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惹了满京城最不该惹的人。
春桃和我说的时候,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京城最不该惹的人……不是我吗?
1
我就纳了闷了!
我在京城为非作歹十多年,是谁替代了我的位置!
现在让我们回顾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本朝唯一的公主,当朝皇帝的亲妹妹,今天决定去挑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
本来我是不用亲自出手的。
堂堂一个公主,这点小事还用我自己来?
我直接冲进御书房找我哥要了一匹。
事实上我第二天就拥有了一只这样的四脚动物。
我在御花园里耀武扬威了三天,昭平郡主说我这是头驴。
怎么说呢。
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我在今天上午出现在了本朝的军营。
战马才配得上本公主。
红的太红,黑的太黑,白的太白。
我领着春桃逛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马。
营门口一阵喧嚣声,马蹄声由远渐近。
完了,我对这匹马一见钟情了。
腿是腿,眼睛是眼睛的,真酷!
马上的男人扫了我一眼,驾马转弯,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下,转身进入营帐。
我扯着春桃的手:「我就要这个!」
「公主,不太好,这是……」
我打断她:「没有可是,这就是我的命中天马!」
我拉着春桃来到马厩仔细地观赏着这匹马,出乎我意料的是它竟然主动凑上来蹭我的脸。
这就是双向的奔赴吗?
正当我仔细观察时,背后传来一道男声:「你盯着我的追风干吗?」
我被吓得一激灵,转头一看,是之前骑在马上的男人。
「你的追风?现在他改名了,叫小彩虹!」我掐着腰,理直气壮。
春桃在后面一直扯我的衣服。
「你扒拉我干吗!」
当然,我没抢过,他一个口哨把马叫走了。
我被春桃强硬地拽走:「公主!这是摄政王!」
摄政王怎么了!摄政王……我让让他不就好了嘛!
不是我怂了,摄政王掌握着朝廷一半的军权,我这是为了大义。
毕竟我的新年愿望都是世界和平,国泰民安。
就是这么有政治觉悟。
我在宫殿里躺了半个月,一起床就看到驴。
一看到驴就生气。
一生气就不想起床。
烦。
世界毁灭吧。
2
但由于某些原因我不得不起来。
比如皇帝为迎接摄政王回朝。
晚宴上我的座位在摄政王座位的左手边。
我知道我天生丽质,但是你也没有必要直勾勾地盯着我吧。
皇帝坐在高位问道:「陆爱卿,你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晚宴上一片哗然。
春桃在私下里给我补过课,陆谨此番是因为大败敌国回来领赏的。
我又塞了口烤鹿筋。
关我屁事。
旁边人站起身抬手向皇帝敬了杯酒。
「谢陛下,陛下的奖赏可否由臣自由选择?」
「爱卿不妨说来听听。」
我感觉到男人的视线短暂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拜托千万别和我有关系,我在心里默默祈祷。
「听闻公主聪慧非凡,可否有幸看公主一舞。」
我:???
皇家的晚宴,我身为本朝公主自然不可能拂了皇帝的面子。
只好硬着头皮上。
走出座位前,我精准地踩住陆谨的脚背狠狠扭动脚尖。
然后上去给大家打了一套军体拳。
好不容易跳完最后一节回到座位,转头就是陆谨带着笑意的脸。
真奇了怪了,他天蓬元帅什么样的仙女没见过,非得来看我。
就好像有那个大病。
我偏过身子不想再看他,他却总来招惹我。
一会儿往我这扔一颗花生米。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喊来春桃给我拿纸笔向皇帝告小状:皇兄,陆谨浪费粮食!
晚宴散去,我溜达溜达回了宫殿,今天的驴还没遛呢。
丝毫没注意到陆谨跟着皇帝回了御书房。
「陆谨,你和思思又是怎么回事?听说你一回来就和她起了争执?」皇帝拾起茶杯抿了口茶。
「陛下请放心,就是觉得公主可爱得紧。」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你什么时候对哪个女孩这么上心过?」皇帝说着,将纸条递给陆谨,「你看看你把她气成什么样了。」
若是我在场,定能认出那是我晚宴时传给皇帝的纸条。
男人低头笑了笑。
月亮高悬天空,而那时的我早闻着驴味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消息,说是陆谨晚宴上对我一见钟情了。
这年头真是说什么瞎话都有人信。
甚至我的好姐妹昭平郡主还专程把我约出去询问这个事。
「别人说也就算了,你还信?」我把碟子里的糕点按了个粉碎。
昭平打趣道:「怎么,嫌摄政王长得不好看?」
我没说话,要说陆谨的长相还真是不遑多让,哪怕是和我皇兄做比较。
「他和我的阿驴八字不合,我们没可能的。」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样哦……可是摄政王对你可是念念不忘,赵相前两天试探了一下他,想把他家的大女儿嫁进王府,陆小王可是拿你做的借口,说心悦你,给赵玉儿气得好几天没吃晚饭。」
我和昭平聊到这时,双方都笑得直不起腰。
我捂着肚子吐槽道:「这回可算是有人杀一杀赵玉儿的威风了。」
3
借着陆谨的光我在贵女圈子里狠狠地火了一把,这帮平时眼睛长在天上的女人们开始转圈夸我的驴好看。
宝贝们你们这就属于马屁拍马腿上了。
我过了几天称霸京城的舒坦日子,每天骑在驴上在皇宫里面溜达。
每天下午雷打不动地和昭平一起去赵府欣赏赵玉儿的疲态。
怎一个爽字了得。
虽然总是在皇兄的御书房看到陆谨,但好在他不来和我说话。
陆谨不说话时和帅哥有什么两样呢。
俗话说祸福相依,诚不欺我。
敌国上次惨败而归后,居然还有兵马重整旗鼓对边境大举进攻。
陆谨被紧急调往边境。
临走前他把我约出来。
我接到消息时也犹豫了一阵,这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吧。
转过来一想,这要发生了什么,也是我占他的便宜。
踏实了。
那晚,他一袭青衣站在红墙下,专注地盯着我,我害羞得低下头不知所措,驴在旁边嗯啊嗯啊。
「公主可真是喜欢这头驴啊,走到哪带到哪。」好好的一句话被陆谨说得阴沉沉的。
我抬头仔细纠正他:「用匹,对我的小彩虹尊重一点。」
他笑了笑:「我要走了,估计要很久才能回来。」
我:?
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大哥?
