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杜昊下班回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放包换鞋然后坐沙发上刷手机。
我感觉到我的心脏瞬间停止,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因为在杜昊十分钟前就死了。
1.
今天是我和杜昊结婚十周年的日子。
他照样上下班然后去酒吧蹦迪买醉。
外面大雨下了一整天,我让小易在这样一个日子动手。
我刚接到小易成功的电话,却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杜昊回来了!
他大声嚷着饿了走进厨房,然后又气势汹汹脸色铁青的奔出厨房,一巴掌呼在我脸上!
他说:「你一天天在家白吃白喝,连个饭都不做,你这个废物!」
我和杜昊结婚十年,怀过三个孩子,三次被他打流产。
我去起诉离婚,碍于杜昊精湛的演技,法官以夫妻感情并未破裂为由驳回申诉。
拿到审判结果的那天,杜昊捏着我的下巴说,我就是死也得死在他家里!
父亲早逝,妈妈一气之下一命呜呼。
从此这世界上只有我孤独一人。
我极力控制发抖的身体,捂着高高肿起的脸跑进厨房做饭。
我故意没做饭,因为我没想到他能回来!
十分钟前,小易给我打电话说人已经撞死并处理好了。
我躲进厨房给小易打电话,我问他到底撞了谁?
「蓝西装金丝眼镜拎着公文包,晚上十点出现在 AT 酒吧门口的人。」
小易形容得十分到位。
我端了一杯茶,递给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杜昊。
他的手极度冰冷没有温度、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的眼神呆滞不堪。
他像极了恐怖片里的恶鬼。
到底是我遇见了鬼还是小易撞错了人?
外面下着大雨。
我借口买盐逃出家门,用公共电话打给小易。
他带我连夜跑到他处理尸体的地方。
那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工地,我们拼尽所有力气才挖开小易埋下的尸体。
我盯着斑驳破旧的皮箱,心猛地一惊。
那里装的人就是杜昊!
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发型,连脸上的痣都一般无二。
那家里的杜昊又是怎么回事?
大雨倾盆,心头的恐惧让我僵在原地。
小易摇晃着我:「姐,不会真的有鬼吧?」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杜昊!
看着地上杜昊满是泥泞的尸体,我头皮发麻地按下了接听健。
那头传来熟悉的咆哮声:「买个盐买到外太空去了吗?你想饿死我吗?」
小易面色惨白瘫软在地上。
他的声音里带着极度恐惧:「姐,有鬼……」
我艰难挪动步伐,双手极度用力地扶起小易。
我重新把杜昊的尸体装好埋好,然后把神志几乎不清的小易扔进汽车后座返回家中。
手放在指纹锁上时,我直起脖子咽了一大口口水。
我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回到家中,杜昊已经抱着手机在沙发上睡着了。
茶几上放着他吃完的泡面桶,电视正播放着他喜欢的拳击比赛。
一切都没变,一切又都变了。
到底怎么回事?
废弃工地到处是雨水混合着泥土的土腥味,我赶紧冲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把身上的脏衣服剪碎冲进了马桶。
这是安姐教我的。
千万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夜深人静,屋内一片死寂,杜昊的呼噜声在凝固的空气中显得愈发刺耳。
我把浸了迷药的毛巾捂上杜昊的口鼻。
然后把他拖进卫生间然后在浴缸里放满水。
……
2.
