10.
皇上好像思春了。
从月寒节回来之后,今天一上午都双目呆滞,魂不守舍,我给他布菜,他拿起勺子盛汤,结果吃了好几勺空气。
在一次次我给他递奏折他走神没拿稳的 n 次后,我发火了。
「皇上!」我一声吼,把谢庭许吓了一跳。
「您清醒一点!国事堆成一座山了!」
谢庭许默默地看了看我,然后没头没脑地说:「苏苏,你是男的女的?」
我心头一震,面上却没什么表示,反而蔑视地看着他,「皇上,您醉酒了吗?」
「朕知道这问题很傻。」谢庭许撇嘴,把掉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批着批着不死心地看我,「苏苏,你有没有为一个姑娘心动过?」
我叹了口气,没想理他,看谢庭许这模样……是心里有女人了啊?
我一时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这厮还能怀春,那姑娘不得了。
「皇上,您是不是有心悦的人了?」我试探的问他。
谢庭许面容一僵,咳嗽了一声。
我心里有了底,「姓名?」
谢庭许帅哥沉默。
得,不知道。
我继续问:「长相?」
谢庭许微微皱眉沉思。
得,还不知道。
我叹气,「身高体型总知道吧?」
谢庭许看了我一眼,一下就弹了起来,「就和你一般高!一般瘦!」
我被他吓了一大跳,心跳加速,微微迟疑,连连后退好几步,咽了口口水,在谢庭许疑惑的眼神中咬牙点头,「行,皇上,还请您摹出那姑娘,知道多少画多少,找起来方便些。」
谢庭许笑了一下,天真无邪的,看得我想掐死他,他点头,「还是苏苏想得周到。」
谢庭许打起精神批奏折,我捂着小心脏站在他身边。
谢庭许头都没抬,突然问我:「苏苏你的银狐面具呢?」
我眉头一挑,银狐面具?当然被我送人了,都被你看见了我还不送人?
我低眸说道:「皇上恕罪,我观棋的时候嫌戴面具遮挡视线,就取了下来别在腰上,结果好像是被行人撞掉了。」
谢庭许轻轻问:「不在你身上是吗?」
我点头点的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谢庭许不问了,我也就安心了。
安心……个屁啊。
江苑素那杀千刀的比我还疯。
她竟然在宫外玩了个通宵才回来!
通宵回来就算了!还被谢庭许看见了!
看见了也没啥,主要是她是穿着长公主给我买的衣服回来的!
谢庭许一看见江苑素,盯着江苑素的衣服双眼都直了,丢下一句:「快快快,苏苏,怎么追女人!」
我有些复杂,说道:「那是您的妃子……」
谢庭许眨眨眼,「这么巧?苏苏,她就是朕要找的姑娘!那身衣裳朕眼熟!」
我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微微一笑地推了谢庭许一把,「皇上快去,江妃翻墙翻不过来了。」
谢庭许看了我一眼,还是跑了过去。
我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在远处侯着。
我微微回头,身后的太监宫女皆乖乖地转身不看。
显然,江苑素被谢庭许一身龙袍吓得不轻,直接双腿一弯噗通就跪下了。
我嘴角抽搐,这江苑素怎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啊?
后来,谢庭许送江苑素回了妃子阁。
我站在妃子阁外,正盘算着江苑素会被抬升到哪个位置,在贵妃和德妃之间琢磨了很久,还没琢磨出来,谢庭许先出来了。
他从一出门就一直盯着我,那狠劲看得我心里打怵。
我今天应该没有惹他?
说起来我这也算是做了好事,让江苑素被皇上宠爱了。
一连三日,各种赏赐往妃子阁送,但我等了许久,都不见皇上的封位圣旨下来,不免有些疑惑。
谢庭许给我赏了一杯茶,我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谢庭许兀的来了一句:「苏苏你觉得,江苑素是做德妃好,还是淑妃好?」
我喝茶的手顿住,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没有表现出来,默默地说:「全由皇上定夺。」
谢庭许沉默了一会儿,执笔写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我,「苏苏去宣旨吧。」
茶叶微苦,让我有些不适。
我拿着圣旨走在宫道上,看着妃子阁外带着随身丫鬟站着的江苑素,叹了口气,微笑着走了过去,「参见江妃。」
江苑素也是职业假笑,对我点点头,「乌公公。」
我把圣旨拿了出来,江苑素脸色一变就跪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江家嫡女江苑素品性上乘,作风优良,德惠兰心,特封江贵妃一位,居于贵妃宫,钦此。」
我把圣旨合起来,放在江苑素的手里。
是贵妃啊。
不是德妃,不是淑妃,而是直接贵妃。
看来谢庭许是真的很喜欢江苑素。
「谢主隆恩。」
江苑素的声音我不是很乐意听见了。
我转身离开,在养心殿外看见了以奇异姿势偷听的谢清闲,以及她身边手足无措的侍卫。
谢清闲回头看见我,连忙对我招手。
「快来!」
我提着衣摆走上台阶,学着谢清闲的模样听着里面的对话。
「你这么喜欢她,为何不直接说?」这声音是路承温。
我心头一跳,谁喜欢谁?
等了一会儿谢庭许无语凝噎,「我想直接说,但怕她不接受,她对我来说很特殊,我也怕她有顾虑啊。」
我不由得撇嘴,哪里特殊了,就凭一件衣服,你就能立刻喜欢上一个姑娘。
路承温似乎在喝酒,「那你为了追她天天把我抓进宫挡刀也不是个办法啊。」
「这不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吗?」
「我教你的你都用上了吗?」路承温问。
「用上了,但她没反应啊,我可是皇上,总是装可怜耍无赖也不行吧。」谢庭许的声音有些没谱。
路承温笑了一下,「你可拉倒吧,追不到老婆,你是天王老子也没用。」
「你刚刚说的办法我觉得可以。」谢庭许说道,「今晚就试试她的反应。」
我继续撇嘴,今晚,这么急。
里面似乎聊完了,谢清闲连忙拉着我往一边躲去,「苏苏,那个江苑素,是不是真的得宠了?」
我有些疲惫地点头,「是皇上心悦的女子。」
谢清闲神色一变,「这么快就变……」
她一抬眼和我对视上,立刻住了嘴,对我说道:「呃,苏苏啊,你别多想,皇兄也许只是一时兴起,自古帝王……」
「自古帝王多深情。」我帮她说完,笑了一下,「皇上有个喜欢的女子挺好的,也不用我天天替他发愁了。」
「我先进去了。」我说完朝着养心殿走去。
谢清闲唤了我两声,我没回头。
我怕我委屈的表情暴露在谢清闲的眼里。
我一走进养心殿,路承温已经离开了,谢庭许见我来了,眼前一亮,对我招手,「苏苏,你安排一下,朕今晚留宿贵妃宫。」
我微微吸气,还是低头应声,「是。」
11.
皇上留宿贵妃宫,我还不能去休息就很草。
我实在是不懂,谢庭许那厮怎么有这种奇怪的癖好,非得安排我在门外候着,那我能说不乐意吗?
我很乐意,非常乐意听皇上的墙角。
我倚在宫柱上,今晚的月亮不算圆,看得我烦。
想起来,我和谢庭许第一次见面也发生过这种类似的事情。
他那时还是个王爷,陷入皇权争夺战受伤,被手下藏在乱葬岗的乱尸里,捡到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这人很贵,超级贵。
贵到什么程度呢,贵到把我的银两都用完了。
谢庭许死沉死沉的,威胁我不救他他就掏我老窝,这怎么可以?
我做捡尸人也有七八年了,捡到富贵人家的尸体我都是送到官府去领赏,也是攒了一点积蓄,而且我搜刮来的金银财宝也都在我的那个小草屋里,这要是端了,我的命根子也就没了。
于是我把他带了回去,忍痛买了药材救他。
原以为谢庭许醒了就会离开,毕竟皇室中人,都挺忙的,但我万万没想到,谢庭许直接撂摊子不干了,说他累了,不想当王爷了,在我这养老刚好。
这又怎么可以?!
而且谢庭许是真的能吃啊!