嗷!我懂了,毕竟他是为我们许家保家卫国。
我伸手从小彩虹身上薅了两根毛:「这个给你,祝你凯旋。」
他低头看着我放进他手心里的一撮毛,仔细地把它们放进荷包里,「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给你。」陆谨从腰间拆下一块玉佩递给我。
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他送我一块玉佩,我送他一撮驴毛,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陆谨走的那天是一个好像要下雨但是又没有下雨的天气,灰蒙蒙的天,乌突突的地,只有陆谨身上的盔甲闪着银光,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严肃的他。
不得不说陆谨长得确实标致,剑眉星目,高鼻薄唇,和皇兄这种温润美男相比,多了几分凌厉和肃杀,在此刻尤甚。
他领着两千精兵站在城楼下,城墙上的人和城下的人一同喝了杯壮行酒,陆谨带头摔碎了杯,高声道:「不破敌国终不还!」其他的士兵跟着附和,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响。
借着陆谨转身登上城楼向皇兄汇报,我站在他身边隐隐有种想哭的冲动,他转身时我没忍住,拉住了他,皇兄轻咳两声就转过身去。
「这个是护心镜,我在父皇的库房里挑了好久,说是开过光的,能带来好运,你……你拿着。」我将护心镜塞到他手里,抬头看他,昭平之前和我描述男子常用眼睛里盛满了温柔来形容,我总是想不到,如今看到陆谨,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接过护心镜时顺势抓住我的手:「公主放心。」
「好了,到这就可以了。」皇兄把我们分开,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陆谨坐在追风的背上,出城门时又回头遥望了一眼。
我刚要招手回应,就看见不远处的赵玉儿一个抽泣仰了过去。
赵玉儿改名吧!叫赵烦烦!
4
边境遭到进攻时,皇城脚下的每个人都人心惶惶。
但陆谨出征之后这一切都平和了下来。
战神名不虚传,但我偏偏就是担心。
连昭平找我出去吃茶看曲我都没了兴致,甚至连续一个星期没有炫耀小彩虹。
「诶可以了,看一出折子戏你叹八百回气,早知道不叫你来了。」
面对昭平的吐槽我也只能无奈笑笑:「这不是为了我朝百姓担心嘛!」
她嗤笑一声:「你是担心百姓还是担心陆谨啊?」
我被戳中心事,一时间又气又羞,随便拉了个借口就要回宫。
她追上来好姐姐好妹妹地叫,我方撤了脾气,继续坐在茶馆。
不是冤家不聚头,昭平随便向窗外一探,就看见摇着小扇走进对面买首饰的赵玉儿。
她一个主意涌上心头,拉着我的手就往外冲,随手撒了把银瓜子,付茶钱是只多不少。
「走,带你找乐子去。」
那边赵玉儿挑了几只翡翠的镯子,水色极好。
落在美人腕上时发出的叮当脆响更是叫人心旷神怡。
昭平是存心要去找茬的,冲着老板开口道:「赵小姐的镯子也拿一对一样的给我。」
一般来这里的不是官家小姐就是和皇室挂钩,那店主还是个认识昭平的,更是不敢拂了她的心意。
「昭平郡主,这镯子……这回只来了一对,您若是想要,小人这边从云南再调一批货过来,保证水头只好不差……」
这样一说,赵玉儿那边心里又不如意了,抬手褪下镯子,「既然郡主喜欢,玉儿也就不夺人所好了。」
昭平冷哼:「我突然也不想要了。」她转过身来拉过我的手,「嘴上说着不夺人所好,谁知道背后有没有觊觎过别人的东西……」
我没忍住皱了皱眉头,她这话委实说得过分,别说赵玉儿,换个脾气好千百倍的都听不了。
赵玉儿被说得眼角泛红:「昭平你欺人太甚!」
两人从这句话开始拉扯了起来,我上前去拦,一面担心事情闹大了收不了场,一面担心昭平把赵玉儿薅成秃子。
不知道哪一步没站稳,我整个人跌了出去,额头磕在桌角,再然后就没了印象。
再次睁眼,看见的是皇兄焦急的面容和被姑母压在地上骂的昭平。
我动了动嘴唇,皇兄上前问我渴不渴,大概是渴了太久,嗓子沙沙地疼,「皇兄……我想去边关……」
他嫌弃地呸了我一句,一点点地给我喂水喝。
蹲在一旁的昭平不老实,背着众人给我做口型:「见色忘友。」
刚醒来时头是晕的,尽管如此,我还是用我全身的力气冲她翻了个白眼,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
头好了大半,但皇兄始终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我也不好意思主动再提。
只好在小彩虹尾巴后面系了一条布带,上面写着「边关」二字,然后每天早中晚都骑着去他面前溜达一圈。
昭平嗤之以鼻,并且说这么做不如直接给他托梦来得快。
我:……
不太好吧。
要崇尚科学,不支持封建迷信。
5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半左右的时间,边关的消息陆陆续续地传来,虽然没输,但是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我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昭平躺在小榻上吃着水果,笑话我咸吃萝卜淡操心,有空不如给小彩虹把毛染成绿的。
说到昭平,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我寝殿住着,那天我晕过去了,没人拦着她,她果然薅掉了对方两缕头发。
赵玉儿这几天正等着找她算账呢,她也只好躲在我这里。
说来也奇怪,陆谨在的时候我觉得他挺烦的,走的时候也只是因为场合掉了几滴眼泪,偏偏他离开之后我开始没由来地心慌。
可能是上了年纪了吧。
晚上我和昭平躺在一张床上,正听她吹嘘着呢,东边传来了些许的声响。
这是边关加急的信件。
御书房一夜灯火通明,这样看来更加不是好事。
起床时天还没亮,外面的天空竟和我送走陆谨那天分外地相像。
我穿上了最隆重的公主的衣服,端坐在座位上等着早朝结束。
临走前昭平还没醒,高高的冠压得我不好弯腰,只好曲着腿保持着上半身不动的姿势,替她掖了掖被角。
春桃进门附在我耳边小声地说话:「陆小王爷受了伤,杨将军叛变,在后面捅了一刀,军队里乱成一团,但朝中已没有能上阵的将军了,现在杨将军的小儿子已经被扣在天牢了。」
我点了点头:「走,去御书房。」
春桃站在门口愣了一下,我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快点跟上。
因为着急赶往御书房而忽视了她脸上的表情。
那是夹杂着惊喜、憧憬和悲戚的表情。
她从没想过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本朝唯一的公主身着华服、戴着高冠,一步一步走向日出之地,她的前方空无一人,身后的人也只能匍匐,天地之间只有她身上带着光,破开的是虚无,前往的是黑暗,且不惧。
甚至有隐约想要流泪的冲动,那个为了多要一颗糖装哭一个时辰的,骑着驴到处炫耀的,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正在如期地长成她应该的模样。
她从前总希望自己的主子应该再端庄些,再懂事些,但如今她只希望回到过去。
而我根本不知道春桃这么有文化,有这么多的内心 os,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这个东西怎么这么沉,救命,脖子好酸……噢不好,缠着头发了!
