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都没想到,在学校进入了恐怖轮回。
从老师上课叫我回答问题开始,问题是,我美么?
1.
「李智,站起来回答问题!」
偌大的教室里,外号「灭绝」的老师突然喊起我的名字。
室友猴子在一旁用胳膊怼我,我睁开蒙眬的双眼望向讲台。
上面的人僵着一张老脸,一看就更年期加长期内分泌失调。
我以前可没少跟人吐槽过她那张丑脸,不过今天的灭绝脸色格外苍白,甚至有点像僵尸。
灭绝朝着我的方向张开了嘴,格外鲜红:「老师的问题是,你觉得我今天美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一个年过四十的老女人问自己刚满二十的男学生自己美不美?
还用问吗,你自己长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长得跟裂口女似的!
「我觉得……」
刚想瞎编几句应付过去,然而灭绝冰冷的目光一直看着我,让我没办法说下去。
要完,她怕不是已经看出我心里没底准备瞎编了。
灭绝的嘴一笑显得更大了,像是能直接张口吃人一般:
「你觉得什么?你连老师的课堂提问都回答不上来,你说你活着有什么用!」
2.
最后一句话就过分了,虽然我的确从来没有认真听过一节她讲的课,但老师这样骂学生就属于人格侮辱了。
我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心里的恐惧也淡去了不少,刚准备怼回去,又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有人辱骂我的话:
「他好没用啊!」
「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
这些骂我的声音就来自我的周围,同学们的声音听不出感情,虽然言语让人愤怒,但更多的是诡异。
「你看,同学们都觉得你活着没用,你要怎么办呢?」
灭绝带着恶毒笑意的声音再次传到我的耳朵里,明明她还是站在讲台上原来的位置,明明她的音量不小,但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她在我的耳边低语。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同学们已经代我有了回答:
「去死吧!」
「去死吧!」
…………
让我去死的呼声一声比一声响,而灭绝则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她勾起了鲜红似血的唇,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
「那么,」灭绝再次看向我,「你就去死吧!」
这特么什么情况?
老子上个课而已,怎么突然就要死要活了?
不行,这个地方有古怪,我得逃出去,不然我就真的要「去死」了!
问题是,怎么逃?
在我犹豫懵逼的时候,我又看到灭绝从教案中抽出了一把长刀。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一把能切肉劈骨的剁骨刀。
同学们已经纷纷起身向我围过来了,灭绝拿着刀站在讲台上依旧一脸微笑地看着,像是要好好欣赏一番我脸上的惊恐表情再下刀。
教室门离我不远,但前后门方向都有同学围我。
无论是高呼让我去死的同学还是一脸诡异微笑的灭绝,一切看上去都异常恐怖。
人围得越来越近,近到我可以看清他们上下两排尖利的森森白牙和朝我抓来的利爪。
猴子呢?
我刚想喊一声「猴子救我」,却发现他看我的眼神跟其他人一样疯狂而陌生,也在龇着牙伸出双手想抓我。
没得选了!
我豁出一切,用一千米体能冲刺的速度蹿上了座位挨着的窗台。
看着下方被园丁定期精心修剪的草坪,我鼓起所有勇气跳了下去。
妈哒,反正这教室是在三楼,最多也就摔断腿!
可当我的身躯跳出了窗外,我才发现高度有些不对。
明明教室在三楼,可当我跳出窗的那一刻,整个人悬浮在了顶楼外!
一系列的诡异事件,加上眼前的冲击,让刚刚睡醒的我,眼前一黑。
3.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却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骨折之痛。
还是说我直接摔瘫痪了,怎么感觉不到疼?
「醒醒,老李别睡了,第一节还有课呢!」
我瞬间睁开了眼,然后看到了正在拍我床的猴子。
上锤子课,老子腿都……
不对,我下意识地踢了下腿,差点没把被子踢下床。
怎么回事,我明明从三楼摔下来了,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啊!
其实我记得在跳楼的瞬间打了自己一巴掌,并不疼。
难道,刚才我只是在做梦?
猴子看我一脸懵逼地赖在床上,终于不耐烦了:「你到底起不起来上课啊,你不去我去了啊,再晚就要迟到了。」
迟到?