凌晨三点我拨通了报警电话。
我说我老公死了。
「这位女士,请你先报告你家的地址。」
我结结巴巴道:「我家在泰城……泰城哪里……我不知道……」
警察赶到后,看到的正是瘫软在墙角的我。
一个女警很是温柔地把颤抖不已的我扶起来。
「女士,你镇定一点。」
我的目光呆滞不已。
我不停重复着:「他死了他死了……」
警察让我去浴室协助取证。
我掩盖住恐惧,拖着步伐缓缓走进浴室。
杜昊死在浴室,泡澡起身时脚下滑倒,后脑勺磕在窗角一击致命。
血淌了一地,警察围着杜昊的尸体各种讨论拍摄取证。
杜昊的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一倍——他死不瞑目。
憋了半天的我哇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昏厥倒地。
警察以意外事件草草结案。
而我做为家属在保险公司领了一笔不菲的保险金。
我以睹物思人为由把房子挂在中介,然后去郊区租了另一套房子。
我找到小易,拿出那笔保险金的三分之一交给他。
我说:「这些足够你在国外逍遥一生,你不要再回来了。」
小易盯着我后面的桌子,哆嗦着嘴唇惊恐不已。
「姐,我看见杜昊了,就在你后面。」
3.
安姐说人在受极大的刺激时,神志是会错乱的。
所以警察问我地址时,我要装作慌乱的样子说不知道。
安姐还说雨水会冲掉一切血迹和指纹,而且监控会模糊,所以撞人一定要选择大雨天……
可是现在,在杜昊死后的第四十天,在阳光正烈的中午,小易说他看见杜昊了,而且就在我身后。
我猛地转身,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但远处有一道极快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的脑袋忽地嗡鸣不止,整个人彻底不淡定了。
那身影像极了杜昊。
或者说那背影简直跟杜昊一模一样,甚至也穿着杜昊最常穿的那套蓝西服。
我找到安姐。
我说杜昊活了,我和小易都看见他了。
安姐安抚我。
她抚摸着我的长发声音温柔。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诞的事。
「你想想,是不是杜昊跟什么亲人长得比较相似,才导致小易看错了?」
我睁大了眼睛:「不可能,杜昊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他怎么可能有亲人?」
安姐还是很温柔,眼底却尽是冷漠。
「那就是小易被吓傻了看错了。」
我说:「那又怎么解释小易撞死他我又杀死他的事?」
「难道……」安姐凑近我,她的眼神里带着莫名的恐怖,「你真的杀了一个『鬼』?」
刹那间,我愣住了。
仿佛有一道惊雷,劈落至天灵盖。
杜昊还真有一个亲人!
杜昊说过,他十八岁刚考上大学时,有人来找他认亲,自称是他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弟弟。
他说那弟弟穿得破破烂烂染着一头黄毛,一看就不是省事的搞不好会拖累他,所以他赶走了那人。
难道那天小易撞的人是弟弟?
又或者那个弟弟死里逃生后,一直跟在我和小易身边蓄意报复?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相当于我身边埋了一颗随时会炸的雷。
这个雷会把我炸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正当我头脑风暴之际,手机再次响起。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我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手机。
来电显示:杜昊!
可杜昊火化那天,我明明已经把他的手机跟通讯卡一起火化了!
4.
我的心像上了发条的时钟,快得要跳出胸膛。
我极力控制自己抖的不成样子的身体,哆哆嗦嗦按下接听健。
就在我按下的一瞬间,电话被挂断。
手机黑色的屏幕映出我苍白、惊恐的脸。
我语不成句,我说:「杜昊他缠上我了……」
安姐把手机扔到一边,把我抱进怀里轻声安慰。
「别怕,你就是太紧张出现幻觉了,明天我陪你找心理医生看看。」
安姐人虽然极瘦也没我高,但她的怀抱格外踏实温暖,她身上还有一种出奇好闻的味道。
在她怀里我终于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我梦到了初认识安姐的时候。
那是一年前,我再一次被杜昊家暴流产后,他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我认识了同病房对我照顾有加的安姐。
她说她也是被家暴导致黄体破裂。
她惊叹于我跟她极其相似的面貌,我惊叹于她跟我极其相似的命运。
两个长相相似又同病相怜的女人,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安姐娘家人给力,有好几个哥哥,出院后她顺利离了婚。而我继续在和杜昊的婚姻里挣扎……
一觉到天亮,这一觉我睡得格外踏实安稳,竟连平时起夜的习惯都没有发作。
第二天我悄悄离开了安姐的家。
为什么杜昊会死而复生?为什么他能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小易三番四次说看到杜昊了?甚至连我自己都亲眼看见了他的背影。
这一切究竟是不是他那个弟弟搞的鬼?