我一顿两个馒头就能吃饱,他仨馒头一碗粥还得闹着吃酱肘子。
我只能捂紧钱包,没钱,买不起。
谢庭许伤好之后便开始跟着我一起捡尸,一开始还嫌弃我,后来翻尸体捞好东西的手法比我还熟练。
我的小草屋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木桌子,谢庭许住进来之后就在地上铺了个草席子凑合。
院子里倒是样样俱全,我只会烤些地瓜草鱼吃,也就没有打灶,谢庭许说他做饭很好吃,于是忙活了一下午,在院子里打了一个泥瓦灶出来。
他一边得意地在我面前嘚瑟一边去打猎回来开荤,我就流着哈喇子给他打下手。
记得我生火不熟练,把他眉毛都燎了。
在我眼里,谢庭许一直是不太聪明那一挂的,他在某些地方十分刁钻,比如,要人陪着洗澡。
他非得让我站在浴盆旁陪他,这不就离谱吗?我一黄花大闺女陪他洗澡,我还活不活的。
谢庭许倒是一脸莫名其妙的,「都是男的,陪我一会儿怎么了?」
广阳城脏话。
谢庭许动不动就卖惨,做出一副柔弱不可自理的模样来,偏偏我吃这一套,也就一直这么生活着。
他大概在我的小草屋里住了一月有余,皇帝驾崩,我背着新买的食材回乱葬岗的时候,看见了层层站着的将士,一个个凶狠恶煞,见了我就要砍我。
嘴里还喊着什么保护皇上。
我才明白,谢庭许只是借我的地盘养精蓄锐而已,他人在我这,手却在操控天下,如今他不费吹灰之力,在优哉游哉的时候变成了皇上。
那刀没砍到我身上来,砍我的人用尽了力气,即使谢庭许突然出现也收不回来了。
谢庭许替我挨了那一刀。
那一刀砍在他的右肩上,失血过多昏迷了三天,我就在牢里蹲了三天,但因为谢庭许之前交代过好好待我,我在牢里也十分宽容,时不时和狱守喝点小酒聊聊天。
因为我在牢里,消息不灵便,据说谢庭许清醒的那天就爬起来找我了,场面一度十分感人。
他拖着不适的身体,带着还没愈合的伤口,一脸苍白地拖着脚都要来看看我。
结果我在睡觉。
对,我在睡觉。
恰好那天我鼻子不舒服,所以当谢庭许一脸深情地打开牢门的时候,所有的温情都在我那还微响的鼾声中破碎了。
据不在场人员描述,我的鼾声能转弯。
谢庭许愣是听我的鼾声听了许久,才把我摇醒。
为什么是摇醒呢,因为他们围着我看了许久,发现我没有要自己醒的意思。
我醒来后是真想换个皇城生活。
谢庭许把我嘲笑了一番,问我是否想暴富。
虽然我丢脸,但是钱无罪。
但我没想到暴富原来要上班。
所以我现在就站在这宫门外被迫愿意听皇上的墙角了。
我也不是故意说谢庭许的坏话,而是他进去这么久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看着不圆的圆月,此时想吟诗一首。
床前明月光,皇上把炕上,半天没动静,怕是好龙阳。
我转头看了看,贵妃宫里的烛光已经消散,我估摸了一下时间,转头我就开溜。
吟诗也好,听墙角也好。
反正这个夜我是一秒钟都守不下去了。
12.
我染了风寒,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
想来是昨晚守夜守出来的。
我皱着眉头把一碗黑漆漆的药灌进嘴里,苦味瞬间爆炸,把我眼泪都激的飙了出来。
我不敢继续磨蹭,这时辰了,该给谢庭许布早膳了。
「今日还要上早朝……」我把桌子上整理好的折子放进锦盘里方便拿走,转身准备去穿衣裳。
谁知谢庭许突然着急忙慌地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江苑素。
我一挑眉,谢庭许怎么带着江苑素来我的寝宫了?
想归想,我还是立刻朝谢庭许走了几步弯腰行礼,「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江苑素十分好奇地歪头打量着我,微微一笑。
「怎么就染了风寒?昨夜吹风的缘故吗?」谢庭许一皱眉,问我。
谢庭许看起来有些紧张,我看的一脸懵逼,「嗯……已经开了药方,没有大问题。」
谢庭许沉默了一下,说道:「是朕的错。」
我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谢庭许又不是故意的,我还能怪他是怎么的,只能和他打起官腔来,「……皇上言重,是乌苏不察,但无大碍,早膳已经备好,今日是和贵妃娘娘一同用膳吗?请移步同心殿。」
我说着就往身上套衣服,脚步加快往门口走去,我把门全部打开,低眉顺眼地站在外面。
谢庭许默了默,说道:「不用,你休息,让贵妃来布菜就行。」
江苑素原本在一脸兴奋地吃瓜,结果突然喊到她,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啊?为什么是我?」
我一愣。
谢庭许也一愣。
江苑素的贴身宫女默默地用手扶额。
江苑素好刚啊!
江苑素瞬间反应过来,连忙站直身子,「是是是,乌公公身体不适,便去休息吧,皇上有本宫呢。」
说完她还看向谢庭许,谢庭许微微点头,表示说得不错。
我有些不懂,也许是发热了,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看着谢庭许和江苑素对视的场景我有些憋得慌。
谢庭许和江苑素越过我走远了,我低呼一口气,就当放假了。
我把门关上,看了看屋内的程设,虽然件件价值不菲,但我就是觉得陌生。
住了两年,还是陌生。
不对。
我抿唇,这儿不是我家。
我推开门,朝着宫门慢慢走去。
路上的宫女太监皆对我行礼,我一个都没有理。
径直出了宫门,抬眼微微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我印象里的乱葬岗走去。
耳边的繁华渐渐变得冷清下来,我迷迷糊糊地发现我竟然走到了。
还是那个破烂不堪的小草屋,院子里被柴火烧黑的泥瓦灶,还有谢庭许偷懒做的躺椅。
我坐在躺椅上,也不管这么久了有没有灰尘,会不会弄脏我身上的金丝绸缎,我无暇想这些,就这么睡着了。
乱葬岗是在一座无名山上,我的小草屋就在乱葬岗上面一点的地方。
很安静。
头脑发胀,药效怕是还没上来。
不知道待了多久,我也不知我自己睡着没有,浑身都在发烫,但我懒得动。
就这样吧。
兀的,我的额头被人用湿帕子搭住,恰到好处的冷意劝退了我的热度,更加安稳下来。
是谁?
那人帮我解开衣襟想帮我擦拭身上闷出来的汗,理应是看见了我裹胸的布。
那人丝毫不诧异,避开了我的胸前,只用冷帕子轻轻按了按我的脖子。
「生的的确漂亮。」
我听见这么一声。
很混沌,我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我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我一惊就跳了起来,「完了完了,皇上的晚膳!」
我拔腿就跑,下意识地拍一拍衣裳,却发现衣裳十分干净,两年没回来居住,躺椅上竟然一点灰尘都没有?
我及时刹车,往回跑。
果然,我刚刚跑的太急切,完全没有回头看。
别说躺椅上没灰尘了,就连院子里一片落叶都没有,一切都还是保留成我离开的那天。
干干净净,虽然没有人烟气,但我能感觉出来,有人每天都在清扫这里。
谢庭许。
我神色一凝,一定是谢庭许,这里除了我,就谢庭许知道。
「啊?」谢庭许端着饭碗干饭,一脸懵地抬头看我,「苏苏在说什么?」
我因为跑回来而气喘吁吁,看着坐在满桌菜肴前的谢庭许,重复了一遍,「草屋是不是皇上在派人打理?」
谢庭许撇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没有啊,朕哪有那时间,朕不是让你今日休息吗?怎么,还去了草屋?朕的话你当耳旁风不成?」
我有些失望,不是谢庭许做的吗?
那草屋是谁天天打扫的?
谢庭许瞅了我一眼,说道:「草屋有什么好的,朕给你金屋银屋,也不见你动心一回。」
我冷静了下来,站在谢庭许身边,说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乌苏本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命,自然是住草屋习惯。」
谢庭许噎了一下,「朕不是这个意思。」
我垂眸,「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谢庭许挑眉:「那你什么意思?」
我终止了这个话题:「没意思。」
谢庭许撇嘴,把碗放下,伸手把我拽到他面前。
我一愣,谢庭许已经抬手抵在我的额头上了。
「还有些发烫,今日不需要你了,去休息吧,晚上再喝一次汤药。」
原本我还挺感动的,结果最后一句话愣是把我的感动打得稀巴烂。
我不爱喝药。
我扯了扯嘴角,敷衍道:「嗯嗯嗯好好好。」
谢庭许嘿了一声,「你敷衍朕?朕罚你俸禄你信不信?」
我立刻福身,转头离开。
我妈不让我和傻子玩。
13.
我真的不喜欢喝药。
我和碗里的药大眼瞪小眼,思想挣扎了七七四十九回,最终还是一翻身,把药倒进了盆栽里……
我满意地拍拍手,刚准备上床去休息,门就被人敲响了。
门一开,外面没人,但是地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药。
「……」我沉默,把碗从地上端起来,然后面无表情地再次倒进盆栽里。
我把两个碗都放在桌子上,刚放下,门又被敲响了。
「啧。」我一把推开门,果不其然,地上又是一碗新的药。
嘿,和我杠上了是不是?谢庭许是不是有病?自己去贵妃宫潇洒去,还不忘派人给我添堵。
我深呼吸笑了一下,把地上的碗端起来,又倒在盆栽里。
周而复始。
我的桌子上摆了起码十个碗了。
我看着都要被淹死的盆栽,撇了撇嘴,他们这是一直在熬药吗?一碗接一碗的。
我想了想,打开窗户,从窗户跳了出去。
我左绕右绕,果然看见了正往太医院跑去的两名太监。
我一提衣袍,连忙跟上他们,果然是安排了御医在不停地熬药啊,那苦涩的药味盖都盖不住。
两个小太监一路跑到药房前,然后朝着药房里的人喊道:「皇上,乌公公又倒了!」
我尼玛差点脚滑摔死,皇上?!谢庭许?!
