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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被挂在城墙上三天了

我是个王妃,被挂在城墙上暴晒三天了。

大难不死,在乱葬岗被一个美男仵作相救。吃饱喝足想开溜时,美男拉着我,眼睛亮晶晶地说:「可否借姑娘一用?」

啊这,不能播吧?

1

王妃被挂在城墙上三天了。

作为被挂在城墙上的诚王妃本人,我表示晦气。

我不理解,我还没死呢,为什么就要把我卷进席子里了?

负责把我从城墙上扒下来卷进席子的侍卫表示他更晦气,用和我同样疑惑的语气问:「这都三天了,你咋还不死?」

我听到这话来劲儿了,一下子从席子里翻了出来,展示我优秀的手臂力量。

「我爹是大将军,虎父无犬……」

四个侍卫都惊了。

周围的百姓也惊了。

然后我话没说完,又被卷回了席子里。

我听见那个侍卫对周围的百姓说:「诈个尸而已,多大点事儿啊。散了散了。」

2

我在被抬去乱葬岗的路上。

侍卫很容易就把我伸出来的手又塞回席子里。

我身体虽然好,但是我被挂了三天的城墙,之前又大动干戈,此刻虚弱得像一只柔弱的小猫。

此番形容有点不要脸了。

但我总不能说我现在柔弱得像一只虚弱的小母老虎吧?

我听见侍卫还在说话:「你爹已经要斩首了,没人能救你。你也别怪我们,你不死,新王妃怎么进门?」

好。

说得好啊!

3

我被丢在了乱葬岗里。

至于为什么这些侍卫不补刀?大概是因为我从被扔下来那一刻开始就不再动弹了吧。

反正都没救了,我被丢在这个四下无人只有魂的地方,不补刀也等于补刀。

于是等他们一走,我就从席子中扑腾了出来。

席子散开,在这阴森的半夜,我只感觉凉风阵阵。我就坐在席子上,举头望明月,有感而发:「年少情深,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薛兴,你当真好狠的心!呜呜呜……」

一个声音从我身下传来:「伙计,挪挪屁股?」

「呜……」我的哭嚎声卡在了喉咙,最后化作一声尖叫,我从席子上跳起来,「真有鬼啊——」

4

站在面前的这个人衣衫华贵,却不知道为什么半夜会到这阴间之处来赏月观星。

「你以为我会信?」我双手环抱,冷眼拆穿他。

他叹了口气,说:「好吧,其实我是一个仵作,来此地是为了练习解剖技能。」

我冷笑着道:「那你知不知道,大半夜在这里很吓人?」

他沉默良久,我以为他在反思。

没想到他却掏出一面大镜子,对着我。

惨淡的月光照下来,镜子映出我惨淡的脸:嘴唇干裂,头发散乱,活脱脱一个索命的厉鬼。

不对,是活脱脱一个漂亮的索命的厉鬼。

他说话了:「我以为,你该问你自己。」

我捂住脸痛苦地退后一步,问:「你们仵作为什么会随身带镜子?」

他微微一笑,把镜子收回去,再拿出一个我没见过的精致小玩意,说:「其实,我还是一个云游的商人。」

5

我顶着张厉鬼的脸,连夜回到了京城,到了京城最贵的酒楼。

我对面的,是在乱葬岗遇到的贵人。

当他提出要带我去吃饭的时候,我本来是拒绝的。就算是爱找人比武打架的母老虎,也是只漂亮的母老虎。他大半夜的想带我去奇怪的地方?我说门都没有。

他说:「你为什么觉得这里会比酒楼安全?」

对哦,按理说黑灯瞎火,没什么地方比得过乱葬岗。我张口就想反驳,想说对着这满地的尸体,谁能有兴趣?

他又把镜子举到我面前。

我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福至心灵,说:「走,吃饭。」

去酒楼的路上,他问我是不是因为老单方面和诚王比武,所以说诚王才对我这么狠心的。

我笑着看向他。

他是捂着左胸口到酒楼的。

6

是的,我打了他,但是这份冲动在来到酒楼的时候变成了后悔。

因为我彼时正在对着酒楼紧闭的大门嘲笑他,大半夜的酒楼怎么可能不关门?

但是他很镇定,走上去敲门。

门很快开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探出身来。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想表达敲门的不是我。

我以为他的右胸口很快也会受伤了。

但是壮汉叫他老板,用那种近乎崇拜的小犊子见大牛的语气。

我看向他,他还维持着捂着左胸口那个动作,表情无辜地说:「我在厨艺方面也颇有造诣。」

壮汉语气很凶,问:「老板,谁敢揍你?」

我抬手捂着右胸口,又退后了一步。

7

他没有跟壮汉告状,将我带进了酒楼。

我看见后厨的地方亮起了灯,然后我们被壮汉引到一间包厢,壮汉看向他:「要吃些什么?」

他看向我,于是壮汉也看向我。

可是我不敢看壮汉,因为我刚打伤了他的老板。

我只敢低头说:「我要一碗白粥。」

他有些吃惊,问:「没有别的了么?」

我思考一阵,点点头,说:「可以的话,再给我来一份免费的咸菜。」

壮汉又看向他。

他又看向我。

8

我抬头与他对视,觉得他可能是非要逼我把话说明白。

我掏出身上仅有的几两碎银,那是诚王押着我去地牢见我爹羞辱他时,我爹悄悄塞给我的。

他说:「带你来吃饭的意思是,我请客。」

我睁大双眸,对上他的目光。

我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很快我失败了,我看不出一点虚假。他是真的想请我吃饭。

「凤尾鱼翅……」我试探性地报出一个菜名,然后对上壮汉鼓励的目光,继续往下说了:「糖醋排骨,酱香猪蹄,四喜丸子如意卷……」

壮汉拿着支笔飞快记录,见我停下,问:「还有吗?」

我看着他:「如果……还可以的话。」

9

吃饱喝足,我发现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活像是等我吃饱了要将我吃了一般。

我用纸把嘴擦干净,迎着这样的目光,决定想想说辞就此别过:「十分感谢,敢问兄弟大名啊?」

他说他叫赴喻。

「赴喻兄今日大恩大德,小女子毕生难忘,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义不容辞。那我们今日就此别……」

