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杀手。
苏瑾来找我下单的时候,我因为穷困潦倒,正在东大街给人算卦。
为什么找我呢,因为我便宜啊。
他让我暗杀当朝摄政王。
我说行。
半个月后,我们双双入狱。
苏瑾蹲在天牢里百思不得其解,他问我:
「你能再给我讲讲,你行刺那天没带武器的故事吗?」
1
苏瑾找到我的时候,我刚支了个风水摊子给人算卦。
正值午后,日头晒得我昏昏欲睡。
我正犹豫着今天是不是不宜出摊,要不要回去睡一觉,摊子前就来人了。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摆在我面前,手心里攥着一个铜板。
呵,还是回去睡觉吧。
「不算,收摊了。」
下一秒那个铜板被换成了一锭银子。
我伸手去拿,扑了个空。
那只手收了回去,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楚白白,几年不见,你就这点出息?」
我抬头,雪白的长袍,金缕坊的;祥云腰带,镶金丝的;腰上的墨玉,老坑种了。
确认过价格,是我攀不起的人。
在往上,这张脸就更不是我能攀上的了。
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长得那叫一个,眼熟。
「苏瑾?」
说起我和苏瑾的过去,那可就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简而言之,在我十岁以前,我们姑且还算是青梅竹马,苏瑾一直都是被我压着打的那个。
然而就在我十岁那年,苏瑾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大长公主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成了人模狗样的贵公子,而我成了招摇撞骗的神棍。
真是世事难料。
「楚白白,你小时候不是挺能的吗,怎么,长大了出来要饭了?」
「你说话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难听。」我收回视线,翻了个白眼,冷漠地指着我的招牌,「瞧见没,我也是凭手艺吃饭的。」
苏瑾拨了拨我的招牌,嫌弃的吹吹手上的灰:「八卦测字……你们楚家武馆想当年也算是有名有姓,你这手艺,多少是违背祖宗了。」
那不可能。
我把风水招牌撤下,从桌肚子里掏出一个新的,拍在他跟前:
【职业杀手,杀一送一,价格面议,不死不要钱。】
2
苏瑾盯着我瞧了许久,确信我没有开玩笑之后,带着我拐了两条街。
「瞧见没,就那个,摄政王,你把他了结了,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我顺着苏瑾手指的方向看去,密密麻麻的护卫,压根看不清中间的人影。
「你唬我呢?我再没见识也知道这等人物不好近身。」我摩挲着那锭银子,「得加钱!」
「成。」
苏瑾又掏出一锭银子,「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别说我不照顾你生意,这二十两银子,可够买好几条命了。」
是么,现在杀手市场这么卷了吗?
可是看苏瑾也不像骗人的样子,我又瞅了一眼不远处的那阵仗,咬咬牙还是收下了那两锭银子:
「成交。」
我抱着我的风水招牌准备打道回府,被苏瑾拦住:
「拿了钱就跑?」
「你是不是傻?」我甩开他的手,「我不得回去修整一下做做准备?你真当杀摄政王和杀猪一样?」
苏瑾震惊:「你还杀过猪?」
大惊小怪。
我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布条:
【承接宰杀业务,包括但不限于杀猪宰羊宰牛等,量大从优欲购从速!】
苏瑾大惊失色,抓我更紧了:「你穷成这样,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携款私逃?」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
毕竟是二十两的巨款,要克制住还是很难的。
苏瑾盯着我的眼睛,从我眼里看到了不太坚定的光芒:
「不行,你得跟我回家。」
3
我是没有意见的,这年头上赶着包吃包住的雇主不多见了。
慢一秒我都怕他反悔,我带着他回了我那个四面漏风顶上漏雨,放眼望去连蟑螂都活不下去的家。
三两下就回去收拾好了我的行囊,顺便跟房东退了房。
苏瑾围了我转了一圈,确信我整幅身家只有一个包裹之后,问:
「你的武器呢?」
我颠了颠手上的杀猪刀:「喏,这不是?」
「你想用这个,去刺杀摄政王那个老贼?」
我举着大刀耍了个花活,把刀往头上一抛,眼看着苏瑾的瞳孔陡然放大,我又反手接住:
「你别看不起它,虽说看起来丑了点糙了点粗鲁了一点,但它砍骨头不卷刃啊。」
苏瑾哦了一声,然后万分确定地问我:「你是不是买不起其他的兵器?」
「……是。」
苏瑾带我去了京城最大的兵器铺。
随便拎出一件都是卖了我都买不起的那种。
苏瑾出现在店里的那一刻,掌柜脸上都快笑出褶子了。
直到此时,我才清晰的意识到,我与苏瑾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苏瑾往柜台边上一站,全身上下顿时都写满了:有钱,可宰。
我心跳有点加速。
我听到他朗声招呼掌柜的:
「你,去,把你们这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最便宜的兵器拿出来。」
「……」
心,跳不动了。
苏瑾千挑万选,给我买了一把佩剑,最便宜的那种。
五百两。
迈出店铺门槛的那一瞬间,苏瑾没收了我的杀猪刀,然后说:
「这钱算我借你的,得还。」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扭头就往店里跑。
「退货!」
掌柜愣住,然后微微一笑,指了指桌上的牌子:
【本店货物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我盯着牌子看了许久,拔出了剑。