带着这一系列疑问,我驱车赶往城西乡下一个村庄。
那是我从孤儿院的来访记录中查到的地址。
一个半小时后我顺利抵达「状元村」。
我向村头老大爷打听,我问他知不知道一个叫刘元浩的年轻人住在哪里?
老大爷坐在石头上,满脸胡茬。
他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清,我不得不大声再问一遍。
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你找刘元浩干什么?」
我回过头却见「杜昊」正站在我身后!
他表情狰狞地望着我,手里握了一把刀。
5.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刹那间竟然乌云密布。
「啊!」
我的惊叫与雷声穿插,在空中骤然响起,穿透云霄。
杜昊咣当一声丢掉刀:「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杜昊……」我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
「杜昊」却自嘲似的一笑:「我是你要找的刘元浩。」
刘元浩确实是杜昊的双胞胎弟弟,别说身高长相,甚至他们的痣都惊人的相似。
我定下心来,牙齿碰撞,强装出冷硬气势:「你拿刀干什么?」
「杀鸡啊!」刘元浩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只鸡,「我昨天刚回来,按规矩今天得在村头杀只鸡挡煞。」
回来?我一把抓起他的领子:「你从哪儿回来?」
半个小时后,我带着从刘元浩那里得来的信息返了城。
我仔细回想着刘元浩的话。
他说他确实在十八岁那年找过杜昊一次,但被他打了就再没联系。
后来他因抢劫被判了十五年,昨天刚刚出狱。
既然他之前一直被关在监狱里,那小易和我看到的又是谁?
难道真是我们太紧张看错了?
还是杜昊真的变成了鬼跟着我们?
那通未接电话又怎么解释?
想到什么,我迅速调转方向驱车赶往小易的出租房。
小易只是个年仅十九岁的孩子,跟杜昊一样是个孤儿。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救下跳海的他。
他说我长得像孤儿院里唯一不欺负他对他好的赵妈妈。
我被杜昊家暴后,他说要替我出气,可年轻体弱的他哪里是格斗冠军杜昊的对手?
后来我决定杀了杜昊,他也坚定地选择帮助我。
谨慎起见,我们很少联系,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去找他。
我站在他家门口,里面安静的可怕,房门虚掩,里面一股恶臭随着热浪袭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一脚踢开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小易死了!
一把菜刀直插进他的腹部。
他睁大了眼睛直挺挺躺在地板上。
已经开始腐败的眼眶里不断拱出肥大的蛆虫。
……
警察说小易至少死了有一周了。
可是明明三天前我还跟他通过电话,他怎么可能死了有一周了?
这是一起明显的他杀案件,警察迅速封锁了现场。
我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死死盯着已经被白布盖住的小易。
回到家我拿出小易留给我的字条。
没错,在警察赶到之前,我从小易的手里翻到一张纸,而后用公共电话报了警。
那张纸只有三个字却写得很匆忙,因为那是用血写的三个字。
不要见……
6.
不要见什么?见谁?
既然小易能留下信息,那肯定是我和他共同认识的人。
三天前我跟小易说过要去见杜昊的弟弟,难道他说的是不要见杜昊弟弟?
可小易从未见过杜昊弟弟。
小易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不多,而跟我们有交集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安姐!
门铃声极不合时宜地响起,可视门铃看得清清楚楚。
安姐来了。
她拎着一篮水果,大大的眼睛正盯着摄像头。
那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潭波涛汹涌,里面藏着可怖的东西。
这个城市里在乎小易生死的,除了我也就只有安姐。
刹那间全身汗毛竖起,恐惧席卷了我的全身。
门铃响了两分钟,安姐明显开始不耐烦。
「青青,里面的灯开着,我知道你在家,快给我开门呀!