我话没有说完,他的眼神更亮了,说:「是吗?我确实有事相求。」

我一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我的客套。

我说:「你说。」

他说:「可否借姑娘一用?」

这不能播吧。

我双手捂胸,更加惊恐地说:「你……你果然觊觎我的美色……」

他刚掏出一堆带有药香的瓶瓶罐罐,听此话,从瓶瓶罐罐中抬头看我,眼神疑惑。

他说:「姑娘,我只是想看看你为什么能在城墙上坚持三天。我是仵作你是知道的,一个仵作半个大夫嘛。大夫就喜欢研究这种医学奇迹。」

哦,我冷眼看他。

那你的职业真多。

10

毕竟被挂在墙上三天还不死,甚至还跟我一样吃顿饭就活泼乱跳的人太少了,他若是热爱医学,想把我关起来观察观察倒是个合理的理由。

他说给我安排间屋子住下,然后让小花去给我准备几身干净的衣裳。

「他叫小花?」我看着壮汉领命出去的背影,不可置信。

赴喻说:「人不可貌相。」

我笑:「可能是你的恶趣味。」

他不置可否,拿了张京城的地图跟我比画,说:「你觉得这间屋子怎么样?」

我看了眼,摇摇头说:「这隔壁就是我的死对头御史家的小姐,我才不住她隔壁。」

「好吧。」他把那间屋子画了个叉,指着离那间屋子最远的一间,「这个呢?」

我瞥了眼说:「那里看起来风水不好。」

「你懂风水?」他从地图上抬起头,目光惊讶,「可否给我解释一番?」

看着他求知的眼,我咳了两声,有几分心虚地说:「离城东的那家零食铺子太远了。」

11

最后他把地图推给我,让我自己选。

我接过地图,看着图纸上几个打了黑色阴影的房子问:「这些都是你的?」

他摇头:「除了这几个打了阴影的,还有标注了谁谁谁府上的,别的都是我的。」

我咋舌了。

他这么有钱,这些钱够我那个正直的老爹贪污两辈子了。

他还以为我在为难,问:「不够选?或者我可以收回租给几个大人的屋给你选选。」

我回想起之前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首先排除了他对我一见钟情的可能,然后问:「你以前见过我?」

他却摇头说:「未曾。我得知你的身份,还是因为送你去乱葬岗的那几个大哥。」

我又想起自己这幅尊容来,心下了然,道:「失敬。原来你口味这么重。」

赴喻:「……」

他用手给我比画了两下,解释道:「我喜欢那种楚楚可怜的,楚楚可怜你懂吧。」

我笑:「我此刻还不够楚楚可怜吗?」

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想死。

我彻底笑出声来,这大抵是个人傻钱多的少爷罢了。

若是惹急眼了他不给我房子住了怎么办?于是这样想着,我就不跟他开玩笑了。

12

我问他,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愿意收留我,不怕被牵连吗?

他表情没什么所谓的样子,说:「假如只把你看做我的研究品,就没有人会知道你在京城里。」

我开始审视他。

作为大将军的独女,作为后来的诚王妃,各种宫宴、晚宴我参加过不少,确定没有见过,也不曾听过这号人物。

他是朝中新贵,还是说是什么人物,一直蛰伏在暗处?

他的笑容是那样无辜,说:「负责审你家案子的大人是我的表叔,没有人会怀疑你在哪儿。明日你爹斩首后,你的下落会成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关注的秘密。」

是吗,原来我爹的斩首在明日。

13

我最后把房子选在了菜市场附近。

赴喻说他回去睡觉了,让我在这里等小花。

小花来送衣服的时候说:「原来你喜欢热闹啊。」

我笑着点头说:「热闹好。」

他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我感觉小花对我态度挺好的,又想起我看过的那些话本子,于是主动问:「你是不是想说,我是你们家老板第一个带回来的女人?」

对上我羞怯的眉眼,小花挠挠头,实话实说:「不是,小姐你是第三十五个。」

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赴喻这厮,玩得挺花啊。

我在心中默默下结论,不管他是否对我有爱慕之心,我都万万不会与他同流合污。

14

话说回来,我问小花:「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他红着脸说:「小姐,你还是快些去把衣裳换了吧。」

我答:「我们先去宅子那边吧。」

他把衣服塞进我怀里,说:「小姐,咱们的包间比较人性化,你进去后有个小休息室。」

我不明所以地走进了小休息室,一边换衣服一边疑惑:我去了那边沐浴完再换衣服不是更方便吗?

直到我发现我那本来穿的衣服上腰间有一个大洞。

救命!

我说怎么老是凉风阵阵的!

15

等我到了菜市场附近的院子时,夜更深了。

我本来想再熬个夜,但是想到这三天被挂在墙上浑浑噩噩,我觉得我好不容易捡来的一条命可能还得被送走,于是我栽倒在床上大睡一场。

我发誓:我出生十九年来,就没睡得这么香过。

然后在鸡鸣声中,我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迷迷糊糊地抓着衣服就往身上套,然后发现衣服死活拽不动。

我彻底清醒,发现我的眼前坐了个人,而我在扒眼前人的衣服。

妈呀,我也太变态了吧!

