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整整三年的避子药,因为我不敢生孩子。
呜呜呜呜,我们锦鲤,一产卵就是几十万个,狗皇帝再有钱,我也怕他养不起啊。
1
「好啊好啊,你又背着朕吃避子药,既然你不想生朕的孩子,那就去冷宫里蹲着吧,就没人再让你生了。」
宋子明又让我气着了,承宠三年,他就气了三年,也是不嫌累。
我拎着我精致的小包包,第六百五十四回住进了西六宫。
唉,好好一个宠妃,住冷宫的频率比去茅房还勤快。
「呦,又去冷宫避暑啊,等着,中午我就带着炖肘子去串门。」
左边是一号友邻淑妃姐姐发来了上门通知。
「哎哎哎,这次怎么连五天都没撑到?你是不是跟淑妃那个打算盘的串通好了,五天可就是庄家通杀了。」
右边是二号友邻静妃姐姐气势汹汹的逼问,一看就是输了钱不服气的。
好嘛,现在连我几天进冷宫都可以开赌盘了,这宫里,真是不缺吃喝玩乐的人才。
只有小喜苦着一张脸:「娘娘,奴婢下个月就满二十要放出去了,可身在冷宫的人是上不了名册的,奴婢的表哥还等着奴婢呢。」
「皇上这么宠您,您怎么就不愿意给他生个龙子呢?」
我也苦着一张脸,我们锦鲤,实在是生不起孩子啊。
2
我叫冯楚楚,是大昭皇宫里一尾成了精的锦鲤。
宫里的皇帝陛下啊,偏偏就宠我一人,我劝他雨露均沾,可他非是不听呐。
于是我只好偷偷喝了三年的避子药。
宋子明也就是没见过我们锦鲤下崽是有多壮观,要让他见着了,说不定他喝得比我还勤快。
你别看如今皇宫里到处都有锦鲤,那搁三年前,整个宫里也就三条,我们锦鲤,可是稀罕玩意儿。
可惜那俩没开灵智的俗物经不起发情期的诱惑,一激动,就怀了满肚子的孩子。
好家伙,生产那天那可真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乌央乌央的鱼苗挤得整个池塘里密密麻麻的。
我密恐一犯,瞪着死鱼眼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化成了池塘边一个湿漉漉的小宫女被宋子明捡了回去。
小喜的那位表哥大约长得不错,所以她哭得格外的惨,为了安慰她,我只能出卖了狗皇帝。
「放心吧,最近那些大臣找他找的这么勤快,一定是碰到难事了,他很快就会来接我们回去的。」
小喜不明所以:「这跟来接我们有什么关系?」
呵呵,当然有关系。
我们锦鲤以气运为食,是个有求必应的吉祥物种,宋子明每次有难事的时候就会召我侍寝,第二天再大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做皇帝做得那么精明,怎么可能没发现这个秘密。
偏偏还要装的对我一往情深的样子,真是个狗男人。
3
果然,淑妃姐姐中午送来的肘子我还没啃完,让我回宫等着侍寝的口谕就传了过来。
这一来一回的消食,难怪我吃再多也胖不起来。
这次的问题应该很棘手,宋子明的脸色看着阴得厉害,要知道之前每次来蹭我气运的时候,他露出的可都是占了便宜的猥琐表情。
「冯楚楚,朕,不,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愿给我生孩子?」
这么老生常谈的问题,我想都没想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宋子明却没像以往一样气得跳脚,他居然笑了笑,虽然那笑容看得我有点难过。
「既如此,那冯贵妃便替朕主持这次选秀,挑个皇后来给朕生孩子吧。」
4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这宫里是没规矩的,却没想到能这么没规矩。
让贵妃选皇后,宋子明真是怕我死得不够快。
可他是天子,一言九鼎,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先去忽悠老熟人接手这个烂摊子了。
好歹做了三年的邻居,跟各位姐姐总有几分香火情,她们上位了,总不会为难我。
一号种子选手淑妃姐姐,右相家的大家闺秀,边吞糯米糍边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我娘是丫环爬的床,让我当皇后,你真当陛下不要面子啊?」
「而且」她顿了顿:「皇后要陪着陛下食不过三,妹妹,你放过我跟天下美食吧。」
好的,一号选手卒于吃,我打量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诚实地记录下了最真实的原因。
二号重量嘉宾静妃姐姐,大将军家的嫡女,一手舞着宝剑,一手摇着骰子问我:「做皇后,还能赌牌九吗?」