掌柜赶紧补充了一句:「虽然不能退换,但只要是本店购买的商品,均可提供折旧回收服务哦~」
「折多少?」
「折一半。」
五百两,折一半。
您看我像不像二百五。
4
退是不可能退的。
五百两,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愁的我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苏瑾给我房门拍的啪啪作响。
长公主,也就是苏瑾他娘,回来了。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啪的一下反手就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苏瑾模糊的声音:
「摄政王去城外接我娘了。」
醒了。
我刷刷几下换好了衣服,从墙上取下我的大宝贝剑,推开门怼上苏瑾的脸:
「今天动手吗?」
说实话贵有贵的道理,这把剑可太和我心意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苏瑾戳着我往后退了两步,看弱智一样看我:「我是带你去认认人,今天在场的官兵至少数百个,你是不是虎?」
「哦。」
我们到的时候,长公主的车架还没影儿,城门口,摄政王带着两队官兵昂首以待。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清楚摄政王的脸。
瞧着也不过三十来岁,一席墨黑的衣袍,临风而立,好一个美男子。
我扭头看了一眼苏瑾,他眼里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
「苏瑾,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俊俏?」
苏瑾冷笑一声:「一个老男人,我嫉妒他?」
「不老啊。」我又踮起脚看了几眼,十分确定地反驳他,「一点都不老。」
苏瑾沉默了一瞬,问我:「你喜欢这样的?」
「喜欢。」我坦然地点点头,「温润如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苏瑾呵呵:「嗯,温润如玉,短短五年时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爬上了摄政王的位置,手上沾的人命也就几十万罢了。」
更帅了哇。
苏瑾一巴掌拍我后脑勺上:「少废话,记清楚这张脸,想办法给我解决了他,要么你就还钱,十倍。」
我没钱:「来之前你可没说他长得这么好。」
你说人长得这么好看,能有什么错呀,何苦打打杀杀的。
苏瑾瞪着我,恶狠狠地说:「他想当我老子。」
哦豁。
6
苏瑾坚称摄政王不是个好东西,把持朝政一手遮天,追求长公主也不过是为了拉拢宗室势力,好更加名正言顺的上位。
「可恨当年他家落难的时候,我娘亲还将他带在身边护着,竟是养出来个白眼狼。」
那确实可恨。
正说着长公主的车架就到了,我眼看着摄政王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走到长公主车架前,俯身扶公主下马。
一点不像做戏。
这不……挺般配的吗?
但我不敢说。
我说:「这可不能忍,必须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嗐,赚钱真难,老得说些违心话。
苏瑾幽幽的警告我:「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那自然是,不过……」我盯着不远处摄政王那张帅气的脸,叹了口气,「得加钱。」
对不起了大美人,等我赚到钱了一定多给你烧点纸。
苏瑾又给我加了二十两银子。
「少废话,明天我娘的接风宴,这狗贼一定不会缺席,我要你明天就了结了他!」
「知道了知道了,我办事儿你放心。」
7
苏瑾放不放心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放心。
为了刺杀计划万无一失,也为了让苏瑾知道我的实力,我特意做了双重保险。
去药铺买了泻药。
接风宴当天,我悄悄摸到小厨房,听厨房的下人说:
「摄政王喜洁,府中特意备了专用的茶盏。」
懂了。
等人一走,我就往茶盏里下了药。
耶,万无一失。
转头就瞧见苏瑾偷偷摸摸的过来,明明也没外人,却还是傻不拉几的压低了声音:
「楚白白,你可让我一通好找!你不会想临阵脱逃吧?」
天地可鉴,我楚白白可不是这种人。
「少诬陷人,我是来做准备的。」
「呵,你最好是。」苏瑾目光瞥到那个茶盏,气不打一处来,「就他特殊,连个茶盏都要独一份的,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我娘待他好似的。」
说完,他就把茶水喝了。
「不是洁癖么,不是不许旁人动么,我偏要动。」
「诶,那个……」
「对了,你来厨房做什么准备?」
我看了看空荡荡的茶杯,咽了咽口水:
「……磨刀。」
苏瑾嫌弃的看我一眼,半推半拉地带着我到了前厅,蹲在小角落给我指了指:
「一会儿我把他引到小花园,我一弯腰,你就动手,明白?」
「明白。」我点点头,眼神克制不住地往他肚子上瞟,「你还好吧?」
苏瑾狐疑的看我一眼:「我好得很,一会儿还会更好。」
「哦。」
8
我在小花园蹲了一刻钟,就看见苏瑾带着摄政王来了。
两人好像有些争执,苏瑾跳脚的样子,好像我小时候逮住那只小野猫。
弱唧唧的,还不服气。
「周楚暮,你少在我娘跟前献殷勤。」
周楚暮是摄政王的名号,听说当今天子都不敢直呼其名。
勇还是苏瑾勇。
摄政王也没生气:「本王要做什么,与你何干?」
啧,凭良心讲,你想做他爹这件事,还是和他有关系的。
果然,苏瑾脸色不好:「周楚暮,我不管你如何把控朝政草菅人命,可你若是想利用我娘亲,我……」
摄政王不屑:「嗤,说清楚,你是不想管,还是管不动?」
好狠。
苏瑾当下就不行了,弯下了腰。
根据他脸上的冷汗判断,应该不是喊我出手,只是药效发作了。
问题不大,再看看。
下一秒 ,苏瑾晕过去了,晕之前好像还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幸好我闪得快,要不然就被摄政王发现了!