「第一节是谁的课来着?」我试探性地问道。
「还能是谁,灭绝师太呗。」
我「哦」了一声,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淡定如常,实则心里怂得一批。
不怪我胆小,刚才梦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灭绝那张露着诡异微笑的脸和同学们尖利的牙齿。
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是真的疼。
看来我现在是梦醒了,但我还没从刚才的噩梦中缓过来,便对猴子说道:
「我不去了,你要去上课就自己去吧。」
猴子意外地看向我:「怎么不去了,你不怕翘课灭绝扣光你的平时分让你明年重修啊?」
「还有不到十分钟上课,我就算换好衣服一路跑到教室,八成也会迟到,还不如直接旷课,反正迟到旷课在灭绝那儿都一样。」
猴子审视地看了我至少三秒钟:「真不去了?」
我硬着头皮回答他:「说了不去就不去,我饿了,去食堂吃早饭去。」
他突然笑道:「行,我也没吃早饭,陪你一起去食堂。」
「你不去上课了?」
猴子脸上的笑意加深:「一节课而已,灭绝还能杀了我?」
我想到之前做的那个噩梦,她会不会杀猴子不好说,看起来倒确实挺想杀我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去食堂的路上我一个人都没看见。
这不应该啊,我们这所大学算不上特别好,但每天上课都有学生迟到,这个点外面路上绝对不会只有我和猴子两个。
进了食堂我更惊讶了,一楼的座位十成坐了至少有八成,这上座率比中午饭点还高了。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糟糕透顶的事。
4.
我没带手机,也没带饭卡,兜比脸干净。
这不能全怪我,我平时可是只要睁眼就手机不离身的人。
但从刚才被猴子叫醒到现在,我整个人还处于刚从噩梦中解脱出来的懵圈状态,出门能记得带上脑子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想到手机。
「猴子,你带钱了吗?」
「没带,」猴子从他包里摸出个东西递给我,「但我带饭卡了。」
我不好意思地接过,顺便问他想吃什么,我一起去买。
猴子回答说:「胡辣汤掺豆腐脑吧。」
作为一个经常翘早课或者在早课上睡觉的人,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热腾腾新鲜的早餐了。
猴子这么一说,我也馋起了香辣的胡辣汤和滑嫩的豆腐脑,索性去窗口找大妈买两份。
「豆腐脑没了,胡辣汤还有,我给你们多加点粉条,一样能吃饱,行不?」
大早上来食堂了也不能吃到想吃的早饭啊,但有得吃总比没有好,我便点了点头。
等我端上两碗胡辣汤后,就开始满食堂找占座的猴子。
这小子,怎么坐到正中间了?
我走过去,把一碗胡辣汤和饭卡先递给他,再把大妈的话转述了一遍。
猴子也没什么反应,抽起筷子就要开吃。
「奇怪,那大妈说会给咱们多加点粉条,我咋没看出来?」
猴子已经吃上了:「可能加的是银丝粉,比较细,快趁热吃吧。」
我听了他说的,觉得也对,反正是蹭的他的饭卡,有东西吃就不错了,哪儿能挑三拣四。
刚抽出筷子要伸进碗里,我的余光却瞟到了猴子。
他正在把碗里一坨又细又黑的东西塞进自己嘴里。
我知道银丝粉并不是真的银色,但也绝对不是黑色。
难道是蕨根粉?
可我长这么大也从来没听说过用胡辣汤煮蕨根粉的啊,而且蕨根粉也没这么细。
我再认真一看,这特么哪里是粉,分明是一坨头发!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我的全身,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
我强迫自己又悄悄偷看了好几次,终于确定了那真不是粉丝,而是黑头发!
突然,不知道从附近哪张餐桌上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我要吃豆腐脑!」
很快,不少人也加入了这道声音。
「好饿啊,我想吃豆腐脑!」
「饿死了,我都多久没吃到豆腐脑了!」
…………
不至于吧,豆腐脑虽然美味,但还没到一日不吃如隔三秋的地步吧?
而且食堂里不是每天都供应豆腐脑吗,我记得以前早上没卖完的,午饭晚饭还接着卖呢。
「吵什么吵?」大妈挥舞着大勺从窗口走了出来,「想吃不会自己动手啊,这儿明明就有新鲜现成的!」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位大妈手里的大勺所指的方向,正是我。
准确地说,是我的头。
5.
