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我身边的人都重生了。
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某天,我那悔婚的二 13 未婚夫突然冲进我家,哭到喘不过气。
最后说了一句阿月,我后悔了。
我:「你有病?」
闭关不见的抠搜兄长提前出关,把他身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我。眼眶通红:「月月,你会原谅大哥吗?」
我看着堆成一座小山的宝贝,猛然欣喜: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甚至我那常年不听话,想要自由,不肯和我结成契约的灵兽,化为人形,将我压在身下。
身上少年漂亮的眼眸噙满了泪水,容色灼灼,声音沙哑。
「阿月,我们结一个生死契吧。」
他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1.
我是宗门最不受宠的小师妹,他们说我天资愚钝,是块朽木。
别的师兄师妹早已筑基,而我还在炼气。
还说当初师尊收下我,大约是出门没洗眼,被眼屎糊住了。
我忍,我为什么这么能忍,因为虽然外面对我指指点点,但我的师姐对我非常好。
每次从外面历练回来都会给我带来香喷喷的叫花鸡。
清丽的眉眼总是无奈地看着我狼吞虎咽:「我可怜的呆呆月儿,要是师姐不在了,你不得饿死啊。」
我谄媚笑着,擦了擦嘴边的油:「师姐这么厉害,才不会呢。我还指望师姐下次给我带油酥饼呢。」
我师姐抽了抽嘴角,大概被我废物语论无语住了,接着展颜笑开,笑得我发毛。
「所以为了不给师姐丢脸,从明天开始,你给我闭关,没有筑基别给我出来。」
我:?!
我幽怨地看着她:「师姐,你想饿死我直说。」
全宗门都知道,我无法筑基。
「不。」女子擦拭着自己的剑,微微一笑把树拦腰斩断,「去还是不去。」
我:「去!」
再不去,师姐的剑就砍到我头上了。
2.
我回去收拾我的行李,心里不停地和我的油酥饼、叫花鸡、糖葫芦等挨个挥手告别。
不过最后我还是没有成功去闭关。
我刚到洞口,刚准备启动闭关阵法,一道剑气直接把我的阵法击碎。
听我说谢谢你,阵法破碎,我又要重新布置。
我想看看哪个混蛋这么嚣张,虽然我废,但我有骨气。
我一抬眼,就被壁咚在墙上,脑袋磕在石头上撞得我头晕眼花。
身旁的人浑身颤抖,眼眶通红,清俊的脸上有几分后怕。
我定睛一看,是我那二 13 前未婚夫。
他是我师父从小给我定下的未婚夫。
要说宗门谁最嫌弃我,非他莫属,他生性浪荡,在凡间和一个花娘纠缠不休,嘲笑我生性木讷,配不上他。
如今他看着我,竟哭了起来,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我那般。
他边哭边说:「阿月,我后悔了。」
他哭得很厉害,就好像我死了。
我犹豫了很久,才憋出几个字:「你有病?」
薛言,也就是我的前未婚夫,哭得鼻头通红,只知道哭。我修为没有他高,他力气大,勒得我差点喘不过气。
我麻木了,伸手从储物袋中掏出通信玉,捏碎。
大师姐的容貌出现在我前面。
对面的女子一看我还没闭关,就要张开她那优美的红唇骂我。
我望天:「师姐,救我……」
对面的女子还没开口,薛言手一挥,影像四散,通信玉碎裂。
我彻底麻了,本来我就穷,宗门按照修为分配资源,身为宗门垫底的存在,我自然没有资源。
阵法损坏,通信玉碎裂,让生活本就不富裕的我雪上加霜。
男人低声呜咽:「阿月,我们和好吧,我以后不跟你吵了。」
我沉默半晌,薛言急了,开始说道:「阿月是不相信吗?我现在可以立心誓……」
我打断了他,看着他的眼睛:「你忘了吗,那日你亲手毁掉了结亲的信物。」
让我想想,那大概是宗门大比,薛言身为同辈的天才,击败了场下的选手后,把目光投向台下啃着鸡腿,吃得正香的我。
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不耐我一心二用,挥手打掉了我的鸡腿。
「整天吃这么多,也不见你的修为增加。」少年满怀恶意,「也是,废物就是废物。」
接着他厌恶地看了我一眼,丝毫不顾台上我师父警告的目光,拿出我们定亲时玉佩。
那是用一块极好的灵玉雕琢而成的,图案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精美绝伦,听师父说是他特意寻来的。
薛言将玉佩踩在脚下,用了灵力,玉佩逐渐开裂,栩栩如生的凤凰分裂成了无数个细小的碎片。
「你,我绝对不会娶你这种人。」
他高高在上,意气风发,当众悔婚。
我欲哭无泪,我师姐好不容易从凡间给我带回的鸡腿,我还没啃几口,就没了。
薛言开始手足无措,梦呓般低喃:「还算的,还算的,所有都来得及……」
「不算了。」我挣脱开他的手,一脸奇怪,「玉都碎了,哪有聚合的道理。」
他才如初梦醒,似喜似狂:「对,玉碎了可以修。」
说完就跑出了外面。
我看着凌乱不堪的洞穴,可能他又被某位女子戏耍了,才会到我这边出气。
毕竟他以前经常这么做。
3.
阵法已碎,关是闭不了了。
我想了想今天还是什么事情没做,想了很久,才想起今天要给师尊煮茶。
我有点慌,急忙召来剑,因为灵气不够,我时常御剑会出差错。
好不容易飞到了万仙山山顶,累得我出了一身汗,赶在我师父没有发现我,急忙煮好灵茶,放在温阵内。
我准备悄悄离开。
后面却传来了声响。
清润的音色,似缠过柳梢的风:「阿月,过来。」
我无奈转身,做好了被师尊骂的准备了。
我的师尊外头都说是天上的月,抬首可见辉光,伸手却是碎了明月。
我将头垂得很低。
据说,我和哥哥都是师尊在荒野捡到的。
「阿月抬头。」
我听话抬起了头,我的师尊凑上前,修长如玉的手拂过我脑袋。
在洞穴磕到的地方立马不疼了。
我对上放大的漂亮的容貌:「师尊。」
「嗯?」男子的眼睛很好看,里面没有丝毫杂念,干净得不可思议。
他疑惑地看着我,乌发顺着肩头滑落,我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冷香。
眼前簪星曳月的美人,加上极近的距离,我心下蠢蠢欲动。
直觉这是个好机会,师尊实力这么强大,肯定是不缺钱的主。
「师尊。」我深吸一口气,红着脸,支支吾吾,但又过于紧张,嘴一瓢变成了,「我可以借点钱给你。」
本以为会被责骂一顿,结果惹来男子轻笑:「笨阿月。」
而后我一脸懵逼地摸了摸鼓囊囊的储物袋下山了。
一朝成为有钱人,我有些蒙。
只记得师尊走的时候摸了摸我的脑袋,眼眸半敛,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阿月长大了。」
我开始想莫非师尊也病了。
4.