好险好险。
9
苏瑾被抬走了。
到底是雇主,我想了想也不能弃之不顾。
万一他供出我说我下药怎么办?
于是我回去换了身丫鬟的衣裳,混进了苏瑾的房间。
苏瑾躺床上,周围围了一圈人,长公主坐在床头,摄政王就站她身后,看着好像是关心苏瑾,实际上满眼都是长公主。
再次感慨一句般配。
我往里挪了两步,就听着苏瑾坚称自己是吃坏肚子了,没有被下毒。
真仗义。
紧接着是摄政王的声音:「阿瑾的身子瞧着是有些弱,阿姐若是信我,日后我亲自带着阿瑾练武,强身健体。」
这声音,这态度,刚刚在小花园可不是这么乖的。
我突然有些理解苏瑾了,摄政王是有点茶艺在身上的。
长公主抚了抚鬓角:「那就劳烦你了,大男人这么弱可不行,以后该娶不上媳妇儿了。」
我看到了,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真就没有任何犹豫,一句话,就把苏瑾推入火坑了。
等他们离开,我走到苏瑾床边,叹了口气:「阿瑾呀,要不咱算了吧,我看你娘好像真的很信任摄政王。」
苏瑾挣扎着直起身:「你他妈,还敢出现?」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理直气壮地反驳他:「是你自己喝了加料的茶水。」
他勉强被说服了,但是很快又逼问我:「那为什么他没事,我喝了你就不会再加?我看你就是色迷心窍,故意想弄死我,好跟那个狗贼双宿双飞!」
冤枉啊,那摄政王也不能看上我啊。
我趴在他床头:「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钱啊,就买了一份……谁知道还有人抢泻药喝的。」
「呵,我不信,退钱吧。」
那怎么行。
我握住他的手:「阿瑾啊,其实,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外面的男人再好看都比不上你,我怎么会为了他们害你呢?」
苏瑾的瞳孔嗖的一下就放大了,狠狠地缩回了手:「楚白白,你不要脸!」
「昂,现在你信了?」我想想,「你要是不信,我还可以去外头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表白,怎么样?」
苏瑾被我震住了。
「好,楚白白,你好得很。」
嗐,我当然好,我承认这事儿上我有错。
主要错在不该苏瑾问都不问我就承认药是我下的。
万一他真吃了其他不该吃的东西呢?
白瞎这么多口舌。
苏瑾缓了缓,平复住情绪,然后看我一脸呆滞,警惕道:「你又在想什么东西?」
「我在忏悔。」我叹气,「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你说咱们下一步怎么做,你说了我就去办?」
苏瑾目露凶光:「不是要练武么,那你就等他练得精疲力竭的时候,趁虚而入,偷袭他!」
「是不是不太讲武德?」
「我加钱。」
「好,偷袭他!」
10
接下来的两天,苏瑾养病,我磨刀。
第三天的时候,摄政王来逮人了。
「阿瑾这是痊愈了?」
苏瑾脸一黑,后退两步,满脸警惕:「我娘不在,你少这么恶心的喊我。」
「呵,走吧,本王好好给你强身健体。」
说着直接搭上了苏瑾的肩。
苏瑾半推半就的走了,走之前瞟了我一眼。
我懂得,偷袭嘛。
我抱着我的大宝贝剑,悄摸摸的跟在后边。
我听到摄政王说:「今日天气好,先扎一个时辰马步。」
我看了看头顶的烈日,默默地找了个阴凉地蹲着。
苏瑾冷笑一声:「少来这些虚的,你敢不敢与我比试一场。」
摄政王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轻笑出声:「你确定?」
苏瑾说他确定。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我就瞧见苏瑾被摄政王翻来覆去的摔打。
给孩子都打傻了。
好不容易休息了,苏瑾拖着残躯,找到我:「你别看他刚刚这么轻松,其实体力已经耗的差不多了,一会儿他回来你就出手。」
「你确定吗?」
「确定,怎么,你不会怂了吧?」
那不可能。
我楚白白从来不怂。
「你放心吧,一会儿看我的!」
11
我跑了。
不是我不讲义气,而是摄政王一回来就拍碎了比武台的一个角。
那拍我还不跟拍小鸡似的?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我安抚着满脸淤青的苏瑾,「咱们得智取。」
我逃跑后,苏瑾好像又被揍了。
真可怜。
苏瑾拍掉我的手,唰的站起身控诉我:「呵,楚白白,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他妈就是怂。」
这话我不认同的。
我也站起身,努力的踮脚以缩小身高压制:「请你正确的认识【怂】和【理智】好吗,我那是识时务,就摄政王那个武力值,我上去不就是送死么,得不偿失。」
苏瑾伸手:「别说了,还钱。」
我捂住钱袋:「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一定。」
12
我们想破了脑袋,终于想出来一个绝妙的主意。
苏瑾佯装道歉,请摄政王出来喝酒。
为了表达歉意,让我上去跳舞,到时候……
水袖翩跹,舞着舞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剑,直指那狗贼的咽喉。
毫无破绽。
为了一次成功,苏瑾特意督促我好好学了一段舞。
不过,他好像不大满意。
「让你跳舞,没让你杀猪,你一个小姑娘,能不能注意下仪态?」
「腰软点儿啊,你这直挺挺的在演木偶吗?」
