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纱当天,男朋友看着我激动得快要落泪。
可是下一秒,他却对着我喊出了前女友的名字。
一句话,打碎了我重塑的所有关于婚姻的想象。
1
我和周临是从研二开始在一起的。
如今毕业一年,工作稳定,要开始考虑婚姻的事情了。
三周年纪念日那天,他向我求婚了。
家人朋友都在场,场面盛大,他完全拿捏了我臭美的小心思,我感动得哭花了一脸妆。
答应了周临的求婚后,我们开始着手准备结婚事宜。
他的公司还在起步阶段,所以挑婚纱、定场地的事情,大多是我来。
选定了婚纱,他也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
这是他第一次看我穿婚纱,拉开帘子的瞬间,我看见他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声音也是颤抖的,握着我的手,语无伦次地说:「你真好看——荞荞。」
就是这句话,打破了我所有喜悦。
「荞荞。」
这是我们之间不能提的昵称。
周临也意识到了,立刻补救:「不是,小乔,我一时嘴快,没有别的意思。」
但我还是觉得无法呼吸,做不出什么反应。
边上的店员还在看着我们,我的身体像被灌了水泥,镜子里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陪我来试婚纱的舒宜打完电话回来,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问我:「怎么啦?不喜欢这套?」
我木讷地点点头,「没有我喜欢的,今天先这样吧。」
「啊?不试了?」
我给她一个眼神,她又看看不知所措的周临,收了声。
「你公司不是还有事吗?舒宜陪我回去就好了。」
我对周临讲,但是始终没有看他。
和来时期待喜悦的气氛很不一样,舒宜也察觉了。
她陪我上了出租车,周临在车旁又跟她叮嘱了两句,最后车子开走。
他似乎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才离开。
舒宜这会儿才问我:「怎么了小乔?」
看,所有人都叫我小乔,只有周临,在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就跟我说:
「大家都叫你小乔,我不要和他们一样,我要叫你乔乔。」
我还有个双胞胎姐姐,而我爸又是三国迷,「大乔」「小乔」就成了姐姐和我的小名。
渐渐地,大家也都这么叫了。
我的名字和姐姐绑在一起,所以周临喊我「乔乔」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终于成了谁心中最独特的一个。
后来才知道,此乔乔非彼荞荞。
周临的前女友傅思荞,才是那个皎洁无垢的白月光,而我是盗版米饭粒。
2
我也是偶然间发现周临还有个微博小号的。
那次舒宜为了集赞赢偶像的签名照,喊我拿微博给她点赞,我借了周临的手机。
我们俩的手机密码彼此都知晓,周临对我很坦诚,但我也不会去乱翻动他手机。
偏偏就那一次,他的微博账号因为太久没登录被下线重登。
我问他,他也不记得密码,说用手机验证码好像可以。
他有两张电话卡,我自然地输入了主卡的号码,登上去后却发现账号头像,都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一个。
「周周和荞荞的 b612 星球」——微博昵称是这个。
B612,周临喜欢的《小王子》里的小行星。
周周,自然是周临。
荞荞呢?
那个草字头让我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
何况,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
我的思维在此刻飞速灵敏地运转,想起周临曾经深情款款地和我说要叫我「乔乔」,不想跟别人一样。
所谓的独特,就是和另一个人重名吗?
刚要往下滑,听见周临在浴室喊我帮他拿浴巾,我手忙脚乱地退出了这个账号。
但心里总压着件事,直到晚上周临睡了,才用自己的微博搜索了这个 id。
头像是小王子,最新一条更新,停留在我和周临确定关系的前半年。
微博来源是某个小众品牌的手机,我记得周临以前的旧手机就是这个牌子。
内容是:「永远回不去的 B612 小行星。」
浓郁的伤感气息,女人的第六感,我似乎发现了周临的秘密。
是秘密吗?他从来没对我提起过。
这是周临和他前女友的恋爱博。
看起来两个人都有登陆过,因为手机来源有两种。
我从来不知道周临也会做这么肉麻的事情,会将恋爱里的小事情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毕竟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在操心他的生活琐碎日常起居,舒宜常说我像在带孩子。
我知道周临在我之前交过女朋友,知道他们已成过去时。
但真到这一刻,还是会控制不住地难受。
我像只黑暗里窥视他们甜蜜世界的鄙陋老鼠,明知道眼前的东西有多刺目,却还是被吸引着往下看。
周临每周都会给「荞荞」买一束花,对我却是节日才能收到一束。
周临打游戏时,「荞荞」可以任性要求他下线,我最多却只是默默陪在他身边,
周临会在半夜出门给痛经的「荞荞」买布洛芬,而我痛经时只能自己忍着,因为周临在公司加班太辛苦。
……
我不怀疑周临是不是喜欢我,但我恐惧他对我的爱只不过是苍狗的浅喜,他们才是长风的深爱。
我吃醋那个「荞荞」,比我在这份爱里更理直气壮。
难受周临曾经比爱我,还要更深爱另一个女生。
3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周临曾经有个深爱的女朋友更打击我的,那就是——我可能是这位白月光的替身。
这个微博号只关注了两个人,周临的大号,和一个叫「亲爱的荞」的女生。
并且对她已经是单向关注了。
我点进去,几乎是彻夜未眠,又将这位「荞荞」的微博从头翻到了尾。
也许女生都有做福尔摩斯的潜质,根据她的照片、文字和博文底下的评论,我知道了她一些信息。
她是周临的本科同学,现职淘宝模特,有个富二代男友。
大家喜欢叫她「荞荞」,早期评论里,我甚至找到了周临大号的留言。
也喊她「荞荞」。
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不说要「独一无二」的称呼了呢?
我突然想起周临第一次叫我「荞荞」的场景。
是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去海边旅行。
我生长在内地,没见过海,一时有些兴奋,被浪拍湿了裤腿,差点跌在沙滩上。
是周临拉住我,情急下喊了「乔乔」。
我问他:「你为什么突然叫我『荞荞』,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现在回忆起来,周临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对我说:
「大家都叫你『小乔』,我才不要跟他们一样。」
其实,那一次他应该是口误喊的吧,后来只能将错就错了。
4
微博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更没有主动和周临提起,因为我无法穿越时间改变周临和他前女友的回忆。
低沉的情绪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却被周临以为是我工作上太累,于是他特意推了手上的事情,带我去周边小镇玩了两天。
小镇的晚上,他牵着我的手散步在古韵街道里,月光温柔轻缓地流淌,铺满了地上的青砖路。
我的别扭和委屈,也在这样的月色里逐渐消弭了。
这样细心体贴的周临,怎么会不爱我呢?