我有一个不算优点的优点,想不通的事情不会去想。
我刚下山,我那师姐火急火燎地从剑上飞了下来。
美目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在外头冷傲清绝的女子此刻变成了火暴的美人:「薛言那个孙子呢,有没有欺负你。」
她看我不说话,当下拔剑,就说要把薛言弄成太监。
我眼皮一跳,想起此行的目的,急忙拉住师姐:「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说完我摸了摸肚子,依偎在师姐身边,拉过她的手:「师姐,我饿了。」
我咽了咽口水,就是不知道师姐会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
结果,她塞给我一瓶辟谷丹和一枚筑基丹。
这下我傻了。
因为往常只要我对师姐做出这副姿态,她百分百会拿出准备好了的各种凡间小吃。
师姐的目光看向远方,我无法从那悠远的目光中看清她的神色。
只能听见她说:「月儿,你要马上筑基。
「师姐啊,不能护你一辈子。」
这下轮到我哭了,我想师姐大概也病了。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所以才专挑我的死穴惩罚我。
没有凡间的美食,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女子这才转过身,为我擦干净泪水,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她眼里看出来几分哀伤:「呆月儿,师姐是为了你好。」
我更难过了。
这个宗门里面,只有师姐对我是真心的。
别人看来我有一个修仙界第一强者的师尊,更有天资不凡的未婚夫和哥哥。
但其实,我的师尊和哥哥常年闭关,不怎么管我,而我那二 13 前未婚夫则到处拈花惹草。
只有师姐会在我被受欺负时,拔剑赶跑他们,会在我偷偷哭泣时,一边嘲笑我哭得真丑,一边给我拿出凡间稀奇的玩意哄我。
「月儿要是筑基了,我会带月儿去凡间看看花灯节。」
瞬间我不难过了。
5.
修好了洞口的阵法,我枯坐了两天。
我怒了。
别人一打坐,灵气嗖嗖地吸,我一打坐就跟带了灵气绝缘套子。
灵气理都不理我。
我惆怅极了,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修炼天赋,但在宗门我简直是异类。
一思考,我又饿了。
看着辟谷丹,我还是决定放过自己的肚子。
出了洞穴,我很有目标地直奔后山。
看着不远处正在吃草的兔子,我心里忏悔,师姐对不起,吃了这只兔子,我一定好好修炼。
我此刻脑中已经浮现出了好几道兔子的不同做法。
我屏住呼吸。
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从里面跳出一只狐狸。
然后我的兔子被吓跑了。
这只狐狸通体雪白,身段优雅,姿态高傲,鄙夷地看着我。
朝我走过来时,后腿有些不自然。
我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朝狐狸笑了笑:「小白过来。」
狐狸不理我,我狞笑着将它抓住,疯狂蹂躏:「你是故意的吧,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出。」
半人高的白狐在我身下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警告我。
它是我第一次历练捡回来的奄奄一息的灵兽。
在修仙界,每个修炼的人都可以契约一头灵兽为自己所用。
随我一同历练的弟子嫌弃它活不成,就没有要,我就捡了漏,回去悉心照料。
结果小白是个渣狐,死也不肯和我结契。
我很佛,不强求。
不一会,小白被我撸舒服了,发出呼噜的声音。
我很饿,看着小白,脑中想着狐狸烤起来应该很好吃。
结果我怀中的小东西猛地炸毛。
在我的眼前活生生地化成了一个夭桃浓李的少年。
少年一双细长的凤眼,藏着万种风情,他的脸红红的,眼湿漉漉的,气呼呼地看着我。
「你……你这女子,真不知羞。」
「还……还摸我尾巴。」
6.
被狐狸尾巴扇巴掌,我醒来有些蒙,看了看周围,只觉是在做梦。
不过这个梦简直有些荒唐,灵兽是不太可能幻化成人的。
想自己莫不是思春了。
回去的路上我不知道被谁绊倒摔了一跤。
只听见身后人笑骂道:「废物,还霸占着扶光尊上。」
我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我的师尊有许多仰慕者,外面的人挤破头想成为他的弟子,但他却说此生只收两个,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我的兄长。
宗门嫉妒我者多如牛毛。
我的余光瞥见隐没在草丛中白色的身影,果然是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回到洞府,由于太饿了,我还是屈服地服下一枚辟谷丹,开始打坐,感受着灵气。
吸收灵气这事,我比一般人还要难。
师尊为我测过灵根,是极好的单灵根,他们都以为我会是个天才,但事实证明,我是个废铁。
我问过师尊,师尊只是叫我不要急。
我太想筑基了,宗门规定非筑基非历练的弟子不能下山。我人生中难得的一次历练还是求了师尊很久。
谁能懂我想和师姐一起去凡间历练,吃心心念念的桂花糕、桃花酥,等等。
【想筑基吗?想成为天下第一吗?想让那些欺你辱你的人付出代价吗?】
那声音猝然出现,我也见怪不怪了,自从我修炼之后,那个声音就一直伴随我,刚开始只能说一句,到现在已经能说五句了。
它是我的心魔,每个修士修行都会出现心魔,只不过我的心魔格外持久。
心魔说着修士最想要的东西,声音很低沉,有种靡靡之音的感觉。
看我摇了半天头,它开始不耐烦了:【你想要什么!】
我才迟疑道:「你知道肉怎么样烤才好吃,花雕酒怎么做吗?」
要说我最遗憾的,大概是大口吃肉的时候没有酒。
听闻凡间的花雕最好喝,但师姐不让我喝。
心魔一噎。
我有些失落:「也是,我的心魔怎么可能知道我都不知道的东西。」
心魔:……
7.
我闭关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修炼到练气后期。
筑基的坎我怎么也迈步进去,我决定放过自己,然后我出关了。
我看见我兄长容仪。
男子一袭青衣,束发的发带迎风飘起,眉眼清俊,当得上外头人称他一句公子世无双。
不过我没心情欣赏,我开始想自己有没有做错事。
没想完,我兄长拔剑了。
我腿有点软,差点跪下。
我欲哭无泪:「兄长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偷喝你埋的酒。」
我被抱住了。
我兄长红了眼眶:「月月,你会原谅我吗?」
我还没说完,我的兄长从自己的储物袋里面掏出一大堆法器,我傻眼了,我那抠搜得不行的兄长,以前笑骂我是小废物,配不上这么多的东西。
面对宝物,我犯了天下人都会犯的错,我全收了。
结果下一句,我的兄长说:「月月,我带你离开师门。」
我:「去哪?」
兄长:「背叛师门,入魔。」
我:?
我惊了,也不捡法器了。
谁都知道从古至今,仙、魔势不两立。
我犹疑说道:「兄长,莫非你也有心魔了?」
所有才这么上赶着送人头。
8.
这几天,我莫名其妙成了焦点,不,主要是我那千万女修士深闺梦中人的兄长整天跟在我身后。
小透明一朝被关注,我有点承受不起。
我的兄长还在神神叨叨,说一定要带我背叛师门,说我会被师尊一剑穿心,血溅三尺。
我:???
我的心魔倒是看得嘎嘎乐,也怂恿我背叛这个连肉都不给我吃的师门。
我和兄长僵持了几天,这几天一直都在辩论该不该入魔一事。
兄长:「入魔有肉吃,也可以喝酒。」
我迟疑了,一直坚信的正道的光好像也不是这么清晰了。
说着说着就接到了师尊的传召。
万仙山还是一如既往的高,不过我修为增加了一些,飞上去没有这么吃力了。
师尊在忘仙亭等着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慷慨激昂说要带我入魔的兄长此刻就像面对老师的小学鸡,一声不吭。
我抽了抽嘴角,心想师尊好像也不可怕吧。
师尊首先给了我兄长一些高阶的法器,祝贺他步入金丹。
师尊的声音很好听,冷冽中又有几许化开的温。
听得我昏昏欲睡。
「阿月。」
「嗯?」我清醒过来。
亭中已经没有兄长的身影,不是说我会被师尊一剑穿心吗?就这么放心把我留在这里?
