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屋外漫天大雨,黑压压的乌云就像要把天给压塌了,屋内蔓延着一股阴沉与潮湿,我坐在屋内,端着茶碗,仔细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说他是我表哥左峰,并且他为了证明身份,还拿出了我父亲楚尚的腰牌,我清楚地记得父亲说过,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他的腰牌来找我,就是来拿那样东西。
这件事是一年前我出嫁时,父亲亲口告诉我的,应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也就是说眼前的男人大概就是我父亲派来的人,只不过我有点疑惑,因为我没见过我表哥。
虽然我与左峰是表兄妹,但我自小是跟着父亲在边塞长大,他在京城生活,我们一次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说他今年年初去了父亲的军队,做了一名小统领。
可我眼前的男人,长相真是俊俏好看,不过那稍微看着有些单薄的身子,让我怎么也没法将他与军队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或者这么说吧,我眼前的左峰太英俊了,而且他的英俊里还带着几分病弱,说他是军队里的统领,不如说是哪个世家的贵公子更贴切。
「楚玉,怎么了?」
左峰已经放下茶碗,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我知道,他大概有些心急了,心急从我这拿走那样东西。
我扭过头去,想着第一次来京城,见到那些世家小姐们娇柔做作的样子,我抬起手,放在脑袋上,尽可能地演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演得到底像不像,毕竟对于我来说,上战场杀敌是轻而易举,可这样娇柔做作还真是挺难得。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左峰知道我病了,那么我就有理由什么都不说,也不做。
「哎哟,自从入秋后,我这身子就有些不舒服,屋外的雨又下个不停,想必我这头疼的毛病又要犯了。」
我低着头看不到左峰的表情,不过我说过这话之后,左峰果然没有再说话,我想我还是有表演天赋的,我以为我会演得很滑稽,但还是骗过了左峰。
我刚得意洋洋地抬起头,心想找个理由将他留下,或是安排在哪个地方,等我找人核实他的身份之后,再好把东西给他,但没想到我一抬头,左峰已经起身来到我的身前。
毫无预兆之下,他就俯身将两只手轻轻地放在我的太阳穴旁,轻揉起来,那表情与动作,像极了一个深情的男人,正在温情款款地看着他心爱的妻子。
瞬间我的脸颊就红透了,虽然我已经嫁为人妻,但我那夫婿江严可从未这样温柔对我,甚至我们夫妻二人成婚后,每日说的话,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清。
「楚玉,好些了吗?」
左峰的轻声细语,一下子就把有些出神的我拉回了理智,我连忙起身,错开了左峰那温柔的手指,又快步走到一旁,有些懊恼起来。
怎么说我也是大梁国镇国将军的女儿,正儿八经的兵部尚书夫人,就算我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再不拘小节,也不能像刚刚那样,与男子那样亲密,要是万一,万一被江严看到,那该如何是好?
「什么时候,你有了头疼的毛病?」
左峰又来到了我面前,还是那般深情款款地看着我,像是十分了解我的样子,问着我,又像是自言自语,虽然直到这一刻,我也不确定眼前的左峰是不是我表哥,但我看得出来,他的眼里,他的口中,对我关心,不像假的。
「左统领,那我该有什么毛病?」
我直勾勾地看着左峰,我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我,可我也知道,从未见过一面的表哥,不该这样关心我。
左峰没有回答我,反而转身朝着椅子走去,我冷哼一声,我想我的怀疑可能是对的,左峰在逃避我的问题,他有事瞒着我,也许是他的秘密,也许是他的身份。
「左统领,你说……」
「叫我表哥,我喜欢你叫我表哥,亲切。」
左峰扭头看向我,他打断了我的话,带着有些宠溺,但又有几分孩子般的痴笑,像是在向我撒娇。我都愣住了,原来男人还能这样跟女人说话,尤其是配上左峰这样俊美的长相,简直就是要了女人的命呀。
我的脸又红了起来,心里不停地数落自己轻浮,好歹我也是上过战场,嫁过人,见过市面的女将军,怎么就被一个来路不明,花言巧语的美男子给迷住了,这不符合我的身份。
我很努力地佯装镇定,还特意请咳了几声,让左峰知道,本姑奶奶不吃美男计这一套,我故意走近左峰几步,拿出在战场看敌人的凌厉眼神,盯着他。
「我父亲让你来,就没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吗?」
左峰再次在我面前沉默,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我也不清楚他到底会不会说些什么,但不管他说什么都好,只要他说,我相信我就能分辨出真假。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脚步声,夹杂在嘈杂的雨声中,但依旧可以听得出屋外人的急切。
不知道什么时候,左峰一个快步贴近我的身旁,我很本能地就要往后退几步,因为太近了,近到就差他的脸贴着我的脸了。
可左峰眼疾手快,一只胳膊搂住我的腰身,将我拉近他的怀里,我本想推开这个看着有些病弱的男人,但没想到我一个会武功的女将军,愣是在左峰的怀里动弹不得,我抬起头看着左峰那俊美的脸,是我太久没有上战场变弱了?还是这个男人原本就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弱?
「楚玉,别动,你听好了,镇国将军有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话?」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知道,很快屋外的人就会进来,而我此刻正在左峰的怀中,我该推开他,但我更想知道他能说出什么话?我想只要他说得够快,快过屋外人的脚步,屋里的一切就不会有人看到。
「镇国将军说,小心江严!」
哗啦一声,屋门打开了,稀啦啦地大雨映入了我的眼中,当然也还有门口站着的江严。我淡定地起身来到江严的身旁,左峰也在他该待的地方,好好地坐着喝茶,刚刚屋里的一切,不管是我那不该有的脸红,还是左峰的话,江严都没有看到。
2
下人们将酒菜摆放好了之后,就退出了我们的房间,房间里灯火通透,我与江严就面对面坐在饭桌前,我有些心不在焉地低着头,因为下午左峰的话。而江严也在独自饮酒,似乎他也有一肚子的心事。
说来有些可笑,自从一年前我嫁给江严,我们夫妻二人还没有一起同桌吃过饭,对,是一次也没有,偌大的尚书府,平常也就我一个人待着,而江严因为是兵部尚书,又因颇得大梁国新君的赏识,于是他就把办事衙门当家,整日都不回府。
我知道我与江严的婚姻是大梁国陛下的赐婚,我也不指望能够夫妻恩爱的如胶似漆,但我确实没有想到,我的婚后生活,居然能寡淡到比白开水还要清澈,甚至一度我觉得,我与江严就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因为从成婚到现在,江严从来没有碰过我。
当然起初我也不是特别在意,毕竟这就是一桩赐婚,说是盲婚哑嫁也毫不过分,而且这桩婚姻或多或少都带有陛下的猜忌之心,也就是大梁新君对楚家的忌惮。
因为我父亲楚尚是大梁国的镇国将军,曾为大梁国立下无数战功,而且多次击退大夏国的进犯,所以我父亲是大梁国当之无愧的英雄,可惜英雄总是会被皇帝忌惮,尤其是我父亲这种手握重兵的边塞大将。
陛下对我们楚家的猜疑之心,就算是京城的小孩子都知道,毕竟一年多前,大夏国举兵来犯,我父亲在战场上不幸负伤,无法上战场带领将士们杀退敌人,那时我父亲明明派亲信向京城已经送达求救的书信,可京城援军却迟迟没有到达边塞。
后来是我不得已,披甲上阵,带着边塞附近余下的楚家军赶往前线救下了战场之上的父亲,愣是拖住了大夏军队,等到了京城的援军。我更是在那一战中,带着楚家军打败了大夏国有战神之称的六王爷,听说这个六王爷伤得不清,现在都一病不起了。
我是一战成名,救下了父亲,打退了大夏国,成了大梁国的女英雄,当然也因为我的这一次战绩,让大梁国的新君对我们楚家更加忌惮,谁让我们楚家太过优秀,一个女儿都可以力缆狂澜,而且还胆大包天,没有圣命就敢带着军队上战场呢。
我知道陛下的赐婚是有深意的,一是让我这个女将军可以体面的卸甲归田,免得我在军中担任要职,楚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再者就是可以让江严这个楚家女婿好坐稳兵部尚书的职位。
这是一桩再明显不过的政治婚姻,对于陛下来说,江严能坐稳兵部尚书的职位,陛下就能多控制点大梁国的军事。而对楚家来说,联姻可以让楚家得到陛下的一丝信任,还能有个前途无量的好女婿,也是好事一桩。
我与江严的婚姻,是互惠互利,什么都挺好的,就是除了没有爱情以外。不过我也不在乎,毕竟从上战场的那一刻起,我就把命给舍了,还能在乎这点情情爱爱?