不对,为什么这个人半夜会坐在我的床上?

妈呀,他也太变态了吧!

赴喻好像也不知道我会醒,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明明暗暗的月光扫进来照亮了这张俊俏的衣冠禽兽的脸。

他说:「我说,我半夜睡不着想来给你把个脉,你信吗?」

雨声好像加大了,他话音刚落,一道惊雷从而降,好像是要把这天地都劈开来一般。

我冷笑着看他。

他出门的时候,右胸口也被捂住了。

呵,天都不信。

16

是的,我睡了不知道多久又要出门了,那点时间可怜得我都不想去细想。

我怕我一细想,我的脑子就会反应过来,我已经三天没睡觉了,从而遵从人身体的本能带给我一场不用休息的长眠。

至于赴喻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说:「你是想去救你爹是吧?」

我终于开始正眼看这个好像从一开始就有点缺心眼的少爷,意思很明显:你居然知道?

他说:「那不然你起这么早干什么?也只有菜市场门口的斩首开张这么早,但是你其实不用起这么早的。我表叔说了,你爹排在第四十八个,得排到下午去了。」

我看他果然是个缺心眼的少爷。

然后我问:「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疑惑地说:「这个时间告诉你不是刚刚好吗?你还可以再睡一会。」

我看着不远处开始支起摊来的大铡刀和桌椅,说:「我是说,为什么都走到菜市场了你才告诉我。」

17

我救父心切,但是转念一想,好好休息更能保存体力去劫法场。

我又想起话本子里劫法场的好汉来,一想到自己马上也会变成这样的英雄,就有些激动。

一激动就睡不着觉,我盯着红木床顶好久好久,突然看向坐在窗帘外的赴喻:「我说我怎么睡不着呢。你在这里盯着我做什么?」

赴喻说:「我没见过人劫法场,想长长见识。我怕你醒了直接去了,不等我。」

我于是问:「反正都是那个时间点,你直接那个时间去菜市口,不就可以等到我了吗?」

他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他一出去,我立马就睡着了,还睡得十分香。

睡得香的后果就是,等我醒来,已经接近黄昏了。

我看着窗外天边远处的红云陷入思索:现在去还来不来得及?

爹,我对不住你。

18

我翻身下床,把外袍往身上一套就出了屋子,在院子门口迎面撞上了提着东西的赴喻。

他看见我,神色有些震惊地问:「你才醒?」

我也很震惊,说:「我得去菜市口,现在斩到第几号了?」

「唔……」他摇摇头,「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斩到第五十六个了。」

五十六……我爹是四十八!

救命!

我只觉得眼前都模糊了,脑海里一遍一遍过的都是我爹带着我四处闯祸,到处吃东西的画面。

甚至我太难受了,似乎回到了我爹带我吃烤鸡的时候,一阵浓郁的烤鸡味将我整个包裹住了。

都说父爱如山,我爹,就是座烤鸡味的山!

可是我,却没有做好一个身为女儿该……

赴喻撕开荷叶,把一只烤得焦香酥脆的烤鸡凑近我面前。

「吃点吗?」

我说哪来的烤鸡味。

19

我推开他,他猝不及防被我推了这一下,踉跄了几下才站稳。

那只烤鸡也被摔落到地上,抻着脖子死不瞑目。

而赴喻睁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我,有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在他幽黑的眸子里化开了。

啧啧,天可怜见的小烤鸡。

我往院子外走,说:「抱歉,我有点急。」

他说:「可是你现在去菜市口也见不到你爹。」

我顿住脚步,然后回头看他一眼,说:「那我就去皇宫,杀了狗皇帝给我爹报仇。」

「等等。」他叫住我。

我头也不回地说:「不用劝我,我意已决。」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是说,皇宫守卫森严,尤其你现在身份特殊,就凭你一个人,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我叹气:「可那是我爹。你这种一看就生活美满的少爷,怎么能理解这种……」

我的话戛然而止。

他说:「谁说我生活美满了?我娘在我一岁就死了,我爹甚至可能都不认识我,因为我是他最不重要的小妾的儿子,他从来不管我。」

「而且,」他继续说,「你爹没死。」

20

完了,对赴喻的愧疚与心疼超过烤鸡了。

21

据赴喻所说,他本来在菜市场买菜,顺便去菜市口观摩我劫法场。

但是等到我爹都被架上了行刑台,都没有见到我的身影。

他本来以为我会隐藏,直到四面八方突然蹿出几道看起来就很牛的人影,一顿操作就把我爹带走了。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

「我当时还觉得你挺厉害,怪不得敢单枪匹马去劫法场,原来根本不是你自己上啊。你在哪儿雇的人?我刚好缺几个保镖。」

我摇头,确实不知道。

但是不管是谁,我爹总归是没事,我猛松一口气。

于是我开始看着赴喻,欲言又止。

他在我扭捏的目光中极其不适地把头转过去不看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你宁愿跟一只烤鸡对视也不看我!」

他就真回头看我,说:「你也知道还有只烤鸡。」

他的眼神渐渐从有些伤感变回了委屈,不知为何,我竟隐隐松了口气。

我哥俩好地伸手,费力地搭上他的肩膀。他保持着一副委屈的样子把头偏向一边不理我。

我说:「别啊,我请你吃,吃两只好不好?」

他终于垂眸看我,眼里是怀疑。

「你打听打听我赵妤是谁,我一诺千金好吧。」

他还是怀疑。

我觉得这怀疑有些不对劲。

果然,他开口:「你没钱。」

22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我想起来了,我能从乱葬岗那个阴间地方出来,不至于沦落到同死人抢衣服,同野兽争吃食的地步,全倚靠面前这位大哥。

我不说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扔给我。

我好奇地接过,打开一看,好家伙,钱,好多钱。

我差点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给我爹认个亲。

干爹,您以后就是我干爹。

我热泪盈眶,赴喻好整以暇看着我,好像在等着我说话。

我咧开嘴笑:「赴喻干……赴喻兄果然出手阔绰,您的大恩大德我不知何时还得完。」

他很是受用地笑,像只被撸顺了毛的猫,然后等着我的下文。

下文?