什么东西?!他今晚不是继续留宿贵妃宫吗?怎么在这?
我躲在树后面,看见药房的门被人打开,谢庭许身上系着围裙,手上还拿着药勺,龙袍被他挽地皱皱的,有些滑稽,我看得噗嗤一笑。
谢庭许皱着眉端了两碗药出来,说道:「一直送,直到她喝了为止。」
我的笑容凝在嘴角,死缠烂打,的确是谢庭许做得出来的事情。
但是他是皇上,如果真想让我喝,下个命令就行了,他还是记得的,我不喜欢被迫做一些事情。
一瞬间,我把复杂的心思压了下去。
两个小太监刚准备走,谢庭许又喊住了他们,「等等,这个也一起送去。」
我看着谢庭许从怀里掏出两颗蜜饯出来,我微微一怔,转身离开。
两个小太监端着药朝着我的殿门走,我一个侧身,在半路上拦住他们,我的突然出现把他们吓了一大跳,险些把汤药洒出来。
「乌、乌公公?!」他俩哆嗦着就要跪下,被我制止了。
「药给我吧。」我笑眯眯地对他们伸手。
他俩有些迟疑,毕竟他们见我倒了那么多碗药了。
我端起一碗,视死如归地吹了吹,然后捏着鼻子就吨吨吨全喝光了。
我把两颗蜜饯拿在手心,任由苦涩的滋味在嘴里蔓延,我微笑道:「辛苦两位了,回去休息吧。」
两个小太监心惊胆战地离开。
我的表情也随着他们的消失而扭曲。
是!真!的!苦!啊!
我把蜜饯往衣襟里放。
感觉谢庭许熬的药比我之前喝的药效要好很多,我喝下去没多久,说话就不再那般难受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早,缓缓地系好盘扣,理好袖口,端着身子走出宫殿。
我带着人在贵妃宫外侯着,没一会儿就听见了谢庭许懒懒的声音。
「苏苏……」
我推开门,看见谢庭许穿着明黄的裘衣站在架子前,我眼神一瞟,屏风后面的床上没有人。
微微皱眉,江苑素呢?
「皇上,我伺候您更衣。」我轻声说着,双手拿起挂在架子上的衣裳来。
谢庭许看了我一眼,说道:「风寒好了?」
我「嗯」了一声,「好了。」
谢庭许又说道:「苏苏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我微微一笑,勒紧谢庭许的腰带,谢庭许一时不察,被我勒得咳嗽起来。
「多亏贵人的汤药。」我暗自咬牙地说。
谢庭许张开手,我提着龙袍帮他穿上,「最近为何不见毅王殿下?」
谢庭许眉头一跳,「怎么,你想他不成?」
我面无表情地答道,「想。」
谢庭许啧了一声,「朕都顺了你的心意纳了妃,你怎么还惦记着路承温?」
我笑的天真,「这两者之间看起来没有联系呢皇上。」
谢庭许提高音量来:「怎么没有?!要不是你和路承温走得近,朕怎么可能答应你纳妃?」
这是什么歪理。
我没理他,只敷衍的「嗯」了几声。
谢庭许哼了一声,「看来要发配他去边疆才好。」
我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14.
众所周知,皇上最近十分宠幸这个江苑素。
我也了解,但是我要怎么和大臣们解释,都已经纳妃一个月了,江苑素的肚子没有一点消息!
我甚至开始忧虑谢庭许是不是有点毛病,或者江苑素有点毛病。
但我一提起给谢庭许找御医地时候他总想咬死我。
谢庭许不好下手,那我就从江苑素开始吧。
我带着御医站在贵妃宫外,宫门被打开,江苑素的贴身宫女微笑着迎上来,「乌公公久等了,我家娘娘有请。」
我带着御医走进去,江苑素笑的一脸端庄,如果不是被我发现她藏在袖子下的鸡骨头的话,我还真相信这姑娘是个大家闺秀。
我嘴角抽了抽,笑着问道:「参见贵妃娘娘,这位是太医院的首脑张先生,皇上长久留宿贵妃宫,贵妃娘娘的身子怕是吃不消呢。」
江苑素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啊,的确是有点吃不消,但是这都是本宫分内之事。」
我抿唇,看了眼张先生。
张先生微微点头,走到江苑素身边坐下,说道:「启禀娘娘,后宫定期诊脉。」
江苑素一愣神,连忙挽起袖子露出手臂放在张先生面前,「脉!尽管脉!」
我眸子转了转,看向宫内的程设,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没想出来。
但我眼神一凝,随着江苑素大大咧咧的动作,透过明黄的薄纱看见了江苑素手臂内侧的守宫砂。
我瞬间瞪圆了眼睛。
江苑素的宫女也倒吸一口凉气。
江苑素眨眨眼,和瞠目结舌的张先生尴尬地笑着,「啊哈哈哈……本宫要是说,这是痦子,你相信吗……?」
我无语。
我立刻对宫女使眼色,宫女十分懂事地走到张先生身边去。「张先生,贵妃宫外面有好大一片药材花圃呢,奴婢带您去看看。」
说完不由分说就把张先生拖了出去。
待四下无人,江苑素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我也叉起了腰。
「贵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守宫砂怎么还在?」我微微皱眉问道。
江苑素撇嘴,无奈的叹气,「唉,皇上也没有交待本宫隐瞒什么,你看见了本宫就说了,对,皇上根本就没有和我同寝,他睡正殿,我睡偏殿,我俩顶多算室友。」
我无语,我早就知道江苑素和谢庭许可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恩爱,但是我没想到他俩是室友。
江苑素自从我感染风寒的那天起就知道我是那晚月寒节上抢她衣服的女子了。
我叹了口气,「还以为皇上身体有毛病,合着根本就没有圆房。」
江苑素嘁了一声,「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挑眉。
江苑素一脸震惊,「乌苏,你当真不知道谢庭许为什么会纳我为妃吗?」
我面无表情地说:「皇上说你是他心头的白月光。」
江苑素特别夸张地弯腰:「我——呸——!」
我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江苑素靠在桌子上,吃着藏在后面的水果,说道:「皇上一眼就看出来我身上的衣服并非我本人所有,我很仗义的,没有说是你和我换衣服,只说不知道,但纳我为妃的时候我还纳闷,明明知道我是个冒牌的,他为什么还买单,又是封位又是送东西又是传谣言说我和皇上很恩爱的。」
「后来不是看见你了吗。」江苑素坏笑,「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就是那天扒我衣服的小太监,加上皇上紧张你的那股劲,稍稍推理,就能猜出皇上的意图了。」
我抿唇,「什么意图。」
江苑素瞪我:「你当真不明白?!」
我看起来像是很明白的样子吗??
江苑素啧了一声,跑到我耳边轻轻说道:「为了气你。」
「……」这算什么破理由,难不成一个九五之尊的男人娶一个女人,百般宠爱去哪儿都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气另一个不知道男女的太监???
我面无表情地挪了一步,江苑素不依不饶地跟过来,「皇上可能喜欢你呢。」
我瞥了她一眼,说道:「您有守宫砂,但是您现在有身孕了。」
江苑素一愣,「这怎么可能?这不鬼扯吗?」
我闭眼点头,「刚刚您说的那句话,和我这句话的鬼扯程度差不多。」
江苑素噎了一下,「……不是,你不相信啊?我真的能看出来!皇上起码对你的眼神不是纯洁的!」
我抿唇后退一步,朝她一行礼,「娘娘,天色不早,请您准备好今夜侍寝,今夜,请务必圆房。」
我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江苑素叫了我一声,「喂!你这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我说了,皇上不喜欢我,他怎么可能和我圆房?」
「再说了,我和皇上圆房,你开心吗?」
我一愣,下意识就怼了回去:「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我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负责的就是皇上的起居,为皇上排忧解难,在我眼里,皇上健康,有自己的子嗣,没有什么会比这些更让我开心的。」
江苑素抿唇,笑了,「你好像一个小怨妇。」
我美女无语。
「总之,娘娘今夜请务必圆房。」我眯上眼睛,「如果还不行,我不介意帮一把。」
江苑素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后退了一步,讪讪地笑了两声,「我和皇上商量商量,商量商量……」
我低眸出了贵妃宫。
圆房而已嘛。
皇上这个身份就代表了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的。
圆房只是平常操作。
平常心,平常心。
早点圆房对我也好啊,这样大臣们就不会催我督促皇室子嗣的产出了。
说不定谢庭许一开心,早点让我出宫呢?