那群嚷嚷着要吃豆腐脑的人像是恍然大悟一样,纷纷站起,缓缓朝我走来。
我再也顾不上去想猴子刚才吃进肚的是不是头发,连声让他救我。
然后我看到,猴子把碗里的所有东西连汤都送进了嘴。
他把碗放下后,说了一句话,一句让我陷入绝望的话:
「我没吃饱,想吃新鲜的豆腐脑。」
我当然不想成为别人的食物,所以当有一只纤细的手拉住我离开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跑了。
一路跑了很远,直到连食堂都彻底看不见了我们才停下。
我也终于能看清那个拉着我跑的女生的脸。
居然是方梦梦!
她可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大美女,是不是校花我不确定,但我们院的院花绝对非她莫属。
我跟方梦梦不是一个班的,但却是一个学院的同级生。
不少人都把她视为心中女神和梦中情人,而我,当然也不例外。
我做梦都想有朝一日能跟她手牵手走在一起,却不想真的实现了,然而却是在这个如此怪异的环境下。
她温柔地看着我,语气中充满了关心:「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刚才怎么也在食堂,里面那些人到底是怎么了?」
「嘘,」她递给我一个草莓夹心面包,「饿了吧,食堂的东西不干净,先吃个面包垫垫。」
我接过了这个面包,却也没了吃早饭的胃口,一想到刚才食堂里的「食物」,我就什么都吃不下。
方梦梦说道:「你应该也发现了,他们都不是正常人,现在学校里真正的正常人不多了。」
「我知道,梦梦,咱们想办法逃出去吧!」
这鬼地方我是不想待了,总觉得教室和食堂里不太对劲。
不,怕是这学校里面都不对劲。
却见方梦梦摇头道:「逃不出去的,整个学校都被毒瘴包围了,那些瘴气一吸入体内就会死,我们一旦走进瘴气就会中毒,根本撑不到走出校门。」
我环顾四周,发现我们跑到了南湖,这里离学校大门很近。
我朝记忆中大门的方向望去,果然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也不一定就是毒瘴吧,也许这就是雾气。」我有些踌躇。
学校里太邪门了,能逃出去最好。
但若是逃不出去,那就得想法子找到其他的正常人,人多力量大,抱团才能更安全。
这时,在我们刚才跑出来的那条路上,有人朝我们的方向过来了。
我脸色一白,衷心希望那是正常人,但我心知八成不是,多半是食堂里的那些「人」追出来要吃我。
方梦梦小脸一沉,低头看了眼她自己平坦的小腹,随即朝我笑道:
「别怕,我会帮你的。外面很危险,你先回去,没事不要出来,除非是我叫你。记住不要随便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如果饿了就吃我送给你的东西。」
先不提方梦梦叫我回去是回哪里,她说她会帮我?
梦梦这么柔美的女生,她又怎么能帮我呢?
6.
南湖离学校大门很近,相应地离学生宿舍就很远,我要是回宿舍的话得走至少五分钟。
说实话,我并不想回安全系数未知的学生宿舍。
「你什么都忘了吗?」方梦梦一边说一边摸了下她的肚子,然后把我往外推了一把,「算了,你先回去吧!」
而我却猝不及防脚下一滑,一头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湖里。
在我坠湖的瞬间,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我不会游泳,而是南湖的防护栏怎么没有了?
水波隔开了我与梦梦,我在水下眼睁睁地看着站在湖边的她,随着我意识的逐渐消退,并不干净的湖水波动,衬得她的表情都狰狞了起来。
「醒醒,老李别睡了,第一节还有课呢!」
我再次睁开了眼,又看到了正在拍我床的猴子。
怎么回事,我不是掉湖里了吗,难道说梦梦让我回去就是回宿舍?
会不会,刚才发生的一切也只是个可怕的噩梦?
猴子见我醒了,不再拍床,但还是盯着我:「醒了就赶紧起来上课。」
上课?
还是说我根本没有醒来,又一睁眼回到了噩梦循环的起点?