三号未来可期陶美人摸着小丫环的手笑得好不欢快:「比起陛下,妾更喜欢姐姐呢。」
四号兜底王牌李才人抱着一个大酒坛子傻乐道:「姐姐觉得我行,那我就去。」
我沉默地放下了笔,整个后宫拢共就这么几个人,吃喝嫖赌这是占全了呀。
宋子明,有眼光,忒有眼光了,难怪这三年就紧着我一个人薅。
倒是小喜这丫头,都快出宫了还握着小拳头斗志昂扬:「娘娘,我们自己上呀,皇后啊,国母啊,除了陛下您最大啊。」
这口号,喊得真顺溜,曾几何时我也发过这种梦来着,不愧是主仆,傻白甜都傻在了一处。
5
我真心爱过宋子明,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小姑娘,谁还没遇过个把渣男了。
我从有灵智起就是住在皇宫里的,细算算,那时候宋子明还是个 14 岁的半大孩子。
继后垂帘,外祖家全灭的那么个小白菜啊地里黄的孩子,没同伴没家人,整日里只能跟我一条鱼一起吃饭。
他对我很好,他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御膳房的手艺把我的嘴养刁了,以至于如果他不来喂我,我宁愿绝食。
宫里后来来了专门的养鱼匠,告诉他锦鲤喜欢活水,他便开了自己的私库给我改建池塘引活水,会流动的水,游着别提多畅快了。
对着别人他总是沉默寡言,可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他能从今天的汤煮油了讲到某个大臣鱼肉百姓真讨厌。
当然他喋喋不休讲的最多的,还是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想做大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他想让天下百姓都吃得饱穿得暖。
我喜欢听这些,尽管我只能困在小小的一方池水里,从他嘴里,我却好像拥有全世界。
三年,我看着他从青涩的少年逐渐长成大人样子,见证了他的开心、难过和偶尔的颓唐。
给吃给住还给陪伴,我一条初出茅庐的鱼,动点心怎么了。
所以被吓得化成人形那天,我故意在水池边磨蹭了会儿,蹭到他来喂食的点。
那天的我真走运,我不知道锦鲤化形原来是不会自动化出衣服的,不过那时的我还是一条单纯的鱼,也不觉得害羞,糟就糟在我的腿上还留了一点鳞片。
但宋子明那天太开心了,他的继母,生病了,很大很大的病,所以他没注意到我的腿,只当是做善事还愿,把我带回了御前。
我讲不出来历,宫里也找不到我的出身,他一高兴,连假宫籍都帮我做了,还给我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冯楚楚。
6
御前伺候的日子是真快乐啊,我不再是一条鱼了,伺候换衣的时候我可以触碰到他,给他回话的时候,他也能听见我的声音,再不是独角戏了。
唯一可惜的是,作为鱼的我消失了,他很伤心,偶尔会一个人待在水边发呆。
我们鱼离不开水,成了精的每月十五也要回水里泡一泡,为了不让他发现我还在,我每次都藏得很隐秘。
然后我就听见一把上了年纪的声音对他说:「那条锦鲤不见了真是可惜,微臣掐指算着,她许是开了灵智的,若能化形与陛下双修,必可大大增强陛下的气运,助陛下早日亲政。」
宋子明回了什么话我不记得了,因为我满心满耳都是那句双修可以增气运。
爱着人的女人,什么傻事做不出来。
我当晚就裹着一匹薄纱藏在了他的被子里,藏书阁里的书说,这样男人才会把持不住。
他果然没有把持得住,掀开被子看到我的一瞬间双眼赤红。
「冯楚楚,你大胆!」
声音太严厉了,我委屈得眼睛颤了颤,泪珠就滚了出来。
天地良心,我是一条皮实的鱼,许是上岸后话本看多了,也知道自荐枕席是件很羞人的事,才这么矫情了一回。
该说不说,还挺有用的。
他沉默半晌,拉过我擦干了泪,轻轻在我耳边叹了口气,低声呢喃。
「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楚楚,我会对你很好的。」
两情缱绻,春风化雨,我全身每一片鱼鳞都在颤抖,难怪人家说鱼水之欢,鱼,真的很欢喜。
7
等我弄懂了「生为同宗亲,死为同穴尘」是什么意思后,就更欢喜了。
原来这是送给妻子的诗,他在跟我承诺,要同比肩、共白首。
我的心像湿漉漉的绿芽,每一天都被滋养得不断冒头长大,拱得人酥酥麻麻的。
单恋的时候看着他能帮到他就够了,但两情相悦了,才知道有回应的爱是多么让人沉醉。
于是我更努力地让他多来我宫里,把气运多多传给他,我想让他做一个不用皱眉头的皇帝。
三个月,他把我宠成了朝野群臣口中的妖妃,破格的待遇一波接着一波。
