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有不少传闻,说我黑风寨大当家沈二虎,喜好男色,专门抢人当压寨夫君。
军师大人谋划着要不要澄清一下。
我伸了个懒腰,笑着勾了勾军师的手指……
「本当家本就是女的,好点男色,怎么了?」
军师大人反手扣住:「属下觉得,极好……」
1.
我叫沈沅,是黑风寨第一个女寨主。
最近我有点发愁,因为我的下属们总想让我找个人嫁了。
成日不干正事,变着法得在我耳边说着男人的好处。
我翘着二郎腿,吐了口瓜子壳:「呸,寨子里的男人还少吗?当我没见过男人啊。」
二当家不屑,嘲笑我没见识:「寨子里那些男人五大三粗,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你当然不感兴趣。你下山去抢啊,山下的小公子长得可好看了,一个比一个水灵,还会疼人儿。」
我翻了个白眼: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耍得溜我的九节鞭吗?能挥得动我的流星锤吗?
二当家默了两秒,凑到我耳边试探的问了:长得和军师那样好看的,也没用?
我咳嗽了两声,脑海里浮现韩丞的脸……
思绪在他俊俏的脸和八块健硕的腹肌之间来回游走。
「嘛……要是长成阿丞那样的……那确实有点用!」
二当家见我动摇,更是兴奋,顿时打了鸡血似得开始给我吹嘘有个压寨夫君的好处。
听得久了,我的耳朵有些痒痒,连带着心也有些痒痒了……
男人,难道真的是好东西?
为了验证二当家的说辞,我领了一队人,下了黑风山埋伏,在线蹲一个小公子。
黑风岭地势险峻,但却是上京的必经之路。
不过三天,我就蹲到了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
看见他的时候,我刚从草垛子里起床,手里正拿着馒头,刚啃了两口。
「就他了就他了!三天了,就他长得最好看!」
我把馒头一扔,扛起我的青龙刀就往外冲。
一个踏步,就跳到那书生的面前,挥刀开口道。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命财!不……不是!留下男人来!」
可恶,业务太熟练,说顺口了!
那书生先是一愣,正准备掏钱的手一顿,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满脸诧异。
我挺直了腰板,拿出我一惯劫(打)富(家)济(劫)贫(舍)的气势出来。
「识相的就乖乖的跟我走,不然就别怪我和我兄弟们不客气了!」
书生皱眉,俊秀的一张脸显得有些犹豫:「我听说,这里是黑风寨寨主沈二虎管辖的地界,若是想过路,只需要交二钱过路费……」
呦嘿,还是个听过我名号的。
我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本寨主就是沈二虎!不过,今儿本寨主高兴,不劫财,劫色!乖乖跟我走当我的压寨夫人!本寨主不会亏待你的!」
那书生听了我的话,没了原本淡定的神色。
俊俏的一张小脸,顿时阴云密布。
一双勾人的丹凤眼,满含屈辱的瞪着我!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寨主若是求财,拿去便是!」
「但若是要我委身男人之下,在下宁愿一死,已保清白!」
说罢,就抢过身旁的刀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俨然就是要以死明志。
?????
等等!
谁让你委身在男人身下了阿喂?!
「老子是女的!」
我赶紧开口解释,这蹲了三天才蹲到的小书生,可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书生一听,视线在我的脸上和胸口两线之间停了几秒,火气更甚。
「如此拙劣的谎话,你当我……」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
白嫩的小书生便软了身子,两眼一翻,往后倒去。
二当家不耐烦的将狼牙棒扔给身边的小卒,扯着书生的胳膊往肩膀上一搭,直接将书生扛在了身上。
「废话那么多,直接打晕带走不就行了。」
我看着晕过去的小白脸书生,心疼的不行,甩过去一记眼刀。
「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这可是我的压寨夫君。」
随后满心欢喜的捏了一把书生的脸蛋。
嘿嘿。
真嫩。
2.
出师大捷,我扛着青龙刀大摇大摆的回了寨子。
让人把书生带下去安置,我哼着小调,一脚踹开房门,正打算高歌一曲……
「回来了?」
已经在嗓子眼儿的小调又被我咽了下去,赶紧把青龙刀从肩膀上拿下,挺胸抬头站的笔直。
我嘿嘿笑了两声,看向正坐在椅子上的韩丞。
「阿丞,你怎么在这儿啊?也没人告诉我一声。」
十天前,隔壁寨子闹了几起大案,韩丞说事有蹊跷带着三当家去探查一下,说是要半个月才能回来,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事情比我想的顺利,便早些赶回来了。」
韩丞放下手中的书,看了我一眼,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我身侧。
俊秀的脸离我只有一拳的距离,脸上还挂着笑意,微凉的手指贴上了我的脸,搓了搓。
「你到哪儿去了,怎么弄得这样脏?」
我抬手用力一揉,摸下一把黑泥:「嘿嘿,在外头蹲了三天,还没洗澡。」
阿丞皱了皱眉:「这几日天凉,什么大事要你在外面蹲三天?」
我低了低头,在心里打着腹稿。
俺去抢了个夫君回来……
不行,这话有点丢人。
而且阿丞说了,寨子现在有了名声威望,不可再像往日那般任性处事,更不可打家劫舍。
虽说……没有说不能打家劫「色」……
正在我思考着措辞怎么让我这样的行为听起来更加合情合理。
「寨主!那书生我安排到隔壁了,今儿晚上,我就让人洗干净了给您送房里来?」
二当家迈着步子,一把将胳膊搭到我的肩膀上。
「呦,军师也在啊,寨主刚抢回来个书生,长得可白净了,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我死死的瞪了一眼二当家。
好家伙,全都给我抖搂出来了!
你可真是我的左膀右臂!
我心虚得偷看了一眼阿丞的脸色,果然,已经黑的和炭一样了,两片薄唇也抿得紧紧的,眉心锁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完了完了,阿丞临走之时,还叮嘱过我不要任性行事,这下肯定是生气了!
不行,我得先下手为强!