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小心翼翼地问他:「是灭绝的课?」
「不然呢,那个老女人最讨厌上课迟到了,你动作快点!」
果然,我又重来了。
我把被子往上一拽,翻身面墙:「我不去了,她想咋扣分就扣吧,大不了挂科重修,老子无所谓,你要去上课就自己去。」
过了几秒,猴子突然说道:「你说得对,我也不想看见她那张老脸,要不咱俩去食堂吃早饭吧?」
一听猴子提议要去比教室还吓人的食堂,我连忙拒绝道:「不去不去,我还没睡够呢。」
「行,你不去我自己去,要不要给你带碗胡辣汤豆腐脑啥的?」
这样的对话看似平平无奇,却让我心中不停地警铃大响,尤其是猴子的声音就像是从我耳边传来的。
我明明紧盖着被子,可还是觉得异常地冷。
突然一个诡异的想法闪现在我的脑海中,猴子不会现在就趴在我身后盯着我吧?
「不用,我不饿,你别管我了。」
天知道这句话我说得有多艰难,明明自己心里怕得要死,外表和语气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一股寒气从我的身后离开了。
猴子的声音依然很清晰,但听起来不再近在咫尺:
「行,你小子勾搭上院花了,有人家之前送你的点心吃,女神前天送你的草莓酒心巧克力你别都吃完了,给我留一块,我先走了。」
紧接着他走出了宿舍,并带上了门。
我现在哪敢真的继续睡,这个猴子明显有问题,我甚至无法确定他还是不是我那个活着的室友。
也许,他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7.
我翻了下被子,刚准备起床,却发现宿舍门没有关严,露着一条不宽但足够供人偷窥的缝。
人类的第六感告诉我,有道目光在门外注视着我。
猴子没走,他带上门后我压根没再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
我身上的寒毛再次竖起,我该怎么办?
无计可施的我只能继续装睡,翻了个身,盖好被子继续面墙侧卧。
刚才还觉得发冷的我现在则紧张到额头冒汗。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有五分钟,或者十分钟,终于,我听到了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确定猴子走后,我才敢下床,因为我必须要解决生理问题。
幸好他终于走了,不然我就要憋不住尿裤子了。
我们这个大学算不上多好,宿舍条件自然一般,木窗木门,更没有独立卫浴,上厕所要去每层楼的公共卫生间。
一路走过去,我没看到一个人,这也让我安心不少。
然而刚进厕所里面,我却一下遇到了两个。
一个跟猴子他们一样全身上下都透露着阴森诡异,另一个则看起来更不一样。
要说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就感觉显得更有生人气儿一点,不像他旁边那位一样身上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解决完生理问题,我又马上觉得饿了,准备回宿舍找找那个不知道梦梦什么时候送给我的酒心巧克力。
在我的柜子里翻了两下就找到一大盒草莓酒心巧克力,巧克力这种高热量的东西,吃一块就能顶很久,想不到梦梦居然送了我这么多。
不对,她提前送了我这么多巧克力,又让我乖乖待宿舍别出去,她是早就知道要出事?
我连忙找到我的手机,打算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然而宿舍里的信号还是一如既往地烂,越靠近门口信号格数越多,但我的消息还是发不出去。
索性我打开门,果然到了走廊,信号就恢复正常了。
我又拿出巧克力,准备边吃边等她回复。
先前遇到的那两位正站在走廊另一边聊天,离我有十米远。
这个距离就算他们想对我做什么,也足够我一个人安全地跑回宿舍。
我刚拆开包装盒,取出一包巧克力要吃,却听见旁边那两位聊起了方梦梦。
那个有活人气儿的人先开口:「听说隔壁专业的方梦梦意外怀孕了?」
「可不,肯定是被哪个富二代给玩了,她也是贱,跟人睡也不做好措施,怀上后人家又不认她,啧啧啧。」
「没想到她居然是那种随便就能睡的女人,哪个男人会看得起她?」
「那可不一定,听说她发现自己怀孕后就到处给以前的备胎送巧克力,想不到还真有傻叉收了。」
「然后呢,孩子父亲也不管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8.