所以自从成婚后,江严老是不回府,我倒也落得自在,反正勤俭持家,以及女红绣花之类的,我也不会,他要是回来勤快了,我还得装成世家小姐的模样,也是很累的。
我以为我与江严一辈子就会这样寡淡地相敬如宾到死,可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在他的书房里,看到了一封奏折,那是一份一年前的奏折,说得是江严力建陛下,出兵营救我父亲,也正是这封奏折,陛下才最终下令。
很多事情没有知道的时候,可能都非常轻描淡写,可一旦知道,就会变得波涛汹涌,就像这封奏折,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曾经在边塞的战场之上,面对大夏战神六王爷的虎狼之师,我们是如何被逼得走投无路。
确实是我打败了大夏的军队,但我知道,如果没有江严的这封奏折,没有后来的援军,我想大梁国会丢失边塞,而我与我父亲,会马革裹尸战死在边塞的战场之上吧。
我知道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变了,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努力地学习着京城里世家小姐们该有的模样,只是想在江严极少回来之时看到不一样的我,我觉得,江严不爱与我相处,只是因为我不够好,只要我努力做好一个尚书夫人,他会愿意接受我的。
「夫人,今日左统领来京城,不知是岳父大人那出了何事?」
江严已经放下酒杯,他冷不丁地问话,让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我端起酒壶,恭敬地给江严倒满酒水,不动声色,将所有的思虑都掩藏在淡定从容之中。
「老爷,表哥来没什么事,说是他身上有旧病,父亲让他回京城养病休养,他是顺便来看看我。」
我没有多说什么,就坐下夹起一道菜吃了下去,镇定可以佯装,可是说谎话我不擅长,尤其是对着江严。
听了我的话,江严好像有点不高兴,他拿过酒壶就自饮自酌起来,喝了好一会,一句话都不说,脸色越来越难看。
「夫人,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左统领是今年年初才去边塞的,之前你们应该没见过,就别说有什么交情了,怎么他一回京城,就火急火燎地来府上看你呀?」
我不知道我是该高兴还是悲伤,第一次看到江严好像有些吃味的样子,可我却总觉得他不是因为在乎我,在乎我那非亲非故的表哥与我共处一室一下午,他只是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答案,在不高兴甩脸子给我看而已。
我又想起了下午左峰跟我说得话,我也有些赌气地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水,狠狠地喝了下去。
「再疏远的表亲也是亲人,表哥回了京城来看我理所当然,不像某人,一年也见不到几面,就算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不如那疏远的表亲呢。」
我像个怨妇似的,将一肚子的委屈都说了出来,说给江严听,我知道我们的婚姻是各取所需的政治联姻,可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不想爱,为什么要娶?既然娶了,为什么不给我们的爱情一点机会呢?
江严愣住了,也许是他没有想到我这个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女将军,居然也会像个怨妇一般跟他抱怨,尤其是我那有些模糊的双眼正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应,他好像有些急促与慌乱,连忙低头喝下一杯酒,正好错开了我那泪眼婆娑的样子。
「夜深了,夫人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还得出发去通城。」
「老爷,我们去通城做什么?」
「通城出了一桩贪污案,陛下盛怒,命我明日就启程去通城,彻查此案。」
江严起身就离开房间,我没有挽留他,我知道他今夜不会回衙门了,可我也知道,如果他想留下来,根本不用我开口。
而且我眼中的模糊,渐渐被理智烘干,我看着桌面上在风中摇摆不定的烛火,通城是大梁国一个距离京城很遥远的城镇,地处偏僻,毫不起眼,不过却距离边塞很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城镇,什么贪污案这么重要,需要兵部尚书亲自前往查办呢?
3
我掀开有些摇晃的马车窗帘,望了一眼马车后的城门,看着渐行渐远的京城,我不自觉地笑了。这是我嫁给江严后,第一次离开京城,老实说京城比起边塞确实很繁华,哪哪都透着富贵与精致,可京城里也有压死人的规矩,尤其是对女人。
在京城,我只能困在尚书府那后院一亩三分地里,每日苦等江严回府,似乎我的自由自从嫁给江严之后,就被京城,就被他剥夺了。对于我来说,我更喜欢边塞小镇,因为在那里我可以驰骋疆场,自由自在地随心所欲。
「夫人,您是不是有些晕车呀?要不,您吃点东西吧。」
马车上的徐嬷嬷拿出一包包食物,摊开了放在我的面前。我看了一眼,里面有不少是我喜欢吃的小零食,还有一些是治晕车的食物。
徐嬷嬷是江府的下人,但从我嫁到江府后,她就对我关怀备至,甚至我都觉得,在无比陌生的尚书府里,就只有徐嬷嬷给过我亲切与关心了。不过我对徐嬷嬷不是很亲近,因为我出嫁之前,我父亲就叮嘱过我,人心不可测,防人之心不可无。
「徐嬷嬷,老爷一大早就骑马先去了通城吗?」
「是的,夫人,老爷说了,此次前往通城,他身上有皇命,得日夜兼程,可去通城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很是幸苦,老爷不想夫人也一样幸苦,所以他就先行一步,而让夫人坐着马车慢慢赶路,不要太辛苦就好。」
辛苦?我冷笑一声,扭过头去看向窗外,避开了徐嬷嬷那关切的眼神。按照徐嬷嬷的话,好像江严很关心爱护我这个夫人。
但我知道,江严这是不想跟我一起同行,也许只是因为不想带着我,怕我这个不像世家小姐的夫人给他丢脸,也许是此次去通城另有乾坤,他是怕我同行碍事,但到底是哪一种?估计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外还传来一阵吵闹声,似乎动静中还隐约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我掀开了马车帘,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只见马车正前方,几个彪形大汉围着一个柔弱的女子拉扯着。
前方的大汉上下开始打量着我,眼睛不知道在我身上转了多少个圈。大汉们放开了那个柔弱的女子,开始向我逼近,眼看就要上前抓住我,我当然不惊慌,总共不过四五个大汉而已,收拾这几个人,我就权当活动筋骨了。可这时徐嬷嬷档在我的身前,就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一样,将我护在了身后。
「放肆,你们这些腌臜破皮,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吗?这是兵部尚书夫人,你们要想活命,还不赶紧退下。」
我倒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本这群人不知道我们是谁?这下好了,徐嬷嬷自报了家门,这不上杆子让这壮汉们打劫我们吗?