这么一想,开心多了。
嗯。
真开心。
我深呼吸,面带微笑地推开了养心殿的宫门,把里面打瞌睡的君王吓了一跳。
「苏苏,为何风风火火的?」谢庭许还有些懵。
我微笑,「皇上,今夜侍寝依然是江贵妃那处,是坐步辇去吗?」
谢庭许笑容僵硬了一下,说道:「啊,一切照旧就行,苏苏安排。」
我继续微笑,「是,说起来……江贵妃的初夜丝绢去哪儿了呀?好像嬷嬷们跟我反映过没有初夜丝绢,乌苏记性差,现在才想起来问。」
谢庭许被口水呛了一下,连连咳嗽,不敢看我,「乌苏!说什么话呢!这里是养心殿咳咳咳咳……」
我上前去,帮他顺了顺气,「一个月了,皇上,江贵妃一点动静都没有,您说,是谁的问题呀?」
谢庭许一脸笃定地说道:「那一定是江贵妃的问题,朕每天都很努力的,可累了。」
我呵呵一笑,「江贵妃手臂上还有守宫砂,您是怎么累的,是半夜去做贼了吗?」
谢庭许又开始猛烈咳嗽,「咳咳咳咳……」
我啧了一声,「得了,您别装了!」
谢庭许的咳嗽声戛然而止,弱弱地看着我。
「您老实告诉我。」我一脸认真。
谢庭许纠结地挠头。
「您告诉我,您是不是……」
是不是还喜欢着路承温。
我后半句还没问出声,谢庭许就叹气点头,「对。」
我尼玛。
我脸色铁青,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看,「您真的是断袖?」
谢庭许一愣,咬牙切齿地说道:「乌苏!你满脑袋只有断袖龙阳这四个字吗?!」
我缩了一下脖子,「皇上,您就直说了吧,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只要您愿意,乌苏一定帮您解决爱情路上的一切问题,只是和江贵妃的假把戏就别耍了,要是被大臣们发现,又要念叨您许久了。」
谢庭许啧了一声,看我的眼神几经变化,最后站了起来,一步步朝我逼近。
「你当真想知道?」
什、什么,为什么突然站起来。
谢庭许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加上他身材高大,我不由得连连后退。
「朕喜欢男的女的,乌苏你应该最清楚。」
谢庭许的声音压的很低,听的我有些慌,「您的喜好,乌苏真不知道。」
谢庭许一步一步地,十分沉稳,他看着我,最后妥协一般泄了气:「苏苏,你要朕怎么办呢?」
我一愣,不敢看他。
「朕说喜欢男的怕吓着你,你倒好,乱撮合,朕说喜欢女的,你就给朕塞女人,你是巴不得朕身边女人成群,朕对你示好,你就装不懂。」
谢庭许猛地抬手,抓住我的双臂把我压在墙边,墙上凸起的浮雕膈得我后背疼。
「你说你是朕身边的大太监,为朕排忧解难。」
「但朕想要的人一直在身边,只是她一直装傻,一直装作不明白。」
我急促地深吸几口气,习惯了和谢庭许近距离接触后才陷入沉默。
我抿唇,想了想,最后抬眼看他,「皇上,乌苏明白您的心意,一直都很明白。」
谢庭许眼里的欣喜还没成型,就被我下一句完全击溃。
「但是乌苏不能站在您的身边,乌苏和您不是一路人。」
「您是君,我是臣。」
15
皇上心情不好,连带着在养心殿做事的下人们一整天都没有个好状态。
下人们频频朝我投来求救的目光,我都装没看见,看什么看,我能有什么办法?就是我惹皇上生气的!
我还心里叫苦呢,倒是希望来个人救救我,我现在站在谢庭许身边感觉呼吸都不畅快了。
谢庭许瞟了我一眼,突然咳了一声,我的身体反应远远快于我的大脑,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手里的茶调整好温度,人也朝着谢庭许那边走去了。
都已经迈开步子了,要是这个时候把茶递给身边的小太监去送是不是有些刻意了?
我思考了一下,我现在离谢庭许有大概十几米,如果直接把茶杯扔过去,茶洒了,杯碎了,他怒了,我头也掉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地把茶杯放在谢庭许手边,有些艰难地说道:「皇上……喝点茶润润嗓子吧。」
谁料谢庭许又哼了一声,一个大男人像是赌气一样,整个人都往我的反方向坐了坐,远离我之后才凉凉地说道:「朕怎么敢喝乌公公的茶,朕和乌公公不是一路人~」
我……我忍。
御花园,谢庭许看见了一株开的甚好的月季,我察觉到后便让人采了来,是我惹了谢庭许不高兴,我的错,我想办法讨他开心不就完了?
我拿了个上好的花瓶,把那株月季归置好,像是献宝似的送到谢庭许眼前,谁料谢庭许瞟了我一眼,手都不伸一下,背着手一边说话一边走:「原来乌公公也喜欢这花,那就送给乌公公吧,朕不会和乌公公抢的,朕和乌公公不是一路人~」
我:「?」
您有事儿吗? 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
不要就不要!
我抱着花瓶回了自己的房间,刚准备关门,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宫女夏禾开口问了:「乌公公……您……不回皇上身边了?」
我学着谢庭许的语气冷哼一声,「杂家和皇上不是一路人。」
夏禾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天色,「可是……快到正午了,皇上的午膳……」
我挥挥手,「爱谁谁,他不是喜欢江贵妃吗?让江贵妃去。」
言罢闭门,整日不出,直到晚上,才有人来敲门,我以为是谢庭许要用晚膳了,结果还没开门,就听见外面的人说道:「皇上口谕,乌公公近日来公务缠身,身疲体劳,以后不用跟在皇上身边伺候了。」
我推门的手顿在空中,很久都没落下来。
第二天,就传出了一个传闻。
乌公公失宠了,皇上身边多了一个小公公。
身形窈窕,长相温润,声音好听又懂奉承,处处都比我好个十倍百倍。
我双手一摊,这算是失业了吗?
不过也算是落得清闲,在我任职的这两年里,我睡得比猪晚,起的比露珠都早,还要伺候谢庭许那个家伙,谁忌口那么多?!我当年为了把他的忌口背下来,可是花了好几个晚上!
我十分悠闲地把花瓶里的月季移到我院子里,培了土,浇了水,微笑着诅咒谢庭许不举后,才转身躺在躺椅上。
生活没了谢庭许,多美好啊……
「苏苏?!」
「苏苏啊!!!」
我被吓得浑身一颤,谢庭许不会真的被我诅咒的不举了吧?!
睁开了假寐的眼,一睁眼就看见谢清闲和路承温破门而入。
「老谢身边那个小太监打哪儿来的啊?!」路承温闭着眼睛就开始倒豆子,「又矮又瘦声音腻死个人!上个朝老是往老谢身上倒,你也是!你怎么能让那种人靠近老谢啊?!」
谢清闲看着我,走上来就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覆上我的额头,「你生病了?还是你怎么了?为何皇兄身边多了个小太监?有你不就够了?」
我哭笑不得地把谢清闲的手扒拉下来,说道:「那是皇上钦点的贴身太监,也许……皇上体恤杂家,看这两年来杂家太忙了,想把杂家换下来休息休息……」
谢清闲和路承温同时开口:「不可能!」
「皇兄他对你……」谢清闲噎了一下,才继续说:「皇兄他莫不是吃醉了酒?!你可是我皇兄自登基那日起就带在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说换就换?」
路承温在我身边坐下,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那小太监怎么能和你比?早朝的时候连递个奏折都做不好,折子洒一地。」
我被逗笑,摆了摆手,「小公公是新官上任,手足无措是正常的,杂家第一次陪着皇上上朝也是这样的,过些时日子就好了。」
「苏苏!你傻啊!」谢清闲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我的额头,「你帮那小公公说什么话?!毅王爷都说了,那小公公谄媚的很,是个不好相与的主,你就不怕他待在皇兄身边藏了什么祸心?!」
我迟疑了一下,那小公公才上任一天,我也没和他打过照面,自然是不知道那小公公是个怎样的人。
我笑了笑,揣起手来,「杂家会注意的。」
说是这么说,但我真的走到养心殿的时候又犹豫了,说实在的,如今谢庭许身边的大太监不是我了,那我还继续操心干什么。
我很快就说服了我自己,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身后站着的谢庭许吓得腿发软,连连后退,结果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 。
我没心情去关心隐隐作痛的手掌,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谢庭许。
我和他多久没见了?
两天……还是五天?
谢庭许依然高大,贵气,一身龙袍,居高临下。
谢庭许见我还在发愣,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道:「也没发烧,怎么就糊涂了?退着退着还把自己摔了?」
我被谢庭许牵住手,他也发现了我手心的擦伤,又看了我一眼,毫不客气地敲了敲我的脑门儿,「一个小太监,倒是身娇体贵的,善巧,传御医。」
我这才把视线挪到谢庭许身后那个小太监身上。
善巧……
我看着善巧,他微微笑着,双眼弯弯的,看着就很讨喜,身形也高挑,长相俊美,赏心悦目。
谢庭许意识到我的眼神腻在善巧身上,气不打一处来,报复性地盖住我的眼睛,把我整个人扛了起来。
一点都不温柔!!!