「怎么办,难不成真生出来啊,我听说她是跑到一个黑诊所想流掉这个孩子,结果直接一尸两命了。」
我总感觉那个有生气儿的人在聊天的时候一直有意无意地在看我。
当听到「一尸两命」的时候,我这个他们口中的「傻叉」哆嗦着手,刚拆开包装的巧克力不受控地掉了下去,断口处流出像血一样鲜红的流心。
就在这时,聊天框里终于有了回复:
「方梦梦:我马上来找你,当面给你解释。」
在我拿着手机不知所措的时候,王哥突然出手干掉了刚才还在和他聊天的同伴。
我希望那是个正常人,但很明显,并不是。
然后他又拽着我回到了我宿舍,并亲自把所有门窗关严实。
王哥就是那个看着像活人的正常人,他说他姓王,我觉得他比我牛掰,所以主动叫他哥。
我紧张地问他:「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方梦梦其实早就已经一尸两命地死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从我手中的盒子里抽出一包巧克力,撕开掰断让我闻。
那是一种我不陌生的气味,这哪里是草莓酒心,分明是浓稠的血浆!
这个方梦梦也有问题!
那王哥呢,他是正常人,还是……
王哥把那盒巧克力从我手中拿走,打开阳台窗户全部扔了出去,然后迅速关上了窗。
「别胡思乱想了,这里就咱们两个正常人。」
我瘫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方梦梦怎么也……她明明救过我,为什么要害我?」
王哥搬了张猴子的凳子坐到我面前:「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说法,大自然中很多同类也会经常互相残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到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因为它们要争夺领地、配偶、食物——」
说到「食物」我就反应过来了。
我在猴子、方梦梦他们眼中,可不就是「食物」嘛!
怪不得方梦梦要拉我逃出食堂,她分明是想独吞我!
怪不得食堂里的那些「人」追过来的时候她的脸色那么难看,怪不得我会坠入南湖,就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我还没从惊讶中挣脱出来,手机再次突然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方梦梦:我到了。」
「方梦梦:你为什么要扔掉我送你的巧克力?」
见我脸色瞬间大变,王哥一把抢过我的手机,随之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她居然这么快就过来了。」
「我们要怎么办,她不会进来吧?」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方梦梦的声音从宿舍门外传来:「亲爱的,我来了,快给我开门啊!」
王哥和我都没有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如果方梦梦进来了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方梦梦的声音又突然从阳台外传来:「亲爱的,你为什么要扔掉人家送你的巧克力?」
9.
当然是因为吃了会出人命啊!
见无论是在阳台还是门外喊话,我们都没有反应,方梦梦终于「翻脸」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快开门,不然老娘就自己闯进去了,我要你给我的孩子偿命!」
我在心里直叫苦,让你怀孕的不是我,让你一尸两命的也不是我,你找我干嘛啊?
阳台的窗户和宿舍门开始被同时暴力拍打起来,以它们的质量,方梦梦随时可能进来。
王哥站起身扔给我一把小刀:「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出去对付那个女的,这把刀你用来防身,你把它放在枕头下面,这样你下次醒来的时候也能摸到它。」
下次醒来?
还有下次吗?
我用力掐了下大腿上的肉,感觉现在也不像是做梦啊。
虽然我曾亲眼看见王哥干掉过一个非正常人,但我不确定他能否干掉方梦梦。
出于人性的懦弱,我还是选择一个人在宿舍苟着,如果王哥都干不掉方梦梦的话,那我去也只有送人头的份。
过了很久很久,天色都黑了,整个宿舍安静到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知道王哥怎么样了,猴子跟其他室友也没回来。
突然,我听到了敲门声。
我吓了个激灵:「谁?」
「是我,方梦梦已经被我干掉了。」
听到是王哥的声音,我惊喜地起身去开门。
门缓缓打开,宿舍外面却只有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只听到了一声语调熟悉的阴森冷笑。
随后,我再次双眼一黑。
「醒醒,老李别睡了!」
我睁开了双眼,果不其然又看到了正在拍我床的猴子。
这是我第四次「醒来」,但我不确定我到底还有多少次「满血复活」的机会。
我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我不去上课了,你自己去吧,我还没睡够。」
边说边悄悄伸手去摸枕头下面,果然让我摸到一把小刀,凭尺寸手感,应该就是上一个噩梦里王哥送我的那把刀。
「你睡迷糊了吧,今天早上压根儿没课,我是叫你一起去食堂吃早饭的,其他人都已经去了,去晚了别说豆腐脑,连胡辣汤都没有了!」
今早没有灭绝的课?