我狠狠顶了二当家一肘子:「去去去,什么洗干净送我床上,给我好好伺候着人家,我是正经要找个相公的!」
随后,一脸正直的看向阿丞。
「阿丞,别听她瞎说,那书生是我路上捡的,不是抢来的!」
阿丞看了看我,眼中晦暗不明,半晌才缓缓开口:「是属下疏忽了,寨主如今已是二八年华,确实是该寻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君了。」
咦?没生气?
我心下大喜,赶紧顺杆爬:「害,这点小事,我自己处理就行了~」
阿丞摇头:「寨主的姻缘自然是头等大事,只是这书生来路不明,也不知为人如何。」
「不如,寨主先与他相处几日,属下也派人调查一下他的身世?若是合适,再择日大婚也不迟?」
轻柔的语气让我有些恍然。
呜呜呜呜,阿丞对我真的是太好了!
不愧是和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是是是,你说的对,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听你的~」
3.
自从小书生安排到了我隔壁,我便隔三差五得往他房里跑。
这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
姓白,白陆离。
阿丞说,陆离是美玉的意思。
我砸吧砸吧嘴,确实,白陆离这人皮肤白,就像是上好的白玉一般。
就是脾气不太好,虽然我洗干净了脸去找他后,便没有再要死要活。
但还是一直都耷拉着一张脸,张嘴闭嘴的就是要去赶考。
当官有什么好的?
当我的压寨夫君才叫自在。
反正白陆离每天除了吃和睡只做三件事情。
骂我,写诗,写诗骂我。
骂自己这事儿我是不可能干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干的。
那想有点共同话题的话,还是写诗吧?
于是这日,我趴在案牍上,握着毛笔,绞尽脑汁的在纸上划拉着。
一旁的阿丞附身过来:「在写什么?」
阿丞身上总是有若有似无的香气,闻着像是木兰,又清新又好闻。
他一凑过来,我便撞了一鼻子的暖香。
「白陆离喜欢作诗,若是我也能写首诗送他,他肯定就不会老是啰嗦着要下山了!」
阿丞的嘴角似乎垮了一点,但只是片刻便又挂上笑意。
「那寨主写的如何了?」
我得意得将写好的诗递给阿丞。
我乃山中一土匪
心非木石亦有情
悦君容颜似玉珏
你我姻缘天注定
阿丞看罢,扶了扶额:「这是谁教你的藏头诗?」
我挺胸,得意的开口:「我自己看书学的,厉害吧,你看得出这是藏头诗?」
阿丞拿着纸,摸索了片刻:「你可知心悦的意思?」
我抬了抬下巴,那当然:「心悦,就是我看见你心里就开心的意思呗。」
白陆离长得好看白嫩,看着养眼,我瞅着就开心。
我见阿丞不说话,心里打起小鼓,难道是写的不好?
「是不是写的不好?」
阿丞笑了笑,将纸交到我的手上:「不会,写的极好。」
「当真?」我拿过小诗,越看越觉得满意。
我不喜欢念书,我喜欢打架。
小时候父亲老是逼着我和阿丞一起读书识字,总是夸阿丞将来会有大出息,好像他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我才是路上捡来的,就连父亲拐来的状元老头,也说阿丞天资聪慧。
连阿丞都夸极好,那看来我写的确实极好!
我点了点头,拜别阿丞,满心欢喜的就拿着写好的小诗去找白陆离。
白陆离因为整天寻死觅活的,我便派了两个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盯着。
我推门,白陆离正面红耳赤的骂着:「流氓!土匪!无耻败类!」
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要不说读书人,连骂人的话都没有新意,翻来覆去就这几句,回头我找个时间好好教教他。
我摆手,让人都退下。
四下无人,白陆离一脸警惕的看着我。
我笑着走近,将藏在身后的纸条展开,递给白陆离。
「我知道你喜欢诗词歌赋,这是我写的诗,你且看看?」
白陆离虽心有警惕,但是一听和诗文有关,还是侧了侧身子,往纸上看了一眼。
我莫名的有些心慌,这可是我第一次写情诗。
不过几秒,白陆离突然冷哼了一声:「此等文章,也配称作是诗?」
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我的脚心。
我怒道:「这可是我写了三天才写出来的!怎么不算是诗了!」
白陆离听罢,大笑起来,像是抓到了我的软肋,疯狂嘲讽。
「就这诗,连最基础的合辙押韵的没有做到,就算路边随便抓个三岁孩童,都能写出比这好的!你竟然还写了三天!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手脚发凉,看着他大笑的模样,我只想一拳头打得他满地开花。
「砰!」
一声巨响。
可惜,碎的不是白陆离,是房间里的大理石桌子。
白陆离被吓了一跳,一脸煞白的看着我。
我捏了捏拳头:「老子说写的诗,就是诗!」
看着白陆离浑身发抖的样子,我顿时觉得没劲了,让人继续看着白陆离,走了。
我回到了房中,将纸条揉成一团烦躁的扔到地上。
阿丞还未离开,看见我回来,给我斟了杯热茶:「怎么了?」
我瞪了阿丞一眼:「白陆离说,路边抓个三岁小孩写的都比我好,阿丞,你为什么骗我?」
阿丞弯腰,将我扔在地上的纸团捡起,小心的展开,轻声的念了一遍。
我听得心烦,觉得他在取笑我:「别念了。」
阿丞却一脸正色:「诗以致情,所谓平仄技法,都是浮云,情谊才是最重要的。他若是看不透,想来也不是良配。各花入各眼,各物归各人。我就觉得写的极好,我很喜欢。」
说来也奇怪,白陆离说我写的不好,我除了难过,更多的是生气。
气这人不识好歹,气这人不懂欣赏。
可阿丞只说了这一句,我心口的怒气就像是被清风吹过,一去无痕。
那看来是白陆离学艺不精。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
「算了算了,既然不想和我成亲,那就让他走吧。」
韩丞浅笑,微微颔首:「寨主说的是。」
当日,我便让二当家塞给白陆离十两银子,让他下山赶考去了。
4.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咱也是第一次干强抢「良家妇男」这事儿,失败了也是正常。
送走了白陆离,我痛定思痛,总结经验,总算是确定了失败原因。
光看脸了!