只要他爱我。
这样就好了,我想。
我深知没有完美的恋爱与婚姻,我的父母就是例子。
他们离婚后我和姐姐分别被判给了爸爸和妈妈,接着他们相继再婚,爸爸和他新娶的妻子也常有争吵。
这就是婚姻。
至少周临现在是爱我的。
我说服自己。
可到底是未爆炸的地雷。
第一次爆发是在求婚后的第二周,周临带我去参加他的本科同学聚会。
我们算是早到的,周临的老同学听说了他求婚的事情,纷纷过来贺喜。
不多时,包间的门被再次打开,进来一个女生。
绿裙棕发,个子高挑。
包间里的气氛短暂地安静了一瞬,我察觉到许多目光在我身上和那个女生之间来回徘徊。
我也认出来了,她就是周临的前女友,傅思荞。
她的长相跟微博的照片有些不同,但也是好看的。
我们对视一眼,我从她眼里看见惊诧。
有人打破平静,
「荞荞?大网红啊,今年终于把你等到了。你都几年没来参加我们的同学聚会了。」
在那个人喊出「荞荞」的时候,周临下意识看了我一眼。
我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傅思荞跟大家一一打过招呼,不知是有意无意,最后才来到我们这边。
「好久不见。」她说。
周临牵起我的手,平静地对我说:「这是我的本科同学,傅思荞。」
然后他才转向傅思荞,「好久不见。这是我未婚妻,乔漪。」
「乔漪?」傅思荞微笑着轻声重复了一遍,「名字真好听。你好啊。」
我挤出一个笑,手从周临手中抽出来,握上傅思荞的右手。
短短的轻握后,手又垂回了腿边,没有再触碰周临。
傅思荞那一声就像嘲讽,轻飘飘落在我身上。
故意引来众人嘲笑,仿佛为了彰显「荞荞」与「乔乔」的不同。
「看朋友圈,你上周求婚了。」傅思荞继续她的假意祝福,「恭喜你,到时候结婚请柬别忘了发我一份。」
我甚至不知道,原来周临还留着傅思荞的微信。
5
他们没聊几句,看得出来,周临也不想和她聊。
后来入座,大家谈的都是从前学校里的事情,没有人扯上他们俩。
我也重新整理了情绪,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回家的出租车上,周临喝多了酒,头枕在我肩上。
我从来没有觉得酒的味道这么难闻。
周临说:
「我有个本科的时候跟我关系最好的兄弟,今天没能赶回来,不过他说我们婚礼他一定会来。」
我低低「嗯」了一声,夜晚的风灌进车窗掠起我的头发。
周临喝醉了话多,这我知道的。
他在我肩上蹭了两下,又开口:「我好爱你,乔乔。」
我垂下眼,未答。
第二天是周日,我早醒,去厨房给周临煮了粥。
昨天喝了太多酒,他胃不好,一定会难受。
煮到一半,周临起床了,进厨房看见我在忙碌,从后面抱住我。
「早,乔乔。」
他低头想亲我的脸,被我下意识躲开。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动作。
也许因为那一声「荞荞」,还有那积攒了一夜的情绪。
周临愣了一下,「干吗?嫌我臭?我刷了牙的。」
他撒娇。
说罢他钳制住我的脸,作势要亲上来。
我别开脸。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停下来看我。
「周临。」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荞荞是谁?」
「你在说什么,乔乔当然是……」
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我,在这一眼里明白了我的反常。
他的手松开我,沉默半晌。
我关掉灶台炉火,心也似乎随着这锅里的白粥一样,没了炉火的温暖逐渐冷却。
我垂眸问他:「傅思荞,真的只是你的同学吗?」
如晴天霹雳。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周临的声音听出些艰难。
我反问:「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让我作为她的替代品陪在你身边?」
「我没这么想!」周临反驳,「我没告诉你,是怕你不开心。我更没有把你当成她的替代品。」
「从来没有过吗?」再抬起头时,我的眼眶已经红了。
我的崩溃被周临看见,也正好让我看见了他眼里一瞬而过的犹豫。
「从来没有。」他说。
我收紧手,指甲陷进皮肉里,怆然涌上心头。
「周临,你知道吗。」我扯出一丝笑,「你说谎的时候,眼神会先撇向边上,再看似认真地看着我。」
「……」
这么多年,我们早已熟知彼此的习惯与各种潜意识下的小动作。
却没想到这种熟稔,也会变成一种可悲。
说起来,周临第一次喊我「荞荞」时向我解释的时候,是不是也做了这样的动作呢?
我努力挖掘当时的记忆,挖出来的却都是血淋淋的伤口,曾经那些美好、被珍视的瞬间全部幻灭。
我连身体也开始发抖,窒息到难以在这间屋子再待下去。
转身要走,被周临抓住肩膀,紧张不安地抱在怀里。
「你去哪,乔乔!」
「周临。」我要哭了,「你别再这样叫我了,真的不要了。」
「好,我听你的,小乔,但你别走。」
我摇头,眼泪全落在他抱着我的那只手臂上。
「我想出去,你放开我。」
「这里是我们家,你要去哪?」
去哪都好,只要去一个能顺畅呼吸的地方。
「小乔,给我个机会,我解释给你听,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6.
我们坐在一张沙发的两边。
周临是想挨着我坐的,但被我推开了。
和我的猜想差不离,他和傅思荞,确实有一段很甜蜜的过去。
他说,傅思荞想要更有「前」途的未来,觉得和他这个做数学的在一起,无法提高生活质量,于是提了分手,去追求更好的选择了。
「所以,你不读博了,选择自己创业,也是受她的影响吗?」
周临是数学系的高材生,放弃读博出来工作的时候,他的导师没少扼腕叹息。
周临看着我,他眸光一动,我就说:「你别骗我。」
「……是。」
明明是想听真话,听到以后却又痛苦。
「但也不全是因为她。」周临补救道,「我只是,有点不甘心。何况本来也不是很想读博,就是……各种原因。而且,我想给你一个好未来,我说的是真的!乔……小乔。」
我的心很乱,周临现在说什么我都无法相信了。
「其实,」我说,「你第一次喊我『荞荞』的时候,是口误吧。」
良久,周临轻轻点了下头。
「真的只是口误。我对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我只是……有点不甘心。小乔,我和她在一起四年,那四年的时间经历……确实很难忘掉。但是我保证,我所有想象的未来,都只有你参与,没有别人了。」
我不说话。
我知道周临的意思,但我介怀的也恰恰是此。
我不在意周临之前和别人在一起过,但我在意这段时间之久,习惯之深。
我在意周临和傅思荞曾经那么相爱,也害怕自己今后不论做什么,都要去忧惧自己所做的事情会不会有傅思荞的影子,会不会让他想起傅思荞。
我不想自己变成歇斯底里、整日惴惴不安,困囿于情感里的女人。
「小乔……」周临不安叫我。
「周临,让我想想,好吗?」
「……好。」
我还是在周临的阻拦下离开了家,离开了一个满是周临气息的房子。
我需要透气,需要清醒的思维来思考。
却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听你姐说,你男朋友跟你求婚了?」我妈在电话那头问。
「……是。」我干涩地答。
「我问了下你姐,他条件还不错,挺好的。我和你姨姨,还有走得近的几个亲戚也都知道了,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拟请柬的时候,记得先和我们商量商量,你们年纪轻,许多礼数不懂。」
「……」
妈妈的这番话提醒我,真正到了婚姻,做决定就不是一个人或两个人的事情了。
因为父母的影响,我对婚姻的那点恐惧再次涌上来。
它就像一个长满漂亮玫瑰的荆棘坟墓,我曾以为自己不会重蹈父母的覆辙,却在陷进去时才发现了它的阴暗,并且难以任性脱身。
7
我在外面晃荡了一天,期间周临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我挂断。
于是他找上了舒宜,舒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立刻出门来找我。
我们去了一家清吧坐着,我喝得多了,哭倒在舒宜怀里。
「我不想回去,我真的好难受。」
舒宜也难以评价这件事情,她斟酌着说:
「这确实是周临的问题。只是……你们在一起这三年,感情真不真,你们自己最清楚。」