富丽堂皇的宫殿,逾矩逾制的排场,八百里加急的果子,四方来贺的贡品,全部都随我挑拣。
正是他要第一次选秀的时节,满后宫却只有我一个女子,除了他处理政务的时候,我们几乎一刻不分离地黏在一起。
每天参我的奏折多得像雪花一样飞到他的案前,殿上撞头的御史换了一批又一批,我宠妃的地位依旧纹丝不动。
我不是小水沟里的野鱼,从小听着路过的太监宫女嚼舌,我对宫斗熟悉得很。
所以我知道,他在把我当靶子和迷惑太后一党的烟雾使。
但我甘之如饴,因为我信他风波平定后,会让我更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边。
撒娇打闹的时候,我佯装无意再次确认过:「宋子明,我是你的谁?」
他听了,非常正经地扶我坐好,目光灼灼,语调坚定:
「楚楚,你信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是你,我身边的位置,只会是你的。」
我不叫陛下,他没有称朕,我以为那是一个帝王最郑重的承诺,也是我们最默契的心照不宣。
8
很快在我吉祥物属性和妖妃烟雾的双重加持下,太后的身体和势力都双双衰弱。
慌不择路的,他们选择送给宋子明一杯烈性酒,好送新的女子入宫,却不小心被我喝了。
那天是十五,我撑不住化成原形倒在了他书房的小池缸里,也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
「陛下,太后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楚楚姑娘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您切不可让她对不该肖想的位置动心啊。」
「国师多虑了,皇后的位置,朕自有打算,楚楚懂事,不会让朕为难的。」
话语冷漠平静,是我从没见过的宋子明。
懂事,原来这才是他对我的定位跟诉求。
什么生同衾死同穴,什么我的身边只会有你,不过是一个帝王逢场作戏的基本功而已。
也是,我一个无权无势,没有见识的小宫女,做靶子,再合适不过了。
你看,不过几句语焉不详的誓言,就哄得我忘乎所以,恨不得把自己有的全都掏出去。
可是宋子明,我可以一厢情愿地做条舔鱼,却不代表能容忍你主动骗我。
不爱我跟利用我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我的心像有一阵大风刮过,瞬间吹黄了那片绿地,痛得想把心连根拔起。
但即便这么痛了,我也想跳出去问一问,宋子明,你有苦衷是不是?拜托,请你,求你,一定要有苦衷。
可能是老天爷看我太可怜了,立刻就给了我答案。
「陛下,请您不要忘了,当初您跟微臣承诺过,您是想借她的气运,臣才逆天而行,强行施法让她化了人形。」
原来这一切都是局,从我初开灵智就开始的局,不愧是立志要做千古明君的人,真是够狠够有毅力,陪着一只鱼,也能演三年的戏。
9
听我讲的这么惨,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开个大报复回去?
很抱歉,我们锦鲤没有这项技能。
唉,我们锦鲤,乃是妖精界上天入地三百六十族里最废柴的那一族,除了能给万物增气运,连腾个空都不会,更不要说什么能伤人的法术了。
你说让我使美人计勾引他再踹了他?
呵呵,做感情骗子不要投入的啊,他也配。
没完没了的伤心这种事,只有人这种生物才会自找苦吃,我们鱼想的话,记忆可以只有七秒。
不过是三年多的朝夕相处,多游两圈,也就忘了。
忘了的结果就是我越来越敷衍,而宋子明,从一开始的焦急、追问、歇斯底里,到逐渐妥协、接受、三五不时间歇性纠缠。
有时候我看他一个人演完了情深似海独宠我一人的戏份,觉得怪可惜的,这演技,不去春喜班真是浪费了。
真这么爱我,后面那几个姐姐妹妹又是怎么选进宫的?
你说我都看透了为什么还给他睡?
或许你知道我们鲤鱼要跃的那道门叫什么吗?
叫龙门。
小样,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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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没有了,我还能干嘛,当然是搞事业啊,不然做一条咸鱼吗?
跃龙门就是我们鲤鱼最伟大的事业。
主要吧,我这么个跟凡人本事差不多的精怪,除了化龙也没其他办法离了皇宫还能活得这么滋润。
能转运却没自保本事的鱼,你猜我离了皇宫能活几天?