我的肚子抵在谢庭许的肩膀上,隔得有些想吐,倒也是没想到谢庭许会这样。
「总有一天朕要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谢庭许这么说着,伸手掐了掐我的小腿肉,「别乱动!」
行,草民不动,草民遵旨。
谢庭许把我扔在软榻上,御医也随后就到,几个老头子急急忙忙的冲进来,还伴随着「皇上如何了」的声音,结果到了之后只看见了我手心不超过三厘米的擦伤。
养心殿里沉默了几秒,我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御医们快些,不然过会儿伤口就痊愈了。」
善巧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笑吟吟地说道:「乌公公喝茶。」
我看着走过来的善巧,他把茶水放在我手边,低头的时候,衣领微开,能看见他白净的脖子,再往深幽处看……
谢庭许又伸手捂住我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眼睛是真不想要了?」
我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奴才想要。」
眼前恢复光明后,善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养心殿内只有我和谢庭许两个人,「朕还以为,朕不去寻你,你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朕面前了。」
我的声音低了些,「皇上需要奴才的时候奴才自然会出现。」
再说了,你身边不是有了个善巧吗?
要我做什么,当背景板?
谢庭许坐在我身边,一双眼睛就盯着我,「那今日朕并不需要你,你为何来了?」
那炯炯目光烫的我没说话。
我要怎么说,我难道说,我担心你会被不知底细的太监算计,不放心,才来看看的?
谢庭许慢慢凑近我,「你是为什么来的?回朕的话。」
我咽了咽口水,悄悄抬眸看向身侧,目光只定在了谢庭许的下巴上。
「因为……因为……最近皇上都没有宠幸后宫……」
谢庭许又凑近了些,「说实话。」
我咬了咬牙,继续说:「因为……皇室子嗣……」
谢庭许的唇已经碰到了我的下巴,一双眼睛微微上抬,嘴里还在说话,「还不说实话?」
我心一横,闭着眼睛说道:「因为奴才不放心那个善巧!」
谢庭许也一愣,「不放心善巧?」
我点点头,「不知根知底,就放在身边,奴才怕他心生二意,对皇上不利,所以来看看。」
谢庭许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高兴,听语气没什么情绪,「只是担心这个来的?」
「对。」
谢庭许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只是担心这个?」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谢庭许一眼,「真的。」
谢庭许气笑了,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自己:「你来朕的养心殿,你不来看朕,你去看那小太监?!你还真的?!」
?
不然呢?
谢庭许一甩袖子,像是故意哼给我听一样,「朕找了个人顶替了你,你就不知道吃个醋?!」
我揣起手,老老实实地说道:「奴才不敢。」
「你!」谢庭许揉了揉太阳穴,十分伤脑筋地说道:「朕还拿你没辙了?!退下吧!」
好勒。
我十分麻利地站起来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来,转身说道:「如果善巧公公伺候的不顺皇上心意……」
谢庭许表情缓和了些。「如何?不顺心意,你就……」
我微微笑,「奴才就负责,教会善巧公公。」
谢庭许脸色一僵,怒喝,「滚蛋!!!」
OK,别这么凶嘛。
16
我走出了养心殿,拐了个弯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一堆月季花的善巧。
善巧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人儿,长发如墨,身形纤瘦,虽是男子,但也美到让人惊叹的程度。
真是个美人儿。
他此刻拿着一把小金剪,脚边摆着一个花瓶,正十分艰难地剪裁着花枝。
我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发现这真是个笨美人,看起来十分机灵,实则连花都不会拿,老是被月季的刺扎破手,血不停地流,他只能用嘴含了含,又继续修剪。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过他手里的花和剪子,说道:「要躲着刺拿,修剪的时候,比对一下花瓶的高度。」
善巧就乖乖地看着我,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的手。
我在心里暗赞,善巧真是我见犹怜,加上时不时的迷糊,很轻易就能拿捏别人的心。
想来,谢庭许也被他拿捏了吧。
等等。
我剪花枝的手迟疑了一下。
那如果……谢庭许是因为喜欢善巧才把善巧提携上贴身太监的,那谢庭许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那江苑素算啥??
我还打算给他俩来点药,撮合撮合呢!
善巧歪了歪头,「乌公公?」
我回神,一剪子剪断了一根花枝,「善巧公公,我……问你个问题哦。」
善巧笑弯了眼睛,「公公问便是。」
我琢磨琢磨说辞,才开口问:「皇上……对你是怎么个想法?」
善巧一脸疑惑,但也仔细想了想,说道:「皇上对奴才是什么想法……皇上对一个公公应该没什么想法吧?皇上只是让奴才时时刻刻跟着他,也没说过什么话。」
我「哦」了一声,把花枝插进花瓶里,「那……日后皇上就全交给公公了。」
善巧笑了,「不不不,是交给乌公公才对。」
我也摆手,「不不不,是交给你。」
善巧又摆手,「不不不!是交给乌公公!」
好家伙。
善巧腼腆地笑了一下,「乌公公还不知道吧?昨天一天里,皇上好几次都把奴才错叫成『苏苏』,奴才倒的水烫着皇上了,布的菜都是皇上不爱吃的,朝堂的事更是一窍不通,也不懂皇上什么时候要墨,什么时候要纸,什么时候要章……」
善巧低下头,一双手捏着叶子,说道:「奴才就是个废物……」
我张了张嘴,这也不全怪善巧,谢庭许那家伙的确是很难伺候啊,我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到:「自信一点啊。」
善巧抬头看了看我,然后突然挺胸抬头,十分大声地吼道:「我就是个废物——!!」
我「……」
我「不是让你说得自信一点,是让你人自信一点。」
善巧讪讪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一下,「哦……多谢乌公公了,在跟着皇上之前,奴才只是个寺庙打杂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察觉到了关键字,「寺庙?你不是宫里的人?」
善巧点点头,指了指他自己,「奴才的名字,就是寺里主持赏的,被皇上带来宫里之前,奴才一直在寺里生活。」
「皇上什么时候去的寺庙?是什么寺庙?」我倒是不知道谢庭许什么时候去过寺庙,有些迷茫。
在我的印象里,只要天一亮,谢庭许就会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无论是干什么。
即使是到晚上来,谢庭许也总会想办法把我留在他的寝宫里,有时候会故意慢些批奏折,有时候又是谎称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痛,让我陪他一整晚。
我的生活永远都是被六样东西占据了的。
吃,喝,拉,撒,睡,谢庭许。
善巧想了想,说道:「是善德寺,至于皇上什么时候去的……应该是一月前的一个晚上吧?皇上徒步行了四千四百四十四个台阶,行了两千两百二十二次肃拜礼,露水都浸湿了发尾,才求到了主持亲自点墨开光的平安符。」
我没什么表情,只是下意识地拽紧了衣襟,衣襟里,贴身戴着的,是一个大拇指大小的,红色的,平安符布包。
我「嗯」了一声,说道:「皇上……求了两个?」
善巧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善德寺平安符十分难求,主持亲自开光的更是少之又少,肯定是只有一个啊,我记得皇上选的是一个红色的布包,他说那个人一定会喜欢那个颜色的。」
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作何反应,谢庭许知晓我的喜好,我喜欢枣红色,喜欢艳丽又张扬的颜色,即使我没有那抹红大胆,但我向往自由,我想活的多姿多彩。
【苏苏喜欢哪个?】
【红的。】
【红色的,苏苏拿着吧,保平安的。】
所以他用红色的布包把平安符包起来,一红一蓝,让我选择,他知道我会选择红色,所以笑的那么开心。
善巧见我沉默了,有些慌张,「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我刚要摇头,我的肩膀却被人猛的往后一拽,谢清闲像是护宝似的把我抱进怀里,一把捂住了我的耳朵,「小白脸你和苏苏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呢?!苏苏听不得这些茶言茶语!你莫不是在威胁苏苏让苏苏离开我皇兄?!本宫警告你!三儿永远都是三儿!你别妄想爬上正宫的位子!懂?!」
善巧被吓得连忙摆手,一双漂亮的眼睛急得都要掉眼泪了,一张俊脸羞得通红,说的话都结结巴巴的,「奴才没有没有!没没没……真的没有!」
我被谢清闲的胸撞得有些头晕眼花,无奈的拍了拍谢清闲的手,善巧实在是有些结巴得洗脑,带着我也有些结巴,「长长长……长公主……杂家有点晕……」
谢清闲这才意识到刚刚那一抱有点用力过猛,连忙松开我,「苏苏啊,不管他和你说过什么,你可都千万不要相信啊,我皇兄可是一心只有你,你可千万不能听信小人之言啊!皇兄不找你,可能是他很忙,路承温都说了最近折子很多……」
我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哭,「长公主言重了,善巧公公真不是您想的那种人,不过说起皇上,杂家还真得去找皇上一趟。」
也不知道谢清闲那脑回路是怎么想的,突然就红了眼眶,「你不会是要离开皇兄了,去找他辞行的吧?」
这长公主脑子里怎么全是悲剧结局啊?
我摇摇头站了起来,「是有正事去寻皇上。」
谢清闲只好擦擦眼睛,点点头,「那……那你先去吧,好好聊啊,好好说,千万不要急眼,皇兄肯定是离不开你的!」
我行了礼,转身朝着养心殿走去。
走着走着,又嫌走得慢,渐渐地,开始奔跑起来。
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心跳却没怎么加快。
平稳到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直到推开养心殿的门,随着我推开的动作,阳光从我身后涌进殿内。
路承温正给谢庭许递折子,谢庭许也忙着翻看折子,两人时不时还低声交流着什么。
我微微喘气,头脑清醒了些,就有些懊恼,皇上现在在忙公务,跑来添什么乱!