「青青,外面下着大雨担心你害怕,我特地来陪你,你就这样把我拒之门外吗?」
我连忙关下灯,房间变黑的瞬间,恐惧爬满全身,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逆流。
最近梅市的雨特别多。
安姐说过,要除掉一个人最好选择大雨夜。
三天前我跟小易通话时也是一个大雨夜……
门外安姐的声音不断响着,我甚至听到了她尖尖的指甲刺挠门板的声音。
「青青,你再不开门我就要找人破门了哦!」
门外果然响起阵阵撞门声,我后背渗出一层薄汗,情不自禁地往后缩,直至身体完全贴上墙壁。
我拿起手机想要报警,可门外的安姐似是长了透视眼。
「青青,报警的话警察可是会查出杜昊的死因的哦!」
黑暗中,破门声混合着惊雷一下又一下似是敲在我的头顶上。
是啊!不能报警。
不然我办了一半的出国手续就必须要延迟了。
我从厨房里摸出一把水果刀,揣在身后静静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渐渐的,外面的雨停了雷息了,就连破门声亦消失不见。
我用手机的屏幕微弱的灯光照向门口处,却发现那里赫然站了一人。
他翻着眼白全身湿透沾满泥土,他的双脚竟生生飘在空中。
是杜昊!
「啊……」
恐惧万分的我只想躲在自己的房间,可双腿却似僵住无法挪动分毫。
他越来越近越飘越快,他身后还跟着恐怖至极的安姐。
我闭着眼睛大喊。
「你不要过来!」
7.
「青青,你醒醒啊!」
一道阳光刺来,我的眼睛酸涩难当。
我看着眼前的房间蹭一下坐起来。
「安姐?」
面前的安姐一脸迷惑看向我。
「你忘了吗?昨晚下大雨你说害怕跑到我家来睡的呀!」
她递给我一杯温水,帮我把碎发挽于耳后。
她一脸关切道:「青青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看着面前对我关怀备至的安姐,我只觉得全身发凉。
我端着水杯,额前渗出涔涔的冷汗。
我告诉她小易死了,警察说他死了一周了,可我明明三天前才跟他通过话……
安姐把我拥入怀里,我再次闻到了那股好闻的味道。
安姐极力宽慰我:「你不要想太多,今天我就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我抬头,正好对上安姐冷漠的眼光。
她眼底的冷漠跟温柔的话语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冷漠让我胆寒。
或者小易是对的!
我不死心又试探道:「安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安姐愣了一下,随后极不自然地扑哧一笑。
「因为我们都是苦命的可怜人呀!」
安姐说她会帮忙处理小易的事,让我放心。
我走出房间却见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人。
那人魁梧却斯文,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安姐介绍说这是她的现任男友王伟,在海关工作。
我一方面惊愕于安姐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了,一方面惊愕这个王伟也太熟悉了。
这身形、这样貌,我肯定在哪里见过。
但是在哪里呢?