须知一段好的姻缘,相公的个性也得适配。
像白陆离这种酸书生,怎么会和我一个土匪头子有火花呢?
所以这次,我学聪明了,先叫人下山好好打探,物色了全镇适龄适貌,性子活络的男子,整理了一个名单——「黑风镇十佳杰出少年」
从众多人选中,脱颖而出的人,就是宋雨绸,振威镖局一级镖师。
长相俊美,武艺高强,古道热肠……
条条都正中靶心。
我满意的点点头,找了个宋雨绸押镖的日子,领着二当家又去蹲点了。
——
天有些阴,飘着小雨。
我将宋雨绸打倒在地,刀尖离他的脑袋,只有一寸。
「你输了。」
宋雨绸吐了一口血水:「好,我答应你,跟你回黑风寨,但你也要信守承诺,放了他们!」
我笑了,对着宋雨绸伸出右手。
他无视了我的好意,自己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个人站在雨里十分悲壮。
他的发丝凌乱,散在额前,原本凶狠的表情被挫败和认命代替,凭空多了一丝破碎的美感。
大侠就是大侠,被打之后都那么帅。
我勾住宋雨绸的肩膀:「大兄弟,别担心,我就是请你去我寨子里成个亲,你放心,就算你不和我打赌,你的那些兄弟,那些货物我也一个都不会动。」
宋雨绸不自在的躲了躲,直到看到我真的将他的兄弟放走了,警惕的眼神才放松下来。
宋雨绸和白陆离可不一样。
白陆离是被打晕带回来的,宋雨绸可是自己走回来的。
这可是两情相悦的第一步!
宋雨绸喜欢兵器,我便将我压箱底的嫁妆都拿来出来。
玉女剑、流星锤、判官笔、九转鞭、追魂索……
个个都是我的心头挚爱,心肝宝贝。
果然,宋雨绸见了我的「嫁妆」,眼里的火苗一下窜了出来,什么委曲求全在那一瞬间都变成了心甘情愿。
宋雨绸和我臭味相投,都喜欢钻研武学。
我们一拍即合,相见恨晚,整日整夜的的厮混在一起。
打架。
二当家笑我蠢,说我不是找了个相公,是找了个约架的。
我瘪嘴,找个男人成亲,不就是为了打架吗?
虽然二当家说是要在床上打,但是在草里打不是也一样吗?
想到这里,我当即又找了宋雨绸在山坡上又打了一架。
两人打得大汗淋漓,宋雨绸的脸都被我打肿了,却哈哈大笑得在草地上瘫成一个大字。
我学着他躺下,抬头看着天空。
漆黑的夜空下,繁星似锦。
微风吹拂着脸颊,我觉得很惬意。
如果阿丞也在,在旁边弹一首曲子,一定更惬意。
我正想着,宋雨绸突然轻声开口。
「诶,其实我一直以为我会娶个贤惠温柔的妻子,共度余生。如今跟了寨主,怕是这辈子,都达不成心愿了……」
他说的很轻,却躲不过我的耳朵。
我明白了,原来他喜欢贤惠温柔的女人。
时光飞逝,宋雨绸已经在黑风寨呆了一个月了。
我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5.
我差人去镇子上买了两套女人的衣服,又采购了一堆胭脂水粉,偷摸着送到了我的房里。
我去了藏书阁,找了两本连环画,学着画里姑娘的妆容,开始往脸上抹。
不多时,我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我。
烈焰红唇,弯月细眉,肤白貌美。
「啧啧,好一个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
「寨主?」
阿丞推门而入,我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回头,迎了上去。
阿丞一愣,随即视线在我的脸上是停留了很久。
我很是满意,旋即抬着双手转了一圈,全方位展示我的魅力!
怎么样,本寨主的女装惊艳吧!
阿丞抬袖,轻咳了几声,将我拉进屋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你今日怎么穿起了女装?」
阿丞的脸上带着一丝绯红,想必是看了我的女装害羞了。
我挺了挺胸:「我整日男装,二当家说宋镖头都把我那兄弟处了,叫我换个女装。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阿丞敛眉,像是在思索什么。
怎么没有夸我?
「怎么了?难道我穿女装不好看?还是我化的不好?」
二当家不是说照着书里化就好了吗?
阿丞笑了,摇了摇头,将我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不会,寨主今日很美。」
我满意的扬了扬下巴,又跑到镜子前好好臭美了一番。
啧啧,果然和话本一模一样,美得很美得很。
阿丞在一旁轻声开口:「若是宋镖头看了,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我提着裙子去找了宋雨绸。
宋雨绸还在书房里看着兵书,我把裙子放下,倚在门边做了个无比妖娆的姿态。
「咳咳,宋镖头?」
宋雨绸听到我的声音,立刻回头。
我正等着他的惊叹,等来的却是他震耳欲聋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寨主,你个大男人没事装什么女人穿什么女装啊!哈哈哈!」
我黑脸:「谁 TM 是男人了,我本来就是女人!」
宋雨绸笑声一顿,继而发出更夸张的笑声:「噗哈哈哈哈,你是女人?你是女人……哈哈哈哈,你,你以后还是别化妆了……哈哈哈哈,对不起……寨主,我不是想嘲笑你,我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越开心,我的拳头就越硬。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叔可忍婶也忍不了!
我一拳头揍上宋雨绸那张好看的脸。
宋雨绸以为我要和他切磋,立刻精神奕奕,迅速格挡,用双手钳制住我的右手。
我抬脚给他一记飞踢,却忘了如今身上穿的可是长裙!踢出去的一脚,正好踩着我的裙子,生生卸掉我九成的力,直接让我在宋雨绸的怀里摔了个狗吃屎!
宋雨绸笑得花枝乱颤:「寨主,你这是什么招数?母猪抱树吗?哈哈哈哈!」
淦!
老子活了十六年,从没有那么丢脸过!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把裙子的下摆全部撩起,直接一个飞踹!
……
把宋雨绸打的亲妈都不认识之后,我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回了屋,走到镜子前,看了一眼自己。
宋雨绸嘲讽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
去他的贤妻良母!