果然这些大汉们听了徐嬷嬷的话后,互相看了几眼之后,更加开心地笑了。只有那个女子就像找到了救命绳一样,跑到了我这,可怜兮兮且紧紧地拽住我的衣袖。
「尚书夫人?那可是京城大官的太太,既然是有头有脸的勋贵夫人,就该懂规矩。夫人听说过,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的道理吗?」壮汉中一个像是头头的人笑嘻嘻地说着,把打劫说得理直气壮。
「不好意思,我可没听说过这个道理。我从小听过的道理可不是这样的。」
我将徐嬷嬷拉到身后,昂首挺胸地看着眼前的几个壮汉,没有半点胆怯的样子。我早就做好了大打出手一场的准备了,这几个壮汉太磨叽了,挡着路,这一路上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烦人的土匪,要是都这么磨叽,猴年马月我才能到达通城?
「那夫人听过的是什么道理?」大汉头头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珠子乱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道理,不过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那就是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说来可能你们不信,我曾在军营里一个人打到过七八个大汉呢。就是不知道你们跟军营里的大汉比,到底挨不挨揍?」
壮汉们都立刻表情十分严肃起来,好像对我的话没有质疑。
「你,你是镇国将军府上的人?」
「你们居然知道镇国将军府?」
我确实有些愣住了,没想到在荒郊野岭,这群落魄得都快成乞丐的土匪居然还知道镇国将军府,我不由得警觉起来,这些壮汉不简单。
壮汉们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就立刻扭头消失在山林之间。虽然我确实有点意外,不过我倒也可以理解,我们楚家军向来以勇猛著称,一旦与敌人交手,不把敌人弄死,也得打残了,所以那些大汉那么害怕地跑了,再正常不过了。我们楚家军就是这么有威望与实力,让人闻风丧胆。
我来到惊魂未定的女子面前,这么离近一看,这个女子何止是好看,而且知书达理仪态优美,就算是哭得这么伤心,都没有失礼,看着像一个世家小姐。
「姑娘,坏人已经走了,你不用怕了,早点回家去吧。」
我的话刚一说完,女子哭得更加伤心了。
「夫人,我已经无家可归,不知道要回哪去?」
「你怎么会无家可归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说她父母双亡,原本是想来京城投靠未婚夫的,结果未婚夫一家悔婚不说,还把之前她最后那点家底都骗走了,她身无分文又被未婚夫抛弃,走投无路才想到来郊外轻生。
可没有想到她居然碰上了土匪,差点就要失去名节万劫不复。这会子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要生还是要死?
突然扑通一声,女子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说道:「夫人,我已没了去路,您若是不嫌弃,就让我留在您的身旁做个伺候您的奴婢,您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身旁的徐嬷嬷早就听得热泪盈眶,不停地在我耳边说这个女子可怜。也许是因为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说要轻生我可怜她。也许是因为我觉得她跟我有些相像,孤身一人在京城孤立无援。反正我是有些心软了。于是这个叫做锦绣的女人就跟着我们一起去了通城。
马车上我看着锦绣那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以及她那不俗的谈吐,怎么看,都比我这个尚书夫人还更像个勋贵太太。锦绣说她只是一个小城镇里秀才的女儿,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但我看着她那凝脂白玉般的纤纤玉指,肯定不是一个平民家干惯家务的女人该有的手。我知道锦绣她对我有所隐瞒,不过不重要,天下这么多可怜人,不管是富贵的,还是落难的,谁心中还没有个秘密呢?
3
我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着眼前还算体面的驿站,这就是今夜我们要休息的地方。听车夫说还有半日的路程,我们就可以到通城了。可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也不得不在城外的驿站休息,只能明天再进城了。
徐嬷嬷与锦绣也缓缓地从马车上下来,比起我,她们可没精神多了。当然也不怪她们,我们这一走,可就走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来通城的路大多都是山路,崎岖得都不成样,马车也就颠簸得厉害。
而且因为我担心路上再遇到之前那些壮汉土匪,所以也让车夫尽量快些赶路,于是这马车就颠簸得更不成样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一路走来,还真没再遇到过土匪,太平得就像京城一样,真不像我印象中的边塞山区。
我们刚走进驿站,就看到驿站的大厅里有几个人在吃晚餐,一看就知道是来往的官家人在这落脚。这不奇怪,驿站嘛,要是没几个人落脚,我就要怀疑这是假的驿站了。
但我还是有些小吃惊,因为我在这几个人里,看到一个熟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左峰。我冷笑一声,我知道左峰一定是特意在驿站等着我。
突然左峰很高调地举杯,与一旁的人高谈阔论起来,甚至说得兴起,举着酒杯都到了另一桌,瞬间整个大厅里热闹起来,他就在我的眼前晃荡,还从我身旁经过,可他就像不认识我一样,对我视而不见。
我就算再傻也该知道,左峰这是故意不理我,或者这么说他这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我。我也没多说什么,我不知道左峰到底盘算着什么,反正他会来找我的,我不着急。
我带着疲倦不堪的徐嬷嬷与锦绣回了客房。一回到房间徐嬷嬷就倒在了床上。我让锦绣留在房间里照顾徐嬷嬷,我独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我看着窗外已经黑透的天空,终于快到通城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想可能是因为突然出现,却装作不认识我的左峰。也有可能是因为江严没有提前来城外迎接我,虽然通城就在眼前了,可我却觉得通城遥不可及。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将屋内的烛火给吹灭了,我拿出袖中的火折子刚把烛灯点燃,一张俊美的脸庞就映入了我的眼中。
「表妹,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左峰嬉皮笑脸着,我知道他是刚刚烛火灭的一瞬间,从窗户翻进来的,我不是京城里那些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没有那么多大惊小怪。
「确实有点意外,意外刚刚还不认识我的左统领,怎么就夜半三更翻窗户,不请自来了呢?」
「哈哈哈哈哈………..」
左峰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居然在一旁傻笑起来,看得我是一头雾水,尤其是他边笑还边看着我,微弱的烛光下,似乎他的眼中还透着一股子炙热。
「你笑够了没有,有什么好笑的?」
我的脸不由得一红,这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谁能扛得住这样炙热的眼神呀?