「眼神眼神,你这眼神跟看杀父仇人一样,不是明摆着告诉那狗贼你有问题吗?」
焯!受不了了。
我手中的剑直指苏瑾的咽喉:「还有什么问题?」
还是有的,他想了想,给我换了把没开刃的剑。
「继续。」
「哦。」
13
赴约那天,苏瑾指着我的脑门对我殷殷叮嘱。
「最后一次机会,你听清楚了,要是还出岔子,就等着赔钱吧。」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啦。」
苏瑾还是不放心,一桩一桩的跟我核对。
「跳舞的衣裳带上了?」
「带了带了。」
「扑棱扑棱的大长袖子没问题了?」
「那叫水袖。」我认真的纠正他,然后坚定的点头,「没问题了。」
「舞练熟了?」
「熟了熟了,绝对没有问题,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苏瑾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想问什么,我不耐烦地把人往外边一推。
「你就放心吧,今天那狗贼只要进了屋子就别想出去!」
「行。」
14
为了彰显自己的诚意,苏瑾特意挑了京城最大的酒楼,要了个雅间。
小二端着茶水上来,利落地开始报菜名。
我听着那些个菜名,饿了。
我问苏瑾:「你说这个菜,它好吃吗?」
苏瑾嫌弃地看我一眼,妥协似地对小二说:「把你们这儿的招牌都上一份。」
「好嘞,您稍等。」
满足了。
我拍拍他的肩,满怀豪情:「苏瑾,我以楚家武馆的名义起誓,今个儿一定帮你诛杀狗贼!」
「呵,不用。」苏瑾一脸的冷漠,「你不如起誓,要是这次又失败了,赔偿我二十倍银两。」
那不行。
我假装没听见。
一刻钟后,门开了,摄政王进门, 摄政王落座。
应苏瑾的要求,一个随从都没带。
「说吧,找本王何事。」
苏瑾端起酒杯:「自然是给王爷赔罪,以前是我多有得罪。」
摄政王打量了一番苏瑾,接着端起酒杯晃了晃,一饮而尽。
好干脆啊 ,早知道就下药了,我还以为经过上次他会小心点。
失算了。
苏瑾也有点没料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继续道:「以后咱们就和平共处,为了表示诚意,今日我特意带了个舞姬过来,给王爷献舞。」
「舞姬?」
摄政王看了一眼正在啃猪肘子的我,眼里透出些嗤笑,「你的舞姬,胃口挺好。」
苏瑾脸黑了,在桌下踹了我两脚。
咋,要干活了还不许人吃饱饭了?
我愤愤的放下肘子,去隔壁屋子换舞衣。
15
迈左脚,转圈,抬手,下腰,转圈……
我努力的回忆舞步,极尽完美。
我听到摄政王说:「你的舞姬……是有点不同寻常的。」
苏瑾呵呵冷笑:「也是个可怜人,出生的时候难产,脑子憋坏了,流落街头我瞧着可怜捡回来的。」
嗯?骂我?
我刚一抬头,就见苏瑾警告的看着我,手中的杯子顺势落下。
这是我们商定的暗号。
行吧,正事要紧。
我抽出腰间的软剑,冲着摄政王的胸口直直的劈过去——
没,没扎进去?
完了带错剑了,这剑没开刃。
按照计划,刺杀成功后,我应该从窗口跳窗逃跑。
虽然刺杀失败了,但我还是逃跑了。
落地的那一瞬间,我落网了。
是真的落网,老大的一张渔网。
整条街的老百姓都围过来看热闹了。
凎!
16
显然,我被逮住了。
和苏瑾住一间。
我蹲在牢里,揪了两根稻草,感慨一句:
「这天牢不行啊,连男女都不分。」
外边的牢头估摸着午觉刚睡醒,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说道:「刺杀摄政王,估摸着是活不过今晚了,无需在意这些细节。」
「哦。」
我哭了,我装的。
我蹲着往苏瑾那儿挪了两步,我问他:「你说我要是说我刚刚是在舞剑,摄政王他能信吗?」
苏瑾没说话,倒是牢门外,摄政王微笑着,居高临下着看我:「不太能。」
苏瑾抬眼瞥了一眼摄政王,继续靠着墙边坐着:「怎么,来看我笑话?有种你就杀了我。」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我拍拍苏瑾,迅速站起身挪到了门边,扒着门缝对摄政王说,「如果杀了他,能把我放了吗,我就是个跳舞的,我脑子不好的。」
摄政王没搭理我。
他开门进来,走到苏瑾身边,踢了踢苏瑾的腿:「做个交易吧,你保证日后不再阻止我追求阿姐,此事我便不追究了。」
苏瑾扭过头:「我不答应,少废话有种你就直接杀了我吧。」
「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摄政王轻笑一声,忽然看向我,「不过这个舞姬……」
「你说是凌迟还是腰斩呢?」
嗯?
为什么?!
「你们说你们的,别,别看我啊。」
我扒着门缝,思考现在逃狱的可能性。
你别过来啊!
救命!
17
我三两下跑到苏瑾身边,蹲下抱住苏瑾的胳膊,瑟瑟发抖:「阿瑾啊,要不你就从了他吧,有这么个爹,说出去也不丢人不是?」
摄政王笑了:「我看小姑娘脑子好得很。」
「嘿嘿,王爷那您看能放我一马么?」
「那就看咱们阿瑾怎么选了。」
「不是,王爷您看我跟他无亲无故的,您拿我威胁他是不是对我不大好啊。」
「无亲无故?」摄政王的眼神在我和苏瑾中间飘忽了两下,「那可不一定。」
苏瑾冷眼看着摄政王:「你想篡位便篡,何苦牵连我娘。」
看吧看吧,什么青梅竹马,说起来不过是同个村的关系。
摄政王敛了笑:「我说过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你娘,不过看样子你是不会信了,无所谓,来人……」
进来两个人拖着我就走。
不对啊这个事儿咱要不再理理?