我刚准备退出殿内,路承温一眼就看见了我,「苏苏?」
谢庭许也随之抬头,视线接触到我的一瞬间,我看见那双眼眸笑了起来。
「苏苏怎么来了?朕可没说需要你,莫非是你想朕了?」
我咽了咽口水,看了他许久,才试探的开口问:「皇上,您……忙吗?」
我问完就想给自己来一巴掌,那折子都堆成山了,一看就要忙死了,我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谁料谢庭许直接把笔一扔,抬起袖子,将那堆折子拂落地面,桌子立刻就空了出来,路承温还被他一脚踹了出去。
收拾完,谢庭许才坐好,笑盈盈地说:「朕不忙,苏苏你说,朕在听。」
他在听。
我把衣襟里的平安符取下来,然后走到谢庭许面前。
谢庭许看了一眼我手里的东西,笑容有些黯淡,「这是朕送你的,你可别说要还给朕。」
我摇摇头,对着谢庭许摊开手,「奴才想看看皇上的平安符。」
谢庭许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从衣襟拿出一个蓝色的平安符来,取下来后,放在我的手心。
我把两个放在一起,大小都是一样的,把我都看笑了,「才发现,这平安符,真精致。」
谢庭许「哦」了一声,笑了,「嗯,从地摊上买的,不贵。」
我把平安符捏在手心,附和着他,「对,也就四千四百四十四个台阶罢了。」
谢庭许笑容一僵,立刻和我对视,又慌慌张张地躲开眼神,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谢庭许这般坐立难安。
他说荤话的时候没见过他这样慌张,他表达爱意的时候也不见他脸红。
但是当我把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好摆出来的时候,他却把脸红了个透。
「朕……朕……」
谢庭许不停地舔着嘴唇,脸也红了,脖子也红了。
我的视线就盯着他的耳朵,在数要过几秒耳朵才会红。
不幸,数到一,耳朵就红了。
谢庭许有些懊恼地垂下头,「朕是不是不帅了?」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会觉得不帅了?」
谢庭许小声说道:「帅哥不会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爬台阶的……你说的。」
我抿紧唇,努力不笑出声,「为什么不告诉奴才,这是您特意去求来的?」
谢庭许的手不安地敲着桌面,「太……太逊了,一点都不帅,谁会为了个平安符花那么大的力气……让你知道了,你又会觉得朕是个傻子了。」
我点点头,「的确挺傻的。」
谢庭许泄了气,「看嘛,朕就知道。」
我俩一时都没说话,沉默许久,我打破寂静,「为什么要去求符?一个月前求的,那个时候,您才被人刺杀未遂吧?手还有伤,大半夜去吃露水,不怕伤情加重?」
谢庭许想了想,说道:「朕皮糙肉厚的,区区刺杀之伤,不算什么。」
「只是那次刺杀之后,朕突然发现,苏苏太单薄了。」
谢庭许这才绽放出笑颜来,「你一直待在朕身边,朕是皇帝,有很多人保护,可是你呢?虽然待在朕身边,朕一定会把你护得好好的,但是不免还是会担心,想了想,给你求个平安。
「你光着脚冲到朕面前的时候,朕就觉得,刺杀是冲着朕来的,真好啊。」
我的心跳成功漏掉一拍。
那秀女被送到谢庭许身边之前,和她最为接近的就是我。
我和刺客也就不过一个桌子的距离。
谢庭许被刺杀之后的想法,不是担心已经被刺伤的自己,而是担心有可能会被盯上的我吗?
我有些复杂,谢庭许的感情实在是过于庞大,我不敢把我那平凡又略显卑微的心交给他。
他是君,我是臣啊。
我还是那句话。
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所以,朕为你去求了平安,你不知道。」
谢庭许笑的温温柔柔的,声音平缓又有力,像是习惯了等待,激情已经沉寂成暗自汹涌的深情。
我握紧双手,愣愣地看着谢庭许那双带笑地眼睛,只是觉得,一个人怎么可以好到这个地步。
我只是个普通的人,我能承受得起他颇为汹涌的情感吗?
谢庭许见我不说话,于是托起下巴,说道:「朕知道你累,所以找了个人,善巧,是善德寺的人,心思纯正,只是人笨了些,你受累点,教教他,让他帮帮你,平日的事情,你交给他些许,不要一个人担着,朕心疼。」
我有些磕巴地说:「善巧……不是替代奴才的,是您……给奴才找的帮手?」
谢庭许点点头,笑得满眼深情,「你可是朕的小苏苏,怎么舍得不要你,你一身孤傲,朕要是不顺着你,你若是转身就走了,不要朕了,朕都不知道去哪里寻你。」
我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庭许先我一步说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我不说话了。
谢庭许站了起来,靠近我,我能闻到他身上的檀木香。
「你我不是一路人,没关系啊,你别动,我到你的路上去就是了。」
我大脑里像是断了根弦似的,抬眼看着这个人。
好像,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伸手攥住他的衣襟,在迫使他弯腰低头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踮起脚来。
「皇上您有点高。」
我这话像是破坏气氛似的,把谢庭许彻底逗笑了。
他一笑,我就有些慌张,下一步的动作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着还是算了,刚要松手,却被谢庭许按住了手,「乌公公可不是个半路而废的人。」
我看了他几眼,「奴才本想看着皇上子孙满堂,山河风光。
「奴才想让皇上一生清清白白,纯如明月。」
「奴才只是个奴才。」
「皇上如果低头看了奴才,这算是污点吗?」
谢庭许笑着弯腰,离我更近些,「不是污点,你把朕比作明月,那你就是那一汪清泉,朕能在你眼里看见更多的光。」
「拿明月与你举案齐眉,所以你别皱眉,也别怕会心如死灰,这样说吧,苏苏,别给你自己留退路,像押宝一样,全押在朕身上吧,朕是必胜局,不会让你输。」
谢庭许的眼睛像是在说,你朝着广阔的天地走吧,我朝着你走。
我眼眶一红,立刻咬紧了下唇。
谢庭许见状连忙把我揽进怀里,下巴搁在我头顶上,手轻轻地拍在我的后背上,「苏苏不哭,是朕话说重了?要不,朕给你演个猴子玩?」
我噗一声笑出来,把挤出来的眼泪擦在他的衣裳上。
谢庭许让我坐在他的腿上,我整个人窝在他怀里,手里还握着两个平安符。
「您这么好,奴才都没什么给您的。」
「谁说没有?」谢庭许这样说着,「你给过了。」
我有些好奇地抬头看他,「给了什么?」
我怎么没印象?
谢庭许轻声说道:「朕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挪开压在朕身上的尸体,把手放在朕的鼻息下,知晓朕没死,用荷叶接来了干净的泉水,小心翼翼喂给朕,朕醒来之后,与你对视了许久。」
我有点不明白,「这算什么礼物?」
「怎么不算?」谢庭许摇摇头说:「心动就是你给朕的第一份礼物。」
我怔住了许久,久到谢庭许低下头来吻我我都没躲开。
甚至在他的唇快碰到我的时候,我那一直死寂无波澜的心跳声破天荒地加速起来。
不躲了吧。
躲了,皇上会降罪的。
17
在唇快要碰到一起的前一秒,殿门却突然大开来。
「嘭——!!」
卧槽!
巨大的声响惊到了我,我下意识地一巴掌推开谢庭许的脸,如同受惊的猫儿一般从他怀里跳出来,两步跳出三米远。
而谢庭许的脸色早就黑了下来,手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只是那双杀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摔进养心殿的几个人。
想刀人的眼神是掩盖不住的。
「啊!该死的路承温!!!都说了不要开门缝!!」
「清闲你这话说的,你刚刚急得就差拆门偷看了好吗!」
「那个……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吧……我们的脑袋好像要掉了……」
我瞪圆了眼睛,摔在地上的正是路承温和谢清闲,甚至还有夹在中间的夏禾和善巧。
我脸色瞬间爆炸,这意思就是,被偷听了呗!
丢脸了呗!
我看都不敢看谢庭许,把蓝色的平安符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往殿外走。
「苏苏!」谢庭许想拉我,我却跑的比兔子都快。
谢庭许一身怒气地握紧双手,要杀人的眼神落在地上的三个人身上,「你们,想怎么死?」
我管他们怎么死,现在我比较想死。
我捂着脸一路跑回自己的寝宫,一个起步钻进被窝里,然后无声尖叫。
我刚刚是在干什么?!?!
要和皇上亲嘴嘴嘛?!
我的妈呀!!
我的天呀!!
我的亲故呀!!
我又无声尖叫了几声,没脸见人了,没脸了!!!
我感觉我已经陷入了自闭模式,无论是谁来,我都一律装死,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誓死不出门!