书房里,皇兄正一脸愁容地抚着额头。
杨信叛变,他身后一定还有别人。
陆谨又受了伤,边关的情况不尽知晓,内外勾结更是要大防。
我敲门,听见皇兄略带沙哑的声音:「进。」
房间里只有桌前有光,其他地方暗得叫人发慌。
「思思,什么事?」他紧闭着眼,手不住地揉太阳穴,根本没正眼看我。
更别说我穿的什么衣服了。
我行了个标准的跪叩礼:「请皇上允许臣奔赴边关。」
他这才把目光落到我身上:「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就要上前扶我。
我没起,也没躲闪,「请皇上允许臣奔赴边关,为帝解忧。」
「朕不允许。」这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依旧跪着,他也不理我,拿了书信来看。
想必是今天凌晨拿来的急件,边角满是折痕,还有血污。
就这样跪了一天,烛火明灭,皇兄的脸却始终不见好脸色。
高冠压得我脖子疼,但我仍旧死守着那里。
我们是兄妹,但我们也是君臣,臣子为君王做事,有什么不对?
天色晚了下去,他也不叫人来掌灯,似乎是要和我死耗的意思。
小德子过来敲门吩咐晚膳时,被地上的我吓了一跳。
我也无心去看他,怕移了视线就倒下去。
皇兄摆摆手示意不吃,小德子追上来劝了两句:「皇上,吃点吧,您都一天没吃饭了。」
他捏着眉间,沉声道:「出去吧,朕没胃口。」
小德子刚走没多久,皇兄猛地起身,我的视线跟着他走,也猛地向上抬,霎那间的头晕让我忍不住往后跌倒。
他在我旁边顿了脚步,又极快地收回手往门口走。
「小德子,把公主抬回去。」
6
我就这样被架回了寝殿。
跪了一天,膝盖仿佛脱落了一般疼痛,叫我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春桃蹲在床边替我上着药,眼泪汪汪的:「公主,别去了。」
我连手指都抬不动了,只好哼哼两声表示我坚持到底。
歇了一晚,第二天腿还是生疼。
春桃给我缠了四圈的纱布,连腿都曲不了。
昭平早被扭送回府,说是怕她带着我跑了。
搞笑,没有昭平,我照样能跑!
我叫春桃把驴备上,准备准备去天牢。
说是天牢,但关押犯人的小房间都在地下。
我走过深深的长廊,来到了杨将军小儿子的牢房。
最后一间关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他还不太配。
陆谨要是犯事了,大概会被关进那间房吧。
想到陆谨我心中一愣,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
旁边的狱卒提醒道:「公主,就是这里了。」
我稳了稳心神,向房间望去。
漆黑一片,只有高高的窗子能透进来点月光。
摆放也简单极了,只有一张床,上面铺着点稻草,再然后就是个少年,一身囚衣蜷缩在一起。
露出来的脚腕上还有蜿蜒血迹。
「对他用刑了?」
狱卒低着头回答说:「是,陛下让他交待其他同伙的名单。」
「说出来什么了?」我有点好奇。
他面上有些为难:「他……什么也没说,坚持说杨家和他父亲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我思考了一阵,「把他放出来吧,戴上手铐和脚铐。」
「这……怕是不合规矩,不知公主可有圣旨?」
「皇上口谕!本公主还能撒谎不成!」这话有气势,但实际上我腿在衣服里抖得厉害,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小人这就拿钥匙。」
杨弥生跟着我回了宫殿,前脚我还是高傲的小公主,后脚我就跌进春桃的怀里。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呜呜。」旁边的杨弥生脚铐链子被我勾到,踉跄一下。
我撒了会儿娇,转身开始办正事。
「坐。」
他听到一愣,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公主是叫臣坐吗?」
「不叫你叫谁,难道叫我的驴坐下吗?」
怎么回事!监狱还把他关傻了?
他坐下,背却挺着笔直,不像我歪歪扭扭没个坐相。
「怎么回事,说说吧,杨将军到底怎么回事?」
「请公主明鉴!」杨弥生突然跪下,吓得我一个激灵,「诶,你有话好好说,别老冒出来吓人。」
「家父从小教育我要精忠报国,忠心君主,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好家伙,短短一句话的时间,这个八尺男儿哽咽了好几次,直到眼圈泛红才算完。
我挺着僵硬的膝盖探身上前把他扶起来:「我相信你和杨将军,但从前线传来的消息就是这样,我也无能为力。」
他把头垂得更深,朝我重重地磕了个头:「求公主明鉴!」
说实话,我真的相信杨将军没有叛变。
他是为数不多的跟随父皇南征北战过的将领,况且他的所有妻儿家室都在京城,更加没有叛变的必要。
「你先起来,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我让春桃去给我拿盘松子糕,趁着她离开,我附在杨弥生耳边悄声说话。
「这万万不可,太危险了公主!」
「这是命令!你不和我去,我就把你杀了然后自己去!」我气急。
又觉得不过瘾,「我是公主你是公主!我都敢你怎么不敢!还想不想为你父亲伸冤了!」
他被我这一连串的质问逼得直往后退。
从窗户能看见从远处走来的春桃,「这是秘密,回头再议。」
一转身我又是趴在春桃怀里嘤嘤嘤的许思思了。
7
整整三天我没再去烦过皇兄,而是窝在寝殿里研究出行路线。
和我的同伙杨弥生。
拜托,要是不带着他,就凭我这个小胳膊小腿还没等出宫就被抓了。
杨弥生嘴上说着不愿意不愿意,可行动迅速。
甚至加班加点地策划出行路线。
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本月的初七,我借着出去找昭平的由头出了宫门,车夫是杨弥生。
皇兄整日里忙着调拨粮草和军队,自然是没工夫管我。
半路上我叫春桃下车买了点糯米糕。
看着她颠颠的身影我还有点舍不得,前边人在催促,我心一狠,把提前写好的书信放在马车里就跟着杨弥生溜了。
我逃走之后皇兄定会封城,所以我们走水路。
联系好的船家早就在河边等着了,上船前杨弥生说了声「得罪」,然后开始往我脸上抹土。
就这样我们扮成了一对外出务工兄妹离开了皇城。
船行得远了才能看见皇宫的全貌,炊烟袅袅升起,傍晚的夕阳照在琉璃瓦上分外耀眼。
杨弥生从客舱里走出来替我披上了斗篷:「公……思思,夜里凉,回客舱吧。」
京城想必此时已经乱作一团,也不知道春桃会哭成什么样子,皇兄的头痛又要加重了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对面的男人正埋头于地图中,见到此状有些不知所措,我冲他摆摆手。
「你看好了没有,接下来应该怎么走?」在这里我人生地不熟,况且这也是我第一次出京,难免有些慌乱。
他把地图往我这边移了移:「公主您看,现在我们已经出了城,顺着这条河向东走,再过两个州就能抵达战场了。」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就按你说的走,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叫我公主,免得暴露身份。」
「好,天色不早了,公……思思早点休息吧。」
说着杨弥生开始从床上拿了一床被子和铺盖放到地上:「夏夜露重,小心着凉。」话音刚落就开始为我铺床。
我有点震惊,杨弥生再怎么说之前也是官宦子弟,身边不会缺服侍的人,可他这套铺床手法也确实是得心应手。
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他将枕头摆好位置,然后低头一捞刚刚随手放在地上的外衣,伸手卷成了个圆柱形,放在地上的那套床铺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早点休息。」