「我是笑表妹生气了,生气在大厅里我装作不认识表妹的事。原来表妹生气起来,说话带刺的,还有点酸,但我觉得很可爱。」
我的耳朵根都红透了,因为左峰那带有调戏之言,还因为我那该死的话,确实带有几份酸味。我有些恼羞成怒,几步快速冲到左峰身前,抡起拳头就朝着左峰的脸挥去,我要教训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让他知道,别以为自己长了一张俊美的脸,所有的女人就都该吃他那一套。可没想到我的拳头刚到他的眼前,就被他的一只手给扣住,并且他的手一使劲,愣是将我拽入了怀中,而且另一只手也紧紧地楼主我的腰身,让我动弹不得。
我挣扎了几次,都没有挣脱掉半分,我再次肯定搂着我的左峰,不仅会武功,而且武功可能比我还要厉害。
我放弃了挣扎,因为我的身子紧紧地贴着左峰,姿势相当暧昧,一点动作,都能让我们的身体在一起摩擦很久。就算我再不拘小节,也会羞得面红耳赤。
也许是看到我不再挣扎,左峰很满意,他微微低头,在我耳边小声地说道:「原来表妹这么热情,才大半个月没见,就着急往我怀里钻,上次见面表妹对我敬而远之,我以为表妹不喜欢我呢,现在看来,表妹的身体可比嘴巴诚实多了,表妹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左峰很得意,可我的心里早就火大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京城的公子哥都是这么油嘴滑舌,见到女人就要调戏一番。还是边塞的荒凉,让很久没看到女人的左峰,居然看到我都起了色心。不过我会让左峰知道,有些女人是娇弱的鲜花,可有些女人就是带刺的荆棘,分不清女人,是要吃苦头的。
「啊~~~」
左峰一声惨叫,因为就在他洋洋得意之时,我狠狠地踩在了他一脚,在他疼痛的一瞬间,挣脱掉他的手腕,快速地离开了他的身旁。
同时一缕青丝掉落在他的脚边,他抬头看着我,不禁抬起手摸向脖颈处。我微微一笑,也就是在刚刚,在我身体离开左峰怀中的一刹那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我头上一致金灿灿的头钗,从他颈部划过去,精准无误地割断了贴近他脖颈处的一缕头发。
我想此刻的左峰应该明白,刚刚如果不是我的手下留情,他不死,也应该会付出血的代价。
果然左峰尴尬地一笑之后,再也没有敢上前半步,他盯着我手中像是珠钗,但更像一把轻薄的利刃,小心翼翼地与我保持着距离。
「左统领,这深更半夜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你不休息,我还要休息呢。」
「表妹,你别着急赶我走,我知道表妹不信任我,但我会让表妹知道,我真的是镇国将军派来的,而且还是派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我是大梁国上过战场的女将军,是镇国将军的女儿,还是兵部尚书的夫人,我爹用得着派人来保护我吗?」
「当然用得着,表妹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镇国将军说了,让你小心江严。」
左峰的表情很严肃,甚至听到我不相信他来保护我的话后,居然朝着我走了几步,我本能地拿起朱钗,示意他停下来,他才不情愿地止步。老实说刚刚他是领教过我手中朱钗的厉害,如果不是真情实意,我想他应该不敢这样冒险上前吧。
「我爹大概是多虑了,江严是我的夫君,他不会害我的,他是陛下的心腹,但他也是镇国将军府的女婿,他不会做出对镇国将军府不利的事。」
我的话刚一说完,左峰又笑了,只不过这一次左峰笑得有些唏嘘,甚至我还看出了几份失落。「表妹,听说你们成婚之后,他都很少回府,这么冷落你,你怎么还能这么信任他?」
也许是左峰说到了我痛处,也许是不喜欢被一个外人评头论足我的不幸婚姻,我很不客气地挥动着手中的朱钗,很不高兴地看着左峰。
「左统领,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不到你管。」
左峰又一次无奈地笑了,他嘴角微微下沉,像是很不在乎的样子,很快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窗外皎洁的月亮,说道:「表妹,如果我告诉你,江严根本不姓江呢?而且他也不是平民出身,你信吗?」
「什么意思?」
「表妹,你知道严坤严大人吗?就是十五年前那个来到边塞,可最后却落下个惨死边塞军营的皇亲国戚。」
左峰提起的严坤,我还真知道这个人,倒不是因为他是皇亲国戚,也不是因为他十五年前来边塞军营里犯下的罪过,只是因为他是我父亲经常会在我耳边提起的人,我父亲说过,他这一生只有一个人对不起,那就是严坤。
我低着头不说话,我不知道左峰为什么会提到严坤,他是知道了十五年前的事,还是在故意套我的话呢?
忽然左峰转过身来,也许是因为我迟迟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变得犀利,。
「表妹,你听好了,江严他不姓江,他姓严,他是严坤的儿子,他娶你,就是为了向楚家报仇。」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说这样的话?」
我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质问着左峰,其实我的内心早就慌乱得都不成样了,想起婚后的种种,理性告诉我,似乎左峰的话更合理,但感性又不断宽慰着我,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表妹,我没有证据,但这一切都是镇国将军告诉我的,是他让我来提醒你小心江严,镇国将军说,他有调查过江严,却查不到江严来京城之前的事,但有一件事情却很奇怪。」
「什么事情?」
「镇国将军说,江严刚到京城之时,曾经秘密去过余太傅府上读书.。」
我心下一凉,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余太傅是当今陛下的授业恩师,他家世代为大梁国皇族教书,也就是只收大梁国的皇亲国戚为学生,如果严坤没有获罪,严坤的儿子正好是皇亲国戚。
「我爹还查到别的事吗?」
左峰知道我这是不死心,不相信江严就是严坤的儿子,他又扭过头去,过了一会刚想开口说话,他就望向了门口,门外隐约传来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我跟左峰都听得一清二楚。
左峰跳上了窗沿,他压低了声量,说道:「表妹,千万别跟江严说我来了通城,今晚说话不方便,三日后你去通城的云鹤楼,我再那等着你,记住三日后云鹤楼见。」
左峰刚跳下窗户,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锦绣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我收拾了一下脸上那不该有的表情。就像没事人一样,望了一眼窗外,就利落地关上了窗户。
「锦绣,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来我房间做什么?」
锦绣一下子就有些紧张起来,她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躲在了墙角,过了好长时间,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夫人,我看您房间里的烛火还亮着,我以为您在等着我过来服侍您就寝,所以我就去楼下的厨房烧了一些热水,端到您这伺候你休息。」
锦绣说着说着眼眶中就有些泪花了,我挥了挥手,让锦绣过来伺候我梳洗,很快锦绣眼中的泪水与委屈就都消失不见了,我知道这是因为我表现出对锦绣的信任。
看着眼前柔弱的锦绣,我有些懊恼起来,我这是怎么了?这么猜疑身边的人。难道我真的被左峰的话影响了?