「苏苏,本公主命令你出来!不出来,本公主就把你扒干净,再把你扔到皇兄被窝里!」谢清闲的声音恶狠狠的。
我还是个孩子啊。
「本公主说到做到!」
好吧,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意志坚定。
安静的御书房里,只有谢庭许动笔的声音,和时不时翻开折子的纸张声音。
善巧站在谢庭许身边,探头探脑的模样煞是可爱,站得久了腿还发酸,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坐下,只能站一只脚松一只脚。
当谢清闲把我推进殿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善巧的目光一接触到我,神色就像是复活了一般,看着我欲言又止,嘴角的笑都压不住了。
我相信我在他的眼里一定是散发着救世主的光辉的。
但这救世主……谁爱当谁当!
谢清闲还躲在门口,用眼神示意我进去,她口口声声说谢庭许在御书房大发脾气,说谁都劝不住。
天晓得我躲谢庭许多久了,那天之后几乎闭门不出,谢庭许来找过我两次,我都装睡躲过了。
这多尴尬啊!
想起那天的事情我就头皮发麻。
御书房里只有我们三个人,谢庭许因为批折子并未抬头看,看脸色,是有些疲倦,但也不至于大发脾气。
我的想法才刚浮起,谢庭许就头也不抬地说道:「茶。」
善巧苦了苦脸,求救一样看着我,我咬了咬牙,才走上前,善巧也悄咪咪的退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然后被谢清闲一把子拽了出去。
谢清闲是不是越来越莽了?
我一声不吭地倒了茶,用手背试了水温,才放在谢庭许的手边。
谢庭许瞄了一眼茶杯,没动。
我有些疑惑,我给他倒的茶都是温度刚好入口的,往常都是直接拿起就能喝的。
我眼神微动,想起善巧前几日的话来。
【昨天一天里,皇上好几次都把奴才错叫成『苏苏』,奴才倒的水烫着皇上了,布的菜都是皇上不爱吃的,朝堂的事更是一窍不通,也不懂皇上什么时候要墨,什么时候要纸,什么时候要章……】
我憋了笑,想必是善巧服侍的这几天,倒的茶水把谢庭许烫了好几次吧,弄得谢庭许都不敢直接喝,只能放置冷了才入口。
但是茶茗若是冷了,那就是苦的,涩的。
我想了想,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他。
谢庭许听见了,但还是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我见他不动,又咳了一声。
谢庭许终于是不耐烦了,抬头就开口说道:「朕知道了朕知道了……」
他的眼神一对上我,不耐烦的神色瞬间消逝,几乎是同时就站了起来,双手扣住我的肩膀,像是要仔仔细细把我看个遍似的,「苏苏?!你什么时候来的?!」
「朕!朕还以为是善巧!你什么时候来的?!」谢庭许激动了起来,脸色都比之前松动许多。
我看着他这样子,只觉得他像一只傻狗似的,一开心就摇尾巴,一伤心就嘤嘤嘤。
「朕去找了你几次,你都不回应朕……」谢庭许乐着乐着还委屈起来了,低着头小声抱怨着:「朕还以为,你占了朕的便宜就跑,是个小流氓呢?」
我被他逗笑了,一拳轻轻砸在谢庭许的肩膀上,「奴才听长公主说,您这几日在御书房发了好大的脾气,把下人们都吓着了。」
谢庭许愣了一下,像是赌气一般撒了手,「搞半天,原来不是想朕了,乌公公真是爱工作啊,这么久了,不把心思放在朕身上,反而放在下人们身上,朕莫非不如他们好看?」
我抿唇端起茶来,耐心哄着:「皇上最好看了,谁都比不上的,快些喝了吧,再不喝真的凉了。」
谢庭许撇着嘴看了我几眼,最后还是妥协了,吨吨吨地喝完,又是一脸不服气地把茶杯塞在我手里,「朕还要喝。」
我「嗯」了一声,重新又给他斟了一杯。
谢庭许这才坐下,用手撑着下巴,就这么傻傻地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没忍住,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皇上快些批奏折吧,都这个时辰了,快些批完用午膳。」
谢庭许笑吟吟地把我的手握在手心里,「午膳,苏苏准备?」
我不经意地笑了一下,「皇上如果不嫌弃的话,奴才愿意准备,奴才看皇上这几日都消瘦了些许,得吃点好的补补。」
谢庭许属于是十分擅长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我这话一出,他就立刻哭丧着脸抱怨,「就是就是!苏苏不在朕身边这几日,朕的日子过得太差了!」
我把谢庭许的手按在奏折上,一字一句地说道:「别嚎了,快些批奏折!」
谢庭许这才嘟嘟囔囔地拿起毛笔来,我转身要去给他准备午膳,他又在我身后喊了几声:「午膳你陪朕吃!你不来,朕不吃的!」
我没回头,只是勾了勾唇。
18
皇上病了,起码是脑子那方面的。
我瞟了他一眼,朝堂下是文武百官,谢庭许就坐在龙椅上,他一个大男人此刻正托着腮,笑的一脸春风荡漾,笑就算了,还对着我笑!
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皇上,对着一个太监笑!
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眼观鼻鼻观心地忍了一会儿,实在是把我看得羞涩起来了,于是我微笑着当着众人的面,拧了谢庭许一把,咬牙切齿地说道:「皇上,上朝呢。」
谢庭许笑眯眯地点头,「朕知晓!」
那么还得夸夸你?
这个男人怎么这样?我瞪了他一眼,谢庭许这才叹着气坐直身子,「行吧行吧,听苏苏的,上朝上朝。」
朝堂下的路承温这才笑了,一双八卦的眼睛在我和谢庭许身上流转,然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眼神来。
好在谢庭许后来一切正常,老老实实地退朝后才站起来。
在目睹最后一个大臣走出殿门后,谢庭许才转头对着身边已经快睡着的善巧说道:「善巧,你先退下吧。」
我心里警铃大作,见鬼似的看了谢庭许一眼。
善巧被喊醒,还有些发懵,挠头打了个哈切才福身走了出去。
我也连忙跟着福身说道:「那奴才也……」
「你别动。」谢庭许这么说着,一双手已经伸过来抓我了。
我的手被他攥在手心里,然后我看见他弯下腰来。
一个比我高了不少的男人,此刻笑的温风和煦,身上还穿着黑金的九爪金龙袍,本是至高无上之人,他却为了身材瘦小的我弯了腰。
他把我的双手捧到他脸上,若有若无地蹭着我的手心,他跟得到了慰藉般,轻轻哼了一声表达舒服,「可想死朕了。」
我支支吾吾地红透了脸,「奴才……又没离开皇上……」
谢庭许从我的手心里抬起眸子来,淡淡的琥珀色透着些许浅光,我承认我对他的柔情产生了心动。
理智不代表能够抵抗本能。
「哼。」谢庭许突然哼了一声,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地哼唧,「还说呢,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谁连找都不找朕了,身为朕身边的大公公,连基本的寸步不离都做不到。」
我噎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手该不该抽回来,只能微微偏过脸,「那时……不是……惹您不高兴了嘛……然后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善巧,奴才就在想……是不是皇上不需要乌苏了……」
惹他不快,就是谢庭许表明心意那日。
我当时因为慌张,拒绝了他,还说了那样的话,想必他多少都是有些不高兴的。
我这话一说完就有些懊恼,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能谢庭许都忘记了,被我这么一提,肯定就想起来了。
谁料谢庭许没有我意料中的闹别扭,反而笑了起来,甚至有些兴奋,「朕找来善巧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我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什么话来,身子不住地往后逃,谢庭许见我要跑,手上力道加大了许多,甚至干脆双手围着我,把我圈住,谢庭许还低着头劝我:「说啊,快说,你什么感觉?生气?还是埋怨朕?」
我被他圈在怀里,满脑子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换香料了,木槿香,很好闻。
这离得也太近了……
我的大腿撞在了他的膝盖上,隔着布料的触碰反而让我有些窒息,加上他身上暧昧的木槿香,我甚至有些惊恐。
淦,男狐狸精!
我的表情一皱,连忙捂着鼻子说道:「奴才不敢埋怨皇上,皇上是天子,选择谁在身边都是皇上的自由,做奴才的只需要听令行事……」
谢庭许啧了一声,手臂猛然收紧,勒住我的腰身恶狠狠地说道:「在朕面前还敢打官腔?说实话!」
我被谢庭许勒得有些站不住,双手无措地搭在谢庭许的胸前,甚至能感觉到谢庭许的心跳声,我艰难地踮着脚,又不敢昂头看着他,被逼急了也只是闭着眼睛说道:「奴才真的不敢埋怨皇上!奴才只是个奴才!哪有立场敢?!皇上!您干嘛?!」
我话都没说完,反正是一心装死,我在这方面没经验,胆子很小,也没脑子去思考会发生什么,正胡言乱语,我的双脚陡然离地,我整个人都被谢庭许抱了起来。
就这被抱起来的两秒里我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质疑。
抱我干什么?!
他想干嘛?!
我刚刚哪里说话得罪他了?!
我不就是装傻了一阵吗?!
他不会……不会就地宰了我吧?!