我看着地上的那只烤鸡,再次福至心灵,举着他给我的钱袋对他说:「走,赴喻兄,我请你吃烤鸡。两只!」

23

赴喻还记得把我带回来的初衷是为了研究我。

这天天气极好,在我用面纱遮住脸带他在京城快乐地鬼混好几天之后,他终于提着他的小药箱来了我的小院。

我在跟小花玩没意思的两人局斗地主,见他来了,我们急忙招手:「正好呢,二缺一。」

他把药箱子放在一边,撩起袖子就来了,「看我今天把你们赢得裤衩子都不剩。」

牌过几巡,日薄西山,小花站起身来,瘪着张嘴说:「我去弄些吃的来。」

我在后面笑他输不起。

赴喻神色也不大好,我笑眯眯地看向他,他捂着衣服说:「我今日身上就带了这么些钱。」

我挑眉,扫视他一番,然后把目光停在他的腰带之间,邪魅一笑,道:「拿些别的来换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我们又来了一局。

然后我笑着看向他,说:「愿赌服输。」

他手握成拳,耳朵有些红,神色扭捏地说:「那,我们进去?」

我皱眉,「进去干吗?就在这啊。」

他抬头看我,神色震惊地说:「你……你……」

「我?我?」我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伸手往他腰间那么一扯,一块成色十分好的玉佩就到了我手中。

「赌的时候不是爽快吗,怎么此时扭扭捏捏的?」

24

又过了几日,我收到了我爹悄悄托小花带来的字条。

上面是我爹狗爬般的字:爹自有计谋,你只管再躲一阵就是。

所有的顾虑都没有了,我心情十分好,甚至和赴喻约好了去郊游。

小花也露出了向往的笑,说:「我好久没放假了,终于……」

赴喻用眼睛睨他。

前来汇报这个月业绩的掌柜也拼命向小花使眼色,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小花死活不上道,嚷嚷着要放假,老掌柜吼道:「你家老板这万年铁树好不容易开回花,你非得不长眼睛去打扰人约会是不是?!」

我顿住了,本来想跟小花说,你天天在我这里混吃混喝还不算放假吗?听到掌柜的话我觉得不好再往外说了。

赴喻也顿住了。他看着老掌柜,原本如面具般淡然的表情裂开了一丝。

小花也愣住了,回想我们三个这段时日不离不弃的情谊,愣愣地问:「谁啊?谁啊?哪儿开花?」

老掌柜也顿住了,神色有些懊悔,跟赴喻对视几秒,匆匆拿起账本就往外跑。

「哎哟,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刚刚我说了些什么来着……」

小花独自「谁啊谁啊」地叫了半天没人回应,最后他一拍脑门,指着我俩,好像惨遭背叛一般说:「你们……你们!」

小花也捂着脸跑开了。

屋子里于是只留下我和赴喻面面相觑,安静极了。

25

郊游那天很快就到了,我的东西都在前一天收拾好了,吃的应有尽有。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外头从半夜开始下雨,淅淅沥沥一直到早上也不停。

啊,你说我为什么知道是从半夜开始下的雨?

26

说来话长。

我长话短说。

我水喝多了,半夜起来想上厕所,再次偶遇坐在我床边声称「要给我把脉」的赴喻,被差点吓尿了。

27

「说说,第几次了。」我正襟危坐。

他很认真地伸出两根手指,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看,你看,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还绰绰有余,次数难道很多吗?

抱歉,在厚脸皮这件事情上,我遇到对手了。

我推开他,要下床。

他拦住我,不让我走。

我说:「你猜我为什么这个点突然醒了?」

他不知道。

我冷眼看他,说:「等我去个茅厕回来再说。」

28

我回来了。

外面下着雨,我重新坐回了床上,正襟危坐。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去一趟茅厕的工夫,他的表情为什么可以从三分心虚三分倔强化作十二分的委屈?

难道我欺负你了吗?

离谱。

29

外面又是一声惊雷。

我听见他有些烦躁地说:「你快睡吧,我不看你。我一会就走。」

奇怪。

我记得,上次他来的时候也打雷来着。

我悟了,斩钉截铁地说:「赴喻,你怕打雷。」

他看向我,想解释,但是最后默认了。

我开始笑起来,觉得他胆子咋这么小。然后很快,我发现了新的问题,问:「那最近打雷你往我这里躲,之前打雷时是怎么过的?」

他还是那样看着我,表情委屈又倔强。

不知怎的,我心蓦地就软了下去,问:「你难道是自己熬过去的?」

看他默认了的委屈表情,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面无表情地说:「哦,我是你带回来的第三十五个女人,你之前可以去她们那里。」

他委屈的表情好像产生了一丝裂缝。

30

我早上醒来,发现赴喻睡在我的旁边。

大脑开始一点一点运作起来,我看着赴喻好看安静的睡颜,试探性地伸出脚。

咚的一声,赴喻被我踢下去了。

他捂着头醒来,表情茫然,睡眼惺忪,然后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看我,说:「疼……」

我冷笑道:「你少给我装。」

地上有褥子呢。

昨天晚上雷雨交加,他又是个胆小的,我就想起小花之前说过,柜子里有备用的褥子,就叫赴喻拿出来打地铺了。

对啊。

「你不是打的地铺吗?怎么爬我床上来了?」

「冷……」

31

我心里明白了,这是个喜欢乱搞的缺心眼少爷。

我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就算他对我心生爱慕,我也要坚守底线,绝不与他同流合污。

当前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忍拳头。

32

我们无法出去郊游了。

于是研究我这件事情终于被提上了日程。

他给我把脉,时而眉头微皱,时而神情奇怪,时而松了口气,时而表情莫测。

最后他把手收了回去。

想起他的神情,我觉得不简单。

可能是在城墙上挂的那三天终究伤了身体,于是我紧张地问:「你说吧,大夫,我还有多少时间?」

他摇了摇头。

我心下一紧。

罢了罢了,我说:「那你且听好,我的遗愿是……」

赴喻再次摇头,说:「我是说,你的身体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你摆出那副表情?