我老老实实地走过去,恭敬地喊了一句师尊。
「阿月是否有心仪的对象。」
我的师尊坐了下来,长睫低垂,一副要与我唠家常的模样。
说来也奇怪,我的师尊一直致力于给我找伴侣。
但自从薛言当众悔婚后,我师尊一直处于失意的状态。
我只能老老实实说:「并无。」
然后我师尊就开始给我介绍每个宗门最优质的男性。
「临羡阁阁主有个弟子,容貌上乘,天资聪慧。」
「他已和他的师姐私订了终身。」我忍不住开口。
「极乐阁阁主的小儿子善丹青,以笔为法器,性情敦厚。」
「前不久另一个宗门的女子挺着大肚子找他,要他负责。」
「那还有青霜宫的大弟子主修无情道……」
「前不久他改修有情道了。」
「为何?」我的师尊一脸迷惑。
我可怜的师尊啥也不知道,我决定把我在宗门听到的八卦说给他听:「因为一次历练,他被凡间的公主所救,天长日久之下,他萌生了爱意。」
我一股脑地给我的师尊灌输了许多的八卦,最后自嘲说道:「你徒弟我这么废,怎么可能会有人看上我。」
我的师尊沉默了许久,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替我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垂眸时多情而愧疚:「阿月,是我的错。」
我的师尊其实对我还算不错,并没有因为我的修为平庸而对我严苛,甚至责骂后悔。
「为师只想找一个值得阿月托付终身的人。」
师尊淡漠的声音响起:「既然他们都配不上阿月,那我便不提了。」
其实我明白师尊的意思,我一个炼气期的修士,自然活不了多久,师尊想给我找一个依靠。
9
我走了出来,抓住门口的容仪。
「你不是说我会被师尊一剑穿心吗?你怎么会放心让我待在那里?」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还不是穿心的时候。」
我:……
穿心还有时间?
接着我开始盘问容仪,好家伙,原来是重生的。
重生就算了,还没有把事情了解清楚,只是闭关出来听说我被师尊一剑穿心死了,然后出门恍惚掉进了妖兽的窝。
死了,然后又活了。
回去的时候,容仪拉住了我的衣袖,唇边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失落。
「我闭关出来后,月月都不曾叫过我。」
说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温:「我记得以前小的时候,月月总喜欢拉着我的手撒娇。」
我叹了口气:「可是,是兄长先疏远在先。」
也是你在修为越来越高后,看不见你的低修为的妹妹,甚至在同门的撺掇下,无视了你的妹妹。
我的兄长他再次红眼眶,嘴嚅动了几下:「月月,对不起。」
10.
我在自己的洞府缓了好几天。
我的心魔还在嘲笑我不敢面对现实。
我懒得理它,它又开始絮絮叨叨,什么想当年它叱咤风云,谈笑间,各种生灵灰飞烟灭。
在它叭叭声中,我想起了以前。
我记得小时候我灵力低微,万仙山的总是这么高,我总是爬不上去,爬累了,兄长总会无奈地背着我上去。
还有我被师尊罚抄经书时,因为字多,我总是哭着抄到半夜,兄长会推开我的窗户,拿出准备好的桂花糕边哄我,边帮我抄。
可是后来,随着他的修为越高,他的身边也出现了一些声音,他开始闭关不去理会。
我们之间也越来越疏远。
这是无法修补的裂缝。
【你活得真窝囊。】
我的心魔看完我人生经历点评道。
所以只有吃的才不会辜负自己。
11.
也不知是不是打击到容仪了,他几天都没找我。
只是派人送了很多的防御的法器。
倒是我那二 13 未婚夫拿着拼好的玉佩找到了我。
我记得那块玉佩碎了很多片,散落在草丛里。
薛言的眼眸全是红血丝,里面却亮得惊人,看到我,彳亍不敢上前,手上污泥。
真是稀奇,他一向爱干净得很,我记得某天我弄脏了他的一点衣角,都厌恶地叫我滚。
「阿月,我拼好了。」
薛言把玉佩举到我的面前,干净得没有染上一点肮脏。
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缝隙。
他小心翼翼问道:「我们可以和好了吗?」
这块玉佩是我师尊雕刻的龙凤玉,凤玉碎了,自然龙玉也碎了。
拼成并没有多大价值。
我望着他惶恐的眼眸,心下浮现出一个猜测:「薛言,你也是重生的吧。」
薛言的身子一僵。
得嘞,我转身就想走。
真好奇,我前世对他做了什么,才会让薛言如此低微地祈求我。
想得我脑袋疼,好想师姐啊,要是师姐在我身边,我大概就可以和她说了。
一想好像师姐很久没有和我联系了。
但是我没有走成,因为我那二 13 未婚夫把我敲晕了。
在视线的最后几秒,我看到的是他癫狂的眼神。
他说:「阿月,这次换我保护你。」
我:保护我就得敲晕我?这是什么二 13。
12.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薛言还是我晕之前看到的那副样子,看到我醒来,停下了摆弄凤玉的手,将果子推到我的身边,眼眸里透露着欣喜和紧张:「阿月吃。」
我看了一眼,有点失望,不是肉。试探问道:「我前世死了?」
一问,薛言肉眼可见地僵了。
「我被师尊一剑穿心之后死的。」
薛言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瞳孔涣散,嘴里喃喃道:「阿月,阿月……」
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的死和你有关。」
按照薛言自私自大的劲,除了别人替他而死,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撼动他的心。
薛言这时候猛然摇头,忽而他站起来朝外面走去,似哭似笑:「阿月死了,流了好多血,死在我的怀里……」
我确定了,这二 13 疯了。
趁他出去,我摸了摸自己身上。
完蛋,薛言这二 13 把我身上所有东西都收走了。
我走到洞口,被结界反弹了回来。
我开始沉思,我前世是有多惨,才会让他们这样待我。
13.
我在这个洞无聊到数石头以及和心魔斗嘴。
我的心魔真能嘲讽,把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嘲讽了一遍,妄图我和薛言一起疯。
我也不甘示弱,把它前前后后的事迹也嘲讽了一遍,气得心魔哇哇大叫,还说等它出去一定要我好看。
我嗤笑道:「我真的好怕哦。」
心魔:……
等我数到第五百五十五块石头时,我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我感觉我的胸口压了什么东西,让我喘不过气。
我猛然睁眼,对上了一双兽瞳,它见我醒来,安抚似的舔了舔我的手心。
我侧了个身,小白就下来了。
我还没问什么,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小白一溜烟躲了起来。
薛言这次换了另一身衣服,看上去风流雅致。
他的眼里有些羞赧:「当初我第一次见到阿月,就是穿的这身衣服。」
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刚从花娘的怀抱中回来,一身脂粉味,害我被宗门笑了好久,让那些爱慕薛言的女子背地里对我指指点点。
「你究竟想干什么?」
薛言充耳不闻,一直说着对他来说美好的回忆,但对我来说就是如同蒙上了一层阴翳。
说到最后,薛言似乎也发现了我和他之间没有多少回忆。
「阿月曾只身一人将我从魔修的巢穴里将我背出。」
薛言的眼眸陷入回忆,变得分外温柔,这个眼神,我以前从未在他眼里看见过。
可惜薛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等到了一段时间,我自然会放阿月出去。」
他每天给我带山间的灵果,涩得不行,我生无可恋,要不是小白偶尔给我带来一些野味,我就要和薛言拼个彻底。
我揪住了想要溜走的小白:「你绝对知道怎么出去。」
小白装傻,钻进我的怀里,温顺地摊开肚皮,毛茸茸的尾巴轻轻缠住了我的手臂。
奇了怪了,以前小白对我避之不及,现在却主动撒娇。
14.