这一夜我们两人都是和衣而睡,他背对着我躺,月光照在他身上时能看见他眼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扇动。
我强迫着自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一觉到天亮。
船上的早餐是鱼片粥,鱼肉没几片,米粒也没几粒。
杨弥生出去拿了两碗进了客舱。
天亮时我才刚睡下,此刻还迷迷糊糊的,粥有点淡也有点腥,但聊胜于无。
「要是困就再睡会儿吧,我守着门呢。」他捡了餐具说道。
我实在困得不行,说了声「好」就又倒了下去。
再醒来已是中午,看见杨弥生盘腿坐在地上琢磨着地图。
或许是我起床声音太大,刚坐起就被发现。
桌上有放温的热水,我小口啜饮着盯着他瞧,直到他耳朵尖变成红色。
又过了一会儿,船家在外面吆喝,我把脸一遮跟着去了甲板。
该下船了。
船主站在岸边对每个走过的人说出入安全,听得我心里一暖,随手又加了两个铜板做赏钱。
若是昭平在这里定会说我小气,然后给上一把银瓜子听他说一下午的好听话。
下船后我们不敢久留,时间也经不起我们耽误。
杨弥生租了驾马车,又买了一堆干粮,我们这就又开始赶路了。
他负责驭马,我在车厢里坐着,顺便整理一下买回来的粮食。
干粮占大多数,两瓶子酒,几大块肉干,还有一兜山楂果子。
开始走的路还算不错,马车又快又稳,后面就颠簸起来。
我坐在里面忍不住干呕,他听见动静停下马车,掀开帘子说道:「前面的路不好走,但若是今晚不到目的地怕是无法过夜,袋子里面有点山楂,晕的时候吃大概能好受些。」
「不用管我,怎么快怎么来。」我嘴里含着山楂,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好在他能听懂。
虽然我嘴上说不用管我,但是没想到他是真的没有管我,往日里话本子说公主出逃时马车走走停停,换了我出逃,马车都要飞起来了。
这马真是不错,应该拉回去和我的阿驴配种。
8
我们紧赶慢赶用了十天的时间过了一个州。
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实在是让人消受不起,我提议,或者说是我命令杨弥生在城里歇一个晚上再出发。
不知道是当地的什么特殊活动,街上的人多得出奇,还都是成年的男男女女,从高处向下望可以说是灯火璀璨。
我一点去凑热闹的心思都没有,窗户一关就开始睡觉。
床,真的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本以为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可以神清气爽地上路,没想到早上一起来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疼到让我怀疑杨弥生是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进来打了我一顿又把我扔下去,让马翻来覆去地踩了一个时辰。
我们住的包厢在三楼,也就意味着要下到一楼去需要走两层楼梯。
就我这个状况来说怕是比登天还难。
杨弥生从房间走出来倚在栏杆上看了会儿我艰难的走姿。
邯郸学步时也不过如此了。
「失礼了。」
他走上前来一个俯身将我揽腰抱起,三步并作两步下完了台阶。
速度快到我还没来得及骂他耍流氓登徒子。
继续赶路时我们难得一句话都没对彼此说,或许都在为早上那一幕感到尴尬吧。
又这样走了十三天,才赶到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但事实是我们根本进不去大营。
我虽然是个公主,但是身上却没带皇兄的信物,说了也没什么人信。
杨弥生倒是可以让杨将军出来作证,但杨将军被断定是叛徒,我们要是搬出他的名号就不是被请进营帐了。
总不能我们跑了二十四天就是为了出来找个牢坐吧。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步,大无语。
除了这里,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只好蹲在营帐不远处树林的草丛里商量对策。
或者说是互相推卸责任。
「现在怎么办,进也进不去。」我恨恨地揪掉了手里柳枝的所有叶子。
「回去是不大可能了,要不咱们等等看?说不定我们能在这里蹲到熟人呢。」杨弥生有样学样,也把手里不知道什么植物的叶子全部揪掉。
幸亏手里还有些干粮,再野外呆个几天也不愁吃喝。
我想过千万个进军营的方法,每一种都风光无限。
但万万没想到是这么进去的。
话说那天我正蹲在一棵大树下用树叶摆出「大楚兴,陈胜王」的句子,试图从历史中得到经验教训。
一根羽箭破空而来,我灵敏翻身躲过,不料衣服被钉在了树上。
跑也跑不了,跳也跳不开,然后我看见了一群背着箭筒骑在马上的人。
为首之人身着紫衣,一看就器宇不凡。
他慢慢地走近时我才认出他来——陆谨。
跟在后面被棉布堵住嘴呜呜乱叫的是过去与我朝夕共处的好兄弟杨弥生。
啊这。
全军覆没了啊。
我仰着头看着陆谨,试图用公主的姿态和他打招呼。
但没有一个公主会被钉在大树上,遂放弃。
纠结了一番之后,人已经来到我面前。
我脑子一抽张口问道:「今天耶不耶?」
陆谨踏马而来,听到我这话一时没忍住,破了功。
他一个利落地翻身下马,紫衣翩翩,替我拔掉了箭。
「手给我。」
男人逆光而来,手心温热,如果不是他把这箭射到我身上。
我一定心动。
后面杨弥生被堵住了嘴,楚楚可怜地看着我。
我扯了扯陆谨的衣袖说:「陆谨,后面这个不是坏人,你把他放了吧。」
他看了我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对后面的比了个手势,这才恢复了杨弥生的自由之身。
「走吧,进去说。」
这一句话堵住了我和杨弥生两个人的千百个问题。
折腾了一路,终于进了营地。
9
出乎意料的是陆谨带着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到附近的山洞才停下。
他见我们两个疑惑不已才开口解释:「军队里面出现了奸细,那边的营地是他们的人,这里才是我们的队伍。」
杨弥生冲出来跪在陆谨面前:「请王爷明鉴!家父绝对不会做出叛变国家的事!」
旁边传来一声笑,是慢慢踱步走出的杨将军。
陆谨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将面前的少年扶起。
大家都在笑,虽然我不知道有啥好笑的,但是为了合群我也跟着笑。
少年被这群人整得有些迷茫,借着力站起身询问缘由。
这才知道短短一个半月,这里经历了些什么。
战斗进行得很顺利,我军有了陆谨和杨将军一里一外打配合,是一场接一场的胜仗。
听闻敌国的小王子也参与了这场战争,陆谨决定搞个突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不过他,杨将军,还有两人的几个亲信。
结果杨将军身边待了多年的郑统领告了密,将整个计划完完整整地透露给了对方。
陆谨带的人不多,打算从敌人后方突袭。
前面有杨将军带领大队伍分散注意力。
敌人知道计划后,一个回马枪,大批的敌军反扑,陆谨的小队根本支撑不住。
甚至连陆谨都被刺了一枪。
听到这,我有些紧张地绕着陆谨走了一圈:「伤到哪了?严不严重啊?疼不疼?」
他笑着把我拉到身边,安抚地顺了顺我的额发:「多亏了你的护心镜,没事。」
我这才长舒一口气,示意他继续讲。
「我有你送的护心镜护着,才捡了条命回来,营地也被郑统领占了,他编造了我战死沙场、杨将军是叛徒的消息递到了京城,我们一行人则被困在了这里。」
我听得有点混乱:「他捏造归捏造,将士们不是还在那吗?难道他们不认你?」
杨将军重重地叹了口气:「公主恕罪,是老臣认人不清,那狗贼这些年来一直在军队里笼络人心,陆王爷带来的人一部分折在了战场,军营的一部分也被清洗了,山洞里的人是我们全部的兵力了……」
来之前我就料到情况不会好,但是没想到这么差。
几人草草地聊了一会儿,大致了解了具体情况就去各忙各的了。
陆谨还要再去营地那边检测情况,杨将军忙着清点装备。
杨弥生本也想和杨将军一起,却被撵了回来。