我现在十分怀疑他是为了多摸会儿我的手才这样的。

33

赴喻又说了,我能在城墙上挂三天不死,不是因为我的身体有多好,而是有人趁我迷迷糊糊、神志不清时给我喂了药。

一种世间千金难求,很神奇很神奇的回血吊命药。

我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开始思索,「莫不是有人暗恋我?」

赴喻好像在憋笑。

我看向他,他的表情恢复正经。

我奇怪地问:「有人暗恋我,你不吃醋?」

他一愣,然后笑着摇摇头。

我冷笑道:「渣男。」

34

赴喻语气委屈地说:「那你喜欢他吗?」

我震惊地说:「我都没见过的人,是男是女还难说,我为什么会喜欢?」

赴喻答:「那你不喜欢他,我吃什么醋?」

我冷笑,一本正经地告诉他:「那你也死心吧,我不喜欢你们这种渣男。」

「我们?」赴喻表情扭曲,「你不要把我跟诚王那个死渣男放在一起说好不好。」

我斜睨他,意思是不然呢。

然后赴喻居然开始一字一句地揭起我的伤疤来:「你两年前跟他成婚那年,他只进洞房看了你一眼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有踏入过你的房门,那脸色难看得大家都在疯传你面如罗刹。你们成婚第二年,他踏入你的房门,是因为要给外头的野儿子上户口,出去的时候脸色比成婚那天还难看,大家都在疯传你善妒。如今你爹爹出事,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你挂在城墙上,要去迎娶新的王妃。」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我要是不露出个伤心欲绝的表情,都对不住他如此剖开我的过去。

然后他打断我:「别装了,你根本不喜欢薛兴。」

我疑惑地说:「何以见得?」

他说:「这场婚事,本来就是他借你爹的权势,用手段让你着了道算计来的。你心里不高兴,他新婚夜离开时脸色难看,是因为被你打出了内伤;你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能容忍外面的人踩到你头上来。」

我饶有兴趣看着他,问:「你查我?」

他可能是心虚,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给你说这些,只是想证明我跟他不一样。你看,我给你住大房子,天天给你吃好吃的,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我还保护你不让大家知道你在这……」

我纠正:「你要是让大家知道我在你这里,你也会被砍头的。」

他有些生气,站起来说:「赵妤,你真以为我很感兴趣你可以挂在城墙上三天不死吗?」

我抬头跟他对视,突然笑了,说:「是啊,你对我爹爹的势力很感兴趣,不然也不会安排人去劫法场救他了。」

他愣住了,生气的表情消失,露出几分无措。

我咧开嘴笑,一字一顿地说:「你说是不是啊,薛、赴、喻?」

35

我想去劫法场那天,被人下了药。

于是我陷入了沉睡。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太阳都要落山了。

可是薛赴喻他大概不知道,我并不是普通的闺阁小姐。

我是穿越来的,魂穿过来的时候,我才七岁。

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没有很害怕,反而适应得很快。

我不想绣花弹琴。

我曾经披上戎装,偷偷扮做我爹的副将,随他一起上战场。

战场上,急眼的敌人什么阴毒手段使不出来?

我知道薛赴喻要做什么。

我还知道,在我被挂上城墙的第一天,薛赴喻给我喂了一颗保命的药。

他需要我爹,因此他需要我来牵制我爹。

在这个昏君当道、诸子平庸的世道,我爹爹纵使成了阶下囚,也不能被抹除他的价值。

薛赴喻需要我爹。

于是,他创造了这样一个用「救命之恩」牵制我爹的绝佳机会。

因为他是那个十三岁就去世了的、从来没人注意的、满腔仇恨的七皇子——薛赴喻。

36

诚王被挂在城墙上三天了。

作为前诚王妃,看着前丈夫被挂在城墙上,我实在是……太爽了!

因为薛赴喻的努力和我本来就早有防范的爹,我们将军府的平反很顺利。

顺利得诚王栽赃陷害、私通他国等证据多得直接甩皇帝脸上都没问题。

皇帝越老越怕死,越怕死越把皇位看得重要,哪怕是平时最疼爱的儿子也比不上。

此时自己还没归天呢,儿子就已经心怀不轨了?

不行不行。

尤其是前来为自己平反的我爹还在堂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又翻出了当年我着了道必须嫁给诚王的证据。

一个一米八七的壮汉眼眶通红地说:「殿下用臣的女儿相逼,可是老臣对皇上一片忠心,殿下觉得拉拢不了老臣,便要设计来冤枉老臣……」

我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你不得最佳演员奖那一定是有水分。

老爹戏瘾犯了,没人阻挡得了。他扯着我一起给皇帝再磕了个头。

我很好奇啊,他是怎么做到头都没碰到地,还能看起来那么情真意切啊?