说着她又骂了一声,
「但心里该不舒服还是会不舒服,这叫什么事啊,被前女友伤害以后为了转移注意玩替身文学?」
「舒宜,」我哽咽地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舒宜皱起眉,犹豫了一下,说:「我估计……会重新考虑,要不要和这样的男人继续走下去。因为如果继续在一起,始终会成为一根年久成疾的鱼刺埋在心里,想起一次难受一次。」
舒宜的比喻简直绝妙,一语道破我现在的唯一感受。
可我还是回了家。
打开门,屋里窗帘拉着,没开灯,昏暗一片。
周临早在听见动静时就跑到了门口,依旧是早上那身衣服,紧张地伸出手扶着脚步踉跄的我。
「小乔……」我甩开他。
只不过喝醉的我力量完全抵不过一个成年男人,被他死死抱在怀里的时候还在挣扎。
「小乔,小乔。」他不停地念我的名字,「对不起,是我以前不好。我真的很爱你,你不要离开我。」
他身上似乎也被我沾染了酒意,熏染出两颗混乱的心。
我越哭越汹涌,最后在他怀里睡过去。
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身旁空荡荡的,起身,看见周临在阳台抽烟。
夜色浓厚,星子寥寥。
我走出去,身体里只剩残余的酒精与情绪。
周临微驼着背,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见我醒了,迅速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白瓷烟灰缸里面已经蓄了一座小山似的烟头。
莫名又有些心疼,我总是被周临身上破碎的脆弱感打动。
这大概就是我和傅思荞的不同,周临在我与在傅思荞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怎么醒了?」他声音沙哑。
我抓着玻璃门的钢质边框,轻声开口:「做梦了。」
他顿了顿,「什么梦?」
「梦见你对着另一个人喊『荞荞』。」我说。
「……」
他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了。
「周临,你能保证以后我只是我吗?不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
周临走过来,牵起我的手,浑身一股浓郁烟草味。
「我向你保证,小乔,我的未来只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8
我高估了自己的豁达。
人类心胸狭隘,我也不例外。
我仍旧控制不住去翻阅周临和傅思荞的过往。
它已经如舒宜所言,变成了喉中鱼刺,卡在血肉里发炎化脓。
尤其是当我看见周临手机里,傅思荞发来的祝福短信时。
当时我和周临在手机上选婚纱风格,微信的消息内容是不显示的,但是周临也没有避开我,估计以为是公司的事情。
直到「傅思荞」三个字,赫然显眼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察觉到周临身体的僵硬。
顶着我的目光,他只能点开,于是我看见了里面不算短小的一段内容。
「周临,那天同学聚会结束,我才发现我有点后悔了。看着另一个女人出现在你身边,挽着你的手,总是会想起曾经的我们也是这样。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不过说真的,你和那个乔乔……很般配。终究是我回来得太迟了。祝你幸福。」
周临的手甚至都开始隐隐发抖,猛地抬头看着我,
「我不知道她会发这些!她之前把我删了的!小乔,你相信我。」
我轻吐出一口浊气,问他:「你一直留着她的微信吗?」
周临愣了一下,「之前她删了我……我没有管。后来……后来就忘了。」
我听明白,傅思荞其实没有删他,只是拉黑了。
最近也许是和富二代男友分手,出于某些原因,又把周临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那周临呢?一直没有删她,是不是存了什么念想?
自从知道他们的过往之后,我就越来越容易胡思乱想。
周临见我脸色不对,火速拿起手机,边说:「我现在就把她删了。」
「不用。」我冷淡开口,「都过去了,删她还有什么用呢?」
周临看着我,见我是认真的,竟然真就放下了手机。
其实心底里我真的很希望他能把傅思荞删掉,可我自己都觉得这样很任性。
周临啊,为什么不能多懂我一点呢?
9
婚纱店,周临的一声「荞荞」,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在他们恋爱的微博里,他就曾经写过想看傅思荞穿婚纱的模样。
不管这个荞荞到底有没有草字头,现在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不想和周临结婚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无法自我欺瞒。
我打电话给舒宜,想约她出来吃饭聊聊天。
舒宜却在电话那边告诉我,她妈妈心脏旧疾复发,住院了。
我赶紧买了花和营养品去看望,到了医院,住院部大楼人很多,我排在队伍中间。
电梯开门正准备排队进去,突然被边上的人挤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幸好被后面的好心人眼疾手快扶住。
抬起头,是位医生,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
总说近几年大家都戴着口罩连路上帅哥也变多了,单看他的眉眼确实挺出色的。
他看着我,我买的花还夹在我们身体中间,后背的手臂勒得有些紧。
排队的人群一拥而上,我被推得不受控制往他身上挤。
好不容易站稳,我马上后退一步,生怕自己影响人家。
然后开口说:「谢谢……」
他的眼神不知缘何暗了暗,我听见一道略有些低的男声。
「乔漪。」
我愣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
直到他摘下口罩。
口罩帅哥的谣言不攻自破,因为人家是实打实的长相帅气。
某个场景浮现在我脑海里,但他的名字却一时说不上来。
他似乎看出来了,扯扯嘴角,「我是路扬,你忘了我了?」
……啊,对的。叫路扬。
读研的时候他是隔壁医学院的,之前在学校还和周临一起打过篮球。
那时候我给周临送水,偶尔也会给他的队友买几瓶。
我尴尬地笑了笑,自从准备和周临提分手以后,最让我头疼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怎么处理两个人的共友圈。
我们一个学校毕业的,共友圈无限大。
以前就不算太熟悉,加上毕业后久未见面,我生疏地跟他打招呼:
「记得的,路扬,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在这里。」
我之前听说他还在读博,没想到会在医院再见面。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看样子是入职了。
「我被学校分配到这里做临床。」他说。
学霸都挺谦虚的,这家医院是有名的「市三所」里最顶尖的,他轻轻松松一句「分配」就打败了好多人。
刚才的电梯没赶上,路扬低头看了看我手里的花束,「你来看望病人?」
「是……朋友的母亲住院了,我来看看。」
路扬望了一眼铁色的电梯门和后面乌泱泱的人群,点点下巴,「跟我来。」
「啊?」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也许是天生对学霸的畏惧感吧,总觉得他的气场和姐姐很像。
10
路扬带着我绕过一小段走廊,来到电梯间的后头。
这里还有四架电梯,但是是医护专用。
他按下上行键,电梯开门,领着我进去。
轿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路扬低声问我:「去几楼?」
我说:「十三楼。」
路扬抬手,按下「十三」,倒没见他再按别的楼层了。
我疑惑,「你也去……十三楼吗?」
「嗯,」他答,「你看望的病人在心外做手术?」
我点点头。
「好巧,我也在心外科实习。」
头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带着些不一样的意味,像是自嘲,难道他之前有告诉过我?我忘了?