俗话说玉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我们锦鲤虽然废,但是晋升渠道可比其他精怪有谱多了,每七年,龙王就会开一次龙门。
龙门远在洛阳孟津,为了以示虔诚,需要各地的鲤鱼精从水路游过去,我偷偷算过,其实这都是四海龙王哄抬附近水域价格的小把戏。
跃龙门是个力气活,那游三万米过去跟游三百米过去,剩的力气能一样嘛。
偏偏龙门附近的水域早就被四海龙宫的人以管控为名霸占了,只有拿天材地宝去才能换到一个洞穴。
我一条皇宫里长大的鱼,天材地宝没有,金银珠宝倒是不少,可惜屁用没有。
直到我发现了龙气的秘密。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每次承宠过后骨血都异常暖和,还以为是心理作用。
好巧不巧,我在藏书阁找到了一本关于鲤鱼跃龙门的术书,详细地讲解了跃龙门的过程,除了上面提到的事情,最有用的就是讲了一条捷径。
书上说,天子是真龙之子,天生带有龙气,鲤鱼与之双修可以增骨强筋,大大提高跃龙门的成功率。
而且,越圣明的君主,龙气越强。
从恋爱脑里醒过来以后,每次侍寝我都推三阻四的,但发现龙气以后,我可耻地心动了。
凭什么只许你宋子明把我当转运的吉祥物,老娘也要把你当炉鼎使,吃干抹净你的龙气来涨修为。
就这么各怀鬼胎的,假宠妃的戏码演了近三年。
直到最近,宋子明越来越执着地让我给他生孩子,这次甚至拿立后来吓唬我。
我的修炼到了紧要关头,也就是半年左右的事,就可以动身往洛阳游过去。
本想着从熟人里选一个糊弄糊弄,别耽误我的大事,但眼看着这四个一个也顶不上缸,新的选秀看来是势在必行了。
不过我这么懂事,那挑人,肯定还得按着宋子明的眼光来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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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说,新秀女里还真有这样的奇人。
「哎,你说选了她以后收惊是不是都不用找相国寺啦。」
「你别说,她掐的八字还挺准的,我是没啥父母亲缘。」
「这一手八卦一手桃木剑的,看着怎么这么像走江湖的啊。」
「咳咳,各位姐姐,声音小点,好歹是靖国公家的嫡女,说不定以后就是咱的顶头上司,悠着点。」
我一边忍住笑意,一边提醒几个邻居,这姑娘咱惹不起,但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哈哈哈哈哈,宋子明,你这选秀其实是为我办的吧,送来的都是什么妙人。
这位蒋箐姑娘,出身大族,样貌端庄,实在是太适合做国母了。
最重要的是,她长在洛阳,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修道访仙,据她说七年一次的鲤鱼跃龙门,她可是亲眼看过的,这可不就是上天送我的向导吗?
比起吃喝嫖赌,皇后爱算个卦算什么毛病,那是忧国忧民好嘛。
我心花怒放地把她的画像送到了宋子明的案前,为了突出她的美,我把长相排名前三十的全扣下了,虽然这次选秀拢共也就三十五个人参加。
宋子明拿起画像看了看,皱了皱眉头:「你就这么喜欢蒋箐?」
活地图啊,那我能不喜欢?
「陛下也一眼就相中了蒋姑娘吗?臣妾果然是会选的,您看她家世显赫,人也大方,配您再合适不过了。」
我忽略宋子明话里真正的意思接着夸蒋箐,开国元老家的闺女,我就不信你能挑出刺。
果然,他只是低头愣了一会儿,再开口就平静地接受了:「既然贵妃觉得好,就先让嬷嬷教着规矩吧,朕有空去看看。」
我跟他早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状态了,目的达成,一刻也不愿意多等就告退了。
走到门口,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楚楚,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
莫名其妙,明明是自己说要选皇后的,锅也能推给我,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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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情郁闷地回了宫,还没走到正殿,小喜就挤眉弄眼地过来了:「娘娘,蒋姑娘过来了,说要谢谢您。」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她带了好多奇珍异宝,一看就是想拿家世压您,您可不能输啊。」
事实证明,小喜多虑了。
「宋子明说你在他面前卖力夸我了,让我来给你道个谢,这是我带进宫的东西,你看着挑吧。」
蒋箐顶着一张大家闺秀的脸,讲出来的话却淳朴得让人欢喜。
我两眼冒光地看着那堆东西,饱满大颗的珊瑚珠,通体透亮的红玉髓,全是我们锦鲤修炼的宝贝,皇宫的库房里都找不出这些好东西。
如果这就是她砸人的家世,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砸死我吧。
蒋箐叹了口气:「唉,宋子明真惨。」
我这才注意到,她一直都在直呼那位皇帝陛下的名字。
「你们以前认识?」我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嗯,我小时候在宫里住过一年,这些年我们偶尔也会通信,这次选秀也是他拜托我来的,你放心吧,我会尽量帮你的。」
帮我?她能帮我什么?我看着她说完就走的背影冒了满头的问号。
不过宋子明的演技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好,刚刚可一点没看出他们有这样的交情,明明就是他自己中意的人选,还假装不乐意。
但很快,他们的交情,满皇宫都知道了。
「娘娘,蒋姑娘进了御书房一个时辰了,那可是御书房!」
嗯,以前即便是我也不准经常去的地方。
「哎呀,陛下居然免了她的规矩,连教养嬷嬷都被赶走了,这简直成何体统。」
哦,还好,当初我也破过这个例来着。
「青梧院,分给她的竟是青梧院,抬个脚就能到御书房的地方,陛下只要回后宫,必从那里经过,这是要告诉满皇宫的人要盛宠她啊。」
啧啧啧,有功之家的子孙是不一样,刚进宫,这特殊待遇堆得都快冒出来了。
小喜看着我只顾吃瓜一点也不想争气的样子,终于使出了她的杀手锏:
「娘娘,您没发现午饭少了一道阖家团圆吗?御膳房说如今这时节秋菜少,旁人也要用,怕是不能经常给您做了,那个旁人是谁,您现下该知道了吧。」
我:!!!!