「我那边不需要你帮忙,你在这把公主护好了!」杨将军鬓角已经出现了白发,说话却仍然中气十足。
我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便绕着山洞外面走走看看,观察一下附近的情况。
杨弥生寸步不离,始终跟在我身后。
稍稍走远点能看见一条清浅的河流,潺潺的水光看得人心旷神怡。
我停下脚步蹲在石头上看着河水浅浅地流。
他站在我身侧,一时间我们都没说话。
「你喜欢他吗?」这些天以来我已经帮助他养成不喊我公主的习惯了。
我的注意力还在河水上,「他是谁?」
「陆谨。」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很关心他。」
给爷气笑了:「我不止关心他啊,我还关心杨将军,关心所有的将士,关心天下百姓。」我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清朗少年,「我也关心你。」
他像狼捕捉猎物一样,仔细观察着我脸上的所有表情,「那你喜欢我吗?」
我:???!
臭弟弟,说啥呢?
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搞我?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拿出一副讲不清楚就不让走的样子。
搞得我有点慌。
万一要是爱而不得,给我推水里咋整。
看着他严肃的样子,我连骚话都说不出来。
「喜欢你,但是不是男女间的喜欢,你本身就比我小了两岁,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的。」顾左右而言他,我在行。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只顾着眼前,完全忽略了他最开始问的问题。
「我不想做你弟弟,」他眼角又开始泛红,好像眼睛里藏了一尾鱼。
「那你……想不想做我的宠物?」
「我没开玩笑,」杨弥生说道,「你从现在开始考虑我好不好?」
或许是水汽蒙了心,或许是少年眼神过于真挚,或许是今天的风很温柔,我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好。」
这番话讲完,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就打道回府。
杨将军看见我们俩,朝我打了个招呼,笑呵呵地问道:「公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我是一点说话的心情都没有,勉强一笑就算回答了。
他又偏头看向杨弥生:「臭小子,你欺负公主了?」
杨弥生不自觉地红了耳朵,「怎么可能!」
真是个小孩,喜怒形于色,一害羞就耳朵红。
我累得不得了,趁着父子俩拌嘴的功夫,摸进整个山洞里最豪华的帐篷,进入了梦乡。
10
一睁眼已经是天黑,我慢慢起身,坐在毯子里缓了好一阵子。
身边传来一道男声:「醒了?」
这才看见坐在一边翻看文书的陆谨。
可能是因为多日来的劳累,也有可能是因为刚睡醒时的晕眩和孤独感。
看着他的身影我眼角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我抽了两下鼻子,他侧目看我,帐篷里只有他那里有微弱的烛光。
我身处黑暗里,陆谨看不清我的表情。
「这些天来辛苦你了。」
这种两人安静独处的、不吵嘴不打闹的时光对于我们两个来说真的是少数。
我莫名地拘谨起来:「不辛苦不辛苦,为百姓服务。」
他笑了一下,声音在胸膛里震动,尾音很好听。
「你和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他要不说,我都几乎快要忘记那段时光。
儿时他是太子伴读,我是太子的嫡亲妹妹,三个人常凑在一起。
「当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以后有一天我们会坐在帐篷里孤立无援。」我喟叹道。
他看着我,眼睛里好像有炽热的一团火,或许是烛火的倒影吧。
山洞这边条件不是很好,但总比之前一个月在马车上睡强得多。
我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再加上前一天睡了一下午,天还没亮我就起了。
和我起得一样早的还有一个人,杨弥生。
他看向我,我总不能不打招呼吧,那样子多没礼貌。
「早上好啊,起这么早?」
「没有,昨晚没睡。」
啊这,兄弟你叫我很难办啊。
「年轻人,真有活力!」我伸出拇指以缓解我们无话可说的尴尬。
「那我先去附近散散步哈……」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这孩子也不吱个声,就跟在我身后两步的位置,不远也不近。
想跟就跟吧,我不管了。
转悠转悠又去了昨天的溪水边。
早上再来,水汽扑面,还挺冷的,我打了个哆嗦。
随后不经意地一瞥,发现远处的树丛里有半截黑色的衣服。
我不作声,转身过去对杨弥生说:「好冷啊,你把衣服借我一下。」
趁着衣服的遮挡,我悄悄伸手指向树丛方向,他看了我一眼,表示心领神会。
我们慢慢移动到没有水的地方,他一个猛子扎向树林。
我紧随其后,看见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杨弥生明显技高一筹,那人落下阵来。
最后的收尾动作是少年的一记横踢,黑衣人倒在地上紧接着被杨弥生按住。
我听说这种人嘴里都藏着毒,若是被抓住便会服毒自尽。
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把打算当零食的小沙果塞在他嘴里。
本来只是眼神愤恨,现在开始面目狰狞,甚至直翻白眼。
「他这是咋了?」
杨弥生扒开他的眼皮,然后扔掉男人嘴里的沙果。
「他好像……沙果过敏。」
啊这。
回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刚出帐篷的陆谨。
他只着中衣,薄薄的衣物挡不住流畅的肌肉线条,我看得眼睛发直。
陆谨拢了拢衣襟,一方春色遮挡得严严实实,我不满地收回视线。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朝杨弥生努了努嘴,他接收了我的暗示,开始陈述。
「臣和公主早上出去散步时发现有人跟踪我们,公主率先发现,我们使了点计策抓住了他。」
陆谨挑了挑眉:「你早上为什么会和公主去散步?」
少年沉默着和男人对视,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气氛越来越不对。
我上前打了个哈哈:「起得早遇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快看看这人怎么回事?」
陆谨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明显带了些探究,然后领着人转身走了。
杨弥生还站在原地没动,我骂了声榆木脑袋,推着他追着陆谨去了。
11
一番拷打之后他还是不说。
这年头,叛徒还挺有职业素养。
陆谨不愧是陆谨,知道他沙果过敏后让队伍里懂医的人严谨地控制用量,把沙果汁放到他每日的饮用水里。
我愿称之为,一个注重计量的男人。
三天下来那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审问下来才知道郑统领那边得到了消息,知道这边来了个很重要的人,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是谁。
于是派了手下的人过来打探。
陆谨提议不如将计就计,让我们的人假扮成他的样子里应外合。
妙啊,他这脑子要是叛变了,十个我都不够他玩的。
「那谁来做这个人呢?」我好奇道。
「自然是与他身形最像的人,且有这个能力的人。」
陆谨太高,杨将军太老,手下的人能力又不出众,数来数去就剩下了杨弥生。