所以现在是,一个投鼠忌器,一个恃宠而骄。
就我一个活该去死?
我嗷的一声哭了:「依我看您也别追什么长公主了,你们俩在一块儿就挺般配的,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两人不吵了,齐刷刷看着我,摄政王眼神越来越冷:「还不快拖下去!」
「慢着!」苏瑾喊住两个官差,终于站起来了,上前两步给我拽回来,然后看向摄政王,「你保证,不许伤害我娘。」
「本王若是想害阿姐,头一个便该先杀了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法子,你以为本王没有?」
苏瑾沉默。
「行,你放了她,我答应你。」
摄政王笑了,拿出一颗药来递给我:「吃了它,若是没有解药,一个月后便会面容尽毁,浑身腐烂而死。」
「不过也别担心,若是本王早早地与阿姐修成正果,自然会早些给你解药。」
Yue——
真不是人。
苏瑾从摄政王手里接过药仔细瞧了瞧。
太感人了,他一定是不忍看我横死异乡,决定自己吃下这个药。
那我是不是应该意思意思拒绝一下,表个衷心啥的。
我抱住他的小臂:
「阿瑾,没事的,这药,我自己吃。」
苏瑾诡异的看我一眼,抬手就把药塞我嘴里了。
呕!
苏瑾不耐烦的看着摄政王:「行了,药也吃了,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亲眼看着我吞下药,摄政王笑了。
「这就对了,日后待本王做了你爹,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苏瑾面无表情的走出牢门:「你别高兴的太早,便是没了我阻碍,我娘也不会喜欢你。」
摄政王一点没在怕的:「若不是因为你,阿姐才不会躲着本王。」
「行了别吵了,听我的。」我抬起手,清了清嗓子,「现在咱们这样,我和阿瑾回去歇息,王爷您呢赶紧想法子去找长公主献殷情,咱们争取一个月内把事儿给办了昂!」
「……」
18
摄政王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于是他说:「本王在京郊有两个别院,一个本王自己住,另一个空下来了,近日天气好,很是适合出游,你们懂本王的意思吧。」
说完,摄政王把别院的地契递了过来。
啊这……
「懂得懂得。」
我双手接过地契,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回去之后,我拖着苏瑾去找长公主。
长公主看着我:「你是……」
「殿下,我是白白呀。」我努力地攀扯,「我小时候您还抱过我呢。」
因为我小时候长得太像男孩子,长公主来接苏瑾的时候认错了人,一把就给我抱走了。
还是我爹抱着苏瑾追了两里地才换回来的。
「四舍五入,咱们也当过一天的母女了。」
长公主被我逗乐了:「原来是本宫的大闺女啊,本宫说瞧着有些眼熟呢,快过来给本宫瞧瞧。」
我恬不知耻地凑过去给长公主摸摸头:「殿下呀,苏瑾说有事儿找您,让他先说吧,咱母女俩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呢。」
「嗯?阿瑾有什么事?」
苏瑾不说话,于是我只能主动替他说:「他说他买了个新的别院,在京郊,想邀殿下一块儿去呢。」
长公主眼神忽然有些不对劲了,看看我又看看苏瑾,嘴角的弧度忽然诡异起来。
「这样啊。」
她抚了抚鬓角,「那咱们明日就走。」
19
第二天上马车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
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把我和苏瑾安排在同一辆马车。
我跟他坐对角,膝盖骨怼在一块儿。
苏瑾问我:「你知道京郊最出名的是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我一个小土狗我连别院院墙都挨不着。
苏瑾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京郊有座寺庙,供奉了月老庙,极其灵验。」
空气逐渐安静下来,我干笑一声:「哈哈,那摄政王,还挺浪漫哈。」
苏瑾皮笑肉不笑:「浪漫?我就知道你对他贼心不死,怎么,我现在就让车夫停下,送你去见他?」
「正好缠着他让他别来我娘跟前碍眼。」
别呀,我揪住窗沿:「你别吃醋,我最爱的还是你嗷,旁的人再浪漫,那也都是过客,过客懂吧。」
「行了闭嘴吧。」苏瑾撇过头,「再胡咧咧我就给你扔下去!」
哦。
但是我看到你脸红了。
但是我不敢说话。
保持沉默。
「那你说你娘喜欢摄政王吗?」
「喜欢的话,那你爹岂不是绿绿的?」
「可要是不喜欢,我不就死定了?」
真令人头秃。
「闭嘴。」苏瑾果断的否认,「我爹死的时候周楚暮还没影儿呢,再说,我娘不可能喜欢他。」
「那我不就死定了?」
苏瑾想了想:「要不你还是自尽吧,少点痛苦。」
「……」
20
我不想死。
我选择帮一把摄政王。
在别院晃悠了几天,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干娘,咱们出去农庄里玩吧。」
不过几天功夫,我和长公主的感情突飞猛进,比亲生的还亲。
长公主正无聊的盘点着她那些个首饰,听到我这话满口答应下来:「成啊宝,咱们去挖蚯蚓钓鱼怎么样?」
我疯狂点头:「行,再带个篓子,放点米,钓不上来咱们就用捞的。」
长公主嗯了一声:「本宫觉得可以。」
于是我们一行人兴冲冲的出了别院,找了快地开始挖蚯蚓。