忽然锦绣抬手要将我头上的首饰取下,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有些吓坏了,连忙向我解释,她不是想要偷我的首饰,我当然知道锦绣没有那个心思。
我取下头上的五件首饰,随便拿出一件首饰,轻轻地放在手指尖。
「锦绣,我头上的这五件首饰,是我出嫁之时,我父亲花重金请大梁国最好的手艺师傅打造的,每一件首饰上的珠宝都是十分稀有的珍贵宝石,我很宝贝这五件首饰,除了我自己谁都不能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锦绣摇了摇头,似乎是害怕得罪我这个主人,不敢说话。
我淡然一笑,手指划过手中的首饰,鲜血就流个不停,锦绣好像有些吓坏了,赶紧给我止血,可我却拉住了她慌乱的手。
「锦绣,看到了吧,这五件首饰不是华美的珠宝,它们是利刃,是我杀敌保命的利刃,除了我不能有人碰,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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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窗前的软塌望着窗外的大雨,这场大雨从我进城后就开始下了,这一下就下了五天,下得昏天暗地,寒意十足。
江严在通城给我准备的别苑很舒适,这里什么都有,只不过这里跟京城的尚书府一样,只有我一个人,江严不知道在忙什么,从我进城到现在,他都没有出现过。
我曾问过来接我入城的通城官员,江严在哪?官员们都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也没具体说清楚到底江严去了哪?不过我倒问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通城的贪污案在江严来这里的第一天就了结了。
也就是说江严其实可以打道回府了,但现在江严却不知所踪,我想通城的官员要么就是被要求保密,包括对我。要么就是他们真的不知道江严去了哪?但不管是哪一种,我想我最初的预感是对的,江严来通城没那么简单。
而且更奇怪的事,我按照左峰所说,两日前去了通城里的云鹤楼,可我在云鹤楼等了一整天,也没看到左峰,左峰也消失了。
一阵冷风裹着湿寒吹进了屋内,我一不留神,似乎被冻着了,打了个喷嚏。
忽然一道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眼前的窗户轻轻地被关上了,江严出现在我的眼前。
「夫人,通城不比京城,这里有条大江就在城外,很是湿寒,眼看就要入冬了,夫人不能这样依窗赏雨,会冻着的。」
我有些恍惚起来,因为刚刚江严的话里,似乎让我感受到了一个丈夫对妻子深切的关怀,这是江严从未对我有过的温柔。
「老爷,通城的事完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京城?」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江严,这一刻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想跟他回京城,回到那个限制我自由的牢笼里,好像只要现下江严跟我回到了京城,远离边塞,远离楚家,他就不是左峰口中那个为了报仇楚家的严家之子。
「夫人,我现在回不了京城,而且过不了几天我还要去边塞,去岳父大人的军中。」
「为什么?」
江严的话让我很失望,也很心痛,似乎一切都在朝着我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夫人,边塞探子来报,说大夏国六王爷伤势过重,命不久矣,大夏皇帝巨怒,已经秘密发兵边塞打算攻打大梁国为六王爷报仇。陛下担心岳父大人旧伤未愈,战场上会力不从心,正好我在通城办案,陛下就命我去边塞协助岳父大人。」
江严说得很轻描淡写,好像此次他去我父亲那是一件很正常的公务,但我知道,兵部尚书不需要上战场,尤其还是去自己老丈人的军队,这样不够避嫌,万一出了什么披露,可是要背锅的呀。
「老爷,能不去边塞吗?我担心你会成为第二个严坤大人呀。」
我提到了严坤,江严的脸色果然不太好,就连看我的眼神好像都透着说不清的凌厉。
「严坤是通敌卖国之人,十五年前,先帝派他去边塞协助岳父大人抵抗大夏国的军队,但不想他却勾结大夏国,企图颠覆我大梁国,幸好是岳父大人明察秋毫,发现了他的阴谋,而且还当机立断,在军营立刻斩杀了他,我怎么可能会成为那样的人?」
江严义正言辞的样子,看着好像真的与严坤没什么关系,可我还是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雾气,我知道我的试探成功了,左峰的话是真的。
「老爷,严坤大人不是通敌之人,他不过就是一个背锅的人,十五年前他来边塞抗击大夏国的军队,那一战十分凶险,大梁国打败的可能很大,先帝害怕边塞败了,大夏国的军队会直扑京城,于是决定秘密跟大夏国谈和,而执行这个秘密谈和的任务就落在了严坤大人身上。可那时边塞军营里不能有人去谈和,不然整个边塞大梁国的军队就都得垮,如果那时候大夏国不守承诺进攻大梁国,大梁国都有可能亡国,所以严坤大人得死,他死了,谈和就没戏了,他死了,先帝就只能背水一战,与大夏国一站到底。」
我把这些秘密都告诉了江严,我想就算我不说,他也应该会知道这些事情,可我还是想告诉他,告诉他我父亲确实枉杀了他爹,但我爹是逼不得已,因为作为一个将领,不能看着军心乱,更不能冒险国破家亡。
而且为此事,我父亲愧疚多年,每每提起,他一个上过战场流血不流泪的武将,能哭得跟个孩子似的,我知道我父亲这些年煎熬着。为了严坤的枉死,还因为他不听圣命阻碍了先帝的和谈,让大梁国的皇帝始终猜忌他,就算他再怎么卖力效忠大梁国,甚至一年前他差点死在战场之上,可陛下依旧不信任他。
「夫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严坤的案子是先帝亲自盖棺定论的,夫人莫要听信了什么传言,信口胡说。」
「我爹说的,我爹亲口跟我说的,我爹还说严坤大人死得委屈,但他死得有意义,他是大梁国无名的英雄。」
我这话刚一说完,江严不但没了刚刚的义正言辞,而且还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可刚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他扭头看着我,好像有话想要说,可最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正好徐嬷嬷端着热乎乎的姜汤走了进来,徐嬷嬷看着江严离开的背影,给我盛了一碗姜汤,而且还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的话。
我才知道原来今天江严刚一回来,就去了厨房,让徐嬷嬷给我做姜汤,他担心我会受不了通城的湿寒,生了病。
我端着手中温暖的姜汤,低下头去,严坤这个名字又蹦了出来。我想也许江严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讨厌我,他可能只是不敢爱我。
5
我走在通城的大街上,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终于停了,我带着锦绣出来买些东西,因为江严告诉我,过几日就让我渡江南下回京城,说完这话之后,江严就去了通城的衙门办公,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忙得再也没回过别苑。
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江严这样冷落我,我想听江严的话是对的,这样我们的婚姻,我们的爱情才会有转机的余地。