我走过去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祖国需要你。」
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很晚,除了我。
他们一堆人坐在那里讨论了半个晚上关于计策的实施。
我能做出的唯一贡献就是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其间我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人坐在我旁边,过了一会儿又换了个人。
算了,让他们沾沾本公主的福气。
出来太久,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公主,贵气逼人的那种。
第二天一大早杨弥生就出发了,临行前我给他塞了一把沙果。
不是我抠门,出门在外实在没什么送的。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决定回去睡个回笼觉。
半路被陆谨压走。
「过来,和我散步。」男人气定神闲地拽住我的腰带。
我气急:「大早上的,谁要和你散步!」
「哦?愿意和杨弥生散步都不愿意和我散步?」
这次他的笑容里多了点威胁的意味。
这么多天过得太过逍遥自在,差点忘了他陆小王爷还有个陆小阎王的称号。
我谄媚一笑:「请。」
路上我没话找话:「昨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你是不是过来看我了。」
他嗓音本就低沉,这一声「嗯」几乎快要捕捉不到。
「为什么过来?」我转身和他面对面,「白天让你看到血腥的东西了,怕你做噩梦。」
他也盯着我,说得坦荡,倒叫我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评判得好。
「……谢谢你啊。」又补充了句,「昨天晚上一直是你吗?」
他沉默了片刻,「一直是我,只有我。」
大概又过了四天,终于得到传回来的消息。
虎父无犬子,杨弥生不愧是将门之后,直接夺了郑统领的首级。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一边感叹他的英勇,一边回忆一路以来有没有对他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进营地那天艳阳高照,陆谨领着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
杨弥生站在门口领着一众人马迎接,进了门能看见一群被绑起来的人。
陆谨走到我身边堵住我的耳朵,吩咐了一句,从后面蹿出来一个脸庞发黑的高个士兵把这些人领出营地。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我大概能猜到这帮人的下场了。
于是在心中默默念叨:各位大哥看好了,我只是个路过的,出了什么事找陆谨,千万不要找错人。
反复在心中过了几遍才稍微安下心来。
陆谨安置好众人就进了郑统领的帐篷翻看文件,我也跟着进去。
虽然看不懂,但并不影响我想看。
不知道是看到了哪一封文件,陆谨的眉头越来越紧。
看到最后直接一个用力把它扔到桌子上。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我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
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陆谨的脸越来越黑,我悄摸摸地伸手捞起被残忍对待的文件。
定睛一瞧,还不如不瞧,把人气个半死。
那是一封和敌人往来的书信。
皇兄早就料到有人和郑统领勾结,但他绝不会想到那个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
也就是赵玉儿他爹。
这么看来当时若是陆谨娶了赵玉儿,他就变相地拿到了整个西北的兵力,再加上东北这边杨将军的兵力,我们许家的天下怕是要改姓了。
我越看手越凉,一颗心怦怦怦的,几乎要跳出来。
下一封书信是敌国的小王子传来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我来的消息,命令郑统领把我活捉献给他。
我看得一阵恶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陆谨咬着牙说了句「欺人太甚」,让人把杨将军等人叫进来。
12
按理说我不应该继续待在这听,但我身为公主,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营地里几个说得上话的都聚在了大帐里。
「现在我们可以向外递消息,但京城里面有他们的人,消息能不能传到圣上面前还两说。」陆谨道。
我点点头。
「但敌人的兵力多了我们五万人,从地方那里突袭显然困难得多。」杨弥生不甘示弱。
我点点头。
「但若是按兵不动,粮草就先跟不上了,更别说军队里的士气。」杨将军补充道。
我点点头。
总结一下,我除了点头,啥也干不了。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不能这样下去,我在是公主之前首先是我自己。
好端端地来这世上走了一遭,总不能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吧,尤其在所有人侃侃而谈时我像个废物一样除了点头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
在思考这些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聊得很激烈了,我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听我说。
陆谨坐在主位,扇子一开一合,等着我开口。
「既然敌人对我们派奸细,我们不如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找人以郑统领亲信的身份去敌人的阵营,反正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这个营地已经换了芯。」
「那敌人凭什么信任我们的人。」陆谨问道。
「凭借我啊,我可是一国的公主,论身价,在座的各位都比不过我,况且信里也说了那小王子对我挺有兴趣,以我为饵,捉到小王子,敌人还不乖乖投降?」
陆谨扇子唰的一声合上:「不行,我不同意。」
「臣也不同意。」杨弥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看着我,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动物幼崽。
我不在乎地回嘴:「我觉得我这个办法挺好的,既然前后都不行,我们就突袭出去,擒贼先擒王。」
陆谨看我的眼神明明暗暗,我不由得挺直脊背,以从外表上增强气势。
晚上杨弥生走进我的帐篷,彼时我还在因为我的建议没被采纳而生闷气。
我抬头望向他,没好气地呛了一句:「这不是杨小将军吗,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个胸无点墨的落魄公主这了?」
他蹲下身子开始脱衣服,吓得我马上抱紧自己:「你干吗!我喊人了啊!你爹还在外面呢!」
解下随身匕首的杨弥生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掰开我的手将匕首塞到我的手心。
「收好,防身用。」
手里的匕首还带着少年人的体温。
我又是感动又是好奇:「你为啥把匕首放在里衣的口袋里?」
杨弥生:……
我继续乘胜追击:「倘若遇到敌人,你要先在他面前脱衣服吗?