秋菜可是我最爱吃的膳食,而且它不仅是味道好,它于我们锦鲤有益处啊,抢我的菜,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一拍桌子:「宋子明,吃你口菜都这么计较了,我跟你没完。」
吓得小喜赶紧来捂我的嘴:「我的娘娘哎,您怎么能直呼陛下名讳呢,更何况这种小事哪值得陛下注意,还不是御膳房那群狗眼看人低的踩着您去讨好新主子。」
合着这还不是宋子明的意思。
我困惑了:「我好歹是个贵妃,就算有了皇后这后宫我也排老二,那些人吃饱了撑的找我晦气?」
「您呐,就是仗着陛下宠您心才这么大,这里是深宫,底下人是最会跟红顶白的,贵妃是什么?那天生就是皇后的对家,比起排名三四五六七的,第二名的才更没有活路。」
好有道理,我被说服了,行吧,今晚宋子明过来的时候,我演的认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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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俩崩了以后,宋子明过来的时间就很有规律,每逢三、逢五、逢八,他一定会来我宫里,其他时候,偶尔出了什么大事,他也会突然过来。
他是个勤劳的皇帝,来后宫次数有限,凭良心讲,的确全贡献给了我,如果我一开始就只把他当皇帝,是该感恩戴德的。
今天恰好逢八,我故意把御膳房送的菜弄得乱七八糟的,想告点小状,敲打敲打那些在观望的人,毕竟我现在腾不出手,狐假虎威是最省力的。
可惜从点点繁星等到月上中天,那只老虎却没有来。
小喜让人去打听了几次,都说御书房已经传了膳,陛下还要了上等的梨花白,而蒋箐依旧没从里面出来。
把酒当歌、秉烛夜谈,看着倒是挺浪漫的。
宫里的人果然是有眼色,一代新人换旧人的速度就是这么快。
至于我嘛,当然是吹灯睡觉啦,不相干的人和事有什么好摆在心里的,那些不长眼的大不了我自己处理,谁离了谁还不能过了。
所以当我半夜被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吵醒,闻着空气里淡淡的酒味的时候,起床气一发作,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宋子明,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癔症,酒席摆好了你不来,偷偷爬床你倒是学会了,你还是个正经皇帝吗?」
他看着酒喝得有点多,坐在地上怔了大半晌才眼神发亮地看着我。
「贵妃刚刚,叫朕什么?」
语气里满是期待,还透着一点揶揄。
我望着他,起床气也散了,一时倒把自己给噎住了。
他踉跄了下爬起来坐到床边,拽了拽我的手:「你刚刚叫我什么?」
这几年我们都没这么亲昵过,我不自在地把手拿了出来:「臣妾一时睡迷糊了,陛下不要见怪。」
他还想说什么,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又憋了回去,欺身上来吞没了我的话语:「时辰来不及了,楚楚乖,不要乱动。」
我心里还有气,一个劲地想推拒,一来二去的,却不知怎么还是被他得逞了。
迷迷糊糊睡去之际,有人好似在我耳边说着:「原来你还会吃醋,原来我还没有输。」
我拍苍蝇一样拍了拍那嗡嗡的声音,胡说,我才没有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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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蒋箐的确是个高人,起码是个精通追踪术的,不然怎么那晚以后,我走到哪儿,她跟宋子明就出现在哪儿呢?