我暴怒,一把将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脱了下来,扔到门外,狠狠摔门。
「来人啊,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拿出去烧了!」
旋即便走到镜子前,把水泼到脸上,死命的搓着,恨不得从脸上搓下一层皮。
真丑……
「哒哒哒……」门外有脚步声。
「滚!都给老子滚!」
我随手将盒子砸了过去。
门适时打开,水粉盒子不偏不倚得砸到了阿丞的头上。
白皙的额头顿时红了一块。
我有点心疼,但是还是生气。
阿丞骗我,他竟然骗我!
明知道我化的丑,却骗我好看,故意让我出丑。
阿丞走近,拿起一旁的毛巾要帮我擦脸。
我推开,没等我发难,他低着头,委屈隐忍的开口。
「沅沅,我没怎么见过女人。我真的觉得你化的很美……」
言辞恳切,语气真诚,说完看向我的时候,眼角似乎还含了一滴泪。
好嘛……恶人先告状。
看着那一双小狗眼,我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看了一眼他额头红印,我心疼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被我打肿了。
他擦干我脸上的水,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只花簪,簪到我的耳后,满意的看着:「你瞧,就是很美。」
我看向铜镜,脸上红红白白的东西被洗掉,只剩下我原本的脸。
散落的头发上,只有耳边簪了朵小花。
我瞧着铜镜里头的人,似乎也顺眼多了。
我沉默片刻,还是将信将疑:「你真觉得好看?」
阿丞坚定的点头。
「算了算了,也不怪你,我还以为他与我志趣相投,是个知己,没想到竟然那么肤浅!都是二当家胡说八道,瞎出主意!我以后再也不下山抢男人了。」
阿丞笑了,一旁附和:「沅沅说的是。」
当日,我便给宋雨绸套了个麻袋,扔到了振威镖局门口。
6.
距离我对阿丞说再也不抢男人回寨子过去二个月了。
我又带回来一个男人……
但是,这回真不是我故意的!
我和寻常日子一样带着人马去巡查,路上遇到一伙劫匪,正在打劫一个路过的小公子。
我舞着刀就冲了上去,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地盘。
我挨个把人打了个半残,让他们滚蛋,正准备拍拍屁股走人,小公子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说自己家道中落无依无靠,只想找个容身之处,非要跟我回山寨报答我。
我看他可怜,长得又帅,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带回去就带回去吧。
于是,我偷摸着将墨子初安排到了我隔壁——「野男人」专用厢房。
小公子之前是个大户。
父亲死后家产被二叔抢走了,把他赶了出来,本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又遇上劫匪,身上的钱财被洗劫一空,要不是遇上我,他差点要被拉走卖去青楼当清倌。
我觉得他身世可怜,就安排在我身边伺候。
有救命之恩在身,小公子对我那叫一个服侍周到,千依百顺。
我这才明白二当家为什么说有个相公好。
小公子出身大户,成日为了我忙前忙后,事无巨细处理得井井有条,可不就是省心吗?
这日,墨子初一边帮我剥着橘子,一边开口问道。
「听闻再过几日,便是军师的生辰了?」
「是啊,怎么了?」我随口答道。
「那寨主可为军师准备了什么礼物?」
我有些不解,生辰而已,炖一锅肉,煮几壶酒,在吃一碗长寿面不就可以了吗?还要准备礼物?
墨子初舔了舔嘴唇,脸颊有些泛红:「自打我进寨子以来,军师对我多有照拂。恰逢军师生辰,在下也想为军师备上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我点头,有道理。
阿丞为了黑风寨日日操劳,若是我送他一份礼,他肯定欢喜。
我想着给阿丞惊喜,便偷偷带墨子初下山买礼物。
许是太就没下山了,集市上的东西看的我眼花缭乱,可挑了半天也选不出一个好的。
「这个太俗,配不上阿丞。」
「这个太丑了,阿丞肯定不喜欢。」
「这个太粗糙了,别把阿丞弄伤了。」
我喃喃自语着,突然看见一个小铺子里一个老妇人在打着璎珞。
老妇人虽然年纪大了,手上动作却很灵巧。我看着她的手艺,又看了看我自己的剑穗。
对了,阿丞曾说过觉得我的剑穗好看!
我走到她面前,连剑带穗往她铺子前一摆。
「老人家,帮我打个剑穗如何?要和这个一模一样的。」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手里便多了条剑穗。
看着一模一样的两个剑穗,我十分满意。
准备回去的时候,才发现一直跟着我的墨子初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我正四处寻找,却看见墨子初从当铺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块玉佩,见到我神色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羞赫:「寨主。」
我侧目:「你去当铺干什么?」
难道是没银子买礼物?
我仔细看了看。
奇怪,这玉佩以前没见过,成色倒是不错。
墨子初将玉佩往怀里一揣,有些结巴:「之……之前家道中落,值钱的东西都被二叔拿来典当了。这玉佩是我娘临终前给我的,让我日后送给未来儿媳的……如今我有了积蓄,定然是要赎回来的……」
我「哦~」了一声,想让他拿出来再给我看看。
他连忙扯开话题:「寨主可是挑好礼物了?那我们便回寨子吧,回去的晚了,军师怕是要担心。」
我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
今日可是瞒着阿丞下山的,被他发现了,肯定又要训我!
我没多想,赶紧拉着墨子初就往回赶。
只是,天色渐渐黑了,为了赶快回去我钻了条小路,却没想到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林子里的路本来也不好走,更别说还带着墨子初这样一个拖油瓶。
就在墨子初第三次崴脚的时候……
「嗷呜~」
寂静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狼叫。
墨子初一惊,紧紧的扯住我的衣袖。
听这声音,怕是不远,我可以脱身,墨子初可就不一定了。
「动作快些,怕是有狼……」
我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倏地从我眼前划过。
「小心!」
我赶紧将墨子初推到一旁,往旁边一闪。
饶是我反应快,也被利爪抓伤了胳膊!
尖锐的痛感传来,鲜血立刻洇了出来。
我捂着伤口,护着墨子初,连连后退了几步。
昏暗中出现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一匹通体漆黑的饿狼,正向我们走来。
好家伙。
我这张嘴是开了光啊!