也许是我多想,他表达的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巧」呢。
不过过了这么久人家还能一眼认出我,而我却连他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实在惭愧。
想到这,我悄悄抬头望了他一眼,却从对面的玻璃反射里和他撞上目光,又连忙尴尬地转回来。
「听说你和周临要结婚了。」他忽然说,「恭喜你啊。」
「……」
我陡然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半天只说出了一个谢谢。
怎么连关系这么远淡的老同学,也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本就狭小的轿厢似乎空气也变得更煎熬了。
他没有再找话题,我也是,我们各自沉默,直到电梯抵达楼层。
「你要去哪间病房?」他让我先出去,随即问我。
我回想舒宜发来的消息,报了个病房号。
「行,如果之后有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好……谢谢你。」没想到他看似冷淡的性格会这么热情,我先替舒宜谢谢他。
正准备转身,他又叫住我。
「那是不是得先留个联系方式?」
……对哦。
11
舒宜的妈妈心脏是旧疾了,这次有些严重,需要做手术。
我进去,阿姨看起来状态还行,舒宜窝在一旁的陪护椅上处理工作。
打过招呼,舒宜就把我拉到一边,问我现在准备怎么解决和周临的事情。
没想到舒宜妈妈听见了,目光从电视上转向我们,
「怎么了?小乔和小周闹矛盾啦?舒宜你又要瞎掺合。我跟你们讲,夫妻嘛,都是吵吵闹闹的,你看看老一辈,哪个不是这样过的,哪有十全十美的哦。」
「哎呀。」舒宜有些不愿意听,顾忌阿姨生着病,又不敢顶嘴,遂拉着我往外走。
我们走到楼梯间,四周没有人。
「什么时候和他摊牌?那你要换房子了吧?」舒宜问我。
我现在和周临住的是套一居室,平时都是他付房租,我负责生活开销。
如果分手,我也不愿意再住在那了。
只是……
「舒宜,你妈妈说,婚姻都是不完美的,是这样吗?」
舒宜以为我动摇了,连忙道:
「屁,人就活一辈子,为什么要将就?你结婚就是为了图个不完美吗?那不如不结,又不是一定要结婚,反正谁死了都是一个人。」
「……」
我被舒宜逗笑。
「快点啦快点啦,等你恢复单身,我们去酒吧蹦个通宵。」
她开始为我规划单身的美好生活。
舒宜妈妈不能离人太久,正准备回去,楼梯间后门掠过抹白影,该说不说,在医院这个敏感地方,还是有点吓人的。
我和舒宜齐齐顿住脚步,看见路扬从门后出来。
舒宜显然认识他,「路医生?」
「抱歉,」他说,「我需要找你聊聊你母亲的手术情况。看你们在忙,就没打扰。」
他说话时,目光却凝在我身上,朝我微微一笑。
「乔漪。」
「你们认识?」舒宜讶然。
我总不能说是周临的球友,也不知道刚才对话路扬听去多少。
路扬在我犹豫着怎么介绍的时候开口:「我和乔漪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对哦,你们一个学校出来的。」
路扬找舒宜谈手术的事宜,两个人都没避开我,直到聊完,路扬对舒宜说:
「一些术前注意事项晚上护士会去病房告诉你母亲,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让乔漪来找我。」
我纳闷,总觉他这话很奇怪,还是说舒宜不方便直接找他呢。
12
后来路扬有事先走了,舒宜果然拉住我东问西问,从路扬的履历问到他的感情史。
「其实吧,我和他不熟。」我坦白。
「不熟?我感觉他对你挺热情啊,平时也没见他这样。」
「热情吗?他就是这样温温和和的性格吧?」
「看着不像,他平时除了讨论病情,都不和病人家属多交流的。就我妈那隔壁床的阿姨,每次见到路扬都要给他推销自己女儿,路扬每次都避得跟什么似的。就连我妈,好几次查房的时候也恨不得把我推出去。」
我「啊?」一声,「不过路扬确实条件不错,他在我们学校就是本硕博连读上来的,年轻有为,相貌出众,坊间都说他是现实版江直树,你不考虑一下吗?」
舒宜伸出食指摆了摆,
「不,你知道的,我喜欢渣男,路扬太高岭之花了,只能远观不能亵玩。」
「也是。」我说。路扬在学校就有高岭之花的名头在,引得好多女生爱慕却又不敢近观。
阿姨第二天的手术,即便是舒宜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也难免害怕。
我上午刚好没有排课,就来医院陪她。
替舒宜去医生办公室送材料,我再一次见到路扬。
他依旧是那身白大褂,冷白的布料,衬出一种更加清冷微寒的疏离感。
他正低头听着边上的主任医生说话,须臾,似有所感,忽然抬起头往我这望。
我避开不及,还未反应,他先朝我一笑。
和边上的医生说了什么后,抬脚朝我这边走来。
「帮你朋友送材料?」
我点点头,将手中资料递给他。
犹豫一下,忍不住问:「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他闻言看我几秒,嘴角笑意愈发温柔,低声问我:「害怕?」
「有一点。」
他忽然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一怔,听见他说:「别怕,相信我导师,他经验很丰富。」
那个「相信我」后半截话还没出来时,我差点以为他要说相信他。
「对了,」他在我准备离开时说,「今晚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今晚吗?你做一天手术……会不会太累了?」
「没事,吃饭也是休息。」
毕竟是舒宜妈妈的责任医生,秉着促进医患关系的心理,我犹豫一下,答应了。
虽然总觉得和他不熟,一起吃饭应该会很尴尬吧。
13
路扬的手术还挺多的,快七点,他才终于下班。
「抱歉。」他换了便服,一件简单的浅色衬衫,「这台手术比想象中要复杂,时间久了点,你饿了吧?」
他向我解释。
我摇摇头,「没有,我也才下课,学生给了两块饼干,正好当零食吃了。」
路扬顺势问我:「你是在附小当语文老师对吧?」
「对。」
「那离医院挺近的。」
「……是挺近。」我有点不明白学校和医院挨得近有什么好处。
我们乘电梯下楼,医院的人没白天多了,路上还遇到了一个认识路扬的病人家属跟他打招呼。
路扬开车带我去了一家东南亚料理店,他说他也第一次来,不知道什么好吃,菜单给我让我来点。
我征询他的口味,点了几个菜。
饭桌上其实没什么好聊的,至少我是这样,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同学,以前也没什么接触,聊什么都觉得不自然。
直到他开口提起周临的名字。
我知道在医院,他还是听见了我和舒宜的聊天。
「你和周临……抱歉,是不小心听见。」
「没关系。」我只能这样说。
「那你现在……已经和他分开了?」
我迟疑了片刻,被他误以为是对这个问题的不喜欢,他又向我道歉。
「我不是劝和的意思,我是想说,不要因为将就勉强自己,下一段说不定就能遇上你想要的『完美』呢。如果一段婚姻还没开始就让你觉得痛苦,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不要因为顾及情面而让自己受委屈。」
「……」
我诧异地看着他。
原以为他会帮周临说话什么的,没想到会跟我说这些,而且不像是场面话,真诚得像是发自内心的劝告。
14
离开餐厅,路扬送我回家。
这些天周临出差,我得以有了几日冷静期。
路扬的话确实给了我一些底气,我最顾虑的仍然是周围人的看法。
进入楼道里,刚好错过一架上行的电梯,我换了旁边的上去。
我们租的房子在十楼,电梯门打开,我听见墙后传来声音,脚步瞬间停住了。
「周临,当年是我做的不对,伤害到你了,对不起。」
「过去了。」我听见周临的声音,语调却不如内容那么轻松。
我熟悉他,明显听出他话里还有情绪的起伏。
「真的吗?」傅思荞也这么说,「我不想你恨我。」
这回周临沉默。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是我出轨了?我没有,和你分手以后,我才和他在一起的。」
「所以呢?养备胎无缝衔接?」
「看,周临,你仍然在意。」
周临被她这话戳到,声调提起,
「我在意?哈,我在意你吗?我已经要结婚了,在意你干什么?」
「你在欺骗你自己。」傅思荞说,「他们都告诉我了,你当初和乔漪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我。」