我想不起来。
安姐解释说,前段时间我一直沉浸在悲伤里就没敢告诉我。
「对了,」她递给我一个削好的苹果,「你的护照办的怎么样了?」
「护照没问题了,就是签证还需要点时间。」
安姐很自然地搭上我的肩:「签证还是要快办。」
「不过……」我沉思半天,还是开了口,「在走之前我还是要弄清杜昊和小易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最终还是被安姐带到心理诊所。
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布置得很是温馨,整个房间满是淡淡的清香。
医生说之前也有过我这样的例子,在丧偶后精神压力太大,以至于经常出现配偶还在的幻觉。
我完全无心听医生的劝慰,满脑子都是这个办公室的香味。
这种温馨又独特的味道好熟悉,可我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医生你房间是用了香水吗?」
医生淡然一笑。
「不是香水,为了让病人有更好的就医体验,我就在房间里点了些安息香,这香可以让患者放松精神调节情绪。」
我也跟着淡然一笑,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次日我驱车找到刘元浩。
几日不见,刘元浩明显精神了很多。
他一身潮流服饰头发也剪成了利落的板寸。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打着电话。
用的是最新款的苹果。
「嗯,伟哥那就后天见,我大嫂来了我先挂了啊!」
见到我来他迅速挂断了电话。
「伟哥?」我有些疑惑,「谁会让别人这样叫自己。」
刘元浩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解释。
「一个多年的老朋友,知道我出来了特地约我见面,有事吗大嫂?」
他喊我大嫂。
我一愣,没答应也没否认。
刚出狱就能用上苹果机,还能跟人称兄道弟,看来这个刘元浩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问他,除了杜昊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亲人。
刘元浩依旧挠头。
「我从小就一个人过,流落到村里吃百家饭长大。
「十八岁那年偶然见到杜昊,发现他跟我一模一样,才知道自己有个双胞胎哥哥,后来去认亲,结果被他直接赶出了门。」
接着刘元浩笑了笑:「大嫂,几日不见你瘦多了。」
说着他就要扶上我的肩。
我心下一惊,迅速打掉他的手站起来。
我说:「你哥留了一幢房子,等房子卖出去后我会分一半的钱给你,拿着它好好过日子吧!」
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我烦躁地按下接听下。
那边的声音让我瞬间惊悚起来。
是小易的声音,他说:「姐,救我……」
8.
「通话中」几个字直直映进眼睛里。
脑子里「嗡」的一声,我不敢相信地盯着手机屏幕,吓得说不出话。
那边小易还在不停呼唤。
姐,救我……
姐,有鬼……
姐,我看到杜昊了……
当着刘元浩的面,残存的一丝理智让我果断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小易还能像杜昊一样给我打电话?
我看向对面的刘元浩,我问他:「你相不相信世上有鬼?」
他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大嫂你开什么玩笑,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
我看向外面,灼热的阳光洒下来,远处的柏油路闪着湿漉漉的光。
我咽下口水,拧开面前的可乐一饮而尽,而后打开手机回拨了过去。
没有我预想到的声音,只有阵阵忙音提示我拨打的是空号。
我不死心再次回拨,却被提示不在服务区。
前后两次拨打的提示音不一致是什么意思?
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如一道闪电一闪而过,照亮我整个思绪。
或许所有的事情还有另一种解释……
情绪激动之下,我一掌拍在桌子上。
我问刘元浩,想不想得到杜昊的全部家产?
刘元浩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点头如捣蒜。
「大嫂,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我把刘元浩带回家,给他穿上原来杜昊的衣服,给他剪杜昊的发型,甚至连洗漱用品都用原来杜昊的。
现在的刘元浩,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杜昊。
我找到安姐,然后一把抱住她大哭。
「安姐,我又一次见到杜昊了。」
我给她看我拍下的「杜昊」的照片。
安姐一脸惊恐地看着照片,又看向我。
虽然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磕巴的话语还是出卖了她。
「你……你拍错了,这……怎么是杜昊呢!」
我抓住她的胳膊,一脸恐惧至极的表情。
「安姐,世上真的有鬼,我好害怕。」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王伟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副斯文打扮,放下拎着的公文包,动作和杜昊是那么的相似。
我哇的一声叫出来躲在安姐后面。
「安姐,你看!他回来了!」
安姐长出一口气,道:「青青你看错了,那是王伟。」
我在她耳边低语:「不,安姐你看,王伟后面还有一个人,他是谁?」
这下安姐不淡定了,因为她也看到王伟后面一道人影极速而过,那打扮分明就是杜昊!
王伟不明所以,关上门走过来。
「你们怎么了?」
「我们……我们……」安姐结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带你们去旅行吧!看你们姐妹俩最近都紧张兮兮的。」
这是王伟的提议。
9.