等以后老了,我肯定去当算命先生!
「你别乱动,等会儿我喊跑,你就往寨子的方向跑,听到了吗?」
墨子初已经被吓的两腿发软,颤抖着声音回我:「知……知道了……」
「1,2,3……跑!」
我大喊一声,握紧手中的剑,一个踏月就冲了过去,拦在狼前。
学着野兽的样子对它龇牙怒吼。
你凶是吧!
老子比你更凶!
若是平常时候,凭我的一身杀意,一般的野兽也不敢随意靠近。
可眼前这一头显然是饿了好多天了。
那双幽绿的眼睛死死的得盯着我,粘腻的口水还顺着牙齿往下流,恶心的要命。
对峙了几秒,饿狼看准时机,龇着尖锐的牙齿,飞身向我扑来!
我全身紧绷,飞快的分析战局!
我右手受伤,力道怕是不足,这一剑正面刺入,只能扎进身体,不足以致死。
但若是我腾空而起,侧身,从腹部插入,应该可以一剑致命!
只是这样,怕那两颗恶心的尖牙,就得穿了我的胳膊……
诶,完了,那么大伤口,肯定是瞒不住了,阿丞见我受伤怕又要骂我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侧身,执剑!
直接刺向饿狼的腹部!
「绷!咻!」
「刺!」
我的剑毫无意外的穿透了野狼的肚子,可我的肩膀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一滴滴粘稠的液体滴到我的肩头,传来一阵阵腥臭的口水味,恶心的我反胃。
剑身卡在了骨头之间,我抽了抽剑,压在我身上的狼却毫无动静。
断气了。
诶呀呀!
想不到我运气还不错,这狼要咬到我之前就被我杀死了!
我慢悠悠的起身,用脚顶住野狼的下颚,将剑用力抽出。
我嫌弃的看了一眼剑身,回头我肯定要洗个八百遍,臭死了。
「沅沅!」
我转身,刚想藏起我受伤的胳膊,却被拥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熟悉的香味混着一丝清冽的汗味一下把刚才的血腥气给盖住了。
我知道来的人是阿丞。
但是阿丞,咱就是说,可不可以不要抱得那么紧?
我快喘不过气了!
要不是我知道阿丞不会害我,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想活活勒死我。
我推了推阿丞,他才慢慢松开,一脸阴沉的看着我……的胳膊。
「你受伤了?」
我装作不在意得往后一藏。
「没没没,衣服破了而已,那个……啊……阿丞,你们怎么来的那么快啊?」
「对了,我刚杀了一头狼,咱带回去加餐吧!」
我叭叭着,不敢看阿丞那张即将和黑夜融为一个颜色的脸。
「寨主,属下没记错的话,似乎昨日才和您说过,近日山中有狼,须小心谨慎,早日回寨?」
阿丞的声音像是冬天的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
我没敢回话,眼神飘忽。
只感觉周身一股子冷风,在不断靠近。
呜呜呜呜……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生气的阿丞,比野狼还恐怖!
「军师!军师!」
就在这时候,墨子初也不知从哪儿就冒了出来,一把拉住阿丞的胳膊,打破僵局。
救星!
墨子初就是我的救星!
只是……
喂喂喂?
刚才救你狼口脱险的人,不是我吗?
难道不应该先查看一下我的伤势吗?
还有还有,你捏我们家阿丞的小手干什么?
「军师你没事吧?我看刚才那一箭,把你虎口都震裂了!」
我这才看向阿丞。
阿丞竟然背着弓箭,虎口处也真的有一处深深的裂口。
阿丞箭术超群,能不小心留下这种伤口,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等等,弓箭?
我猛地回头,倒在地上的野狼背后,赫然插着一根箭矢!
原来,是阿丞救了我!
是阿丞射死了野狼,我的胳膊才得以保全……
一时间,我什么心思都没了,整个胸腔都被内疚盈满。
「阿丞……我……」
不等我说完,阿丞将手从墨子初的手里抽出,走到我身边,随手撕了自己的衣摆,抬起我的胳膊,娴熟的为我止血包扎。
「阿丞……」
我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低着头,没有搭理我。
「军师,此事不怪寨主,是我听闻过两日便是军师的生辰,才求着寨主带我下山的……」
墨子初上前,替我解释。
我饱含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是啊,我怎么忘了,还有礼物。
若是阿丞看了开心,就不会生气了!
「阿丞,我不是不听你的话,只是我下山给你挑礼物去了!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我的剑穗吗?我下山给你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诺,送你,你可喜欢?」
我从怀里掏出剑穗,递到阿丞面前,一双眼睛殷切的看着他。
阿丞……
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阿丞的动作果然一滞,终于舍得看剑穗一眼,却迟迟不肯接过。
我心虚,用一根剑穗,想哄阿丞不要生气,好像是异想天开了一点……
我低落,正想收回手,手上却突然一空。
阿丞将剑穗无声无息的拿了过去,还瞥了我一眼:「怎么?送出去的东西,还想着要回去?」
我连连摇头,阿丞收下了,便是说原谅我了!
「若有下次……」
「绝不再犯!」我对天发誓!
犯了我也不认!
就一匹野狼而已,若不是我先被它偷袭受了伤,它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下次,我肯定能打赢!
阿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我的脑袋:「走吧,回家了。」
阿丞转身要走,墨子初立刻快步跟上,只有我站在原地愣了愣神,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自打当上寨主之后,阿丞便没有再摸过我的头。
一来是为了我寨主的威严,二来我也觉得只有小孩子才喜欢被摸头。
可是今日,怎么被摸了一下。
脸就烧的那么烫呢?
7.