「你别把自己当回事!」
……
我走出去,站在家门口的两个人都是一惊。
周临明显慌了神,「小乔……」
我推开他进门,「你们有什么话可以进来说,这么晚了,邻居要睡觉。」
周临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的傅思荞低声道:「你满意了?出去。」
砰的一声关上门。
周临将傅思荞赶了出去,然后亦步亦趋跟在我后面,见我拿出身份证和行李包,他匆忙上来抢夺。
「你要去哪?」
我看着他,「把包给我。」
「不要,你别生气,这么晚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他仍以为我只是生气。
我眸光冷淡,冷言告诉他:「我们分手吧。」
「你别说气话——」
「你看我像在生气吗?」
他观我表情,我的冷静让他更加恐慌。
「可是我们都要结婚了!明明你答应我了……明明,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
他为了留住我,竟然想出这个借口。
「我后悔了。我这边我会去跟他们解释,至于叔叔阿姨和你的朋友,就要麻烦你了。」
周临呆呆的,我索性也不拿行李了,带上证件就出了门。
周临一路追我到楼下,不论怎么解释我都不想再听。
他在楼道口拉住我的手,男人的力气始终比女人大,我已经感觉到疼痛,却仍然没有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男声,竟然是还没有离开的路扬。
「乔漪?」
我回头,被熟人撞见分手的场面更加难堪。
路扬却快速上前,抓住周临攥着我的那只手。
「放开她。」
见到路扬,周临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震惊,「路扬?」
「放开她。」路扬重复。
他用了力气将周临的手掰开,然后捧起我的手腕看上面的一圈红痕,眉头紧蹙,「痛不痛?」
我竟然从他眼里看见弥漫的担忧与紧张。
15
不知道为什么,周临看见路扬,情绪的起伏更大了。
「你怎么在这里!」
语气完全不是见到老同学该有的亲昵,倒像两人之间有过过节。
他的视线在我和路扬间来回,似乎想到某种可能,最后落在路扬握着我的那只手上。
「乔漪,这就是你和我分手的理由?」
我一怔,看向他,眼里尽是失望。
路扬没有理会他,只是问我:「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他的车就在旁边,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离开。
我顿了顿,点头,「好。」
「乔漪!」周临喊我,「你真想好了?我们这么多年,你不要了?」
我的心脏骤痛。周临,你怎么能笃定是我抛弃这段感情?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和他辩驳,转头对路扬说:「我们走吧。」
路扬便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带我离开,周临这次没有追上来。
坐到路扬车上,他递来一张纸巾,我才发现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泪。
「抱歉,把你牵扯进来。」我对他说。
「没关系。」他发动车子,「去哪?我送你。」
我报了舒宜家的地址。
车子往前行驶,路两侧的灯影划出迤逦的流光。
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只是在外人面前,需要强撑一个伪装。
我找话题说:「刚才我以为你早就走了,没想到还在楼下。」
「在你家楼下抽了根烟。」
我下意识看向他握着键盘的手,纤长偏白,骨节分明,一看就是拿手术刀的手,也会抽烟吗?
他继续道:「结果看见一个熟面孔从楼道里出来。」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傅思荞吗?」
「应该是叫这个。」
「你……也认识她?」
「我们都是本校升上来的。」
我差点忘了,他们还是校友。
那周临和傅思荞的事情,路扬一定也知道。
我努力忍住不去问周临和傅思荞的曾经。
路扬却主动跟我说:「当时知道你跟周临在一起,其实挺惊讶的。」
他话里将我做主语,我却没听出他的意思。
「为什么?」我自嘲,「因为周临和他前女友的故事流传太广吗?」
「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但他没有说到底是为什么,就转了话题。
「也许我说这话没有立场,但我觉得你和他分手挺好的。说不定……下一段就遇见对的人了呢?」
我苦笑。
车到了舒宜家楼下,我和路扬告别,路扬叫住我。
「你有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我把这当作客套话,点头,「好,谢谢。」
16
住进舒宜家的两天里,周临都没有和我再联系,我决定挑个工作日的时间回去收拾行李。
在此之前,我需要重新找一套房子落脚。
之前为了周临上班方便,房子离学校仍有些距离,这次不用考虑他,我准备找套离学校近的。但学区房比传说中的还抢手,我跑了一下午都没有挑到满意的。
正发愁要不要为了环境舒适去远一些的地方,突然接到路扬打来的电话。
他说他从舒宜那里听说我在找房子,他家小区刚好就有一套。
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和他约了周末见面,到了才发现这哪是同一片小区,分明就在他家隔壁。
这里是学校附近最新的一处小区,配套齐全,房子面积也很大,明明是高档小区,租金却没我想象得那般昂贵。
因为这套房子主人是路扬。
……读书的时候就听说路扬家境优越,没想到他家为了他工作方便直接在这套新小区买了一梯两户。
我坐在他家客厅,一杯温水摆在眼前。
「考虑得怎么样?」他问我。
我犹豫地说:「你这套房子是新的吧?自己还没住就拿来出租吗?而且这装修和地段,只这点租金……路扬,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帮我的。」
路扬却只是温和地笑笑,
「房子就是拿来住的,就算没出租也是摆在这里。而且……我也有点私心。」
「啊?」我疑惑。
「我养了只金毛,但你知道,平时医院很忙,我想请你有时间能帮我遛遛狗,你应该是喜欢狗的吧?」
路扬这句话直接戳中我心坎,我以前的愿望就是能够养只狗,最好是金毛。
可惜周临不喜欢狗,这个愿望一直没实现。
我猛然发现自己和周临在一起,迁就了很多东西。
于是脑袋一热,立马就和路扬签了合同。
晚上路扬留我吃饭,来到隔壁,这里装修和我那套差不多,都是冷淡的灰白色调,和路扬性格倒是很搭。
开门的时候一只毛发油亮的金毛冲过来,路扬喊了声「旺财」,它立刻停下来蹲在路扬脚边磨蹭。
我扑哧一笑,「它叫旺财?」
路扬反问我:「不好听?」
「挺好的,就是觉得很巧合,我以前也想养只狗取名叫旺财。」
路扬蹲下来,摸着旺财的头,然后抬头对我说:「你摸摸它,它很乖的。」
得到主人允许,我迫不及待地蹲下身,手触碰到它滑腻的毛发时,心里软乎乎地化成一片。
「它好乖——」我忍不住惊叹,抬头,直直撞上路扬的视线。
他看着我,眸光柔软,像一片蔚蓝色的海,沉静而深远。
我一时愣住,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了。
就在我慌乱得脸颊腾红时,他才拍了拍旺财的头,「你们在这玩,我去做饭。」
路扬的身影消失在厨房的玻璃门后,我悄悄捂住脸,热烫一片。
17
路扬是医生,我原以为他这么忙的职业,应该鲜少下厨,但没想到他不仅会做饭,而且手艺还很不错。
旺财在餐桌底下打转,路扬看一眼,对我说:「它很喜欢你。」
我的脚上传来狗狗毛发绒绒的触感。
「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他问我。
我想了想,说:「这两天吧,我要先……回那里一趟,还有些东西。」
他闻声蹙眉,「一个人?」
我茫然,以为他问舒宜怎么没陪我,「舒宜最近在照顾阿姨,我一个人也可以。」
结果路扬说:「就明天搬吧,明天我休息,陪你去。」
「这样太麻烦你了……」
他弯弯唇,「不会,毕竟现在我是你房东,要负责你的安全。」
「……」
路扬怕我搬家的时候遇上周临,结果周临根本不在家。
我只带走了自己的东西,比我想象中要少很多,也许是因为决心放下,从情感到物品都需要进行一次断舍离。