我装作绝食。
小白着急地用鼻子拱了拱我的手,它这次叼来了桂花糕,它聪明得像人,还知道用纸袋包住叼给我。
虽然桂花糕很香,但没有自由,我坚决不向食物低头。
我和小白僵持到了晚上。
昏昏沉沉好像在梦中,我见到了我的师姐。
她穿着一袭热烈的红衣,长发随着风扬起,眉眼如画,眼眸含笑地朝我看来,我瘪了瘪嘴,喊了一声师姐,我想和她讲我这段时间的委屈,想吃她亲手带来的糖葫芦,还想问她,能不能不筑基带我去看花灯节。
可惜下一刻,我的胸口被利剑穿透,剧烈真实的痛感让我一下子吓醒。
外面天色大亮,这次薛言没有像往常一样准时来看我。
我赶忙掐自己的大腿,把眼泪逼出来。
白狐温顺地蜷缩在我的身边,我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白狐的毛皮上。
白狐惊醒了,看着我哭,他急了,嘴里发出焦急的声音。
哪怕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仍拽着小白狐的手:「小白,我想出去。」
也许看我哭得实在凄惨,小白像人似的蹭了蹭我的脸,晃了晃尾巴走到洞口。
只见白狐前爪轻点薛言设下的结界,那结界竟然神奇地消失了。
大佬竟在我身边!?
我瞬间明白了小白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契约了。
我赶紧擦干眼泪,顺便拿走了桂花糕,走出了洞穴,狼吞虎咽地吃完。恢复了一些力气。
小白巴拉着我的腿,水润的眼瞳乖巧地看着我,歪了歪脑袋。
而后身子一跃,跃进了我的怀里,半人高的白狐慢慢缩小成了幼狐的模样。
它也不闹了,乖乖地窝在我的怀里,打了个哈欠,满足地用额头蹭了蹭我。
亲昵极了,我从未见过哪个修士的灵宠对主人这般亲昵。
15.
我走了没有多久,就看到了薛言。
我立马给自己贴了张隐形符,藏了起来。
我一看,好家伙,我竟然还看到了我的兄长。
两个人的脸都很臭,一副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但是就是干不了你。
容仪在前世的时候,就听到过薛言对容月不好,但碍于两人共同的目的,还是被迫走到了一起。
「你也重生了?」
「嗯。」
容仪的回答淡淡的。
他们之间说了很多,但我就听清楚了一句:「阿月不愿堕魔,只能把阿月关上个十年八载才安全……」
十年八载?我满脸惊恐,我才不奉陪。
我被吓得立马逃离了这个地方。
我不敢回我的洞府,我摸了摸全身上下。
好了,我穷了。
16.
我想找我的师姐,我抬头看向我师姐住的羽林山,太高了,仰得脖子疼。
我放弃了,真爬不上去。
抱着小白狐,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我望着雾蒙蒙的天,我有些迷茫。
他们说我会被师尊一剑穿心,说想保护我。
我觉得他们保护的手法真的很好笑,是一种近乎于补偿和愧疚的心理。
天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我面前掐了个决挡住了雨水,小白狐爬到了我的肩头。
我对小白狐说:「你这么厉害,跟着我也是委屈了你,万兽宗是修仙界有名的宗门,它会帮助你找到适合你的……」主人。
我话还没说完,本来温顺听话的小白狐炸了,嘴巴叼起了我的手指,用牙齿厮磨我的指腹。
兽瞳里有着不可置信和难过。
我:……这年头灵兽都成精了吗?
我心开始软。
而后我感觉指腹一痛。
淦,果然不能信任渣狐。
我急忙想拯救我的手指,不料耳边就听到了我兄长的声音。
「月月,跟兄长回去。」
薛言呆呆地看向我,眼眶红红的,里面含着哀求。
我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道:「你们可是想囚我十年八载。」
容仪脸上闪过不自在:「兄长是为了你好。」
我不可置信:「我把你关十年八载你愿不愿意。」
「但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为了你好,月月听话,和兄长回去。」
我笑了:「你们总是觉得自己是对的,就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容仪,枉你和我一同长大,而且还重生了一趟,都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我说了很多,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女声:「薛言你这个王八蛋,还敢来。」
17.
我的师姐御剑飞来,摸了摸我的脑袋,也不问缘由,和那两人缠打了起来。
两人放不开,被我师姐用剑逼得狼狈。
女子趁两人不注意,将我拉上剑上。
她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师姐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几乎什么事情都和她说。
唯独这件事,我不想让师姐担心,只能说我兄长和薛言突然抽风。
「如果他们还很过分,月月就告诉师姐,师姐帮你教训他们。」
我吸了吸鼻子,我的师姐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小时候她一身红衣张扬,不顾我被同门捉弄得一身肮脏,拿起剑把他们全赶跑了。
我笑道:「有师姐在,他们不敢欺负我。」
女子没有追究,而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才发现了我怀中的小白狐。
「这小东西还挺可爱的。」
我举起小白,但小白似乎不喜欢我的师姐,一直挣扎,甚至龇牙咧嘴。
我威胁地抓起小白的尾巴,小白狐彻底不动了,兽瞳泛着水光。
「但是小白它不肯和我结契。」
我师姐并不在意小白狐,而是刮了刮我的鼻子,狡黠一笑:「别难过,师姐带你去看花灯。」
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犹豫道:「可是我没有筑基。」
师姐的声音散在风里:「阿月开心比较重要啊。」
18.
凡间的花灯很热闹,这晚火树银花,人声喧闹,我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糖葫芦。
师姐问起我心魔的事,我只能告诉师姐心魔目前对我造不成影响。
我们坐在路边的摊子,店主端来了香喷喷的混沌。
在人潮拥挤的花灯,我嗅到了一丝魔气。
我抬头,是从摊主身上发出来的,小白狐也警惕地站了起来。
我还未对师姐说,师姐反而问我:「月月觉得那个修魔的是坏人吗?」
我迷茫了,不是所有修魔的都是坏人吗?
魔修和仙修有很大的不同,魔修修炼的功法不同,有的以杀戮正道,有的以男女之事为道,但总归是不好的。
摊主是个男性,我猜测是修过魔的,不一会儿有一个普通女子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们看上去很相爱。
我的确没有从男子身上嗅到血腥味。
「月月,有时候修魔的不一定是坏人,反而修仙的修士有些道貌岸然。」
我不由想起了我这些年在宗门艰难的日子,虽然师尊不怎么管我,但他给了我和兄长成长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今晚的师姐不一样。
师姐看向远处的花灯,含着笑意:「呆月月太好骗了。」
过了没几天,我们所在的地方失踪了几个人,那个摊主也被指控出修过魔,被推了出来。
那人的妻子面容癫狂说她丈夫没有,但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我师姐出面了,调查的结果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修士将凡人抓去试药,试药完之后那些人就死了,那个修士怕暴露,就将尸体处理掉了。
哪怕摊主沉冤得雪,但因为修过魔,大家都避之不及。
在某天晚上,我们在河边看到了那个摊主的尸体。
师姐拉着我的手,风撩拨起她的长发:「月月,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比如某一天,你也会被亲近之人背后刺一刀。」
19.