自那日之后,我便觉得我有些不对劲。
我只要一看见阿丞和别人在一块儿,就觉得胸口堵得慌,好像生了病一样。
可阿丞与我在一起,我又会觉得心旷神怡,通体舒畅。
难道,我这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缘由,我决定去找墨子初问问。
只是没想到,人没找到,倒是找到一本不得了的东西。
我站在床头,拿着手中的那本「戏迷图」充满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
两个光溜溜的小人身体扭在一起。
一会儿酱酱,一会儿酿酿。
我一页一页翻着,呼吸都变得急促。
门外传来声响,我猛地把书合上,往枕头底下一塞。
我的手指还在抖,心跳也快得吓人,浑身都像个煮熟的鸭子冒着热气。
「寨主?那么晚了,您找我吗?」
墨子初快步走到我身边,我忙一把躲开了,心虚的要命,随便应了两句,逃似得跑了。
原来,二当家说的床上打架是这个意思。
我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急于想找个人分享,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阿丞。
我飞似的冲进阿丞的房里。
「阿丞!我和你说,我发现!」
我推门而入,看着眼前的一幕呆住了。
阿丞背对着房门,正在更衣。
白皙的后背像是一张完美的画卷,微微凹陷的脊柱像是苍劲有力的画笔在纸上着了墨。
「沅沅?」
阿丞转过身,坚实的胸膛一下撞进我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话本上的内容,一时间全部冲进我的脑海。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度,一下又冲了上来,烧得我整个人都发烫。
我连忙转过身!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怎么从小看到大的身子,现在就看了个背影,就觉得心跳得快的不行?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阿丞在穿衣服。
我红着脸,眼睛不自在的四处乱瞄,强硬的压下我想转过身再看看的冲动。
却意外的书桌上看到一个不属于阿丞的东西。
墨子初的玉佩。
他特意下山赎回的那个,他娘临终时让他交给以后的儿媳妇的玉佩。
怎么会在阿丞的房里?
信息在我的脑海中电光火石的碰撞。
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沅沅……你怎么过来了?」阿丞穿好了衣服,走到我身侧。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你们的秘密我肯定守住,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阿丞皱眉:「沅沅,你在说什么?」
我的心乱的很,脑子里嗡嗡的,连阿丞在我耳边说了什么也听不见,稀里糊涂的就回了自己的房里。
今夜,我撞破了两个秘密。
墨子初喜欢阿丞。
阿丞喜欢墨子初。
我很害怕。
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像就快失去了。
我想着往日种种,才惊觉早就有了蛛丝马迹。
难怪阿丞发现我带墨子初回来后,不仅没有责备我,还对墨子初照顾有佳。
难怪墨子初隔三差五便邀请阿丞下棋闲聊。
难怪黑风寨上下都说墨子初总是粘着阿丞!
墨子初想抢走我的阿丞!
只是想想以后没有阿丞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一阵恶寒。
我与阿丞从五岁起,便在一起,如今已经十一年了。
我从未想过阿丞会离开我。
如果阿丞真的和墨子初在一起了,他还会在我身边吗?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了,我才堪堪入睡。
梦里,是一场大婚。
墨子初和韩丞的大婚。
他们穿着鲜红的喜服,笑意盈盈得对我说着话。
台下高朋满座,所有人都在道贺,我却感觉浑身冰冷。
我伸手想拉住阿丞,阿丞却握着墨子初越走越远。
原本只给我整理头发的手如今牵着别人。
原本只对我含笑的眼睛如今看着别人。
原本只向我走来的人如今走向别人。
我的心撕裂了一般,难以言喻的痛苦像潮水席卷而来,淹得我窒息。
「不要!阿丞不要!」
我惊叫着起身,背后已经是一片汗湿,胸口还残留着那股子叫得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呆坐在床上。
完了,芭比 Q 了。
我好像喜欢上阿丞了。
8.
自从知道了我喜欢上了阿丞,阿丞在我眼中就像是有了一圈光环。
每每看见他,我都觉得耀眼的吓人。
似乎只要阿丞一出现,四周的人便都失去了颜色。
可……
阿丞收下了墨子初的玉佩……
阿丞会一直看着我身边的墨子初,时不时还会勾唇浅笑。
我越是关注两人的互动,我便越是妒忌,对墨子初疏远了。
寨子里都是大老爷们,但也好说闲话。
「你看那小白脸是不是失宠了?」
「不就是个男宠,我看他油头粉面,下面肯定没二两肉,伺候不好寨主。」
「哈哈哈哈,你说的对,我看他弱不禁风,整日把自己收拾的比女子还干净。说不定,还喜欢男人。」
我靠在石头上,底下说的闲话,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最近二当家三当家恐怕真是闲着了,寨子里的风气也不好好管管。
正打算开口,便看见阿丞过来了,坐起的身子又躺了回去,藏得更深。
「军师。」两人看见阿丞恭敬地行礼。
阿丞:「你们不去执勤,在这里闲聊什么。」
左边的男人笑了笑:「在说那个小白脸呢。军师,你说寨主怎么会喜欢那么个弱不禁风的男人?」
阿丞的脸色有些暗了:「寨主的私事,不该由我们过问。」
男人察觉到了阿丞的不悦,尴尬的笑了笑。
右边高瘦的男人却继续说道,一脸谄媚:「要我说,寨主要是找夫君也不该找那样的,要也是找军师这般文武双全,足智多谋的。不像那墨子初,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床上怕是都使不上劲。也就是被人压的份。」
我在心里啧了一声,我听得都觉得刺耳,阿丞喜欢墨子初,定是心疼死了。
果然,阿丞的眉心紧锁,俨然一副动怒的样子。
看着他生气,我也跟着生气。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一天天的不干正事,背后乱嚼什么舌头!黑风寨容不下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我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直接一脚踹飞了那两个人。
我背对着阿丞,怕他看出什么。
阿丞:「沅沅,那日之后,你便一直躲着我……我有话想告诉你。」
他想向我坦白了。
可我不想听。
我不敢看他:「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用谢我,你放心,我既然明白你的心意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你当真知道我的心意?」阿丞的语气里满是欣喜。
我却觉得胸口发闷。
9.
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也不能棒打鸳鸯。
又怕自己坏事,于是见到两人我就绕道。
可整日看着两人浓情蜜意,我是一腔的憋屈无处宣泄。
何以解忧,唯有打架。
我找上了隔壁山寨的赵大彪。
赵大彪管理的黑云寨整日不学好,就知道拦路抢劫,一点都不知道可持续发展。
听说最近他们寨子里有人想改革,被赵大彪一棒子压了回去,正乱着。
我决定,去给他添添堵。
谁承想,打了几天架,这厮竟然抬着三个大箱子,来提亲了?