他一边说:「最可怜的是我这从小金枝玉叶长大的乖女啊!她受了这番苦难,瘦了好几圈,老臣愧对她死去的娘啊……」

我低头看着微微反光的地板,默默思索我最近被薛赴喻喂胖了多少。

37

话说回来。

此时此刻,我站在城墙下故地重游,确实感慨万千。

然后我招手把旁边一个侍卫叫过来。

我指着薛兴,问侍卫:「你能不能……」

他为难地说:「赵小姐,您真为难属下了。您到这个时候还来看王爷,实在是深情,可是小的实在没胆子把王爷放下来啊。」

「兄弟,我猜你可能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继续指着薛兴,「我是想说,能不能把他往右边挪挪?他现在待的是曾经挂过我的地方,我嫌脏。」

侍卫感动的表情僵在了冷风中。

38

「可解气了?」薛赴喻问我。

我笑,心情颇好地说:「当然解气。」

他也跟着我笑,伸手来牵我的手。

我躲开,他非把我的手拽了过去。

很快,一只白玉镯子滑上了我的手腕。

我看了眼,没在意,随口夸了句:「挺好看。」

薛赴喻笑得更灿烂了,说:「是妤妤的手好看。」

妤妤。

什么破玩意?

我赶紧把手腕从他手里抢出来,说:「你能不能别跟我玩恶心人这一套?」

薛赴喻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委屈表情。

但是他脸皮厚,坚持不懈,乐此不疲地继续凑到我耳边说:「妤妤,等我与岳父事成,我就来娶你好不好?」

然后薛赴喻再次捂住了左胸口。

我收回手:「你管谁叫岳父呢?」

他不说话了,表情很受伤。

我转过头不去看他,说:「你以为你谋划的是什么小事吗?一不小心就会跟薛兴一样。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谁愿意当寡妇啊?事情没成,你就别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

薛赴喻于是再度喜笑颜开,「那妤妤等我。」

39

我是薛赴喻。

今天妤妤去城墙边观赏诚王了,所以我来说。

我长话短说,说完还要去找妤妤呢。

虽然她不让我这么叫她。

我本来是七皇子,却在十一岁那年被人暗害。

在皇帝的默许之下,世间再无公道。

母族覆灭,昏君当道,与其在宫里被皇后母子搞死,我选择在十三岁那年亲自制造了一场意外。

七皇子死了。

我跟着当年母亲留下的忠仆学经商,跟着叔父从前的幕僚学兵法,学社稷之道。几年后的我,家业已经遍布天下,背地里还在招兵买马。

我骗了赵妤,我从前的确见过她。

那年我十三岁,她十岁。

在皇后召开的宫宴上,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娃,也不怕得罪了皇后,就敢明目张胆地来给我递糖。

在一片明艳的娇花中,对面是皇后的眼线。

我小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给我送吃的。」

小赵妤眼睛瞪圆了,很是好奇地问:「你很牛吗?难道给你吃东西还得先试毒?」

我伸出手,给她看我反复缝缝补补的衣袖,与这宫里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

我说:「我是宫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给我吃东西,不怕被牵连吗?」

小赵妤盯着我,说:「老鼠?他们都说老鼠肉很好吃,但是我不敢吃。我觉得有点恶心。」

我低下头,默认了她这恶心的说法。

赵妤却又说:「但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不是老鼠。也不知道味道尝起来怎么样……完了完了,我爹不让我说浑话。」

尝起来……我有些脸红。

她就继续说道:「我怎么会想吃人肉这种不人道的事情呢?」

我的脸更烫了。

原来是我想多了。

小赵妤见我始终不接,直接将糖塞进我的手掌心,微微扬起她矜贵的下巴,说:「我爹是最厉害的大将军,谁敢来牵连我?」

我接下糖,转身就走。

我刻意不跟她多做交谈,不想给第一个对我示好且不怕被牵连的人留下祸患。

谁知道她叫人半夜送来了被褥。

我内心出现了极其恶劣的想法:有了这褥子,我就可以温暖地度过这个寒冬,谁管她赵家会不会因此受牵连呢?而且是她自己送来的不是吗?