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路扬确实帮了我很大的忙,新家收拾好,为表谢意,我说请他出去吃饭。
「就在家吃吧,不是说搬新家的第一顿要在家里开火『暖居』吗?」
「我煮饭可能没你好吃……」
「没关系,我想尝尝。」
房东都这么说了,我只能照做,在外卖上叫了生鲜蔬菜。
鱼是杀好的,清洗一下就可以下锅。
路扬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问我:「要不要帮忙?」
「不用不用,你去坐着吧。」
但路扬始终站在门边看着我,这让我感到些许压力。
我才刚把鱼放进油锅里,锅子立马霹雳吧啦地响,热油四处飞溅。
路扬迅速进来拉着我的手往后躲,我的后背几乎快贴上了他的胸膛,身后触感温暖,一只手从后握上我的右手。
「小心。」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在我耳边撩起酥麻的痒意。
没等我愣神太久,路扬已经抽走锅铲,似乎刚才牵我的手只是情急下的意外。
他走到灶台前教我:「鱼最好先用纸巾吸干水,不然水碰到油会炸开。」
我尴尬地点点头,其实我会煮饭,刚才是被他看得太紧张,才分了心。
18
饭桌上,我忐忑地看着路扬吃下第一口。
「好吃吗?」
路扬细细咀嚼后才回答我:「好吃。」
厨艺被认可,我松一口气。
「只是稍微有点咸。」他说。
「咸吗……」
我尝了一口,确实有一点,但我以前吃得很清淡。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习惯从哪来的——周临喜欢重口味的食物。
路扬明显也知道,喝了口汤,「我记得你是广东人?」
我说是。
「你们那吃得挺清淡吧,吃清淡点好,以后做菜可以按着自己口味来。」
「嗯。」
以后没有周临,我不用再迁就谁。
饭后我要洗碗,抹布被路扬拿去。
「你去隔壁把旺财带过来玩,这里交给我。」
「不用,我来洗吧!」上次在他家都是他洗的碗,这次他是客人,我怎么说也不能让他洗。
路扬轻轻捏住我的肩,将我往厨房外推,不容拒绝地说:
「去吧,旺财还没吃饭,狗粮在电视柜底下。」
「……」
我只好来到隔壁。
门锁的密码上次他告诉我了,我开门进去,旺财在里面朝我摇着尾巴。
我按着路扬说的打开电视机下的柜子,却没见到狗粮,只看见一堆书。
正准备关上它时,旺财忽然蹭了我一下,我手一抖,一本书掉落出来,并一张照片。
是个大合照,研究生时某次篮球比赛结束后的合照。
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这场比赛我也在场,那时我刚和周临在一起,他还把我也拉进了镜头。
我站在周临边上,却完全忘了,当时周临的另一边站着的是路扬。
照片里,路扬没有看镜头,目光是朝我们这边的。
他在看周临?以前好像听说他和周临关系还挺不错?
……我总觉得奇怪。
19
我在边上的柜子里找到狗粮,喂了旺财,把它带到我屋子里玩。
路扬洗完碗出来,我正想问问他从前的事情,手机却在此刻响起。
「旺财,来。」
路扬将狗狗叫走,留给我接电话的空间。
我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没有名字,但却是一串我即使删掉了也烂熟于心的号码。
挂掉,那边又打来。
如此反复,动静大到连路扬都抬起头往我这边望。
我抿抿唇,拿着电话到了阳台。
接通。
「……」
「乔漪。」
我迟疑几秒,「有什么事吗?」
「你回来了?」
周临的声音有些奇怪,听着像喝了酒。
不过这时候应该是到家了,才能发现我回去过。
「拿了点东西。」
「真狠心。」他突然说,「这么多年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
「周临,你别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
「难道不是吗?你因为路扬丢下我!」
我深吸一口气,「我跟你说过,我们分手不是因为他,明明是你——」
没说完,被他打断,「你还想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路扬揣着什么心思吗?是,我当年不磊落,难道他现在抢走你就光明?」
我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喝醉的人胡话连篇,像是笃定我和路扬有什么。
我要挂掉电话,旺财突然从阳台的玻璃门里蹿出来。
「旺财。」
路扬跟在它身后叫了一声,想让它别打扰我。
周临耳尖,通过听筒听见他的声音,
「呵,我冤枉你了吗?深夜孤男寡女在一起你还说你们没什么?」
兴许是他声音太尖锐,路扬蹙了下眉,伸手拿走我耳边的的手机。
「周临,」他说,「我是路扬。」
「你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再来骚扰乔漪。」
说完干脆果断地挂断了电话,我想按周临的性格,现在应该气得要死。
路扬看向我,说:「如果他以后再来骚扰你,你就找我。」
我勉强笑笑,「应该不会了。」
周临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对「绿帽子」这个头衔深恶痛绝,他误会我出轨路扬,肯定不会再来找我。
「不一定,他会回来找你的。」他说得笃定。
也许是看我情绪不高,他又道:「如果我不在,你就关门放旺财咬他。」
旺财似乎听得懂,竟也叫唤了两声。
我闻言没忍住扑哧一笑,恹恹的心情终于好转。
阳台外的夜色很深了,星子寥寥。
路扬看着我笑,眸子里竟也似染上了一点星子的光。
20
搬家后的生活进入正轨,我逐渐适应没有周临的生活。每天去学校上课、回来煮饭、遛狗。偶尔路扬下班早,也会来蹭一两顿,或者他下厨做给我吃。
舒宜妈妈的术后恢复情况很好,舒宜也有了闲心,约我出去小酌一杯。
我们约在一家酒吧见面,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路扬下班回来。
他一天都在给病人做手术,此刻一脸倦容,看见我的打扮后愣了一下。
「要出去?」
我点头,「和舒宜出去坐坐。」
他的目光扫过我肩上的细吊带,顿了一下,开口:「晚上风大,会冷,还是多穿点。」
我毫无察觉他的潜台词,举起手臂上的外套在他眼前晃了晃,「有呢,带了外套的。」
他只好说:「要去哪?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吧。」
我连忙摆手,「不用的,在舒宜家附近的一间小酒吧,如果太迟说不定晚上就住她家了。」
路扬的眉皱得更深,「那……我开车送你去吧,刚好我有东西落医院,我要回去取。」
我疑惑,路扬看着不像一个丢三落四的人啊。
到了地方,路扬的车停在路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解开安全带。
我感到好笑,宽慰他:「没事啦,我们这里的治安你还不放心吗?你不是要回医院?快去吧。」
「晚上结束给我打电话吧,最好还是回家住。刘阿姨术后需要休息,你去舒宜家应该也不方便。」
他话里话外都是让我回家,我只好先答应。突然发现,路扬有时候其实也挺固执老成的。
我毫不留恋地下车离开,进了酒吧与舒宜碰头。
舒宜一见我就扬眉道:「不错,你状态比我想象得好很多。」
「什么状态?」我问。
「分手状态啊,本来今晚还想给你介绍个帅哥的,但帅哥临时有事鸽了我们。说真的,走出一段感情的最快方式就是开启一段新感情,不过看你这样,应该也不需要了。」
我苦笑,「我哪有闲心去悲春伤秋,学校里那群小不点就够让我头疼了。」
「真是这样吗?我可听说,你最近和路医生走得很近。」
「什么?」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路扬是我房东,我在帮他遛狗,你想哪去。」
「可是,你不觉得他看着那么性冷淡的一个人,对你好得有点不正常?」
「……会吗?」
「拜托,他可是附院高岭之花诶!」
高岭之花,从前在学校他也被冠以这个头衔。
这么多年,这朵高岭之花确实如舒宜所说,好像有了点人间温度。
21
我喝得有点多了,脑袋昏沉,也许是最近考试周忙碌的缘故,我趴在桌上小眯了一会儿。
舒宜在和新交的男朋友打电话,我们谁也没注意到桌上嗡嗡震动的手机。
不多时,酒吧又进来个男人,满脸担心地四处望了一眼,看见我们的位置后立刻大步走过来。
「路医生?」
朦朦胧胧间,我听见舒宜的声音。
路扬吗?