锦绣很吃力地跟在我的身后,几次差点与我走散,就差伸手拽住我的衣袖了,其实倒不是我走得太快,只是这街上的行人太多,多到已经拥挤。
我回头想叫住锦绣回去,但左峰迎面而来。
「表妹,别声张,跟我走,我有要事跟你说。」
说着他的一只大手很快就攀上我的腰身,搂着我快速地往一旁的街角巷子走去,锦绣被埋在人群中,一点都没看到左峰与我,等她走出人群,我们早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刚走进巷子,我就甩开了左峰的手,退后了几步跟他保持些距离。虽然我不是那种好色的女人,但不得不承认,左峰长得太英俊了,离得太近,总是有些暧昧,很容易脸红的。
「左统领,你总算出现了,神神秘秘的,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
「表妹,稍安勿躁,前几日我不是故意爽约的,而是我没法出现在云鹤楼跟你见面,因为你的身边有太多江严的眼线了。」
「什么?」
我很吃惊,如果左峰的话是真的,那么江严就是把我当敌人看,我可以接受江严对我的冷落,甚至都可以接受他恨楚家的事实,但我不能接受他把我当敌人,因为对敌人不会有温柔与关心,而我从江严那感到的,从徐嬷嬷那听到的,就不是真的,都是戏。
左峰拉着我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街面上,锦绣正慌张地在大街上找着我,不一会就有个人来到她的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锦绣就平静地往别苑的方向走去。
我认识那个跟锦绣说话的人,正是江严身边的贴身侍卫,也是江严最信任的人。
「你身边的这个丫鬟就是你来通城路上救下的女人吧。」
「你怎么知道?」
我有些警惕地看着左峰,锦绣被我救下的事,连江严我都没来得及告诉,左峰怎么会知道的?除非他是一路跟着我。
「她是江严故意安排让你救下的,包括那几个壮汉,也是江严找来的人,本来是要他们被你打一顿之后,让你救下这个女人,为了让戏真一些,江严把你去通城路上的土匪都收拾了,就是怕你们遇到真土匪,这戏就唱不下去了,他是老谋深算,把你算计到骨子里了,但没想到那几个怂货一听到镇国将军府,就吓得跑了,让这出戏看着漏洞百出。不过我也很意外,你居然还是信了,收留了这个女人。」
我低着头,胸口压着闷气,双眼不由得红彤彤起来。
「锦绣到底是谁?」
「她是江严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不过她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京城小姐,她姓秦,原本是大梁国礼部侍郎的千金,可惜,两年前秦侍郎犯了罪,全家都被问罪,这位秦小姐也就被充卖奴籍,正好两年前江严金榜题名,主审秦侍郎一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江严就把这位秦小姐给救了下来,好生养在了郊外的别院,秦小姐在郊外的别院一待就是两年多,听说这位秦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江严一个月总要去郊外的别院几次,表妹,你说江严这是能掐会算呀,他怎么就知道一年后就会娶你,提前养个女奸细,你说他收留这个秦小姐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这还用问吗?江严不可能在我还没嫁给他的时候,为了在我身边放个奸细,就把一个罪臣之女赎了奴籍,而且还精心养在别院,时不时就去别院看望,这不明摆着嘛,江严这是英雄救美,他跟这个锦绣有奸情。
不,不能说是奸情,毕竟人家郎情妾意是在两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成上了战场的女将军,也就不会嫁给江严,是我妨碍了人家的爱情,所以江严才会那么不待见我。我以为江严是不敢爱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表妹,你就不奇怪吗?江严为什么要在你的身边安插奸细,甚至为了让你完全放心,居然让柔弱的秦小姐冒险,来你身边做奸细?」
「为什么?」
「因为大夏国已经秘密派兵攻打大梁国,镇国将军两个月前就将此事密报了陛下,但没有想到大夏国居然会兵分几路进攻大梁国,这些军队中,只有一路大军是真正的主攻军队,其他都是大夏国的障眼法。而一个月前,镇国将军已经确定,大夏国的主力军队就集结在通城外大江的东岸,可镇国将军还没把此事密报陛下,就在军营抓获了两名奸细,一个是大夏国派来打探楚家军情况的奸细,还有一名就有意思多了,他身上有兵部尚书私人印鉴的书信,他是江严的人。而且更糟糕的是,镇国将军抓到他们之时,他们都刚刚送出去密报。」
我吃惊到说不出话来,我的脑子快速转着,完了我父亲怕是要摊上大事了,没有准确判断大夏国进攻的位置,又偏偏提前被陛下与大夏国的奸细知道了情报,这下子,我父亲是上报陛下也不好,不报更不好了。
因为如果我父亲上报了陛下,大夏国却因为奸细的情报改变了策略,我父亲可就是谎报军情,陛下就可以抓住机会,诬陷我父亲通敌卖国。可如果我父亲不上报陛下,大夏国就是按照原计划从通城进攻,那么陛下就更有理由说我父亲通敌卖国了。
还有江严这时候来通城,还说几日后去我父亲的军营,这不就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调查我父亲的嘛。坏了,江严是为了我父亲而来,或者这么说吧,他是来复仇了,他要给我父亲安上一个通敌卖国之罪,就像当年我父亲杀他爹时安的罪名,他要让我父亲赎罪。
我握紧双拳,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愤恨都冲向了我的心口,骗我,江严一直都在骗我,从娶我那刻起他就想着让我楚家家破人亡,所以他才会那么讨厌我,讨厌到都不想回家,我居然还那么傻,以为他那是不敢爱我。
而且那天还那么跟他掏心掏肺地说那样的话,我想江严的心中肯定乐开了花吧,我是那么愚蠢的女人,说不定他心里嘲笑死我了,也不怪他,谁让我就真的那么蠢,在他面前活成了一个笑话。
可我不能让他称心如意,我父亲是英雄,是大梁国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是错杀了严坤,他只是对严家有愧,但他对大梁国无罪。江严可以找我们楚家报私仇,名正言顺地打一场,生死由天,跟我也好,跟我父亲也罢,楚家欠严家一条命,我们还了就是。
但不能在边塞战事上动任何歪点子,大梁国的每一寸疆土都是将士用命守护换来的,这是最血腥的地方,也是最忠贞的地方,我不允许任何人,用阴谋践踏鲜血染红守护的土地,江严不行,大夏的军队更不行。
「我父亲派你来,说了要怎么做吗?」
「镇国将军说边塞五镇的军事布阵图,以及调动这些楚家军的印鉴……….」
哗啦一声,巷子里一家乐坊的后门开了,陆陆续续走出不少几个歌姬,左峰停止了说话,因为这几个歌姬开始向我们这边走来。
而且她们不停地看着左峰,还小声地窃窃私语着,大有走不动道的样子。我想今天我跟左峰得结束见面了,被这么多人围观,什么话估计都不好开口说了。
「今晚三更,你来别苑的后门找我。」
我小声说完这话后,就麻溜地出了巷子,好在那些女人们的眼睛都被左峰的美色给糊住了,她们根本不留意我,我松了一口气,刚刚左峰提到的东西,正是一年前我成婚的时候,父亲交给我的东西,也是这次左峰来找我,要找的东西。
我想起了一年前父亲对我说的话,我大概猜到了父亲的计划。我也明白了江严让锦绣在我身边的原因。他也是为了楚家军边塞五镇军事布阵图以及印鉴,因为这些东西可以化解此次边塞危机,让江严的复仇落空。
我想我要赶紧回到别苑才行,不能让江严觉察到了什么,不然后面的事可就不好办了。
6
漆黑的夜晚,我带着收拾好的细软,悄悄地穿过长廊就往后门直奔,这一刻我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里,因为这里的人让我厌恶以及深深地惧怕。