「杜昊」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我和安姐为了躲他跟王伟去旅行,
可安姐抬头就在酒店窗户外看见了「杜昊」,吓得她躲在王伟身后不停尖叫。
安姐比我先崩溃了,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
她在深夜里抱着我痛哭,说杜昊缠上她了。
这种闹剧一直到我们旅行时在庙里做了法事才渐渐平息。
安姐慢慢恢复过来。
我们在海边度假村里长住下来。
她带我去拜佛、带我去看风景、带我去体验民俗风情。
……
我们亲密得宛如一对真正的亲姐妹。
我们在山寨里穿少数民族服饰那天,旁边的小贩看着我们感叹。
这姐妹俩长得真像!
是啊!我看着自己和安姐的合影也感叹。
我和安姐长得可真像呢!
这天我接到大使馆的电话,签证下来了。
我告诉安姐签证下来了,我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真好!」安姐看着我,意味深长道,「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她开了瓶香槟说给我庆祝。
我一口干下了安姐递来的香槟。
……
我看见有人在我眼前迅速移动着,似是在收拾东西。
我的手脚被束缚起来。
我想摆脱束缚却又想到什么,瞬间放弃了挣扎。
早已「昏迷」的我被绑在了一张手术台上。
10.
房间里只有被绑住的我与安姐。
安姐深吸一口烟,肆意地吐着烟圈。
她拿起我的手指沾上软乎乎的印泥,盖在了一张纸上。
我愤怒地扭动着身体。
「安姐你绑我干什么?你让我印了什么?」
安姐不屑地一口吐掉香烟,她捏着我的下巴,眼神里满是鄙夷。
「因为你蠢啊!
「蠢到我无论怎样露出马脚你都不会怀疑我。
「对了,刚才让你签的是财产转让书。」
我一时间悲喜交加。
喜的是一切果然如我所料,她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悲的是我身边最后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偏偏是那个算计我最深的人。
想起近日卷入的离奇事件,我不免凄楚地笑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还没有蠢到连你谋财害命也发现不了的地步。
「我只是奇怪你拿了我的签证又如何?以现在的侦查手段你根本用不了!」
「所以呀!」安姐得意地笑了,「我交了个在海关工作的男朋友!」
她抚摸着我的脸继续说道:「等会儿只需要把你往大海里一扔,我就可以变成你出国啦!
「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遗书,警察只会认为死的是我。
「等我到了国外,就可以顶着你的身份逍遥快活!」
安姐抚摸着我的脸一副甚是惋惜又得意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为了接近你,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整整一年啊!」
我别过脸躲开她的抚摸,冷哼一句。
「你根本不是被家暴的妇女,你就是为了接近我编的假背景。」
「是啊!」安姐又点上一支烟,烟雾缭绕里的她格外魅惑。
「那时我就确定了跟我有七分相像的你就是我要找的干净身份。
「我教你除掉你老公,你把你的身份送给我,这很合理。
「不过惊喜的是杜昊的保险金那么高,哈哈……
「现在好了!你的钱、你的身份都是我的了。」
我冷哼一声:「你没听过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吗?
「你找王伟假扮杜昊吓不到我,反而自己又真的见到了杜昊,你不奇怪吗?
「因为我找的是真『杜昊』呀!」
安姐不屑地把烟头扔在地上:「那又如何?反正我马上就可以离开了,而你——就要死了。」
「是吗?」
此时绑着我双手的绳索已被我藏在手心的小刀片划断。
随着我一声令下,刘元浩冲进来,迅速制服了安姐,然后把她绑在了手术台上。
安敏嘶吼着让王伟救她。
而这时王伟才慢悠悠出现在门口,不为所动。
我拍拍安敏的手脸示意她闭嘴。
「你的男朋友当然不会救你呀!他早就被我收买了。」
从旅游开始,我就让刘元浩一直偷偷跟着我们。
一方面恐吓安敏,一方面及时保护我。
当然,代价就是杜昊全部的遗产和保险金。
安姐在手术台上嘶吼着、咆哮着。
我在旁边冷眼相看,捏着她的下巴质问。
「为什么要杀小易?」
「因为他发现了我找人假扮杜昊的事,所以他得死!」
「所以你为了再一次迷惑我,就开空调升高室内温度,用加快尸体腐烂的速度来误导我小易的死亡时间?」
「没错!」
我看着旁边早已被我重金收买的王伟不禁失笑。
「你确定那个斯文败类真的在海关工作?」
安姐的瞳孔慢慢收缩,整个人怔住了。
从她震惊的表情中我明白她确认了某些事实。
她崩溃了,她大吼着要弄死王伟,奈何手脚均被束缚住。
她说自己骗了一辈子人,没想到最后竟然被人骗……
我看着手术台上被死死绑住的安姐,冷笑一声。
安敏,你也有今天!