我想睁眼,但困得很。
「她喝醉了?」路扬先问我的情况。
舒宜脑袋也不太清醒,顿了会儿才说:「没有吧?」
路扬明显不信,走到我身边低声喊我:「乔漪?」
我强撑着睁眼,「路扬?你怎么来了?」
路扬的心情似乎有些不佳,语气沉沉,「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
很迟了吗?
路扬握着我的肩,一边对舒宜说:「我送你们回去。」
也许因为之前看病的关系,舒宜对他的职业还有些敬佩下的畏惧,平时大大咧咧的一个人这会儿竟然也不敢说什么,我们俩像两个小学生一样被他带出去。
他的车仍停在送我来时的那个位置,我随口问了一句:「你不会一直没走吧?」
握着我肩膀的那只手似乎僵了一下,「没有,从医院回来顺路路过。」
我们少说也在酒吧待了几个小时,路扬这个「顺路」的时间也实在久了。
但我脑袋不清醒,一时转不过来。
22
先送舒宜回了家,我坐在路扬的副驾。夜晚的街道没有什么人,车窗开了一点缝隙,带着点凉意的风吹进来,我身体里的困意更甚,迷迷糊糊倚着窗又睡着了。
以至于到家后车子停下我也没察觉,路扬停车熄火,在车灯下凝视我许久。
他以为我彻底喝醉了,下车绕到副驾,抱起我往家里走。
突然换了姿势,我在他怀里嘟囔一声:「路扬?」
「嗯,回家了。」
「哦。」
身体的温度带来安心感,我在他胸前蹭了蹭,放心睡过去。
虽然我有路扬家门锁的密码,但路扬说女生独居要保护隐私,并不知道我的。
所以从电梯里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见我睡着,转头往他家的方向走。
他在玄关脱了我的小高跟,然后将我抱到他卧室,平时很有洁癖的一个人,竟也不嫌弃我身上臭烘烘的衣服,掀开被子帮我盖好。
「乔漪……」
夜色中听见他低语。
「你是因为他才喝这么多酒的吗?」
「……」
谁啊,我闭着眼没答。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离开。
朦朦胧胧间,脸旁有个温暖的热源不断靠近,男人的呼吸似乎乱了。
后来,一个轻柔的吻随之落在我的脸上。
我瞬间清醒。
23
我还没有睁眼,僵硬的身体和颤抖的睫毛已经率先暴露。
路扬也察觉了,头一次听见他声音这么干涩不安。
「……你醒了吗?」
有些颤,很忐忑。
我揪着暗色的床单,不敢睁眼,怕无法处理这个尴尬的场面,还是就这样装睡吧。
我不知道路扬为什么亲我,脑海里突然蹦出舒宜和周临说过的话。
「你不觉得他看着那么性冷淡的一个人,对你好得有点不正常?」
「是,我当年不磊落,难道他现在抢走你就光明?」
……
路扬……喜欢我吗?
什么时候?
也许是我的装睡成功骗过路扬,他沉默须臾,替我捻了捻被角,然后走出了这间卧室。
我长舒一口气,等了会儿才睁开眼,在黑暗的屋子里撑起身子,心像乱成一团的麻线。
就在我惶然无措的时候,门边突然传来声响。
「乔漪。」
无奈的,低沉的。
路扬竟然没走,站在墙角的阴翳里。
良久,他打开了顶灯的开关。
这会儿不仅被他发现我装睡,还发现我连酒也醒了。
什么都瞒不过去,他走过来,站在床脚垂眸看着我。
我低着头,他的床单被我揪成一团乱,上面的褶皱像我捋不清的思绪,实在想不明白路扬对我突然的情感。
「你没睡。」他叹口气。
「就要睡了……」我鬼使神差答这一句,还抱着混过此夜的心态。
「乔漪。」
「……」他语气加重,我的心也虽之一抖。
「你明白的。」他讲,「既然你醒着,我也不想瞒了,我喜——」
「路扬!」话到一半,我出声打断他,迅速掀开被子下床,「我困了,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你也早点睡,晚安。」
说罢落荒而逃,留路扬愣在那里。
24
「你就这样跑了?!」
听完我的话,舒宜夸张地摇着我的肩膀在我耳畔吼。
「拜托!路扬这个优质男不比你那个前男友好?」
「昨天晚上我吓到了,我和路扬根本没有交集,他怎么会喜欢我……」
「你管他,反正周临不是笃定你和路扬有什么吗?既然这样就坐实给他看!」
我摇摇头,不想这样。
「我不信,你和路扬同居这段时间,一点火花都没有擦出来?」
「不是同居!」我脸泛起热烫烫的红,「而且我才和周临分手没多久,不可能和路扬有什么的。」
舒宜听后嗤笑一声,
「周临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还和前女友没断干净呢,你对自己道德底线这么高干什么?」
我撑住脑袋,乱得不想说话。
此后的几天里,我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尽量和路扬在家的时间错开。
路扬似乎也察觉了,这天早上我照例早起,却在门上发现一张纸条。
「我要去外地培训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旺财。」
我看了竟然并没有觉得松一口气,反而有些怅然。
再次收到路扬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后,他说他明早到家,给我带了点心,让我不要急着吃早饭。
他研习的地方就在隔壁城市,开车半小时就能到,但这半个月里他并没有回来一次,我想他应该也是那晚太冲动,现在大概想清楚了吧。
早上六点半,我听见隔壁传来密码锁的声音,打开门,和对面门口蹲着和旺财打招呼的路扬撞上眼。
他目露惊讶,问我:「怎么这么早醒了?」
今天是周末,我总不能说知道他要回来,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吧。
我急中生智,说:「起来看看旺财……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早回来。」
他起身,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黑色羽绒服外套搭在手上。
「那正好,吃早饭吧,不然再加热就不好吃了。」
他从羽绒服底下拿出一个保温袋。
我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为什么数九寒天却把羽绒服搭在手上。
25
路扬将保温袋递给我时,我碰到他的手,被他的体温吓一跳。
也不知道吹了多少冷风,他手上的温度像冰块一样。
明明在学校聪明得不得了的人,怎么会为了不让食物冷掉,就拿御寒的外套去给它保暖。
我心情复杂,开口:「进来一起吃吧。」
路扬眼睛一亮,跟在我身后进了屋子。
路扬带回来的小笼包,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一家老字号,听说每天早晨很早就有人在门口排队购买了。
我不自觉去想路扬在又冷又黑的早上排队等待的画面。
包子跨越两个城市,仍旧是热乎乎的,路扬坐在餐桌另一边,只看着我,自己却不吃。
我夹了一只到他碗里,「你们医院怎么安排在这个点回来?出发的时候天都没亮。」
他摇摇头,「是定了中午出发的,但是我先开车回来了。」
「为什么?」我接一句。
路扬说:「想让你尝尝这家的点心,它只在早上有。」
我和他对视,他的目光莫名让我感到缱绻深情。
我慌忙避开。
饭后我强硬要求他回去休息,厨房我来收拾。
他拗不过,只好听从。
我留在厨房洗碗,忽地又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路扬折返回来,着急问我:「你要搬走了?」
我「啊?」一声,才想起来我前些天拿出来放在墙角的行李箱,应该是被他看见了。
我的沉默在路扬眼里便是默认。
那是前几天,当时确实考虑过要不要搬走,一直犹豫不定。
「这么急着搬走吗?」路扬语调低落下来,裹着这些天的疲惫,让人感到心软。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又说:「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
我一急,说:「不是,路扬,我只是……觉得自己住在这里不合适。」
「是住在这里不合适,还是觉得和我不合适?」
「……」
没想到路扬会直接撕开那层窗户纸,如此坦白问我。
话说开,他似乎反而变轻松,一步步走近我。