从我回到别苑后,江严就来了别苑,而且还破天荒地要留在别苑几日,说是在我离开之前,不放心我,要帮我打点行程。
我当然知道江严这是因为上午我突然与锦绣分开后,对我有了疑心,他这是不放心,要亲自监视我,不过为了让我不起疑心,他没有派人监视别苑,他应该知道,我是军人出身,什么监视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他做得很完美,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不过他还是百密一疏,他能把别人都算到骨子里,可他唯独算不了他自己,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故意将滚烫的汤碗弄撒,烫着了正在伺候我的锦绣,果然就像左峰说的那样,江严情不自禁地就冲到锦绣的面前,尽管他极力隐藏他对锦绣的关切,但我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温柔与疼惜。
还有徐嬷嬷,也许是看到江严对锦绣的举动有些太过亲密,徐嬷嬷挡在了江严的身前,也把江严与锦绣分开,半推半搡地就把锦绣带出了客厅,因为锦绣的离开,江严才能镇定地将所有不为人知的情绪隐藏。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徐嬷嬷也是江严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只不过她尽心侍奉了我那么长时间,演了一年多的戏,我却不信任她,江严没有办法才会让柔弱的锦绣来我身边,因为我不会对一个陌生人有那么大的防备心,尤其是锦绣这种柔弱的女子。
而且今晚,徐嬷嬷给我端来的汤水居然是安神汤,我从到了京城之后就开始失眠,我经常自己偷偷喝安神汤,所以我一闻那味我就知道是安神汤,我假装在徐嬷嬷面前喝了汤,等她走后就吐了出来。
她们以为我昏睡过去,我才听到了徐嬷嬷与锦绣的对话,也知道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原来我之前在尚书府里发现的奏折是假的,那是江严故意让徐嬷嬷放在书房,让我看到的。其实一年前江严根本没有力荐陛下出兵救援我们。
甚至他还建议陛下,就让我们死战孤立无援,这样我们楚家军会全军覆没,陛下就可以轻松地除掉楚家。当然他也就可以报仇血恨了,可惜几个老臣不同意,不愿大梁国丢失边塞的土地,最终江严一年前的复仇失败了。
而之后他娶我也是一个意外,我们的婚姻就是陛下与楚家的一场交易,大梁国需要楚家,但陛下又不放心楚家,于是我成了人质留在京城辖制楚家,江严也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妻子,他把我当瘟神,不,是死敌,所以他冷落我,是真的对我厌恶至极。
我们成婚后,他也不是忙得把衙门当家,他是去了郊外的别院,与锦绣恩恩爱爱,他是真的爱锦绣,因为锦绣才是他理想的妻子,还因为锦绣跟他一样,也是个罪臣之后。
要不是这次大夏国的举兵来犯,江严觉得他能有机会复仇,不然他不会对我有那星点温柔,她们都在演戏,只是为了让我相信他们。
而我就真的那么傻,就算左峰第一次见我,就告诉我小心江严,但我只怀疑左峰的身份,并没有真的听进去,即便左峰告诉我江严的真实身份,我也觉得江严情有可原,我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好在左峰把江严的真面目都告诉了我,我现在完全相信左峰是我父亲派来的人,因为左峰对我在京城的情况太清楚了,我想除了我父亲,不会有人这么关心我在京城的日子如何?
开门的一瞬间,左峰那俊美的脸庞就出现在我的眼中,他果然准时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很期待看到左峰,看到他,好像我的心就安稳不少,我想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吧。
「表哥,你来得时候发现有人跟踪,或是埋伏在附近吗?」
我很认真地问着左峰,因为今晚我们要一起离开,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得做到万无一失,左峰才去军营没多久,我就是有点担心,他会被江严监视了,而他却不知道。
但左峰好像有点奇怪,他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并且眼神中透着炙热。
「听你叫我表哥,真好听。」
我一下子脸又红了,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左峰说这样不着调的话,我都会莫名其妙地有点羞涩,我想可能我还是太嫩了,不懂世家公子小姐之间的交际,经不起调戏。
左峰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指着我手中的包裹,有些急切地问道:「东西就在这个包裹里吧,你把包裹给我,放心吧,我会按照镇国将军的话,及时调动边塞五镇的楚家伏兵,击退大夏国军队的。」
我猛得抬头看着眼前的左峰,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表哥,我父亲说让你带着东西离开吗?」
「当然,镇国将军说了,一年前一战,大夏国也伤亡巨大,大夏国最厉害的将军,也就是六王爷孟祈笙又不能上战场,这一次大夏国的战力不会很强,所以及时调动这五镇的楚家伏兵,不管大夏国此次进攻,是从边塞哪开始,镇国将军都可以击退他们。只要能击退大夏国的进攻,陛下就找不到理由怀疑楚家通敌叛国,那么江严打算诬陷镇国将军的复仇也就只能失败。」
左峰说得没错,这跟我之前猜想的是一致的,自从一年前我打退大夏国之后,我父亲就把楚家军秘密分散在边塞五镇,就是为了防止大夏国来犯,陛下要是不愿出兵援救,我们楚家军可以自救。
这件事只有楚家军内部知道,而且这些伏兵在边塞五镇的具体位置,只有我父亲知道,就在我出嫁的前一天,我父亲将五镇的军事布阵图以及调动这些楚家军的印鉴交给了我,所以左峰的话没毛病。
但是不对,因为他说错了一件事,我父亲告诉我,军事布阵图与印鉴的用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能告诉别人,因为我父亲把军事布阵图放进了我陪嫁的首饰里,我头上那五件华美首饰上的珠宝,扣下来就是调动伏兵的印鉴。
我父亲说了,这些首饰我必须时刻带着身上,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他的腰牌来找我,那就是说楚家出事了,我只要跟着哪人走就好,也就是说左峰要真是我父亲派来的人,他不该找我要东西,他应该带我走。
骗子,又是一个骗子,只不过这个骗子更加厉害了,因为我已经完全相信了他,我咬着牙,将一肚子的愤恨与伤心都憋在眼眶中,我知道我不能乱,不能在骗子面前漏出破绽,不然骗子就该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的大脑飞速旋转着,月下的左峰还是那般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他在等着我入戏,等着我心甘情愿地将楚家最后的底牌交给他。
但他要失望了,我是要入戏,可不是入他的戏,我也要演戏,凭什么就该我被他们骗得团团转,我知道我演技不佳,但我想半真半假的戏,也许左峰会信。
「表哥,东西不在我身上,我犯了一个错误,我把东西放在了江严的腰带里,虽然江严并不知道东西在腰带里,但东西确实在他身上。」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蠢?」