安姐全名叫安敏。
是几年前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大姐大。
她的破绽太多了。
自从认识安姐,她就一步步引诱我给杜昊买保险、杀死杜昊。
她对犯罪手法和反侦查手法不是一般的熟悉,连侦查几十年的老警官都骗了过去。
包括我。
如果没有小易的那句话不要见……
我绝对不会想到,一个处心积虑接近我的女人是为了图我的钱财,顶替我的身份。
我约见刘元浩的那天,就是她利用小易给我打恐吓电话。
那时我突然想到这个城市里知道小易电话的也只有她……
每次小易或者我看见的杜昊,都是王伟假扮的。
她怕露出破绽,所以经常让小易看见「杜昊」的鬼魂,而不敢多让我见。
至于电话更简单了,网上多的是可以更改号码和变音的软件。
小易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撞人,都是我编的,就是为了迷惑她。
这样她才能带我去心理诊所、去旅行,暴露她的真面目。
她需要一个干净的新身份出国。
而与她长相有七分相似的我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所托非人。
11.
刘元浩再次确认了一遍安敏被绑的牢固程度。
然后问我:「大嫂,现在我救了你。我大哥除了保险金和房子,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留下呢?」
我摇头:「没有。」
刘元浩的脸色越来越不善,我警惕起来。
就在我觉察到事情不对劲,转身要逃时。
刘元浩突然扬起了手中的电棍,我竟生生被电晕过去。
「她只要在这份财产转让书上盖好手印,保险金和房子就全是咱们的啦!」
「其他的她不说也没事,那都是毛毛雨。」
昏迷前我听见了刘元浩狰狞的声音。
我还听见了王伟的声音:「臭小子,干得不错。」
「就是可惜没套出其他的东西来。」
……
我再次被绑了起来。
这次是被刘元浩和王伟。
我被刘元浩绑在另一个手术台上。
他是跟杜昊一样的恶魔!
「大嫂你没想到吧!我跟伟哥是一伙的呢!
「刚才你在安敏那里签了财产转让书,现在当然也得在我这里签了。」
此刻的我手脚均被绑住,恨不得用目光剐了他!
王伟双目猩红,极度兴奋盯着我的身体。
我终于想起来了。
为何我第一次见王伟的时候觉得他熟悉。
除去他假扮杜昊的原因,我那天在乡下村庄见的老大爷也是他!
包括后来我见刘元浩时,跟他通电话的也是王伟。
我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才是一伙的!
王伟终于露出了原形。
他抖动着脸上油腻的肥肉笑起来:「老子终于把你们都骗过来了。」
我不知道安敏把我绑到了哪里。
这里绝不是之前入住的民宿。
这里的布置更像一个手术室。
手术台旁边一个暗门打开。
几个医生模样打扮的人鱼贯而入。
「现在开始吧!」
12.