但一想到食堂里所谓的「豆腐脑」和用头发做的胡辣汤,我心里又是一阵恶寒。
「不去不去,我不饿,你自己去吃吧。」
这一次「醒来」居然和上一次不一样,不过我有了防身的武器,和王哥这位正常人队友。
「行吧,那我先走了,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给我发消息,我给你带,但我还是建议你自己去食堂吃新鲜的。」
我用余光目送猴子离开,看到他打开了门,王哥居然就站在宿舍外面!
人只要不落单就有了底气,我突然探起身,叫住了猴子:
「其他室友真的只是去吃一顿正常的早饭了吗?」
猴子回头看向我:「不然呢,直接在宿舍吃更新鲜的豆腐脑吗?」
10.
忽略掉他这句让人细思极恐的话,我注意到了他的牙,和正常人一样有上下两排。
不一样的是,两排都格外地尖利,让我下意识想到一个词——「犬牙交错」。
我之所以会问猴子,是因为王哥给我比了一个手势。
那个手势很简单,我一下子就能明白是「刀」的意思。
我装作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样子,继续跟猴子说着话,手却悄悄摸出了王哥送我的那把小刀。
天王老子保佑,请务必让我一击命中!
我用我平生最高的准头扔出了那把小刀,感谢老天爷,扔得比我玩游戏还准。
猴子脑袋中刀后直接原地倒了下去,王哥踩着他的身子走进了我的宿舍,他还没忘把门关严了。
看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猴子,我整个人都傻了,我这还算是杀人吗?
紧接着,我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现在,你是我的了!」
而声音来源于附近,正是站在宿舍中间,脸带诡异微笑看着我的王哥,他的笑脸中一样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尖牙。
这一次我从噩梦中惊醒时,没有人叫我。
叫醒我的是电话铃声。
感谢这通来自午夜十二点的电话,让我免于在梦中因轻信他「人」而被生吞活剥。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熟悉又狭小的出租屋内。
能不熟悉嘛,毕业多年,买不起房就只能龟缩在这间屋子里。
接通电话,对面是猴子,他提醒我学校明天举办百年校庆别忘了去,到时候同学们准备聚一起吃个饭。
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揉自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心里却是苦笑不止,这种毕业后的同学聚会哪里是真的为聚而聚,明明是大型吹牛炫富现场。
我如今虽是在大城市的 500 强企业上班,但即便加了看不到尽头的班,也依然买不起房,只能蜗居在这小小的出租屋里。
好在之前那些死里逃生之后又是死里逃生的噩梦都只是梦而已,我现在平安地活着。
到了校庆这天,活动是全天举行的,上午是在校师生的主场,下午则是杰出校友「忆往昔『求学』岁月」。
我到了后,跟几个同学室友先碰了头,在参加完官方活动后就约着逛逛校园。
毕业多年,我还是一个买不起房的社畜,而我的大学却有了很大的变化,连梦里那个卖胡辣汤豆腐脑的食堂都装修一新,档次规格不输于一般的商场饭店。
猴子说他在这个食堂订了包间,今晚就吃食堂了。
而真坐到了食堂包间,没想到上的第一份菜却是豆腐脑。
猴子笑说:「以前读书的时候我就喜欢吃食堂的豆腐脑,这是订座的时候专门让他们留的。」
众人都表示理解,纷纷伸出勺子要回忆当年的味道。
只有我没动,或许是那些噩梦的原因,我现在看见豆腐脑就膈应,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有不好的感觉。
突然,猴子把勺一丢,拉着脸说:「这豆腐脑不新鲜了。」
在座的其他人也突然站起来看向我:「我要吃新鲜的豆腐脑!」
11.
「醒醒,老李别睡了!」
我睁开了双眼,属实没想到竟然又看到了猴子。
不过此刻的我既不在学校宿舍也不在那逼仄的出租屋,而是在大学食堂的包间角落里。
果然又是一个噩梦啊。
猴子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我,叹道:「你说你,这才喝了几杯啊就倒下不行了,以前你为了睡方梦梦可是跟千杯不醉一样。」
「睡」方梦梦?
我愣住了,可拉倒吧,老子以前连女神的嘴都没亲过一次,还睡女神,在梦里睡吧!