左峰有些暴跳如雷,可很快他的怒火就停了下来,因为我哭了,我的眼泪刷刷刷地从眼眶中掉落下来,我这是气哭了,我觉得左峰说得对,我就是那么愚蠢,所以才会被他们骗。
「他是我夫君,是我下半辈子的依靠,我没法对他绝情,就算他是严坤的儿子,也是我们楚家亏欠来了他江家,如果,如果我把真心给江严,毫无保留地给江严,江严就会看到我的好,原谅当年楚家的错,我们就还能做夫妻。」
这些话不是在演戏,之前我确实这样想的,因为那时我觉得江严救过我,我们既然做了夫妻,这是缘分得珍惜,所以我说这些话,不是在说谎,我只是在说一件往事。
「楚玉,我原想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可你怎么会这样不理智,江严要是真的能放下仇恨,他何必娶你?你的理智都去了哪?你还是一年前那个杀伐决断,睿智无比,打败大夏国战神的女将军吗?你这样让我很担心你,担心你会被江严伤害啊。」
左峰又有些暴躁起来,不过我也看出他是真的痛心疾首,很伤心的样子,我相信此刻他是真情流露,但我也知道他不会是像他所说,真的担心我受到伤害,他就是没骗到东西,又被我的蠢惊呆了,骗子没得手后的伤心而已。
「你放心,我会从江严手中拿回东西的,我不会再被人骗了,谁都骗不了我。」
我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发自内心,比珍珠还要真的话后,左峰也沉默了,他低着头,像是盘算着什么。
「算了,这事你不要管了,江严的心机太重,你不是他的对手,要是让他发现你觉察到了一切,我怕他会伤害你。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拿回东西的,相信我。」
相信?我心里冷笑起来,如果我相信了左峰,那就是相信了另一个骗子而已,左峰跟江严都是一样的人,只不过我也看明白了,他们不是一路人而已。
「不用,我们楚家的事,就必须楚家人去解决,你只要两日后在通城外的岸边等我就好,我会把东西带给你的。」
说完我就转身进了别苑,把来不及劝说我的左峰丢在了后门口,我还是不善说谎,再说下去,我怕左峰就该看出我的谎言了,而且时间不早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中。
7
砰得一声,我狠狠地推开江严房间的大门,江严一动不动地睡在床上,他身边还躺着锦绣,她们衣衫不整,昏睡在一间房里,屋外的下人们早就听到动静,堵住房间外,窃窃私语。
我得意一笑,很淡定地看着床上的江严与锦绣,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昨天我把徐嬷嬷给我送来的安神汤都悄悄地换给来了江严与锦绣,并且我还加了一些其他的迷药,估计他俩不睡到黄昏,都醒不过来。
而为什么他们会睡在一起,很显然也是我干的,反正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我让他们的关系公开了,他们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我想他们还得谢谢我。
当然我也没那么好心,我就是要抓奸在床,闹得人尽皆知,这样我要离开别苑,离开江严,离开这谎言的婚姻,也就合情合理了。
徐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幕,徐嬷嬷知道事情不好糊弄了,她就开始说起锦绣的不是,愣是把锦绣说成那种勾引主子的贱婢,还要重罚锦绣。
我是真的有点佩服徐嬷嬷,这样的突发情况,她倒是领的清,虽然锦绣确实是江严喜欢的女人,可我比锦绣有价值的多,她很快就知道该丢弃谁?我想这个徐嬷嬷不简单呀,肯定不是个一无所知的下人。
我狠狠地将手中的和离书丢给徐嬷嬷,徐嬷嬷惊慌无比,她一把拉住我,又是说了好多挽留我的话,大概意思就是说江严怎么怎么心疼我,但就是公务繁忙,又不善言辞,所以才会看着很冷落我,其实江严很在意我的。
我也是着急赶时间,实在没工夫看徐嬷嬷在这跟我演戏,一把就推开了她,还以为我是被他们玩弄在手掌之中的傻子吗?醒醒吧,傻子不傻了。
我马不停蹄地赶到江边,果然骗子都很守时,左峰早就在江边等着我,不,确切地说,他在等着军事布阵图和印鉴。
我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不假思索地就递给了左峰。
「东西就在里面,你按照我父亲说的去做吧,快就边塞解救楚家,还有百姓吧。」
左峰拿到东西后,并没有立刻离开,我有点意外,他就静静地看着我,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你还要回江严的身边吗?他要报仇楚家,他迟早会对你动手的,你要不别回他身边了,我找个地方先安顿你,以后我会来接你的。」
回江严身边?我都休了他,回去干嘛?而左峰安排得地方,我可不敢去,谁又知道那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毕竟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左峰?
「怎么说我都是江严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不可能离开江家的。表哥放心,我是大梁国的女将军,我先回京城,也算离开江严的身边,我暂时是安全的。」
说完我就要转身朝着岸边的小船走去,事情已经都办得差不多了,我也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在这跟个来路不明,动机不明的骗子死磕演技,太累,也容易穿帮。
可左峰又拉住了我,他从怀中也拿出个锦囊,递到我的手中。我刚想打开看看,左峰就阻止了我。
「先别看,等你到了京城再打开,这东西你拿好了,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这是我爹让你给我的?」
「不,这是我给你的。」
我很听话地拿着他给我的锦囊就上了船,虽然刚刚左峰说得那些话,确实有一瞬间让我有些感动,毕竟他要的东西到手了,没必要再贴点东西给我。
但我还是分得清敌友的,敌人的关心与赠送,就算再情深意切,那也是假的,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他到底给了我什么?
我打开了锦囊,一个金灿灿的腰牌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有些吃惊,立刻看向岸边,岸边的左峰已经渐渐模糊,我又看了一眼手中腰牌,上面孟祈笙三个大字格外刺眼。
那个大夏国的战神,楚家军的死对头,还是传闻中就快死了的大夏六王爷,原来这么生龙活虎地来了大梁国,还跟着我从大梁国的京城走到了边塞小镇通城。
这布局,这谋略与胆识,哦,还有不得不说的演技,我是不服都不行呀。我仰头大笑起来,有些嘲笑自己的眼拙,又有些嘲笑孟祈笙的愚蠢,嘲笑他,一个高明的骗子怎么也会被我这个不太会说谎的人骗了呢?
「夫人,什么事那么开心呀?」船头摇船桨的船家问向我。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岸边,孟祈笙应该现在已经打开了锦囊吧,那他就应该会看到我给他的惊喜。
「船家,你说如果一个骗子发现自己被骗了,看到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诗词,他得多郁闷呀。」
「哈哈哈哈,这确实够损的,估计骗子能郁闷到怀疑人生,从此改邪归正吧。」
是吗?孟祈笙要怎么改邪归正?带着大夏国军队灰溜溜地撤兵吗?他不会,他要真是那么做了,他就不是大夏国的战神,也不是那个高明的骗子了。
「船家,快点过江去东岸,东岸的战场之上,还有个高明骗子等着我呢。」
孟祈笙,咋们战场上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