「阿瑾你锄头挥的用劲点,蚯蚓藏得深。」
「是呀是呀,阿瑾你往边上再挖两锄头看看,兴许有了呢。」
我跟长公主站在树荫下,指使着苏瑾。
苏瑾好像不大高兴,他站在地里,冲我招招手:「楚白白,你过来。」
危险。
我缩了缩脖子:「干娘,我觉得这些够用了,咱们去钓鱼吧。」
「够了吗?」长公主看一眼,犹豫,「不然咱们先去,让阿瑾再挖会儿?」
【砰!】
苏瑾一锄头下去,地上的蚯蚓被劈成了两半。
我脖子一凉:「不合适不合适,还是一块儿去吧。」
21
在河边坐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渐晚,我们才打道回府。
走到半路,马车坏了。
我弄坏的。
我扶着长公主下马车:
「干娘,这么晚赶路不安全,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借宿吧。」
苏瑾站我后边,摁着我的脖颈子,阴阳怪气:「倒是巧了,这附近正好有个别院,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我假装没听懂,扭扭肩甩开苏瑾的手,乖巧地扶着长公主去敲门。
门开了。
长公主进门了。
门关了。
我站在门外傻眼了。
「你们礼貌吗?」
我站在门外砰砰砰的拍门:「开门呐,你倒是开门呐,你有本事算计我,你有本事开门呐!」
门又开了,这回出来的是摄政王的贴身小厮。
一露面就先比划了一个禁声手势:
「嘘——姑娘见谅,王爷不希望有外人打扰。」
我急了:「不是,长公主进去见不到我们会起疑的呀,你们是不是傻。」
那小厮微微一笑:「姑娘故意弄坏马车,又将长公主托付给我们王爷,不就是为了和苏公子单独相处吗?」
我反应了两秒才明白。
恐怕里面的长公主已经接受这个说法了。
妙啊。
不愧是你,摄政王。
我被苏瑾狠狠地嘲笑了。
「楚白白啊楚白白,你可真活该。」
马车坏了,走回去是不可能走回去的。
小厮给我们指了条明路:「前边不远就是月老庙了,二位可以去庙里投宿。」
22
「不去,我楚白白这辈子只拜财神,要是让财神知道我去了月老庙,会生气的。」
苏瑾嗤笑一声,走了。
「诶,你真要去庙里啊。」
我拦住苏瑾,拖着他往马车那边走,「不然咱们在马车上睡一晚上吧。」
苏瑾拒绝了我,迈着腿努力往月老庙的方向走:「你自己睡吧,别怪我没提醒你,月黑风高荒郊野外的,到时候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说不准。」
别说了开始害怕了。
苏瑾又继续说:「不过没事,咱们家白白,一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一两个脏东西根本近不得身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脏东西……
我握住他的小臂:「我还是送你过去吧,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就不好了。」
「嗤。」
苏瑾自顾自往前走,我紧跟着,唯恐他离我太远出了事儿。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苏瑾忽然回头一本正经地提醒我,「走夜路的时候若是听见有人喊你,千万莫要回头……」
「我,我爹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
「嗯,楚叔说得没错,不过是民间志怪故事罢了。」
对的对的,哪儿有什么鬼怪啊。
「那你听说过绣花鞋的故事么?还有鬼干娘,还有那个什么,老太太的丧事……」
「我不爱听这些。」我默默地离他又近了半步,「咱们还是聊聊其他的吧,你说还有多远才能到呀,刚那个小厮说只有半刻钟的路程。」
「或许你听说过鬼打墙吗?」
「苏瑾!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苏瑾理直气壮地点头,转头看我,忽然脸色一变,「楚白白……你背上的小女孩是谁?」
「你别开玩笑了啊。」
苏瑾没说话,依然神色凝重的盯着我的肩。
……
「啊!!!!!」
23
「楚白白你够了啊,前面就是月老庙了,快从我背上下去!被人瞧见像什么话!」
我搂紧了他的脖子,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看了一眼。
果然是到了。
夜里寺庙门口还有小和尚守着,见着人不过稍问了几句便领我们进去了。
我从苏瑾背上下来,理不直气也壮:「谁让你先吓我的。」
「谁让你怂还不承认的。」
「我没怂!我楚白白怎么会怂!」
「行行行,你不怂,你就是为了保护我对不对?」
「是呀。」
苏瑾点点头,「既然这样,送也送到了,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那来都来了。」我揪着衣角,「在这儿睡一晚也无妨。」
「这会儿不怕财神爷怪罪了?」
「财神爷会体谅我的。」
领路的小师傅好像笑了一声,然后又憋住了:「二位施主,厢房到了。」
苏瑾道了谢,没有再揪着我不放。
厢房有些偏僻,挨着竹林,黑黢黢阴森森的。
我跟着苏瑾:「苏瑾,你有没有觉得凉凉的。」
苏瑾忽然转身,双手握住我的肩,不让我动:「我不觉得,但你要是再往里走两步我可要喊非礼了啊。」
我也不想的啊,我的腿它不受控制了啊。
「苏瑾……」
「说。」
「其实男孩子晚上一个人住也挺危险的,或许你需要有个人保护你吗?」
「……」
24