但这也不像要宰我的样子啊,抱得这么温柔……
他不会要……
我稀里糊涂地窝在他怀里,因为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让我更难堪起来,悬空的无助让我直接抓住了谢庭许的头发。
谢庭许想必是打算做什么的,被我一揪头发就打消念头了,痛的嘶了一声,低头看怀里像只鹌鹑一样的我,虽然疼也笑着哄我,「苏苏,苏苏啊,松手,朕不做什么,真的。」
我这才弱弱地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松开了揪他头发的手,「真的……——???谢庭许!!!」
谢庭许就是世界上最狡诈的男狐狸精!!!
哄骗我松手后一秒,他就把我放在龙桌上,把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扫落在地,然后整个人倾覆下来,双手撑在我身侧,嘴角还挂着特别宠溺的笑,「还不说实话?告诉朕,是不是吃了善巧的醋?」
我整个人缩在一起,视线往下移,我的大腿被他合并在一起,抵在他的小腹上,为了不让他难受,我只能把我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手没有地方放,只能抱住自己自抱自泣。
真的太憋屈了。
谢庭许说话就说话,一边说还一边靠近我,我承认,谢庭许长得的确是让万千姑娘们为之动心,我也动心。
离得太近,真的会把持不住。
我张张嘴,结结巴巴地说道:「奴才……只是个奴才……奴才真的不敢……」
谢庭许突然靠近,唇离我的也不过分毫距离,吓得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又想起之前被打扰那次,如果不是被打断,那我是不是……
是不是要和他……
我咽了咽口水,开始担心起一些有的没的,丝毫没发现我已经下意识地屏气噤声了。
我如今是打扮成公公的模样,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如果谢庭许下不去嘴可怎么办啊?
我长得不如江苑素,身材也不如她。
江苑素是广阳城有名的美女,我呢,在世人嘴里是一个受宠的不知名太监。
怎么配得上啊?
我想到这儿又开始懊恼自己出身不好,从小是个流浪儿,靠捡尸,靠死人养活自己,如果我是一个官家小姐,斯斯文文,谈吐有方。
我定会大大方方地对他表达爱意。
但是我满身污泥,我连对视都做不到。
谢庭许看出我在胡思乱想,好笑地用手拍了拍我的脸,「苏苏啊,呼吸,再不呼吸就要把自己憋死了。」
我脸色爆红,偏过脸大口呼吸着,太丢脸了,谢庭许一定觉得我很好笑。
谢庭许却如同妥协了一般把头搁在我肩膀上,幽幽叹气,「怎么就讨不到你欢心呢……我也太没用了……」
我抿紧了唇,听他在我耳边悄声说着话。
明明是很小的声音,落在我耳朵里却掷地有声。
「苏苏……你什么时候回头看看我啊……」谢庭许伸手抱住我的腰,墨发倾斜,白玉冠在我眼侧若隐若现,「不过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个乌苏了,喜欢你就耗尽了我的寿命。」
低声呢喃的情话更加致命,我浑身滚烫,脖子痒,心里也痒,「我……我是个……太监……」
谢庭许有些奇怪地瞄了我一眼,「你……你不会觉得,你的女扮男装很难看出来吧?」
喵?
谢庭许鹅鹅鹅地笑了好一会儿,「你扮男人上瘾了不成?你以为把脸涂黑,不穿女儿家的衣裳,别人就看不出来了?整个广阳城都知道你是女的,你自己还入戏了?」
我无地自容地捂住眼睛,装死,装死吧。
或者哪里有地缝让我钻钻。
谢庭许被我的反应逗笑,「败给你了,笨丫头。」
我默默地把捂住眼睛的手放了下来,试图嘴硬一波,「那……那还不是为了皇上,男子身份,方便行事。」
谢庭许笑嘻嘻地凑近我,「原来是为了我啊~」
他那语气真的是听着别扭,我有些破罐破摔,推了他好几次,「是是是是,是为了您,您是金主,是给钱的,奴才附和您也没什么,奴才还有好多事要忙,皇上还请放了奴……」
「乌苏。」
我愣住了,谢庭许在我耳边轻轻唤了我的名字,声音甜甜的,轻轻的。
像我第一次吃枣糕的时候,甜到眼睛都能眯起来哼唧的程度。
「你想当皇后吗?」谢庭许看起来特别认真。
认真到我有点慌,在心跳加快的同时,我的嘴已经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皇上您说什么呢?!奴才不敢有这种荒谬的想法!奴才只是个太监,呃……女、女太监!虽然皇上您对奴才很好,让奴才在这宫里无人敢欺压奴才,但是皇后这个事情影响重大,儿、儿女私情断断不可影响国家气运!您要寻一个配得上您的女子坐那国母之位,奴才身份低微怎么敢?呃……奴……」
说着说着还给我说委屈了,道理我都懂,但是凭什么我就要贬低自己了?
我撇撇嘴,不知名的情绪催动泪腺,不争气的我情绪一激动就容易红眼,「奴才还是之前那句话,只想看着皇上子孙满堂,参与进去,是万万不能的,皇上若是对一个女太监动了心思,会造天下人耻笑,奴才虽然……虽然的确是对皇上动了心,可是可是……」
我的脖子突然就被谢庭许护住,大手盖住我的后颈,将我带向他的脸庞。
鼻尖萦绕着迷人的木槿香,被温暖包裹的同时,谢庭许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震得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说:「苏苏啊,废话这么久,终于让我听见我想听的了。」
唇相碰的一瞬间,我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
只觉得,谢庭许的体温很热,身上很香,我的视角能看见大殿外的云,是个十分好的天气。
真正听见声音的时候是他轻轻唤我名字时。
我从未有过这种体验,被他拥住的时候有些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耳边终于不是单一的心跳声,而是万物复苏般,鸟叫声、远方的钟声、花开的声音,一起袭来。
大到殿门外巡逻的人的脚步声,小到谢庭许逐渐抱紧我时,衣服摩挲在一起的声音。
淅淅索索,惹人脸红。
谢庭许一直都是微微垂眸,睫毛下是眯起的瞳孔,见我懵懵懂懂地看他,似是难以自持般加深些许,惹得我哼了一声。
谢庭许好像叹了一口气,把我松了松,伸手点了点我的面颊,看了一会儿,深觉得喜欢,又抱着我晃了晃,低下头来,他像是玩游戏一样,乐此不疲地在我脸颊上啵啵亲吻,甚至勾起笑来,直接咬在了我的脸上。
「唉!」我被他咬的猝不及防,捂住脸揉了揉,「亲的好好的,咬我做什么,你饿了就传膳啊。」
谢庭许失笑,「笨苏苏,你好不解风情。」
占我便宜还骂我。
谈个屁恋爱!
19.
谢庭许就是个疯子。
本来后宫里就只有一个江苑素和一个存在感小到没有的妃子,结果谢庭许大手一挥,把江苑素和那个妃子全部遣散了。
给了江苑素和那个妃子一大笔补偿,这可把朝堂上那群老爷子吓着了。
把我也吓着了,偏偏江苑素开心的不得了,终于不用当演员了。
我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开心,最终还是埋怨谢庭许太冲动,要是惹得朝堂动荡,对他存有非议可怎么办。
我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谢庭许遣散后宫后没过多久,就爆出了皇上是断袖的传闻,这次不一样了,我怎么压都压不住,无论用什么办法,这个传闻就像是长了翅膀的老鼠,满城蹿。
谢庭许也突然颓废了起来,像是受了打击一样,天天也不上朝了,把自己关在宫殿里不吃不喝。
我也受到了一众大臣的鸡汤,「皇上这是被打击到自信心了啊……」
「还请乌公公出份力啊。」
我的微笑瞬间就僵住了,出什么力,给我自己的男人介绍姑娘??
你不讲武德。
「奴才自然会去管控谣言。」
结果谁知道大臣们统一摆手,「不不不,是去劝劝皇上早立皇后!」
我尼玛……
任务还真艰巨哈哈哈哈……
大臣这边讲不通,我就去和谢庭许商量。
结果谢庭许整的一副自闭样,「我只要苏苏。」
我又去劝大臣们,这事不急,慢慢来。
大臣们哼了一声,「皇上不立皇后,军心何定?!」
活着可真难啊。
你是要我死啊。
把我逼急了我就撒手不管了!
我直接给我自己放假,优哉游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吟诗一首。
还没吟完,善巧闯了进来。
「乌公公,不好了,朝堂上,大臣们逼皇上立皇后!」
我呆滞了两秒,腾地一下就跑了起来。
我连官服都没穿,披头散发地推开了养心殿。
谢庭许坐在龙椅上托着腮,朝堂下的大臣们正好齐声喊道:「请皇上早立皇后——」
我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节奏,谢庭许却笑起来了,「朕的皇后这不是来了吗?
「苏苏,他们都逼朕,朕好难办,要不,你嫁给朕?替朕解解围?」
大臣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了一阵,我咽咽口水,脑子一阵浆糊,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我嫁!」
朝堂上安静了一秒,那群上一秒还在威胁皇上的大臣们瞬间笑开了花,又齐声高呼:「恭贺皇上——贺喜皇上——」
我就算是个傻子我也能看出来这是谢庭许和大臣们给我下的一个套。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从高位上走下来的谢庭许,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谢庭许受了,笑的十分得意,牵着我的手,轻轻地捏着,「认命吧,小乌公公?」
「你命里有我,跑不脱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