师姐刚回到宗门,就立马被安排去秘境历练了。
我的兄长和薛言整日借口有事找我,就连我走在路上都会有偶遇。
兄长致力于送我各种防御的法器,薛言总是默默守在我的门口。
我总感觉,他在找机会把我关进去。
我走到薛言面前,薛言一见我来了手足无措喊着「阿月」。
「我的储物袋还给我。」
薛言才如初梦醒,把储物袋还给了我,钱回归的感觉很好。
我很满意,于是第二天,我搬洞了。
搬到了宗门最偏远的角落,原先住的那位修士看着我像冤大头,接过灵石时,脸都快笑裂了。
我无事可做,打算闭关。
倒是小白和我整日形影不离,但我要闭关,就将它放在外边,嘱咐它不许进来。
我开始静下心打坐,灵气缓慢进入到我的身体。
我服下筑基丹,不知过了多久,灵气涌上丹田,熟悉的突破感,我集中灵气突破。
【真没用啊,还不如应了我,你想到哪个境界都可以。】
【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这么窝囊吗?】
【你想想这些年你受到的欺辱,你不想报仇吗?以及那两人的纠缠……】
我木着脸,睁开眼,筑基失败意料之中。
我垂眸一看,小白狐不知道什么进来,抖了抖洁白柔软的耳朵,蜷缩成一个白团子,趴在我的膝上。
我撸了两把,它不解地抬头看我。
真奇怪,以前它躲我都躲不及,如今黏我倒是黏得紧。
我想把它赶出去,它狡猾地躲过,赖在洞里,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无奈地走过去,它警惕地看着我。
「好了,不赶你走了。」
我说完,小白狐优雅地走了过来,跃进了我的怀里,柔软的脑袋蹭着我。
我笑骂:「以前也不见得你这样。」
「不过可算让我抓到你了。」
小白狐诧异地看了看我,而后剧烈地挣扎,小肉垫使劲想扒拉开我的手。
我再次抓住了小白狐蓬松的尾巴。
小白狐和上次一样身子僵住,发出的叫声又长又急。
我眼前一黑,小白狐在我的眼前活生生地变成了少年。
少年一双凤眸潋滟,里面满是控诉:「阿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赶我走。」
「难道不知道,摸了我的尾巴要负责的吗。」
20.
以前我看他像渣狐,现在他看我像人渣。
真是风水轮流转。
我裂开了,这世界怎么了,灵兽化人。
我想起了上次白狐化人,原来不是在做梦。
灵兽真能化人?!
少年似乎不太习惯人的身体,走路走得跌跌撞撞。
他生得漂亮,一双眼眸剔透如水,眉眼间的色彩极重,恍若徐徐展开的画卷。
我一时之间惊在原地,少年朝我这边倒来,我下意识一接。
我成了他的肉垫,被他压在身下。
身上少年漂亮的眼眸噙满了泪水,容色灼灼,他气鼓鼓宣誓道:「想摆脱我,阿月怕是永远也等不到了。」
我冷笑,什么时候我这点自由都没有了。
「我们既没有契约束缚,又不是什么道侣,我凭什么替我决定。」
少年气急了,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见血了。
而后身上人声音沙哑,沉沉压下。
「阿月,我们结一个生死契吧。」
他说:「死生契阔,与之成说。」
一道金光爆发出来,脑中烙下御兽印,只听某种东西破裂的声音。
我懵逼了。
我筑基了。
21.
纠缠了十多年的困扰,每每因这个被同门嘲笑的噩梦,就这么破了。
小白狐因为契约消耗太多了灵力,现出了原形,陷入了沉睡。
睡之前看了我一眼,一双兽瞳盛满了话语,舔了舔我的手,似乎有些难过。
筑基后,我明显感觉到灵力更上一层楼。
我复杂地看了小白狐一眼,这个生死契没有哪个灵兽会愿意契约的。
生死契,两人的命连在了一起,主死兽也死,并且主人受的伤所受的痛,兽会承担大部分。
并且需要的灵力很多,用完后灵兽会虚弱一段时间。
这是一种近乎于自戕的做法。
而我的心魔似乎也更嚣张了,它的话也从只可以说五句,到现在叭叭叭说个不停。
洞口的阵法破碎,飞进来一只灵鹤,是师尊的。
他叫我过去。
我抱起小白狐,唤来剑,这次我御的剑稳得不行。
上山的路途中,我算了算,闭关也有三月有余。
我的心从未有过这般雀跃,我筑基了第一个想告诉的人是我的师姐,我想师姐一定很开心。
站在剑上,我看到了许多修士聚在一起讨论这秘境的事情。
筑基后,我能感觉到我的眼力和耳力比之前好了不少,但我又痛恨我的耳力这么好。
因为我听到他们在说:「大师姐在秘境中失踪了。」
我心一慌,揪住那个人的领子:「你在说什么!?」
那人看到我有些惊讶:「你筑基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的师姐怎么了?」
「我不知道,但我听出来秘境的人说大师姐是为了一株玄莲,带伤和妖兽潮缠斗,至今没有出来。」
我一字一顿说道:「我不信。」
玄莲虽好,但还没到珍贵的地步。
我不信我的师姐会是为了一株玄莲让自己陷入危险的人,她经常告诫我这个世上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我说:「玄莲呢?」
那人说:「已经练成丹药了。」
我突然举起剑,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群人,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把我的师姐丢下了。
那可是妖兽潮啊,我的兄长都会死在妖兽窝,那我的师姐呢,她还受伤了。
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我的心魔说:【杀了他们。你不敢动手吗?你前面那个人小时候把你推进了河里,右边那个人在你第一次试炼时把你推进妖兽嘴里,甚至你后面那个人都曾诬陷你偷东西,让你在山门外罚跪了一夜……】
随着心魔不断说起,我似乎又回到了那时最孤立无援的时候。
我面无表情,直到我的心魔说:【他们害了你的师姐。】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苍茫茫的白,开始漫起血雾。
我的师姐,是天下最好的师姐。
22.
我的耳边传来他们的叫骂声。
有的说小废物快住手,有的说我疯了,竟然对同门挥剑,还有的向我求饶。
其中我似乎听到了我兄长和薛言的声音。
我的意识似乎脱离了身体,头痛得不行。
额前一凉,眼前的苍茫逐渐退散,如拨开枝叶窥见了明月,隔绝了一切污言秽语。
我对上了一清冷的眼眸,里面满是我不懂的情绪。
「阿月。」
男子的声音凉而沉。
我抓住了他的衣袖,我听到了吸气声,我哭丧着脸说:「师尊,师姐要死了。」
我的师尊说:「拂依没事。」
拂依是我的师姐。
我的师尊,是当今离飞升最近的人,我相信他。
我放心昏了过去。
23.