遇到的时候,他们不是在御花园里并肩散步,就是在瑶台池边贴耳私语,今天更绝,干脆就让我撞见他们在长亭里手捉着手调情作画。
不是我说,一国皇帝这么闲,我们大昭怕不是要亡国了。
就是演技嫩了点,男角的眼神老是往我这边飘,女角的表情又僵硬了点。
笑话,为了怕再被人骗,我一个月最少要看十八回戏,这么点道行就想骗我吃醋,且早着呢。
而且,宋子明的醋,小杂鱼都不吃。
醋我是没吃,乐子倒是看得挺开心的,不出所料的,晚上他又来吃饭了,已经连着一个多月了。
「今天在长亭碰见的事你别多心,她在宫里没熟悉的人,我们认识多年,我就是陪陪她而已。」
宋子明一边假装无意地说出这些话,一边以为没人发觉地不停打量我。
为了怕笑出来,我只得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边嚼边摆了摆手:「不多心,不多心,您是圣人,您随意。」
他看我吃得开心,又给我夹了一筷子:「秋菜,你爱吃的,多吃点。」
是的,托他连着来吃饭的福,秋菜又回到了我的餐桌上。
我一点不客气地全部送进了肚子里,等着今天他又要给我讲什么好玩的故事。
这一个多月来都是这样的,为了掩饰演戏的尴尬,他都会迅速讲个朝臣的八卦缓解气氛,你别说,他还挺有说书先生的天分。
不过今晚这个八卦可能有点沉重,他放下了碗对我说:「最近有空多陪陪淑妃吧,发落她爹也就这两天了。」
我惊了,淑妃可是我最亲爱的饭搭子,那么好的人,就是化龙了我都会替她祝福。
我问道:「右相犯什么事了?大吗?最不济,看在淑妃姐姐的面子上,能留条命吗?」
宋子明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贪污赈灾款,按法必诛。」
赈灾款啊,我张了张嘴,还是把求情的话咽了回去。
「你也别太过担心了,右相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父亲,强迫虐待她生母,甚至曾经试图把她送给足以做爷爷的人为妾,她进宫,本来就是想看右相垮台的。」
「只是到底是亲生父亲,我担心她还是会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淑妃姐姐看着没心没肺的,经历竟然这么坎坷,右相真是个全品种的人渣,做官做爹都这么没品。
我气愤地放下筷子:「这种败类,你明天一定要早点来告诉我他下场有多惨。」
15
偏偏第二天宋子明被事情绊住了,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我被好奇心勾得抓耳挠腮的。
小喜看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您和陛下这样看着真好,就跟我娘在家等我爹放工一样,您啊,别再像前些年那样敷衍陛下了,我一个做奴婢的都看出来了。」
我:只是想吃个热乎瓜而已,我的婢女一天到晚到底都在脑补什么大戏。
小喜好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一挑眉:「是吗?您真的只是关心淑妃娘娘吗?那这些天陛下但凡稍微迟一会儿就皱眉的人是谁?听陛下絮叨上朝那些事的是谁?吃饭开始照顾陛下口味的,又是谁?」
我支支吾吾道:「饭点等人当然会焦躁啊,那他自己在那边讲我能把他嘴给捂上吗?御膳房知道他要过来,做点他爱吃的送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越说我声音越低,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正疑惑着,宋子明走了进来,往我跟前一站,等到我熟练地给他换好了常服,递热毛巾擦了手,我终于知道不对劲在哪儿了。
他喵的,我为什么要帮他做这些这么家常却又显亲密的事,迎着小喜调侃的目光,我狠狠打了爪子两下,叫你手欠。
宋子明疑惑地看了看我:「怎么了?等饿了?下次这样就别等我了,你先吃,小喜,赶紧传膳,没看见你主子都饿急眼了吗?」
说着又拉我坐下:「淑妃家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她爹秋后处决,她娘我暗地里吩咐人保住了,你让她放心,我会安置好的,以后有机会就接进宫让她们团圆。」
「对了,我前两天给你的那批药材里,有一味能平心静气,你舍不得她的话,就送点过去吧。」
絮絮叨叨的,的确是像小夫妻拉家常,甚至比我们蜜里调油的那三个月看着还亲近,仿佛回到了我还是鱼的时候。
我有点委屈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冯楚楚,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不过一个多月,你就又被攻陷了,那些过往有多疼,你都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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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不能忘,那种疼再来一次,我这条鱼命就该还给老天爷了。
为了谨记教训,我决定去御书房的鱼缸里再游一圈,让自己回忆回忆当时的水有多苦。
御书房虽然难进,但是我有人啊,不然三年前我是怎么溜进去的,御前收买个人,是我们贵妃的必修课好嘛。
倒霉的是这个人不够核心,不了解宋子明的行程,我才刚站定,宋子明后脚就回来了。
我只好找了个书架躲躲。
他是个勤劳的皇帝,一批起奏折就废寝忘食的,我只能扣扣书架打发时间,结果还真让我扣出了好东西。
一本小册子,一本看字迹像是宋子明小时候做记录用的小册子,我津津有味地开始翻看。
「母妃,今天她又跟我说话了,我就知道上次我没听错,她真的是在安慰我。」
「她说既然被我抓住了,就允许我每天偷偷去找她聊半个时辰,虽然我觉得时间太短了,但还是很开心。」
咦,小小年纪就惦记女孩子,不学好。
「今天是您的忌日,宫里除了我,便只有她记得,母妃,我好难过。」
可恶,看了还是会为他心酸。
「怎么办?她说她想去问道修仙,我不想她去。」
「我十三岁了,她说她要走了,母妃,您能不能显灵告诉我,怎么才能留住她?」
听着,怎么这么像蒋箐?
「我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楚楚,她说她喜欢,我也觉得很好听。」
「母妃,她走了,我偷了她很重要的东西,你说,她会不会怨我?」
我:????