但我脸上不显,反问道:「其他人呢,不会都走了吧?」
猴子白了我一眼:「不走陪你睡觉啊,你毕业前为了睡方梦梦可是千方百计都使了,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又不管了。怎么,这才毕业几年你就沦落到男女不忌了?」
方梦梦的肚子是被我搞大的?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了半天好像又真有那么回事,不过我没想到方梦梦居然没有每次事后按时吃避孕药,这才闹出了人命。
这可不能怪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搞大了肚子她不早点去打掉,一直拖到了被灭绝知道,马上就要被学校开除了,这臭娘们儿磨磨唧唧地还想让我陪她去医院。
我当然没有陪她去,万一她赖上我让我也被学校开除了咋办。
「行了猴子,我最近工作比较忙,精神状态不好,我去洗手间清醒一下就走吧。」
猴子显然不放心我,把我扶到了洗手间,说他在门口等我。
我洗了把脸,先前和老同学觥筹交错喝下的酒也换成了尿意,便拉开了一个格间门准备进去解决生理问题。
门刚拉开,我就看到挺着大肚子披头散发的方梦梦正飘在里面对我露出充满怨恨的诡笑。
说在门口等我的猴子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任凭我怎么呼救也没有人应。
方梦梦始终阴森森地盯着我,我听见她开口对我说:「去死吧!」
「醒醒,老李别睡了,第一节还有课呢!」
我被突然叫醒,睁开双眼再次瞳孔地震,居然又是猴子。
你丫刚才跑哪儿去,老子都快被方梦梦吓尿了,怎么叫你都不过来救命!
猴子见我虽然醒了但还是赖在床上发呆不起来,便又推了推我。
他下手可不轻,我终于回神了,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宿舍。
「别磨叽了,其他人都走了,我让隔壁宿舍的老王给咱占了座。」
我整理了一下乱糟糟虚虚实实的记忆,看向猴子:「第一节是灭绝的课?」
「是啊,你是不是看方梦梦要退学了没供出你,就连灭绝都不怕了?」
我不动声色,开始疯狂回忆,回忆我跟方梦梦之间的事、我当社畜的事,以及那些噩梦一般的事。
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12.
猴子又催我了:「快走吧,你昨晚不是说今天下了课要跟一个大一学妹送玫瑰花巧克力吗,哥们儿还等着看你把你的新女神泡到手呢。」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根本不是什么社畜,因为我压根儿就没有社畜工作的记忆。
所谓的记忆里当着买不起房的社畜,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我连自己的工作和经历都想不起来?
这里才是真实的,真实的校园、真实的我。
我是李智,一个普普通通的在校大学生,只是做了一连串噩梦而已。
虽然这些噩梦诡异到不可思议。
理通了一切后我无所畏惧地起床洗漱,然后跟着猴子去教室上课。
我因为想事情多耽搁了一会儿,跟猴子还没走到教学楼就打上课铃了。
猴子对我苦笑道:「完了,本来还让老王给咱占座,就算占了咱俩现在也只能乖乖坐灭绝眼皮子底下了。」
我点点头,心里其实压根儿无所谓,坐前排就坐前排吧,灭绝又不会跟噩梦里一样要弄死我。
随后我跟猴子进了教室,不出意料挨了灭绝的白眼,还被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这才是我认识的灭绝,挨这一顿说算个屁。
十分钟课间休息时间到了,我紧绷了半节课却没发现任何异常的脑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
但手机突然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一条消息:
「方梦梦(已睡):我的肚子再拖下去就不能流了,我没有跟学校供出你,你能不能抽空陪我去医院?」
这娘们儿真矫情,要是被别人看到我陪一个声名狼藉未婚先孕的女大学生去医院流产,我的名声不也得跟着臭,让我以后还怎么泡别的妹子?
我不想再搭理方梦梦那个蠢女人了,拉黑她后就把手机放包里,趴在课桌上准备补一会儿今天早起上课没睡够的觉。
猴子再次在灭绝走进教室上下半节课前把我叫醒了。
「上课了,老师要抽同学起来回答问题。李智同学你来回答一下,你觉得我今天美吗?」
我好不容易理清了一连串噩梦思路的脑细胞彻底被这一个我已经被提问过一次的问题杀了个宕机。
此时我的大脑没有再去思索要如何回答灭绝,只剩下一个要把我折磨疯了的念头:
我现在到底是在刚从噩梦脱身的现实中,还是彻底陷入了醒不过来的无尽噩梦校园?