我再次醒来,是被小白舔醒的,小白看上去有气无力的,浑身轻微颤抖。
我起身看向周围,是师尊的房间,我立马下来。
我怎么也想不起刚才的事情,只知道师姐出事了。
我快步走了出去,师尊站在一棵桃花树下,清绝出尘,桃花簌簌落下,我的师尊似乎是藏在桃花里的一弯冷月。
我想起他们说我会被师尊一剑穿心,我不敢走得太近,在不远不近处喊了一句「师尊」。
他看我焦急的样子,也明白了,也还是淡淡说了一句:「她没有事。」
「找到她了吗?」
「并没有。」
我知道了,师尊所说的没有事,指的是师姐没有死,但我的师姐她受伤了,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越想越着急。
我想去秘境找师姐,师尊说:「你伤还没好。」
不说不知道,一说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痛,包括手臂,但尚能忍受。
晚上我洗澡看了看,发现全是被剑气所伤,不能用灵药快速恢复。
我瞬间明白了,摸了摸小白,它为我承担了大部分的痛苦。
小白安慰地舔了舔我的手。
我不知道小白为什么和我契约,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它看上的。
我问过师尊,自古可有灵兽化人。
我的师尊说灵兽化人是逆天而行,不仅要忍受剥骨之痛,稍有不慎就会死。
但灵兽一旦化人,具有对抗天道的几分能力。
师尊边说边掏出糖葫芦,红艳艳的糖葫芦和师尊清冷的气质完全不符。
我很惊讶师尊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师尊说:「了却心愿罢了。」
我接过糖葫芦,想起了自己会一剑穿心而死,我鼓起勇气问道:「师尊,若有一天你亲手手刃徒弟,会是徒弟犯了何事?」
师尊半敛眼眸,让我无从窥见他的情绪。
这次,我没有得到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糖葫芦,但是师姐给我的糖葫芦比较甜。
24.
我被师尊拘在万仙山。
我尝试用通信玉联系师姐,无一例外的没有回应。
师尊造的木童经常找师尊,说外面有两人执意要进来。
我听得清楚,那两人一个是我的兄长,还有一个是薛言。
倏忽间,我想到既然他们是重生的,那么我师姐进入秘境后的下落他们也一定知道。
我慌忙找出通信玉,虚空中浮现出我薛言焦急的脸,我问:「前世师姐怎么样了。」
薛言一愣,似乎看到我脸色不好,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前世师姐在秘境中失踪,我到死都师姐都没有回来,所以师姐可能……」
我浑身发凉,血液似乎一瞬间成了冰。
薛言想安慰我,我不想听,随手掐断。
我跑了出去,小白想拦住我,没拦住,我被师尊拦下,我抓住了师尊温凉的手,我急切说道:「师姐死了,我要去找师姐。」
我抖着唇:「为什么你们都拦着我找师姐。」
我意识一片混沌,仿佛整个人坠入黑暗。
我醒来时,小白蜷缩在我身旁,我悄悄走了出去。
这次师尊没有来。
整个宗门静悄悄的,我很顺利地走了出去。
不知道从哪冒出很多的修士,开始呵斥我。
他们说我是魔修,他们说我滥杀无辜,他们还说要废掉我的修为将我逐出师门。
之后我的手脚被灵锁牢牢束缚,是师门用的诛杀魔修的阵法。
下面的人还在嘀咕:「我就说她是魔修,你看她修我们宗门的道还没有修魔快。」
耳边偶尔听到兄长唤我,还夹杂着薛言的声音。
「我没修魔……」
我挣扎着,胸口一闷,咳出了几口血。
可惜人只愿意看自己愿意看的,知道自己想知道的。
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忽而我的手脚一松,灵锁挣断。
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看到了我兄长满身的鲜血,见我醒来,他很惊喜:「月月。」
薛言已经被他师尊压了回去。
容仪说:「这次我不会抛弃……」
话还没说完,我脱离了他的怀抱。
下面的人都在喊:「是扶光尊上。」
我的师尊似踏月而来,白衣清绝,眉眼冷然,让我分辨不出情绪。
周围人都在嘀咕要我师尊给出解释,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抬头看他,才发现他不笑时,冷得像腊月寒冬的雪。
我说:「师尊,弟子容月不曾修魔。」
但是我的师尊唤出了他的太合剑,太合剑斩杀一切妖魔,是肃清天下的浩然之剑。
那把剑我小时候曾摸过,如今它对着我的胸口。
在我的眼中,它变得越来越大,我已经被灵锁封住了灵气,身上没有力气躲开了。
我只觉嘲讽,为什么仙门仅凭一点魔气就认定是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看着我长大的师尊不信任我。
恍惚间我想起了我师姐的话,等待着那把剑贯穿我的心。
然而,我想的痛没有在预料中到来。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
那把剑穿透了我兄长的胸口。
我兄长是个傻子,他只会笑着看我,他全身都是血,就连泛着笑意的眼角都沾上了零星的血。
他说:「月月,兄长这次终于救下你了……」
众人一片哗然。
我茫然地看着周围,感觉一切都像是梦,似乎自从师姐进入秘境生死不知后都变了。
我身体没有力气,手指抠挖着地面,我咬牙对那些愣神的修士大喊:「你们快救容仪啊!」
我看向月下的师尊,他高高在上,维护着所谓的正义。
他说:「孽徒容月,偷修魔功,现逐出太初宗,永世不得入太初。」
我惨笑问:「为什么?」
我的心魔说:【让我出来,我帮你屠了太初,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
25.
我浑身发热,两股意志在拉扯,无数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嘈杂得可怕。
在我快要撑不住时,一点凉意在额前化开。
那嘈杂无比的声音终于弱了下去,我只听到一句,有人说容仪没事,我便放心任意志沉下去。
我被丢弃在宗门口,天色黑沉沉的,似乎大雨将至。
「阿月!」
少年声音焦急,我被人紧紧抱住,他带着泣音:「阿月别怕,我带你离开。」
这个傻狐,明明痛大部分转意给他了,我能感觉他浑身颤抖,还是抱住了我,力道似乎要将我嵌入身体里。
少年把我背起,带着我一步步走下三千玉阶,每走一步都很稳,我能感觉他在哭。
他说:「阿月对不起,这次我还是……」没能好好保护你。
他用浅薄的灵力撑开了结界,最终在半路化出原形。
庞大的白狐毛茸茸的,我深陷一片暖和中。
再次睁眼,火光印烙在石壁上。
小白狐趴在我的手边,见我醒来,它欣喜地叫了几声。
正在火堆旁的男子抬起了头,是薛言。
薛言形容狼狈,手上拿着碗热气腾腾的汤。
我抓住了他的手问他我容仪的情况,得知没有危险了才放下心来。
我问他我前世是怎么死的。
薛言看着我红了眼眶,他说:「前世你被师尊一剑穿心,就像今日那样。」
猛然间,他眼眸乍然欣喜:「但是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样,你的剑被挡下,说明……」
「不是。」我冷静打断他的话,摸了摸小白狐的毛,「我要问的是,我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我从小到大很少出宗门,唯一一次接近的魔修还是师姐上次去花灯节碰见的。
一想到师姐,我更难过了。
薛言摇摇头:「我不清楚。」
在火光噼里啪啦声中,我有些彷徨,一闭眼满是师尊的剑以及容仪的血溅到我的身上的画面。
讽刺而又心惊。
小白狐舔了舔我的脸。
26.
薛言经常给我带来宗门的消息,以及容仪伤好得怎么样。
薛言总是喜欢回忆上一世。
他说上一世他被魔修废掉了修为,是我闯入魔修的老巢,拼了半条命把他救了回来。
他说那时我被魔修伤了腿,背着他一步步走了出来,带着他敲了一家又一家的门,求那些人救他。
薛言说起这件事,他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弄得我浑身不舒服,我开始怀疑我是这样的人?