收下吧。

收下吧。

我最后还是把褥子扔到了窗外。

然后褥子被一双手接住,像个球一样被扔了回来。

我看过去,对上赵妤弯弯的眉眼。

我想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已经先一步说:「我留在宫里陪贵妃娘娘。」

我抿唇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两个眼线。

「你走吧。不要做这些没用的事情。」

她指着我说:「可是你在发抖。」

然后她的眼睛又弯了,眼睛亮晶晶的,跟白天的天真跋扈一点也不一样。

她声音很低,说:「你要是害怕帮助你的人受牵连,为什么不悄悄做点大事呢?」

她走了。

而我,度过了几年来的第一个温暖的寒冬。

40

妤妤后来出事了。

我悄悄给她喂了保命的药,用药弄晕了去救她的爹爹,给她买了许多她想要的,帮她平反……

诚然,我是想让她的爹爹帮助我,但也是想去帮助以前唯一的一点温柔,更多的是……

不说了,我到地儿了,妤妤就在前面了。

「妤妤,你解气了吗?」

41

我做回了将军府的贵小姐。

前来拜访的人快把门槛踏破了。

我叫管家赶紧修修,然后专门开了个小门供她们来走。

王府的小姐最离谱,她说她们全家都为我爹求了情,官还被降了一级。

我做感动状。

在薛赴喻的别院的那段时间,小花每日都要前来与我分享京城中的八卦趣事。

比如王家小儿子强抢民女闹大了,因为那个民女是皇上流落在外的公主。

农家女摇身一变成了金枝玉叶,王家小儿子当天就被打包发配边疆了,连累自己的爹还被降了官。

于是我十分感动地问:「你家小公子的身体可还好?」

王小姐走的时候,是有几分尴尬在身上的。

42

我爹傍晚来与我交谈,我跟他讲,虽然现在已经平反,但是皇帝也不全然相信他。

我爹陷入思索,问:「那如何是好?我们解决了诚王,下一步可是要把薛赴喻推上太子宝座?」

我摇头,说:「狗皇帝多疑,且外敌也强悍,若是我们名不正言不顺,他们得到风声第一时间就会赶来捡漏。」

我爹说:「可是皇帝这些年吃『仙丹』养身体,状态还不错。看起来近几年不会有立太子的想法。」

我答:「这是个问题,我们需要慢慢把势力渗透到他的道士群里。」

议论完,我疑惑地问:「你不是忠心得很吗?怎么死过一次回来就开始讨论谋反了?」

他笑道:「看来是我装得太好了。此番与贤婿合作之后,你我父女二人才终于互通了想法,若早知道你也有此心,我早就告诉你了。爹爹出事那几天,你一定很担心吧?我是怕你对皇家还抱有幻想,想让你认清现实,想不到……」

我没说我放任他去断头台也是想让他认清皇家来着。

我说:「没怎么想,反而在劫法场那天睡过头了。」

我爹又笑着道:「没事,我知道你不靠谱,但是我相信贤婿啊。」

我打断他:「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提这个根本不存在的贤婿啊?」

薛赴喻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衣衫上沾了点灰尘。我猜他应该刚去爬了屋顶的梁木。

他朝着我爹一拱手,话确是朝着我说的:「本人不才,岳父口中的贤婿正是在下。」

我爹从小就最疼我,要是有男人敢来勾搭我,我爹能把他撕了,更不用说这人还来爬我的房梁。我想着薛赴喻又要受伤,一时间有些愧疚……

我爹虚扶他一把,笑得更灿烂了:「贤婿也来了。」

43

我爹说:「你跟小妤约会不用偷偷地来,直接从大门进就行了。我才不是那等不开明的父母……」

我打断我爹:「安世子小时候翻墙来看我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他被抬回家后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薛赴喻做吃惊状,眼中有三分惊讶三分敬畏和三分害怕。一副受委屈的小可怜模样。

我爹看着他,说:「那不一样。小妤你别吓着他,那安世子哪能跟贤婿比?赴喻啊,这丫头顽劣,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定然……」

他话没有说完,只是转头看我。

我觉得有些话不必说了。

因为此时无声胜有声。

44

薛赴喻要当皇帝了。

没有看漏,没有写漏,中间没有过程了。

薛赴喻要当皇帝了。

半月前,我和爹正商议如何悄悄把人送进皇上的道长群,薛赴喻说他早就安插人好了。

我和我爹纷纷向他竖起大拇指。

按照我们的计划,得从长计议……

四天前,皇帝举办的宫宴上,冲出一群蒙面刺客,对着皇帝就是一番攻击。

眼见一国之君就要丧命于此。

我坐在席位上,脑海里已经浮现出皇帝对我发出吃席邀请的场面,就见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一个人来替他挡了这一刀。

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吐出来,我指甲不自觉陷进了肉里。

薛赴喻!

很快蒙面人均已伏诛,薛赴喻在皇帝惊惧感动的目光中缓缓转头。

这下皇帝的表情就只剩下惊惧了。

他张张嘴:「薛……」

他没薛出个所以然,也许早就忘了薛赴喻的名字。

薛赴喻对上他怀疑的目光,缓缓道:「我娘含冤而死,然而真正的恶人还没有被抓到,她临死前嘱托我,一定要守护在你身边。但是敌在明我在暗,我只能假死,一边查出真正的凶手与证据,一边暗中保护您。」

他说着,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皇帝有些动容,但是还没有完全信任他。

我站起身,走到他们二人身前。

薛赴喻继续说:「淮镇道长所炼的丹药,便是我提供的……」

他没说完便昏厥过去,皇帝的表情也有几分感动。

我在一边看着,感觉很嘲讽,皇帝是因为自己这个狗样还有人记挂着,所以感动了吗?

那个淮镇道长,就是薛赴喻安插进道长群的人。

他的炼丹技术极好,皇帝吃了丹药几乎马上就可以神清气爽,要是不能马上神清气爽,那就再吃一颗。

总之,在此时这个魔怔的皇帝眼里,谁给他炼最有用的丹,谁就衷心耿耿。

于是他叫人赶快来医治七皇子。

45

这件事情过去后,皇帝很快就查出,黑衣人的背后主谋是一向表现很乖巧的十三皇子。

薛赴喻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交出当年淑妃联合皇后和太子陷害他母妃的证据,以及他们在私下的动作。

太子一党陷害薛赴喻这件事皇帝知道,但是他不说。可是他真不知道皇后几人私下的小动作这么大。

于是他震怒了。

这下,除了薛赴喻,他就很难再相信别人了,特别是发现薛赴喻也炼得一手好丹之后。

薛赴喻跟我分享时得意扬扬,细细地给我画起饼……啊不是,规划起美好的未来蓝图来。

他说:「不是我吹,等……」

这时,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赶来:「不好了七皇子!皇上不好了!」

薛赴喻和我一起看向他。

小太监继续喊:「皇上不知道梦见什么了,一醒来就不行了,此时叫您回去给他炼保命丹药呢……」

46

薛赴喻没赶到,皇帝就死了,只留下一份让薛赴喻继位的圣旨。

听宫人说,皇帝死前一直捏着这份圣旨念叨着,只要薛赴喻给自己炼成了丹、续了命,就封他为太子。

可惜,皇帝终究没能等到。

老实说,他这就是在给薛赴喻画饼,以那众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太子之位为诱饵。

但一个已经去世的皇帝,金口玉言已然许下承诺,谁又会去追究他是不是真的愿意把皇位给谁呢?