你大爷的,原来楚楚这个名字是这么来的,合着不止把我当烟雾弹跟转运珠使,顺带着我连替身都当了,宋子明,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
喵的,就说不能心动,一心动就是主动把自己的心放在案板上让他割。
真是不争气,怎么会这么不争气,重来一次,还是好疼好疼。
我抹了抹掉出来的眼泪,捂着心口弯下了腰。
宋子明,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不必再挑时间,今晚我就要出发去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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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静太大,宋子明寻了过来,既然决定走了,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那个人没有名字,所以不会是蒋箐,我举起册子问他:「这个人是谁?」
许是我的样子太吓人了,比起回答问题,他先焦急地把我扶了起来:「我们先叫太医好不好?你的脸色看着随时像要晕倒。」
我一把推开他的手,厉声重复:「宋子明,回答我,这个你真的想叫她楚楚的人是谁?」
他也定定地看着我:「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如今反应这么大,是不是在吃醋,是不是还在乎我?」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吃醋吃醋,宋子明你是不是有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些天你跟蒋箐是在演戏吗?你又不爱我,你管……」
福至心灵的,我看着宋子明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闭上了嘴。
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这个人,这个人他知道我看穿了他的戏,他故意演得那么拙劣,不过是想放松我的警惕,入侵我的生活,然后再用温水煮我一遍,让我再一次陷进去。
喉头滚动,有什么东西腥甜:「你就这么爱她?爱到哪怕我这么一个替身,也愿意花这许多心思来哄?」
「宋子明,你真残忍,恭喜你,你又赢了。」
他笑了,笑得百味杂陈:「既是我赢了,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人就是你,你能不能为了我,放弃那个可以脱胎换骨的龙门,陪我长长久久的,做一对凡人。」
我忍不住嗤了一声:「你骗鬼呢,我怎么不记得我跟你有这么多过往?还是你要说我失忆了?替身、失忆,还有什么烂梗?宋子明,你怕不是跟三流话本取的经。」
不对,等等,他怎么知道我要跃龙门的?
宋子握住我的肩:「那你问问自己,你记得是怎么进宫的吗?」
我也彻底不装了:「你早就知道我是条鱼了,那时候我还没开灵智,不记得有什么稀奇的?」
他抬手从旁边的书架上又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里面堆的满满的都是一条鱼的画像,只是笔触看着还很稚嫩,他一边翻给我看一边说:
「你是母妃带进宫的,母妃去世以后,只留下了你一个活物,我便把你放在了卧室养,她下葬那天,你看我太伤心了,第一次开口跟我说了话,还威胁我说你神通广大,如果我敢告诉别人,就拿我去煲汤。」
「我一点也不想告诉别人,整座皇宫都是那个女人做主,我没有亲人,也没有亲信,只有你是我的,只有你肯听我说那些害怕、委屈和抱怨。」
「可十三岁的时候,你突然告诉我,你要离开了,因为你们锦鲤每七年就会被清空一次记忆,你会把所有的事都记在一本书里,但是里面不会记录我。」
「你说锦鲤的使命是要跃过那道高高的龙门,你已经跟我牵扯了太多的因果,下一个七年要专心修炼了。」
我追问道:「那书呢?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书?」
他难堪地摸了摸鼻子:「因为,被我偷走了。」
「我太害怕了,怕你真的一去不回头,我连你化成人形的样子都没见过,我想,如果下一个七年,我从第一天就对你好,你会不会愿意为了我留下。」
直觉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可眼尾瞄到鱼缸,我又想起了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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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委屈地撅了撅嘴:「你胡说,那晚就在这里,我明明听你跟老国师说你只是为了转气运在跟我演戏,你少拿故事来诓我。」
宋子明疑惑地皱了皱眉:「那晚?」
思索了好久,他才恍然大悟地想起来,再然后,面上就带了苦涩:「所以你突然开始疏远我,我怎么问都不告诉我原因,就是因为那几句话?冯楚楚,你甚至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判了我死刑?」
他看着太伤心了,我不自觉得就心虚上了:「那、那你现在解释嘛。」
这次轮到他的声音带了委屈:「国师不同意我娶你做皇后,他老人家那时候已经重病缠身,为国为民了一辈子,我怕他走得不安乐,才顺着他的话说了两句,我怎么知道你也在?」
我沉默了,这理由简单的我三年来的伤心难过像个笑话,三年啊,你以为失恋真的很容易治吗,我流的眼泪都够把自己腌成鱼干的了。
我开始无理取闹:「那你可以告诉我啊,告诉我你老早老早就喜欢我了,质问我为什么突然变心,你怎么不问呢?」