第二天我是在苏瑾床上醒来的。
别误会,他不在床上。
不过我明明记得昨晚睡前我是坐在椅子上的。
我环视了一圈,看见苏瑾站在门口。
我趿拉着木屐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嘿,阿瑾,昨晚是你把我换到床上来的吗?」
苏瑾转过身,眼下一片乌青,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了阳气:「是你,你大半夜梦游把我从床上揪起来的。」
「哦,这样啊。」我收回手,默默地退了回去,想想又探出头,「你看我说的吧,男孩子一个人住就是很危险,幸好这次把你揪起来的是我,要是换其他人,后果不堪设想。」
苏瑾没说话,让我赶紧收拾收拾好下山。
然而走到庙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摄政王和长公主迎面而来。
摄政王脸上春风得意:「看来他们昨晚过得不错,阿姐你看我怎么会骗你呢?」
长公主看我们的表情愈发暧昧:「看来咱们白白这声娘还真没喊错。」
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啊。
摄政王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这么早,你们还没来得及去拜月老吧。」
我哪儿敢反驳啊。
于是我们又原路返回,看着摄政王忽悠长公主进了月老殿。
苏瑾说的没错,摄政王果然是狗贼。
狗贼出来的时候满脸写着高兴:「本王送你们回去。」
苏瑾冷哼一声,走到长公主跟前挤走摄政王。
摄政王也不恼,就跟在两人身后。
挨着我,幽幽的来了一句:
「楚姑娘的时间不多了。」
25
我的时间不多了。
得搞清楚长公主到底喜不喜欢狗贼。
于是在分别的时候,我扛着苏瑾的压力,违心的开口:
「干娘,昨日多亏了王爷,咱们不如请王爷吃个便饭吧。」
回去后又火速赶到后厨。
「今日高兴,上烈酒,最烈的那种。」
厨娘连连点头:「姑娘放心,没有问题。」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
成不成的就看今晚了。
夜里,我看着满桌的菜色毫无胃口。
「干娘,我敬您一杯,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照顾了。」
长公主愣了一愣,爽快的喝下酒:「本宫还要谢谢你幼时照顾阿瑾呢,来人,满上。」
「干!」
我端着杯子,一杯又一杯。
酒入愁肠,不免难过起来。
「干娘您不知道,苏瑾小时候可坏可坏了,我不小心扯坏了他的书,他就跟我爹告状,害的我被我爹狠狠地打了一顿。」
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后背生疼。
「呜呜呜呜这么粗的荆条,呜呜呜呜打断了哇。」
越想越伤心,我抱着长公主哭出了声。
「还有一次,我去河里摸鱼,我让他别告诉我爹,别告诉我爹,您猜怎么着。」
「我逮了两条鱼,胳膊粗的鱼,开开心心的回家,远远地就瞧见苏瑾带着我爹站在门口。」
「那次我挨完打就病了,病了整整半个月。」
「那么大的两条鱼,都被我爹扔了,那个鱼,我特意抓来给苏瑾过生日的。」
「您不知道,苏瑾小时候过得可苦,他乡下那个爹娘,压根没把他当人看,又打又骂还不给饭吃,嗝——谁打我?」
我脑子好像有点糊涂了,我看见苏瑾长了三个脑袋。
「呜呜呜呜苏瑾你是不是又挨打了,脑袋都被打成三瓣儿了。」
苏瑾扶住我:「楚白白你清醒一点,你喝多了。」
「我才没有,我楚白白怎么会醉。」
我一本正经地盯着苏瑾,中间的那个脑袋:「我不能醉,我还得灌醉干娘呢,摄政王那个狗贼,觊觎干娘又怂的一批,就敢威胁我,威胁我……」
26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但是不重要,单凭这些记忆,我就知道我死定了。
苏瑾坐在我床头,怜爱的看着我:「楚白白,我错看你了。」
我目光呆滞地看向他:「嗯?」
苏瑾冲我竖起大拇指:「你一点也不怂,就凭你当众戳穿那狗贼的架势,我甘拜下风。」
我哭了,我没装。
「我是不是死定了。」
苏瑾点点头:「昨晚摄政王连夜回京了。」
「被,被赶走的?」
苏瑾没点头,也没摇头,就这么看着我,许久之后叹了口气。
「完了完了,都怪你,你都不拦着我点。」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我看着苏瑾,他卖了个关子,问我:「那狗贼最怕什么?」
「你娘。」
我灵机一动:「你是说,让我去求干娘?」
苏瑾摇摇头:「我娘昨晚才落了他的面子,眼下去求人家,不合适,毕竟说到底你与我娘也没什么切实关系不是?除非……」
我呆愣愣的看着他:「除非什么?」
「除非你跟我娘的关系更进一步。」
「你是说……」
苏瑾赞许的点点头。
我犹豫了一下:「可要是我跟干娘更进一步,结为姐妹,你岂不是要喊我小姨了?」
【砰!】
苏瑾给了我一个暴栗。
「我是说,让你变成我娘的儿媳妇儿!」
27
「真的要这样吗?」
我站在长公主院子外边,还有些犹豫。
苏瑾冷笑着看我:「怎么,平日里不是口口声声喜欢我?装的啊。」
「既然这样,还是回去吧,不就是肠穿肚烂七窍流血么,回头看在咱俩的情分上,我高低给你买块最好的坟头。」
「别别别。」我拉住苏瑾,「我怎么会装呢,我喜欢啊,喜欢的,我就是,得想想,想想。」
对,得想想。
我脑子一片混乱,还没理清楚,就听见门口有个丫鬟小跑着过来,嘴里念叨着:
「殿下,摄政王来了。」
凎!