我犹疑道:「你是做梦没醒?」
倒是那个小白狐很不喜欢他,他一来小白狐就扑上去想刮他的脸,气得薛言嗷嗷大叫。
有时薛言不在,小白狐会积攒灵力幻化成人,扑到我的怀里朝我撒娇,一口一个阿月。
少年眉眼一弯,占尽风流,轻轻唤了我一句阿月。
我扫了他一眼,展颜笑开:「小白,你也是重生的吧。」
少年忽然变成白狐,眨着眼睛,我眼疾手快抓住它的尾巴,小白狐不动了,口吐人言,兽瞳闪着水光:「别摸……别摸我尾巴……」
小白狐嘴硬得很,就算我把它从头撸到尾,摸到身子发软,也不曾动过逃离的念头,当然我也没有从小白嘴里套出什么。
真不公平,我开始怨念,为什么重生里面没有我。
27.
既然修仙界暂时不能回去,我决定去秘境边找师姐,边找真相。
我的师姐是此世间唯一对我好到不掺杂任何东西的人。
我开始庆幸我足够有钱,哪怕我灵力不行,起码可以买许多法器灵符,遇到危险也可以逃命,摸着鼓鼓的储物袋,心安了几分。
直到我从薛言嘴里听到了师姐的下落,他告诉我师姐在魔修的老巢。
听到这个消息,我眼眸酸涩,庆幸师姐没有死还活着。
我立马决定动身去魔修的领地。
我抱起小白,准备前往,但小白死活不愿意。
它说:「阿月别去。
「阿月去了就会死。」
我感觉他知道什么,我没听它的,反而问它:「那我偏要去呢?」
「打晕阿月。」
小白狐顺嘴一说,说完意识到不对,粉色爪子捂住了嘴。
我笑了,把它丢了。
它不让我去,但又不告诉我为什么。
谁惯它!?
最后小白狐还是妥协了,还说如果一定要去魔修的领地,必须听它怎么走才行。
这我绝对乐意。
一路上我心神不宁,魔修老巢的位置很是隐秘,刚开始小白总是带着我在周围绕弯。
被我发现教训了一顿,小白才睁着可怜兮兮的兽瞳老实了下来。
它走在前面,一路上只遇见了几个魔修。
偶尔听到他们说最近抓回来的仙修女子,脾气不太好,惹怒了他们的人,还有的说要抓去合欢。
我感觉他们说的是师姐。
我还想继续听,那几个魔修已经走远了。
28.
当我再次见到师姐不是在魔修的地牢,而是在床上。
赤色帷帐,就连床上女子穿着也是红色衣裳,仿佛和床融为了一体。
我心下一阵紧张,我眼力变好后,一眼看出那张床上是我的师姐。
随后我内心抑制不住的愤怒,我看到我师姐的手脚上都绑上红绸,一头系在床的另一头。
小白狐急切地往门口的方向拉扯着我的衣裳,很奇怪,这里很安静,甚至没有一个魔修进进出出。
我顾不了这么多,我能看清女子眉头皱起,好似很痛苦,我赶忙走了过去,解开缠绕在师姐手脚上的东西。
我刚解开,床上女子睁开了眼睛,我很惊喜,喊了一句「师姐」。
我的手腕却被女子抓住。
她展颜笑开道:「月月,抓住你了。」
我师姐极美,她喜爱热烈的红色,和宗门仙修偏爱的白衣青袍大相径庭。她曾说墨守成规的日子没点意思,在我看来她是宗门最鲜活真实的存在。
在仙魔对立如此激烈的今天,她是第一个不因修仙还是修魔来分辨善恶的人。
说实话她是魔修我没有过多的惊讶。
我突然间就明白了师姐那夜的话。
我最终还是被最亲的人背刺了。
我的师姐是魔修元婴长老的孙女,为了我身上的东西,她很小的时候就进入了宗门修行,目的就是接近我。
毕竟堕魔很容易。
我问出了我的第一个问题:「你待我可有几分真心?」
我的师姐思考了一会儿,久久没有回答我,就像那日师尊也没有回答我。
我眼眸很酸,心疼得像刀绞,还是没有忍住。
我下巴一温,被人抬起,我的师姐擦擦我的眼角,无奈说道:「我的月月还是这么爱哭。」
我哑着嗓子说:「那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赢勾。」
29.
「月月,你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不错的灵根,但一直停留在炼气吗?」
女子笑意盈盈地问我。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但我问过师尊,师尊总是沉默一会儿才说不要着急。
「月月,你的天赋绝佳,测出的灵根也是百年难得的变异单灵根。太初宗掌门预言你会成为下一个扶光尊上。」
「本来你的修仙前途大好,但是呢,这一切都被你师尊毁了。」
「你所说的心魔并非心魔,而是上古妖兽赢勾,你的师尊在你襁褓时亲手将它封印在你体内,代价是你的身体比一般人吸收灵力慢。但如今误打误撞筑了基。」
「所以你叫我筑基是削弱对它的封印?」我这样一想完全明白了,为什么心魔说话能从只能说五句到现在已经不受拘束了,为什么她会失踪。
女子走后,偌大的房间,我倦怠地阖上了眼睛。
【你可真可怜,没有人是真心对你的,太初宗的人嫌恶你是废物,你的师尊不信任你,师姐欺骗你。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将身体交给我,我会替你报复他们。】
赢勾桀桀大笑,刺耳得厉害。
我厌恶地捂住耳朵。
「阿月阿月。」
清朗焦急的少年声响起,唤回了我的神志。
小白狐将我紧紧抱在怀中,他说:「阿月你还有我。」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说:「你原本就知道她是魔修,是不是?」
小白老老实实地说:「在她身上我嗅到了一丝魔气,但不确定。」
我将小白狐推了出去,感觉自己很累。
30.
魔修想为赢勾解开封印。
我问过拂依你想看到赢勾祸害生灵吗?
拂依擦拭着剑,平静地告诉我她的父母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就因为修过魔,就被修士残忍杀害。
「而且啊,我前世就被同门陷害,死在了秘境。」
拂依眸光泛着冷。
魔宗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赢勾解封的事情。
我待在房间内,浑浑噩噩,我不能想,一想就喘不上气。
我的灵兽一直想办法出去。
某天晚上,白狐幻化成人。
少年拉着我的手,破开了结界,拉着我穿过朦胧的夜色,他看拉不动我就直接把我抱起。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特别冷,我恍惚地看向周围。
一瞬间,周围亮堂了起来,我知道我走不了了。
拂依在前头满面笑意地等着我,前面已经布置好了阵法,大批魔修守在阵法周围。
只等我自投罗网。
少年放下了我,干脆利落解决了前头的魔修,最终敌不过人多,小白擦了擦嘴角的血,他衣衫破碎,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灵力,和几个金丹期的魔修纠缠起来。
拂依趁他没有注意,将我一把拖入阵中。
我坐在阵法中仰头看向她:「我会死吗?」
昔日师姐看向我,唇微微弯起:「不会,我不会让月月死的。」
阵法启动,周围亮起了蓝光。
正在战斗的小白看向了我,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惊慌失措,他喃喃道:「阿月……」
下一秒他恢复了原形,一只硕大的白狐朝阵法撞去。
他撞得很狠,每一下都撞出了血,他眼眸悲恸。
拂依惊讶地看着白狐:「灵兽化人?」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痛意席卷了我身体的每处角落。
原本平静拂依慌了神,她想叫停阵法,结果阵法已经无法停下,她飞到一个黑袍老人面前,眼眸赤红:「你不是说不会伤及性命吗!?这明明是致死的杀阵啊!」
——
【我终于要出来了。】
赢勾话中满是迫不及待。
我照例嘲讽道:「你做梦吧老东西。」
赢勾也被气笑了:【等我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做成傀儡。】
「真可怕啊。」
【知道怕了向我求饶,我也许会考虑给你留个全尸。】赢勾开始得意,【我也不计较你之前辱骂我的话。】
我手里唤出了剑,咳了几声:「要是我没猜错,我死你也会死吧。」
赢勾这下绷不住了,开始使用迂回战术,循循善诱:【你想想你这短短十多年,你宗门是怎么对你的,背叛、抛弃以及欺骗,你难道不想让他们后悔吗?】
我忍痛开始笑:「我虽然很难过,但这个凡间我还是很喜欢,尤其是死前看你跳脚我更开心。」
我拿着利剑的一头对着我的胸口。
31.