宋子明更委屈了:「我没问吗?问了你也不说,我只能自己查,等我查到你在修炼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彷徨吗?」
「你以前就是,谈起要化龙就满眼闪着星星,甚至不惜丢下我,那本册子上也是,记得全是修炼窍门。好不容易我昧着良心偷了册子,把你养得爱上我了,结果好日子还没过几天,你就又开始偷偷修炼了。」
「楚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时候我以为在你心里化龙真的比我重要,若有一天有人让我在你跟百姓之间做选择,坦白说,我也,我也未见得会选你,所以我想,我是不是该尊重你的选择。」
原来我在他心里竟然能拿去跟天下苍生比一比。
哇地一声,我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他,抱得要多紧有多紧。
呜呜呜,各位看官们,要记住我们的教训,以后谈恋爱,记得带嘴呀。
他也紧紧地回抱我,声音还是带着一丝忐忑:「所以跃龙门,你不去了是吗?」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不去了,再也不去了,还是让那些孤家寡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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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平复了,我想起另外一件大事,我在他的龙袍上擤了擤鼻涕,问道:「可是怎么办?我七年就会清空一次记忆,明年就是第七年了,万一我忘了你,又一心化龙呢?」
他温柔地帮我清理了脸,刮了刮我的鼻子:「所以我请了蒋箐来帮忙。」
「蒋箐?」
「嗯,她是老国师的关门弟子,道术高深,本来我想再努力最后一次,若你还是一心化龙,我就让她护送你去洛阳。若最终是我赢了,她也能为你变成人护法,变成人,你自然就不会再失忆。」
「变成人?你是说她能把我变成一个凡人?」
要知道哪怕是神仙,变成凡人都要受遍剔骨抽筋的苦。
宋子明脸色发红地咳了咳:「不是她,是我能把你变成凡人。」
说着他起身抽出了一本书,指给我看,上面写着:
一定不能给皇帝生孩子,真龙骨血霸道异常,会把我们锦鲤变成凡人。
这字迹,好熟悉,我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是我从前的那本册子?」
好家伙,原来我们锦鲤变成凡人这么容易?果然上苍是公平的,种族虽然废物了点,但给我们设置的障碍也少呀。
行吧,出走半生,归来还是卡在了下崽子。
但是,这段话的上面一行,怎么这么眼熟呢?不就是我在藏书阁找到的那本术书的完整版吗?
上面还具体地写了吸收龙气的最佳日期,逢三、逢五、逢八,难怪宋子明每个月这几个日子都雷打不动地来我宫里。
我瞟了瞟他快要红到后勃颈的脸,不自觉地笑开了花。
原来他真的这么爱我,既怕我走,又怕我决定走的时候实力不够伤到自己。
既然如此,那便给他生个孩子吧,我想他应该不会让我后悔。
20
不喝避子药了,再加上宋子明的勤劳,我很快就怀孕了,可是我依旧很担心。
蒋箐说她翻遍道家典籍,关于锦鲤生子的记录也只有两条,一条在八十年前,那人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孩。
还有一条,生在了五十年前,她生的,却是一肚子的鱼苗。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经常半夜被生了一缸鱼的噩梦惊醒,宋子明总是调笑着安慰我:「生锦鲤怎么了?你不也是条锦鲤?你放心,皇宫里多的是池塘,生再多条我们也养得起。」
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他开始献宝一样把从前做过的事都翻出来邀功。
「淑妃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但是静妃是她爹送进宫戒赌的你知道吗?她再输下去,将军府的地皮都要给她输完了。」
「还有陶美人,她不爱男色爱美色,身边那个丫环才是她的真心尖。」
「李才人小时候发烧伤了脑子,他爹是个精忠报国的,只求我能给她个颐养终身的地方。」
偶尔烦了他的喋喋不休,我也会回嘴:「我再重要,还不是不如你的江山,你敢说刚领我回来的时候,没打着把我当靶子的算盘?人家都是把心爱的人藏得好好的,再随便找个人打掩护,你倒好,直接让我冲在最前面。」
关于我和江山的问题,他不愿说谎,基本都是沉默不语,其实我也从未想过让他做选择,黎民百姓啊,那本来就应该比任何人都重要。
但是关于做靶子这件事,人家有自己的歪理。
「可是这样,百年之后,史书之上,我的名字就会跟另一个女人也有纠缠,你愿意吗?」
「楚楚,我希望我的生平里,宠妃是你,贤后是你,我想要千秋万代都来替我见证我对你的偏爱。」
说的太动听了,我也只能放过他了。
就这么闹着闹着,我的肚子在一个春日里发作了,撕心裂肺地疼痛里,我悄悄向上天祈求,祈求它给我一个正常的孩子。
我知道宋子明已经从宗室里找来了一个初生儿以防万一,也知道哪怕真的是生了一缸鱼,我们也依然会爱他们。
但哪个妻子和母亲不希望丈夫子女的路更顺畅一点呢。
东方露白之际,耳边终于传来了蒋箐惊喜的声音:「楚楚,生了生了,居然是三胞胎,两儿一女,你跟宋子明可真有福气。」
小喜很快就把孩子洗干净抱到了我床边,喜笑颜开地对我说:「娘娘,您真是把陛下吓坏了,他居然在跟太医院讨要男子避子药的方子,说以后再也不让您受这个罪了。」
我看着大步流星满头是汗走过来的宋子明,再一次确定,此生,我只想在他身边,让他做一个不皱眉头的皇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