我再一次体会到当年读书时面对学霸的那种压迫感,路扬身上就是有这样的气质,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本来没想这么快,想给你一点时间接受我。」他叹口气,「是我太心急。」
他越靠越近,低下头,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温热,连忙伸手推他。
「路、路扬!」
路扬却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那里心跳的频率。
他接下来说的话更让我震惊。
「就算不接受我,也别推开我,好吗?乔漪。」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靠近了你一点,又要被你推开。」
「这种感觉,比从前只能在远处看着你更难受。」
26
路扬被医院的一通电话叫走,走之前不放心,再三跟我确认不会等他回来就发现我已经搬走了。
大早上收到这样这样一场告白,我在家里傻了好久。
直到快十点多,我才勉强平复下心情和躁动的心。
想要打电话给舒宜这个情感专家咨询解决的办法,电话刚接通,舒宜先声夺人。
「小乔,我在医院看见你前男友了!」
我愣一下,「周临?」
「对啊,我今天陪我妈来复查,看见周临,他来医院干吗,而且也在心外这层。」
我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看见路扬了吗?」
「这倒没有,听护士说科室今天医生少,一半都去会诊了。」
一个荒谬的猜测在我脑海中涌现,我跟舒宜说:「你帮我看一下周临去哪,我现在过去。」
我迅速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刚到医院门口,舒宜的电话又打过来。
「靠,还真让你猜中了,路扬开完会了,周临是来找他的!你到哪了?快上来!」
我连忙加快脚步,心里对周临和过去几年恋爱残余的情感在周临无理取闹的行为中彻底殆尽。
这里是医院,是路扬上班的地方,我害怕周临疯起来会毁了路扬。
虽然舒宜说场面可控,两个人目前的交流还算平静,但我仍旧担心。
上行的电梯迟迟不来,我等不及从楼梯爬上去,在心外的楼梯间里赫然撞见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幸好这会儿是中午,楼层又高,楼道里没什么人过来,不然路扬身上的白大褂肯定要引来许多注意。
我捂着胸口喘气,路扬正对着我,也是他第一个先发现我。
他慌了一下,越过周临朝我走过来,「怎么来了?」
周临也转身,目光先是一喜,想要抬脚又顿住,脸色渐渐变僵。
我挡在路扬身前,警惕地问周临:「你来这里干什么?」
周临瞧见我的动作,扯了扯嘴角,笑得悲凉。
「你现在就只有这些话对我说了吗?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语气倒像是我误会他。
我抿了抿唇,「我们俩的事情,你不要牵扯上他。」
周临「呵」一声。
「乔漪,从刚才来的时候,你的眼睛就一直在他身上,你有关心过我吗?」他质问我,「你真觉得这是我们俩的事情?你自己问问路扬,他有没有打过什么歪主意!」
因为早上的事情,周临这话一出,我反而产生了一点心虚感。
路扬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以保护的姿态挡在后面。
周临看着这个画面更生气了。
「我的确打了歪主意,还打了这么多年。但也是你没有好好珍惜她。」路扬知道我来不是为了周临而是为了他,语气变得无比轻松淡然。
「你放屁!」周临音量拔高,「读书的时候你就觊觎乔漪,要不是我防着你,老子墙角早就他妈塌了!」
「原来你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吗?」路扬淡淡反问,「你要是真心喜欢乔漪,当年就不会把她当作傅思荞替身来追求。」
周临脸色刷白,第一反应先是看我。
但我其实已经知道,周临最开始追我,是为了摆脱和傅思荞失恋的痛苦,将我当成气傅思荞的工具人。
这也是让我下定和他分手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临了解我,知道我最不能接受什么。
即使后来再多喜欢,也挡不住最开始的欺瞒与利用。
从一开始便是虚伪错误的。
「路扬!」
「够了!」我打断他们两人的争论,「周临,你当年为了让傅思荞后悔才跟我在一起,现在傅思荞也后悔了,我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我们就这样结束好吗?不要让我更讨厌你。」
我看见周临的眼角泛着红,狠心撇开眼。
为了让他更加死心,我转头对路扬说:
「你的外套落在我家了,我给你带过来,待会儿记得穿上,不要着凉。」
当年对周临的耐心与温情这会儿换了对象,我想周临应该意识到了我们之间的不可挽回。
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走,我似乎也被抽干了力气。
直到一只手扶上我的肩膀,带来冬日里暖融融的力量。
27
路扬说,他是读研那会儿喜欢我的,心动的瞬间像是古早言情偶像剧。
我们都在喂学校里的流浪猫,某天他因为事情改变了固定的投喂时间,所以在学校小树林看见了我,知道我就是另一个喂猫人。
后来在图书馆、食堂、学校的晚会,他认出我。
但是他不知道我就是周临正在追求的女生。
直到我和周临在一起,周临将我介绍给大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来不及告白。
听路扬说起这些,比早上听见他的告白还要惊讶。
路扬又道:「而且,周临也知道我喜欢你。」
我想起来,曾经路扬跟周临关系还算要好,后来忽然就淡了。
路扬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绯红,我的脸也热烫烫的。
既然他没事,我放下心,急于逃离这个让人不知所措的场面。
「乔漪。」路扬叫住我。
「你来医院,不是因为周临也在这里吧。」
「是因为担心我吗?」
楼道狭小,他的脚步与呼吸一同靠近。
一点一点,我与他的唇只有咫尺的距离。
我看见他微垂细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脸上淡淡的粉……还有明闪闪的眼睛。
很近了。
「小乔!」
楼梯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我也迅速反应极大推开路扬。
他的脊背撞到墙上,脸上却笑吟吟的,看得我更加脸热,仿佛刚才在这里做什么不能告人的事情。
开门的是舒宜,她的脚来了个急刹车,站远远的看着我们,
「不好意思,我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继续!」
我不敢去看路扬,羞得追上舒宜,低声跟她说:「快走!」
28
楼梯间发生的事情,让节奏又回到了路扬手上。
明明出门前还因为害怕我搬走恐慌得不行的人,回家后一举一动都像在撩人。
不过我们没有做什么,因为路扬……生病了。
大冷天不穿外套,感冒当然找上他。
我有些无奈,路扬却心情愉悦,他因祸得福得了几天假期,还有我的私人看护。
我照顾了路扬几天,他的病也在逐渐好转。
最后一副药吃完这天,是圣诞节,他跟我说想吃清蒸鲈鱼,我出门去菜场,回来开了门,旺财兴奋地在我脚边摇尾巴。
旺财是一只活泼的狗狗,但今天未免过于活泼了。
我抬头,看见餐桌上放着一个蛋糕盒。
明显是我刚才出门的时候某人买的。
「乔漪。」路扬捧着玫瑰走出卧室,脸上可见的紧张,「圣诞节快乐。」
买了蛋糕、捧着玫瑰,嘴里说的却是「圣诞快乐」,路扬学术上成绩斐然,恋爱上却有点傻乎乎的可爱。
好在他有只聪明的狗狗,旺财一直咬着我的裤腿将我往他那边扯。
「乔漪……」
他紧张得话也不会说,花塞进我怀里。
旺财怒其不争,在脚边嗷呜一声。
「我喜欢你,只喜欢你,喜欢了你很多年。」
我也被他情绪感染,手攥着衣角,望着他没说话。
眼里流露的答案却被他窥见,他渐渐低头,继续那天未做完的事情。
玫瑰夹在我们中间,淡淡的香,混杂圣诞的奶油蛋糕味道。
还有一只狗狗欢呼的叫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