我看了一眼一身腱子肉的赵大彪,倒也还算是个帅哥,就是那双眼睛看起来猥琐的很。
而且太粗鲁了,满口子都是老子老子的。
哦,我的口头禅也是老子……
这……
那他就是没创意,总是抄袭我!
我白了台下的赵大彪一眼:「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把你打的哭爹喊娘的,你转过头想娶我?是想娶我回去当你爹吗?」
赵大彪不怒反笑,猥琐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
「女人我玩过不少,像你这样烈的,可找不出第二个!」
「呸!」我忒了他一口唾沫,挥着我的大刀就砍了过去。
「想娶我是吧?打得过我,我就嫁给你!」
我和赵大彪这几年打了不下五十多场架,想赢我,除非天下红雨!
——
老天爷该下红雨了。
我就说我这嘴,肯定是开了光!
我竟然输了?!
输给了一个和我打了五十多场架一场都没赢过我的手下败将!
「你耍诈!若不是你装作中刀,我怎么会手下留情!」我撑着地,紧紧捂住我受伤的腹部。
赵大彪却扬着脑袋,拽得二五八万。
「沈寨主,愿赌服输啊,再说,你也没说不能耍诈啊?」
「刚才可是你亲口答应,只要我赢了你,你便嫁给我。三日后,我们便成亲!哈哈哈哈哈!」
赵大彪留下箱子,带着小弟扬长而去。
两个寨子,加在一起几十号人在场,众目睽睽之下。
我连悔婚的话都说不出来。
完了,玩脱了……
三日后,我看着屋子里送过来的嫁衣,愁的要命。
要不,跑吧?
或者,把赵大彪给杀了?
可要是这样,黑风寨和黑云寨的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照道理,这时候我是该找我的诸葛孔丞的。
可是那日阿丞赶过来,听见我不明不白把自己嫁出去时的神色,连着三天都是我晚上噩梦的素材。
我在屋里踱来踱去,眼看今晚就是最后通牒了,还是忍不住去找了阿丞。
阿丞屋子里的灯亮了一整夜,我在门口犹豫着,烛火漏了出来,门开了。
「寨主有事?」
我从未听过阿丞如此冷漠的语气,原本一肚子的话,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明天就要嫁过去了。」
「嗯。」
「你说我该不该嫁过去?」我等着阿丞的反应。
阿丞的脸藏在阴影之中,我看不清楚。
他似乎考虑了很久,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考虑好便是。」
阿丞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冷淡的多。
我身为一寨之主,我的婚姻大事,他不是说得好好调查对方家世,再相处几日,才可以安排成亲吗?怎么如今,只是一个打赌就定下了也没关系了?
原本的不甘心和纠结,突然就好像变得无所谓了。
算了,嫁了就嫁了吧。
10.
黑风寨和黑云寨两大寨主的联姻,办的极其热闹。
两个寨子少说不下几千号人,围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隔着大门,我都能听见外头的嘈杂的声音。
我端坐在床上,盖着盖头,无聊的看着地板。
外头的声音,却越来越弱,到最后,鸦雀无声。
我奇怪,这赵大彪怎么还不来入洞房?
我匕首都准备好了。
再等下去,武林日报的标题我都要想好了。
黑风寨寨主沈二虎新婚之夜怒斩新郎,血溅当场!原因竟然是……
我正想着,视野里出现一双黑靴。
来了!
我握紧匕首,全身都紧绷起来。
「沅沅。」
阿丞的声音!
我一愣,猛地抬手想扯下我的盖头,却被温热的手掌拦下。
「盖头是要新郎来掀的。」
红色的盖头被慢慢掀起。
我看了阿丞修长的小腿,纤细有力的腰肢和一张俊美不凡的脸。
淦,好帅……
我的心跳不自觉的加速。
阿丞穿着喜服,含笑看我,一双黑瞳含情脉脉:「娘子,让你久等了。」
「阿丞?怎么是你?那赵大彪他……?」
阿丞倒了两杯合衾酒,将一杯递到我手中。
「上次黑云寨闹事时,我便已经暗中安排人手渗透内部,黑云寨如今是我们的了。」
「那你也不用……」
穿着喜服来和我说这件事情。
我话未说完,微凉嘴唇突然堵住了我的嘴,辛辣的酒被渡了过来。
「如今我是黑云寨的寨主,全天下都知道黑云寨和黑风寨要联姻,怎可失信?」
阿丞含笑看我,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有太多话想问,可脑子里眼睛里都是阿丞的美色。
阿丞道:「不满意?」
我的嘴唇抖了抖,脸红的一塌糊涂:「满……满意。」
阿丞笑了,美得不可方物。
我低头:「那……那墨子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玉佩会在你的房里?」
阿丞顿了顿,我以为他犹豫了。
果然,他是喜欢墨子初的。
他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扭过我的脸看着他:「沅沅,你还不明白吗?」
「他喜欢的不是我,是我身边的婢女若若,是我故意给他机会,每每赴约都带上若若,那玉佩也是他让我转交的。」
我的嘴巴被捏起,嘟成一个圈。
「我还以为,你看出他的心意会成全他们,你竟然以为他喜欢我?」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蜜一般的甜了起来。
原来是我误会了!
那阿丞就是不喜欢墨子初了!
阿丞摸了摸我的头,发丝送他的指尖滑落,我的发髻开了:「还有什么问题?」
我摇头,抱住他的是腰身:「没有了没有了,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和我的小寨主入洞房了?」
他深情的看着我,像是爱慕许久,我对上他的眼睛,糊里糊涂的点着头。
阿丞的呼吸有些乱了。
我全身都像是火烧了一般滚烫,有些不敢看他:「那你呢?满意吗?」
阿丞的喉头上下翻滚,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属下觉得,极好……」
番外
我叫韩丞,是黑风寨的军师,最近,我有些苦恼。
因为我的小寨主长大了,开始想找夫君了,隔三差五的就绑男人上山。
而我,喜欢我们寨主。
八岁那年,我和父亲被奸人所害,流放边疆,路上被黑风寨的大当家沈二虎所救。
沈二虎带我回家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穿着男装的小女孩,她叫沈沅。
我们认识十一年,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是我的所有。可是如今她带了一个书生上山,说要做压寨夫君。看着她青涩的脸,微红的嘴唇,我这才惊觉,我的沅沅,长大了,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她带回来的人叫白陆离,是个上京赶考的书生,为了讨穷书生的欢心,我的沅沅在书房里呆了一整天。我佩戴了上了她最喜欢的香囊,故意凑近。
她见我过来,得意的将自己写的诗句展示给我,是一首藏头诗。
写的不伦不类,乱七八糟,可却是一首表明爱意的诗。
我问她,你可知心悦的意思?