赢勾挣扎得更厉害了,我的意识逐渐要被吞噬,眼前浮现大片大片的黑块。
我的身子变得很轻,似乎回到了过去。
总角之年,我被同宗门的人捉弄,他们将不会避水术的我推到了河里,水漫过我头顶时,我看到了我的兄长站在山坡上看向我,目光中带着迟疑。
宗门大比,薛言居高临下,大声说:「谁会娶你这个废物!」
历练途中,我救下了一只小白狐,以为我终于有伴了。每日对它悉心照料。可惜灵兽心高气傲,不肯和我缔结契约,就算我每日追在它身后,自己身上一旦有点钱就给它买灵兽的吃食,它也从未搭理我,不久伤好后它便走了。
画面再一转,我被赢勾控制失了神志,薛言和宗门其他人一起对付我,不料同我一起摔下了山崖,顺着河流漂到魔修老巢,他被魔修废掉了修为,丹田碎裂,被丢了出来。我少有清醒的时候,脑中逐渐忘记我的宗门以及我痛苦的事情。看到薛言,只记得他曾历练时递给我半根的糖葫芦。
我把他救下背着他走出了魔修的领地,下了山,一户一户地去敲门求他们救救薛言,我当时想的是另外半根的糖葫芦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给我。
再后来,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赢勾,我开始肆意破坏,打伤修士,被仙修讨伐,面对天下苍生,我的师尊选择对我举起了太和剑,一剑贯穿了我的心。死前我竟然除了怨竟然还想再尝一口糖葫芦,毕竟我这短暂的一生太苦了。
赢勾说:【天底下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事情?】
我说有的,比如说我最爱的糖葫芦、叫花鸡和桂花糕,以及我从未喝过的花雕酒。
恍惚半晌,我才逐渐明白,这些是我的前世,我经常抱怨为什么我没有重生,到现在看来还不如不要记起。
原来我上一世这么惨啊,我内心说道。
说恨其实也恨,就像一个球,里面是空的,大概是我鲜少得到温暖。
忽而,阵法破碎,我对上了那双冷清的眼眸。
我使劲扯出笑容道:「师尊还想再杀我一次吗?」
我看见我的师尊拿着剑,太和剑随意一挥,击退了无数想上前的魔修。
他的另一只手抚上我的额头,师尊的手好冷,他淡声说道:「忍着。」
就这么一打岔,赢勾已经出来了一部分身体。
他像是胜利者那般嘲笑我,但嘴角还没咧开就凝固在了脸上。
光芒乍现,我的师尊按住了赢勾的身子,竟硬生生地将上古魔物拔了出来,三千墨发染上了斑白,灵力枯竭。
封印上古魔物需要的灵力极为庞大,一道道金丝缠绕穿透赢勾的身体,每出一道金丝,白衣尊者的脸就苍白几分。
赢勾骂骂咧咧,最后讨好求饶,低声蛊惑,可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动摇白衣尊者的眉头。
赢勾怒了,他使出了全部的修为,准备奋力一搏。
遥远处传来一声轰鸣,天色大变,赢勾和白衣尊者一同消失了。
再次出现时,只留下白衣尊者一人,血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袍,还是走到我的面前,摸了摸我的脑袋,外界称最可能飞升的修士此刻脆弱得好似孩童就能打倒他。
他说道:「这次,我终于保住了阿月。」
我的师尊是高空明月,此刻坠入了凡尘,成了废人。
他还说:「阿月的天资很高,应该不受束缚。」
我茫茫然不知所措,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切,师尊也是重生的,就连将我逐出师门都是有目的的。
小白将我和师尊背到背上,师尊很虚弱,依旧是冷清得没有人气的样子,他咳得厉害,每咳一下就有血,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在我怀里说道:「我是个不合格的师尊,当初捡到你本来想让你快乐长大……但事与愿违,幸好如今一切还来得及……
「你当初问我徒弟做错了什么事,会被我亲手手刃。阿月,你没有错,是我错了。」
32.
师尊失去修为后,就隐居在了太初宗后山,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世间再无惊才艳艳的扶光尊上。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后来我去了凡尘,参悟了另一种道,以俗入道,在凡尘吃喝玩乐,看人的七情六欲以及各种悲欢离合。
赢勾被拔出来后,我的修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不到一年便到了金丹后期,不久我突破了金丹,一跃成为修仙界第一天才。
我住在凡间,购置了一处宅子,某天凡间下起了大雪,霜雪盖满了枝丫。
「吧嗒——」
房门被敲响,我推开门,拂依依旧一袭红衣猎猎,她得知魔修想用我的死来换赢勾就已经彻底失望了。
她进了我的房,坐下来,问我:「月月,还怨我们吗?」
「怨的。」
我是个俗人,该怨的还是怨。
拂依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强求,从储物袋上掏出许多好吃放在桌上,便洒脱地走了,仿佛一阵无拘无束的风。
晚上我刚扯下叫花鸡的腿,我的窗户被敲了,我忍住想打人的心。
我打开窗户,弹出一丝灵力,只听有重物坠落的声音。
从窗口探出容仪的脸,脸上赔着笑:「月月可觉得冷了。」
我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窗户。
结果第二天,我看到了成了雪人的薛言,他期待地看向我,拿出在胸口捂了很久的油酥饼,还冒着热气:「阿月……」
我直接一道灵力把他打了出去。
这里不能住了,我收拾着东西,结果在被窝里翻出一只白狐。
小白狐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我。
我头大:「你们怎么都知道我在这的!?」
最后我运用灵力打包好了东西,放进了储物袋里。
御剑而去,小白狐化为少年想追上我,看要追不上我了,眼泪簌簌落下,砸在雪里,嘴里喊着阿月。
我想起师尊走时和我说:「灵兽化人,可抵抗天道,也可回溯时间。」
但回溯时间付出的代价很大,本来能打五个渡劫期修士不带喘气的白狐,现在连金丹都打得费劲。
我停了下来,剑落了下去。
小白狐擦了擦眼角,眼眸通红,还在结结巴巴解释:「阿月我可以解释,前世我想修炼成人,没有不告而别,我给你留了字条。」
记忆中的确有张字条,纸上印了三个半狐狸爪子,第二个是半个,像月亮,好像旁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再见。
我:……
小白狐看我发呆,立马变小跃进我的怀里,扒拉着我的衣服,理直气壮道:「阿月和我缔结了生死契,我是阿月的。」
而后说完又开始怂了,急忙补充道:「我很能干的,我会做阿月喜欢的叫花鸡、桂花糕、花雕酒……」
听到花雕酒我心神一动,脸上还是一脸正色:「再说吧。」
这下小白狐心满意足地窝在我的怀里,我抬头看向前面一望无际苍茫的大雪,似乎将世间一切怨恨、难过、不甘和遗憾都盖了个干净。
我对脚下的剑说道:「走吧。」
剑晃了晃身子不知道去哪,我笑道:「走到哪就算哪吧。」
毕竟天地这么大,总有我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