安敏躺在手术台上,嘴上被贴了胶布。
她大大的眼睛流出惊恐的泪水。
她拼命地摇晃身体想要摆脱束缚,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巴掌。
那几个人围上了安敏,他们给躁动不安的安敏打了一针。
安敏很快就停止了挣扎,直直躺在手术台上。
隔着重重人影我看不清她的样子。
只听见冰冷的器械碰撞的声音。
旁边的王伟看着我的身体发出饿狼般的笑声。
他说:「小宝贝你放心,一会儿我给你打一针,会很快过去的。」
他在我的胸口画着圈圈:「你的心脏会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重生,你的肾也会在别人的身体里继续运转,包括你的肝,你的眼角膜……」
「你所有的器官都会得到重生……」他一脸惋惜地摸上我的头发,「除了你。」
我睁大了眼睛,惊恐不已地摇头,额前冷汗涔涔而下。
之前我让私家侦探去调查王伟,侦探只查到王伟并不在海关工作。
却没想到他干的竟是这种勾当!
安姐已经被他们处理的差不多了。
下一个就是我?
不!
我才不要在这里为人鱼肉。
为了保存体力,我不再挣扎任。
现在我在赌,赌一个机会!
赌我预先留下的后手会及时找到我的机会!
旁边的医生慢慢围到了我身边。
「现在开始吗?」
刘元浩问王伟。
他脱下沾满安敏鲜血的手套,对我嘿嘿一笑,笑得邪恶又恶心。
「你杀死我哥,我现在杀了你为我哥报仇没问题吧?」
他越说越兴奋,额头上青筋暴起,拿着手术刀在我的脸上不停地比比划划。
所有的往事再一次袭向脑海。
我被安敏引诱杀夫、我领到保险金、安敏派王伟假扮杜昊吓我和小易、我在安敏的提示下找到刘元浩、我联合刘元浩反击安敏……
桩桩件件,看似没有王伟的存在,却处处都有王伟的身影。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始至终我和安敏都活在王伟的圈套里。
先骗到我的大笔保险金和房子,然后再卖掉我和安敏的器官。
最后拿着钱出国。
……
冰冷的针尖已经穿越我的脊骨。
渐渐的我全身麻木起来。
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手术器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听见刘元浩的声音。
他说:「大嫂,现在我们要取你的肾了哦!」
13.
我被他们侧翻在手术台上。
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手术刀划破我的皮肤却没有任何疼痛。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越来越绝望。
我不怕死,但我怕这样窝囊的死法!
我刚刚摆脱了家暴的老公和算计我的安敏,还没有来得及到父母坟前上一柱香。
我还没有过一天平静的生活。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肾被他们取出来。
王伟托着我的肾放到我面前。
「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肾呢。」
鲜红的血液染在肾脏上宛如一朵邪恶之花。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潸潸而下。
往事浮现在眼前。
我妈哭着求我不要嫁给杜昊时,我对她说就是死了也不要你管!
可我怎么也未想到自己竟是这样的死法!
「嘭——」
一道巨大的声响传来!
原本围着我的人顿时仓皇逃窜。
眼泪挡住了我的视线。
迷蒙中我看见一群穿着武警制服的人冲了进来。
我嘴唇翕动,几近无声地呻吟。
然后一阵剧痛袭来,世界一片混沌。
我吃力地抬起脸,所见皆是一片白光,渐渐的,光芒隐退,视觉中心出现一道人影,轮廓逐渐清晰。
是那天扶我的女警。
她在我面前晃了晃手指。
「你能听见吗?如果可以就动一下左手。」
我用尽全身力气动了下左手。
「谭青青女士,你之前举报的嫌疑人安敏我们在赶到时就已经身亡了。
「不过我们抓住了另一个以跨国倒卖人体器官的犯罪团伙。
「你坚持住,我们马上送你到医院!关于你涉嫌谋杀杜昊,等你康复后再配合我们调查。」
眼泪从眼角滑落,我却再也没力气擦试。
提前报的警发挥了作用。
警察来了。
而我也要死了吧!
但我终于听到了我想听的。
杜昊、王伟、刘元浩、安敏包括我。
坏人终会有报应。
「嘀……」
我听见了旁边机器报警的声音、我听见了医生护士手忙脚乱的声音。
但我再也没力气睁开眼睛了。
一切重归平静。
大地寂静无声。
再见了,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