她只说是看见便觉得开心,我看着她单纯的脸。
难道见我,你就不欢喜吗?
她问我写的如何?
白陆离是读书人,这诗在他眼里怕是一文不值。
我笑了笑,答道:「写的极好。」
她满心欢喜的去找白陆离,我只坐在屋里等她。
果然,她哭丧着一张脸回来了,将自己费尽心思写好的诗扔在地上。
我附身捡起,又念了一遍,我告诉她,我很喜欢。
喜欢你的诗,也喜欢你。
她听不懂,但她送走了白陆离。
我很满意。
我的沅沅不太听话,她又绑了一个男人回来,这次是个镖师。
镖师是个武痴,与沅沅一拍即合,两人成日厮混,就连见我的时间都少了。
是夜,他们约好在后山比武。
两人打了一架,便躺在石头上休息。
月明星稀,良辰美景。
镖师说,他想娶个贤妻良母,以后男耕女织,相夫教子……
我看见沅沅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沅沅的女装是我挑的,水粉是我买的。
我算好时间,推门而入。
一袭粉白的长裙娇俏动人,腰带将她纤细的腰肢勾勒的十分诱人。
这是我亲手为她选的衣服,自然也是要我第一个欣赏。
只是在沅沅转过身的时候,我还是愣住了。
我知道沅沅不擅化妆,可也没想到她会将自己画成这般滑稽。
原本自然的眉毛被画的极长,脸颊两侧糊了两团重重的胭脂,原本娇小饱满的双唇也被胭脂抹成一张血盆大口。
沅沅兴奋的在我面前转着圈,我抬袖,压下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的告诉她:「化的极美。」
我撒谎了。她化的很怪,可我还是喜欢。
我告诉她,宋雨绸也会喜欢。
她信了,满心欢喜的去找了宋雨绸。
如我所料,沅沅把宋雨绸暴打了一顿。
我的沅沅伤心了。
是我的错,是我伤害了她,所以我得负责哄好她。
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将脸上的妆都卸了下来,一张小脸已经被搓的通红。
我很心疼,将准备好的花簪,簪在她的头上。
男子只为心爱的女人送发簪。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想与她结发,可是她不懂。
但她告诉我以后不会再找男人上山,还把宋雨绸扔了回去。
我很满意。
沅沅带回了第三个男人。
我承认我有点生气了。
不过,相处了两天,我便放心了,因为这个墨子初喜欢我身边的婢女若若。
墨子初性格温顺又听话,想让沅沅断了念头,只能让她察觉到这两人的情愫。
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所以墨子初的邀约我从来都不拒绝,给他们制造无数见面的机会。
可是我的沅沅啊,实在是太迟钝了……
直到那天,她久久没有回来,我出去寻她,却看见她在和一匹狼厮杀,尖锐的牙齿眼看着就要穿透她的胳膊。
我发了疯似得拔箭射向那匹饿狼。
饿狼倒在沅沅的身上,我看着她颤巍巍的起身,我发了狂似的冲了过去,将沅沅紧紧得锁在怀里,我整个人都在颤抖,前所未有的恐惧萦绕在我的心尖,我的掌心都是冰的。
我很想大骂沅沅,可是看见她受伤,我的愤怒又被心疼替代。
我明明告诉过她,不要一个人下山,不要太晚回寨子,不要任性行事,她武功高强,她可能不会死,可她会受伤,她会疼!
为了这事,我本想给沅沅一点教训,可她却告诉我,下山是为了我的生辰,还送了我与她一模一样的剑穗,我的心脏狂跳如雷,我以为我的沅沅开窍了。
当她晚上闯入我的房间的时候,我甚至以为她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迫不及待来和我表明心迹。
可我失算了。她开始躲我,对我视而不见。
那日,我听见有人在讨论沅沅,我的沅沅岂是这种不三不四的人也可以随意评判的。
我正要发怒,沅沅跳了出来,挡在我的身前,将那两人赶走。
沅沅已经三日没有同我说过话了,我着急想告诉她,我喜欢她。
她告诉我,她明白我的心意。
我以为长达十年的暗恋,终于在今日开花结果。
可她却在说了这话之后,频频离开寨子去找黑云寨的赵大彪。
我嫉妒的眼红,更是加快入侵黑云寨的计划。
沅沅比武输了,答应嫁给赵大彪,听到这个消息,我手中的笔杆断成了两截。
她骗我!
她明明知道我喜欢她,却还要嫁给别人!
我没日没夜的谋划,赵大彪非死不可!
婚礼前夜,我通宵达旦的布置人手,设置埋伏。
沅沅在我房门口,我知道。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将她绑起来,锁在我的房里,生生世世只能和我一个人在一起。
可我还是忍不住去见了她。
她低着头,委委屈屈得问我该不该嫁。
我心软了。
嫁,当然要嫁!
但是我的沅沅,只能嫁给我!
婚礼当夜,等沅沅进了婚房,我的计划便正式实施。
我埋伏在黑云寨里的人手早就在酒水里下了迷药,剩下几个负隅顽抗的,也被我杀得一个不留。
我换上喜服,去找我的新娘。
盖头掀开,沅沅今日很美。
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映出我的样子,娇嫩的双唇像是一颗待人采撷的樱桃,我忍不住吻了上去……
我的沅沅啊。
既然不愿让我做你的压寨夫君,那让你做我的压寨夫人吧。
(完)
署名:时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