我拉着苏瑾的手就进了长公主的卧房。
「干娘!」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干娘,我喜欢苏瑾,求您把他许配给我吧!」
没人说话。
好像是不够诚恳,我憋了半天,又补充道,「我以后一定会对他好的!」
「噗嗤!」
长公主笑出了声,当场给苏瑾背上来了一掌:「你这小子,这等大事还要姑娘家开口,没出息!」
苏瑾咧着嘴,把我拉起来,轻笑出声:「是,儿子的错。」
「看来本王来的正巧。」
我一转头就看见摄政王那个狗贼进门,手里还拿着卷什么东西,「今日可算是双喜临门了。」
说完,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将手中的东西双手递给长公主。
「阿姐,赐婚的圣旨,我求来了。」
28
我的脑子转了好几圈,终于想清楚了。
昨晚摄政王被我戳穿后,顺势告白了,长公主还答应了。
连夜回京不是被赶回去的,而是迫不及待回去求圣旨了。
一切都合理了。
只除了一件事……
「白白快来看看,你跟阿瑾的婚事定在九月十三怎么样?」
凎!
我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嫁了。
长公主不愧是长公主,办事儿可利索。
九月十三前一日,我爹被护送到了京城,送我出嫁。
九月十三,宜嫁娶。
我被塞进花轿,吹吹打打的送进了长公主府。
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不对劲。
新婚夜,我把苏瑾摁倒在椅子上:「你骗我!」
苏瑾一脸无辜:「白白你说什么呢?」
还敢不承认,我把事情明明白白的理清楚给他讲。
苏瑾笑了:「那天晚上你醉了之后我就带你回房了呀,后边我娘和周楚暮说了什么我怎么知道,更何况,我也没说他们闹掰了不是?我只说他连夜回京了而已。」
有道理。
那总不能是我的错吧。
「当然,这件事你也没错,说来说去,还是摄政王那狗贼的错。」
是。
「你想不想报复他?」
「想。」
苏瑾翻身把我压在下面:「乖,为夫一定帮你报仇。」
等等,你说归说,怎么动手动脚的。
29
第二天一早,新妇请安。
长公主和摄政王的婚礼在两个月后,按理说摄政王是不该接我这杯儿媳茶的。
奈何他不要脸。
「日后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我与你们娘亲也好放心。」
说的有板有眼的。
苏瑾给我使了个眼神,我眉头一皱:「王爷说的是,不过儿媳有一事想问。」
摄政王小的很和煦:「白白问便是了。」
我问:「王爷前些日子给我下的药是不是有些没解干净呀,我这些日子总觉得身子不大舒服,不会有损寿数吧。」
长公主诧异:「什么药?」
受死吧狗贼。
我掩嘴:「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苏瑾摇摇头:「母亲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王爷为了追求母亲,逼白白吃了颗药,若是一个月内没有解药,便会全身腐烂而死。」
摄政王笑了。
他笑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
摄政王看了我们一眼,眼底有得意之色:「阿姐,此事说来话长,您先别急。」
接下来,他把我三番四次刺杀的事儿扒出来了。
从第一次下药开始,扒的一干二净。
「我也知道,阿瑾不愿意我做他父亲,我作为长辈,自是也不会与他们计较。」
「至于那颗药,不过是个寻常补身子的药丸罢了,吓唬吓唬孩子,若是阿姐不信,大可以寻御医来瞧,真要是这么厉害的药丸,便是解了毒也定是能留下些痕迹。」
有道理。
苏瑾喊了御医。
一瞧,嘿,还真是没病……
30
关于新婚第一天,我夫君在祠堂跪到深夜这件事。
我好像忽然想明白了,我问苏瑾:「所以,那天吃的时候你就知道那药没毒?」
苏瑾拍拍膝盖上的灰:「是。」
「你故意让我这样说,其实是想让我知道这事儿?」
苏瑾眼里有了赞许:「楚白白,成婚后你变聪明了啊。」
呵。
「结果没想到你未来继父这么不给面子,还非要把你的破事儿说一遍,给你整祠堂来了。」我嘲笑苏瑾:「后悔吗?」
苏瑾摇摇头:「不后悔,你且等着看吧,等他进门了,我高低得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子为父纲。」
你吹牛逼别带上我。
我问苏瑾:「要是早知道他最后还是成了你爹,你还找人刺杀他不?」
苏瑾想了想,坦白:「我一早就没打算弄死他,不然也不会找你。」
嗯?什么意思?
苏瑾说:「其实你根本不会杀人,是吧。」
我站起身去外头取了个搓衣板:「你说得对,继续吧。」
苏瑾后退两步:「我一开始就是为了娶媳妇儿。」
「真的?」
「真的。」苏瑾数指起誓,「楚白白,其实当年我走的那天去找你了。」
「我知道。」我笑笑,「其实我这次来京城是来找你的。」
「我就想来看一眼,我知道你是公主的儿子了,我想着,远远地看一眼,看到你好好地我就回去。」
「嗯,我知道。」苏瑾得意一笑,「所以我怎么会让你走呢?」
什么刺杀什么五百两,都不过是找个借口留住你罢了。
旁人的感情与我何干。
(全文完)
作者:小白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