「还是你怕坏人想要脱你的衣服?」
事情怎么向奇奇怪怪的地方发展了?
但是逗他真的好有意思。
杨弥生脸颊越来越红,还说不过我,干脆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快速的那么一下,他就收回了手,转身走了。
我握着他的外套不知所措,他捂我嘴算是占我便宜,但是他连衣服都脱了。
这么一看好像是我占的便宜更多。
所以,我赚了?
匕首哪怕在火光下都泛着寒意,一看就是不俗之物。
我想了想,塞到枕头底下,一夜无梦。
无梦是无梦,但是硌得慌。
早上吃过早饭陆谨把我叫到帐篷里去,喝了整整一杯茶才和我讲话。
我可能,咸着他了吧。
自称一声盐系少女没有人有问题吧。
「我和杨将军等人昨晚探讨了一下,决定采用你的方案,不知道公主你……意下如何?」
我摆出一副严肃面孔说:「你问我今天耶不耶。」
陆谨有点无奈,但是还是乖乖配合我:「今天耶不耶?」
「耶!」我怕他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我很赞同的意思。」
果然,我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转身走向放在角落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被白绸包好的东西。
「这是金丝软甲,回去穿在衣服里面,能保护你。」
我诚惶诚恐地接过,突然意识到昨晚杨弥生的用意。
蓦地心底一软,臭弟弟。
13
被派到敌方阵营的还是杨弥生,不过这回他不用带人皮面具了,反正那边也没有人认识他。
他此次的任务是把我在这边的消息高价卖给他们,尤其是那个杀千刀的小王子。
卖给他们的原因是怕他们不信,至于高价则是我提议的。
怎么啦!我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能贱卖!起码也要他用十座城池吧!
杨将军等人则退回到营地周边,随时埋伏着,杀敌方一个措手不及。
而陆谨则扮演了本次行动最喜剧的角色——我的侍女。
几个敌军熟悉的面孔按理说应该都撤走,但是陆谨这个死脑筋就不。
坚持要留在我身边。
他这张脸大家都见过,而且见过还不会忘。
但我相信应该没有人见过女装的他吧。
若是春桃知道她的角色被陆谨饰演过,怕是要诚惶诚恐地把它当传家宝一直传下去。
杨弥生出发的第一天,我起床看见陆谨的女装爆笑。
杨弥生出发的第二天,我起床看见陆谨的女装爆笑。
杨弥生出发的第三天,我起床看见陆谨的女装爆笑。
杨弥生出发的第四天,我起床看见陆谨的女装爆笑,陆谨说营地里有些陌生的人出现。
杨弥生出发的第五天,我开始习惯睁眼就能看见陆谨了,身边打量我们的人变多了起来,这让我有些不安,晚上时我把杨弥生送的匕首从盒子里又挪回了枕头下面。
陆谨似乎是看到了,但是什么也没说,晚上睡觉时他默默把被褥挪到我床边。
我嘴上不说,但是确实有被感动到。
夜里外面有不间断的声响,我有些害怕,翻了个身和陆谨讲话。
「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尾音我落得很轻,乍一听还以为是自言自语。
「会的,不止我们,所有人都会回去。」他轻声回我。
我突然想在这个夜晚和他聊一些宏大的东西,聊那些没见过也抓不住的东西,一张口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你知不知道城东有一个小铺子,那里卖的桂花糕特别好吃。」说出来的东西和想的一点都不一样,我不在乎。
「知道,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吃,陛下那时总是拜托我给你带。」他语气里带了点笑意。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特别凶,小时候我都不敢和你说话。」
「我家中没有姐妹,独我一个,那时候你特别小,感觉碰一下就碎了,我也不敢上前,怕惊着你。」
这样一来一往的对话似乎真的把我们带回了那个时候,我越说越兴奋,手不自觉地伸出床边。
陆谨伸手握住我的手,声音戛然而止,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搞得有点心慌。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初只是人群的低声细语,后面能听见利刃插进血肉的声音,再后面便是直接的厮杀了。
月光很亮,从我的角度来看陆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流畅的眉骨,高挺的鼻梁。
他还是没有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怕不怕?」
我想抽回手,但又觉得难得能摸到陆谨的手,于是老老实实地保持原来的动作。
「有点怕。」
陆谨听到我这话后坐起身,目光围着我绕了一圈,翻身上床。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却也不敢声张,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隔着被子环住我,附在我耳边轻声说话,微弱的风弄得我耳朵发痒,心里也痒。
我想这么死了好像也不错。
年少时跟着昭平逛了不少书馆,也看了不少的情话,却都没有此刻来得更让人心动。
「别怕,若是遇到危险,我护着你。」
「倘若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绝不独活。」
这一个晚上简直是惊魂夜,第二天一早我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陆瑾依旧是我的侍女。
但出了帐篷却发现整个营地已经换了天地。
我和陆谨被压着去了旁边的帐篷。
那士兵一看就是外邦长相,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愿杨弥生和杨将军他们平安无事。
进了营地就看见坐在高位的异族人,还有站在旁边的杨弥生。
看来这是计谋。
杨弥生先是看了陆谨一眼,又看了我一眼,紧接着陆谨又和我对视。
他们俩似乎已经心意相通,可我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只好见机行事。
那小王子坐在高位用蹩口的汉语叫我们抬起头来,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旁边的侍卫捏着下巴抬起头。
他叽里咕噜了一大堆,我啥也没听懂,不过看样子他好像对陆谨更感兴趣。
不会认出来了吧,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杨弥生蹲下来听小王子说了一会儿,就走下高台来到陆谨身边,冲小王子重重地点了下头。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那小王子也走下来,将陆谨狠狠地拽到怀里。
我:……
我哪点不如他!这也能被骗过去???