47

我好像被薛赴喻始乱终弃了。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他捡了个皇位之后,就不爱来见我了。

我上次见到他还是在上次。

小花已经坐在我对面哭了一场又一场,有时候醉着酒大骂薛赴喻是狗男人,飞黄腾达了就不爱见他和我了。

我听烦了也跟着附和几句。

他没能把薛赴喻给哭来。

反而我爹吹着胡子过来劝过小花几回:「男人多得是,好男人也不少。但是你再隔空指着当今圣上的鼻子骂,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有机会去遇见下一个好男人。」

我在一旁听着,沉默了许久。

我爹是在指桑骂槐吧。

我爹走了,小花也烂醉如泥了。

留我一人面对这大烂摊子和满地的荒唐。

等我撸起袖子把小花搬回房间再回来时,就看见了小院中间站着的那个身影。

寒夜风凉,我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抬步走了过去。

薛赴喻回过头,穿戴得人模狗样。

那便服还绣着金边儿,生怕谁不知道他是皇帝似的。

我走到他面前,他没说话,首先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推了推,没推动。

不知为何,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胸口上来一下。

我大抵是怕他受太多次伤,留下病根吧。

48

薛赴喻的心跳有点快,抱了是许久也没有缓慢下来。

我想开口打趣他,他先一步放开了我。

我仔细听心跳声,打趣的话没说出口。

抱歉,听岔了,心跳声是我自己的。

薛赴喻说:「你的心跳得好快。」

我羞涩地回一个微笑,说:「不,是你的心跳。」

他又说:「抱歉,最近有些忙,没空来见你。」

我客套道:「哪能呢?您是皇上,贵人事多,不来看我没什么大事……」

完了,我这话没起到客套的作用,反而阴阳怪气了起来。

什么玩意,搞得我很在乎他似的。

于是我补救道:「我是说,我没关系,我能有什么事儿啊?皇宫中软玉温香……」

我想让自己笑起来,但是不知为何,面部系统就自动咬牙切齿起来。

我决定不说话了。

薛赴喻低低笑了起来。

我抬起手,觉得多受点伤他也扛得住。

手没碰到他,人却先坠入他的怀抱。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在夜色中,在万籁俱寂中,在蝉鸣与寂静同存的喧嚣里,他的声音是那样坚定且清晰。

他说:「妤妤,你想不想做我的皇后娘娘?」

蝉鸣声依旧不停,也可能是我突然有点耳鸣了。

原来,已经入夏了吗?

49

夜晚虽冷,但有一说一,薛赴喻的怀抱很温暖。

我略一思索,还是推了推他,退出他的怀抱。

我摇头:「你回去吧,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他低垂着眸看我,眼里有些错愕,有些委屈。

我心里有些微微刺痛,低头想回避他的目光,却看见了他微颤的手。

哎。

我问:「你那另外的三十四个女人怎么办?」

薛赴喻眼神错愕地说:「我记得这个我跟你解释过了,你不会真睡着了没听见吧?没有什么三十五个女人,因为我娘的事,看见有类似经历的女人我总忍不住想起我娘,就救下了她们。但是天地良心,我没有别的心思,她们都被安排在各自家乡的店铺里,况且……年纪最大的已经四十八岁了!」

好吧,我没忍住翘了翘嘴角。

但是接着我又叹道:「薛赴喻,诚然我很喜欢你。可是我实在不想跟那么多女人争抢一个男人。」

我在这个时代生活了那么多年,可有些骨子里的执着想法无法被忘记与放弃。

他的眼睛亮了亮,他想说话。

我提前阻止了他:「你要是想说『只喜欢我一个人』的这种屁话就不必了,没人能保证自己以后面对那么多莺莺燕燕还可以坐怀不乱,就算可以,我也没有办法跨越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他的眼神愈发亮了,最后眼眸里满是笑意,快要溢出来。

我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

我只听见他说:「妤妤,那我们成婚吧。」

我颇为无语看着他,感情我说这么多,他左耳进右耳出是吧?

薛赴喻看着我,语气很是认真:「我是说,我们可以去燕城成婚,然后四处走走、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他在说些啥呢?

我盯着他,问:「那你的皇帝呢?」

他笑道:「不当了。」

不至于吧,他蛰伏多年,其实是个恋爱脑?

我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他说:「我本来就只为报仇而来,如今杀害我母族的仇人已经死了,我也不稀罕做皇帝。这些日子我忙着赶紧把社稷稳定下来。你若愿做皇后,便是我唯一的皇后;你若不愿意,把皇位丢给十九皇子之后我们就去四海经商。我的家业遍天下,也能许你此生无忧。」

我还是看着他,看了好久。

最后我缓缓开口:「其实我觉得……」

他的神色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我咧开嘴笑了,说:「其实我觉得江川镇不错。」

薛赴喻愣怔几秒,突然笑了,星星点点的温柔与抑制不住的开怀在他眼中漾开来,月光如水,他是那么温柔。

好奇怪,明明已经不是身处自己的那个时代了,我为什么还好像听见有烟花炸开来砰砰声。

我想说句油腻的胡话。

薛赴喻,好像把我心里的烟花点燃了。

50

砰的一声,似乎有人摔倒了。

我与薛赴喻应声转头,小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手舞足蹈地说:「江川镇好啊!那边的鸡做得一绝!就是价格太贵了……老板,等咱们去了那边,你们成婚那日,可不可以请我吃个够啊?」

最后我是和薛赴喻一起把这个醉鬼搬回去的。

夏夜长,我和薛赴喻并肩走在回小院子的路上,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我觉得,我们的余生也一定好长。

就像你听那树上的蝉鸣声,它仿佛永远不会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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