现在的场景十分诡异,小王子比陆谨矮了半头,却强硬地把他环在怀里。
原来那个眼神的意思是这个。
正沮丧呢,陆谨一个转身,一把匕首就架在了小王子的脖子上。
一时间场面完全静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定睛一瞧那匕首正是杨弥生递给我的那把。
杨弥生混在蛮族士兵里,表情也很紧张。
僵持之间外面传来一声暴喝,是杨将军的人。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救王子还是先驱逐我们的人。
没了主心骨,一下就乱了阵脚。
杨弥生一个滑步从敌人手里把我接了过来,对面的陆谨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压着小王子往外走。
我和杨弥生迅速移动到他背后为其守住命门。
帐外的杨将军已经把人收拾得差不多了,这一仗虽然艰险,但总归赢了。
有了小王子做人质,敌国很快就送来了议和书还有边关的五座城池。
我们一行人摇摇晃晃地启程回京。
京城那边传来了消息,左相已经被控制住,其间的惊险和我们这边比起来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玉儿拿出了所有被左相藏起来的通敌证据和牵扯人员名单换了她自己一命。
我看着昭平送来的信,好久都没说出来话。
其间描述了许多赵玉儿在家时受到的欺凌,对于她而言,我和昭平去找她麻烦的时候对于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日子,起码能证明她和公主郡主是有关系的。
我提笔回了封信塞到白鸽的信筒里,望着白鸽尾羽在空中划出的弧线时我万万没想到和她的缘分远远没有结束,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14
进京的前一晚,杨弥生过来敲我马车的窗户。
我探头望去,看见的是篝火的火光和少年稍稍被晒黑的脸。
「想好了吗?」他问道。
我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这些天以来忙着各种事情,我早就把这件事抛之于脑后。
上面这条也只是我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是对陆谨有好感的掩饰。
我进马车之前,陆谨在和杨将军喝酒,但现在却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这边,看得我有点想笑。
「……对不起,但是我想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歪头问我:「是陆谨吗?」
一次次的心动让我有足够的底气点头。
我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执拗得不行,不料他一脸认真地和我说:「输给陆谨我认了,但如果有一天他欺负你,我一定会把你从他身边夺走。」
我伸手过去在他头上揉了一圈。
「不会有那一天。」陆谨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马车侧边我的视野盲区里,话是对杨弥生说的,眼神却始终落在我身上。
或许是被揭露了心事的缘故,我脸上一热就缩回了马车,任凭陆谨如何喊,我也不出去。
一进京城,就被道路两旁热切迎接的百姓吓了一跳。
也是,大军归来,配得上一城百姓的夹道相迎。
我坐在马上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众人,突然想起去年陆谨回来我好像也是这样在底下仰着头高高地看他。
原来被人仰视的感觉这么爽。
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同大家热切地招手。
皇兄早早就在宫门上等候我们了,我扬着马鞭同他打了个招呼。
他面上不做什么反应,反倒是站在后面的小德子和春桃激动而又无声地招手。
当晚是庆功宴,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允许来参加宫宴。
也有个例外,杨弥生,不过今晚之后皇帝的册封大概就会到将军府了。
皇兄问候了一圈,最后才落到我的身上。
「长宁,此番受累了,你想要些什么赏赐啊?」
长宁是我的封号,我行了个礼走上殿前朗声道:「长宁斗胆请求皇兄,赐长宁女官之位。」
全场哗然,我朝数百年来从来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身边人的目光多是惊叹的,但陆谨不同,他眼含赞赏地看着我,给了我几分底气。
皇兄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说:「出去这一趟看来学到了不少东西,长宁长大了,知道替皇兄分忧了。」
他思索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赐你什么职位,待朕回去好好想想……」我磕头谢恩,就要回到座位上,被他拦住,「且慢,听说最后这个主意是你出的,朕再为你添个赏赐。」
我有些好奇地抬头,等着他继续说话,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陆谨:「朕做个主,为你和陆谨赐婚如何?」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旁边陆谨迅速站起来:「臣谢过陛下。」
「长宁可是不愿?」皇兄看着我有些慌乱的表情转头问我,我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臣谢过陛下。」
他又补充道:「这婚事先定下,不过长宁是朕唯一的妹妹,朕还舍不得她现在就出阁,陆谨你可是要等些时日才能抱得美人归了。」
陆谨俯身道:「甘之如饴。」
我听得一阵脸红,入座没多久就找了个醉酒的由头回了寝殿。
春桃在寝殿等了多时,一看到我就跌坐在地上开始哭,我把众人遣散,上前把她拥在怀里:「没事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她哭哭啼啼:「公主,你下次去别的地方千万要带上奴婢呜呜呜……」
哭了一会儿她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迅速起身替我张罗热水和解酒的果汁。
我趁着这个工夫去和小彩虹叙叙旧。
檐上传来声音,我抬头望去,是本该在宫宴上的陆谨。
他一个飞身落在我面前,我嗔怪道:「好端端的,来我这干吗?」
「未婚妻醉了,我这个做未婚夫的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虽说那天马车外我们已经互通了心意,但此时此刻我还是害羞得紧,他也不恼,只是攥着我的手不让我往回收。
纠缠之间两双手竟十指相交。
我见挣不开他也就放弃了,任凭他把头枕在我肩上。
「抓住你了。」
第二天早上皇兄的圣旨就到了寝殿前,我睡得迷迷糊糊,被春桃拖起来接旨。
怎么都没想到皇兄给我封的职务是江南督察使。
本以为会受封个京官之类的。
昭平早就约了我今天出去喝茶,陆谨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一起去了。
作天作地的昭平这顿茶吃得难得安静,陆谨不在的片刻她扑到我跟前质问我:「你怎么没说陆谨也来!吓死了!」
我打趣她:「不知道是谁说自己是这京城里的霸王?」
这样安生的日子过了十几天,皇兄一道旨意把我派去江南。
和陆谨一起,处理左相在那边的余党。
临行前昭平来送我们,把我拉到一边小声交代我:「听说赵玉儿就是去了江南,你若是遇到她……帮我说声对不起。」
我侧目瞧她,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这些蜜罐子里泡大的人,原来都有在认真长大。
「你放心,怎么说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人。」我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放心。
心里却直泛嘀咕,偌大个江南,能不能碰到也就看缘分了。
此时的我万万没想到,此行竟是要围着赵玉儿的行踪一路查下去的。
凉风习习,船渐渐离岸边越来越远,皇兄、昭平等人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黑点。
难过和失落瞬间涌上心头,陆谨从甲板的那边走过来拥住我的肩。
我顺势靠在他怀里,心中暗道一声珍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